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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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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皮肤变得细滑了很多,就像是初生的婴儿。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上却找不到一道伤疤,就连以前留下的那些旧伤疤,也尽数消失不见,哪怕是最细微的也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洗髓?从春天到现在,从遥远的那颗命星汲取的星辉,在变成真元的过程里,有一部分顺便帮自己洗髓成功?

他的心里没有生出得偿所愿的狂喜,因为他这时候很茫然,还处于心神恍惚的阶段。

他看着镜中的少年,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

思考,是最能让人冷静清醒的事情。他越来越清醒,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直至最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应该是在寒冷的地底空间里,在黑龙前辈的身前,怎么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国教学院?

他看着微湿的毛巾,用手轻轻揉了揉,确认那些湿意是真实的。

他走到窗边,望向冬林深处的皇宫城墙,心想从地底空间出来就是那片池塘,如果不是黑羊想办法把自己送回国教学院,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便应该是那位中年妇人,那妇人究竟是谁?

先前在地底空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难道自己真的洗髓成功了?

他站在窗边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做出决定,走回床边,将被褥尽数掀开,盘膝坐上去,闭上眼睛,开始坐照内观。

那道绝望而充满的深渊,就是起始于他开始坐照自观,现在他活了下来,却毫不犹豫地再次坐照自观,因为活着对于他固然非常重要,但他无法接受糊里糊涂的活着,他需要弄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神识进入他的身体,再次开始漫游,只不过现在有了经验之后,这种漫游不再是无目的地观察,更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没有用多长时间,他的神识便来到了那片万里雪原,在高空里望着地面。

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眨动,脸色苍白如雪。

他很紧张,很担心神识会像上次那样,直接落到雪原上,再次燃起那般恐怖的大火。

即便意志坚毅如他,也绝对不想再次承受那样的痛苦。

幸运的是,这一次他的神识没有落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故发生。

万里雪原依然是万里雪原,他的神识注意到,角落里有一片雪原燃烧无踪,化作了数十道涓涓细流在流淌,向着南方流淌而去,一路滋润荒凉的原野,只是那些溪流太细,而且山脉断裂,根本无法构成所谓的水系。

那些细流应该便是真元,因为他经脉的特殊情况,而无法像普通修行者那样互相联通,只能在小区域里存在。

陈长生睁开眼睛,开始思考。

他现在的情况和落落看似有些相似,实际上差别非常大。

落落的体内真元充沛至极,只是妖族经脉与人类相比,非常简单,所以很难用来修行人类的功法。他的真元现在少的可怜,而且经脉尽断,想要修行功法,更是困难。不过二者之间隐隐有某种相通之理。

关于经脉的问题,他这些年一直在思考,所以才会在短短数月时间里,解决落落的问题,而解决落落问题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为他现在解决自己的问题做准备,对于自己如何修行,他早有安排。

是的,现在他体内的真元数量确实不多,经脉确实断裂,但不代表他不能修行。

他走到窗边,看着湖畔那片冬林里最显眼的那颗云松,调息片刻,握住短剑的剑柄。

锃的一声清鸣,短剑脱鞘而出,一道形散实凝的剑意,从二层楼的窗畔,向着那处飘渺而去。

钟山风雨剑的第一式,起苍黄。

但他没有钟山风雨剑的真元运行方式,而是用的自己教落落的那种模拟方法。

这是陈长生第一次使用真元,从这一刻开始,他开始称自己是位修行者,或者修道者。

任何人如果有他一样的经历,此时或者都应该喜悦万分,甚至激动的泪流满面,但他没有,就像刚才确认自己体内有真元流动时一样,他平静的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更像是个五百岁的修行前辈。

因为修行从来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他的手段,也因为他曾经无数次推想过现在的场景,想的次数太多,早已变得麻木。

随着剑意破空而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声轻哼,感觉有些痛苦。

远处那颗云松纹丝不动,窗外的石台破裂,数粒石块像劲矢一般射进屋内,噗噗闷响里射进墙壁,有一颗击中他的左臂。

按照教落落的那个方法,还是有些问题,要重新寻找通道,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陈长生摇摇头,回身准备取药粉来包扎左臂。

虽然他的真元微弱,难以真正地发挥出钟山风雨剑的威力,但毕竟是以真元驭剑,那些被溅起的石子,比普通羽箭的威力也差不到哪里去,能够深入墙壁,自然能够轻易地击伤他的左臂。

以后应该更小心谨慎些,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左臂根本没有受伤,连根寒毛都没有断。

……

……

第127章 腰缠十万贯(上)

居然没有受伤?陈长生有些吃惊,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算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星辉在转换成真元的过程里,顺便完成了一次洗髓,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强度变的如此惊人,要知道那颗石头的杀伤力可不小。

他把手伸到窗外,借着被雪地反耀的更加明亮的天光,仔细地观察着所有的细节,先前他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真元在身体里流淌的事实,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直到此时,他才开始真正地审看自己的身体。

片刻后,他微微挑眉,除了肌肤变得更加紧实,更加白皙外和以前看不出任何分别,但此时全神贯注去体会,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多了一些什么东西,那些似乎是某种力量,又像是一道气息。

他走到镜前,发现了一枝簪子。这簪子应该是前些天莫雨落下来的。他拾起簪子,看着锋利的簪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向手臂上扎了下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物体的尖锐程度,能感受到簪尖与皮肤的接触,但刺痛的感觉被减弱了无数倍,更没有受伤,锋利的簪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他的力量逐渐增加,簪尖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楚,但依然没有刺破他的皮肤,他的皮肤仿佛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化,随着簪尖不停下陷,却根本没有会破开的感觉,就像是承载着露珠的荷叶。

陈长生放下簪子,握住那把短剑试了一试。

片刻后,看着左臂上那道清晰可见、但并不宽的血痕,他再次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神奇变化,强度得到了极大幅度的提升,就算是道藏里记载过的那些最完美的洗髓,都不见得能够有他现在这样的效果。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问题只能去问黑龙前辈。陈长生感受着体内隐隐流淌着的那道力量或者说气息,再也无压抑住心中的困惑,也无法压抑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突然旺盛起来的精力,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鞋,跳出了窗外。

鞋底踩破冰雪,碾平黄草,他站稳身体,神情有些茫然。他住的房间在二楼,离地面并不高,就算是平时,凭着被老师和师兄用药汤打熬出来的身体,也不会受伤,但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如此轻灵。

他沉默了会儿,隔着呼出的热雾,望向冬林那面的寒湖,他想再试一试。

膝盖微曲,腰腹发力,蹬。

嗖!

楼前的雪地里出现一个小坑,残雪与草屑飘舞而起。

陈长生的身影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数十丈外的湖边。

寒风微作,落叶微起。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脸色有些微白。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拥有如此快的速度。

这一切都来自于他忽然变强无数倍的力量,以及提升无数倍的身体强度。

那道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这真的是洗髓的效果吗?

看起来,洗髓是唯一的解释,但他很难相信这个解释。

想到先前洗澡的时候,身体上凝固的血被水冲洗掉时那种奇怪的心理感受,他莫名不安起来。

他翻过院墙,离开国教学院,借着风雪的掩护,再次来到北新桥。

雪还是那样的大,地面的积雪还是那样的厚。

废井曾经留下的两行人类脚印与雪獒的足迹,早已被掩盖。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这边,远处的侍卫正在换班,纵身跳进废井。

啪的一声轻响,他的双脚落到了实处,这让他很吃惊。

他已经做好了要落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刚跳下去便见了底。

这口废井原本没有底,下面是近乎深渊的黑暗,可以一直落到地底空间,落到黑龙的身前。

现在,有了井底,井底是坚实的黄土,黄土上是一层浅浅的雪。

他抬头向井口望去,有雪花飘了下来,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蹲下,量了量井底积雪的厚度,确认这口井被封死还不到半日。

……

……

“你不会吧?”

唐三十六从陈长生的手里夺过菜刀,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最近这些天,轮到陈长生当值做饭,唐三十六嫌弃他做的饭菜比轩辕破做的还没有滋味,准备进来提醒他泡椒炒肉是一定要放泡椒的时候,正好看见陈长生拿着菜刀准备往自己的手指上砍的画面。

陈长生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说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哪种人?自然是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从而自残以逃避挑战的人,或者是承受不住外界压力,从而精神失常,只欲引刀成一快的人,又或者是那些承受不住外界压力,忘了父母养育之恩,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些人。

“你确实不是那种蠢货,但我很担心你发起狠来,想弄一出断指明志。”

唐三十六把菜刀递还回去,说道:“像我们这样洗髓圆满的天才,就不会让人产生这种误会。”

洗髓成功的修行者,身体强度会得到很大提升,想用普通的菜刀斫掉手指头,不是不可能,只是比较难。

“洗髓不怕菜刀,也没看你这两天帮着切切菜。”陈长生接过菜刀,继续切白萝卜。

这些天,他去过北新桥两次,发现那口废井真的被封死了,他只能学着习惯身体的变化,用菜刀斫自己的手指,是他经常做的事情,只有习惯了身体的强度和力量,才能准确地利用这种强度和力量,并且凭之而战斗。

唐三十六担心他也很正常,因为大朝试马上就要到来。

参加大朝试的人们,已经从大陆各方来到了京都,无数目光都投向了国教学院,投向……宣称一定要拿首榜首名的陈长生。虽然说,拿首榜首名这件事情,是由主教大人宣诸于众,他自己从来没有亲自承认过,但没有人会理会这点。

因为与徐有容的婚约、青云榜,还有这份宣告,他现在变得非常有名,被推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问题在于,谁会服他?如果不是金玉律坐躺椅,赏风雪,饮热茶,国教学院那座破烂的院门,只怕早就已经被人踏平。

他现在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国教旧派和忠于陈氏皇族的那些大臣们,如果想借国教学院复兴一事挑战圣后娘娘的威权,比起洗髓迟迟不能成功的你来说,我难道不应该是个更合适的对象?”

唐三十六拿了片青菜叶子,盛了些饭,搁了些酸辣椒与腌菜,一面包着一面说道。

陈长生把切好的白萝卜扔进炖了半晌的骨头汤里,说道:“我这种小人物可能比较好控制些。”

唐三十六美美地咬了口饭包,含糊不清说道:“我觉着吧,还是因为你和徐有容有婚约,这事儿比较重要。”

国教学院里的少年们很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所以才会说着小人物之类的词语。但正是这种随意的心态,才表明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大人物,大人物们要做什么,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过自己的日子,参加自己的大朝试,拿自己的首榜首名。

陈长生没有对唐三十六说自己身体的变化,星辉转换成真元的事情也没有说,他无法想象自己再经历一次燃烧与生不如死。

那片雪原就像二十岁一样,变成一个无法摆脱的阴影,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样才能确保那片雪原不受打扰?那就是别去打扰,别去坐照自观,便是想,都最好不要去想,做到真正彻底的遗忘。但完全不去想,真的很难做到,尤其是每每想到那片雪原全部都是最凝结的星辉,如果尽数转换成真元,那得有多少?

他感慨说道:“有钱的感觉,真的很好。”

唐三十六说道:“我没什么感觉。”

陈长生说道:“那是因为你从小都太有钱的缘故。”

“也许。”唐三十六想了想,承认了这一点。

陈长生又说道:“但有钱没办法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唐三十六同情说道:“真是个乡下孩子,等大朝试结束之后,我教你怎么花钱。”

……

……

雪原就是陈长生丰厚的积蓄,也是可怕的草谷堆,一个火星便有可能点燃,化作灰烬的同时,带着他一道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再去添油,或是加草,但陈长生不这么想,他依然夜夜静思冥想,引星光入体,双手握着落落送过来的玉精,身边堆满了汶水唐家送过来的晶石,显得毫无畏惧。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看着这些画面,自然有些不同的感觉,唐三十六现在对他已经佩服得无以复加,心想洗髓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成功,换作任何人都只怕早已放弃,这个家伙却还在坚持,意志力实在惊人。

佩服归佩服,他对陈长生在大朝试拿首榜首名,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

再乐观的人,也会像他一样。

所以他……变得异常勤奋。

青云榜的点评、陈长生作表率,这些都是他勤奋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如果陈长生拿不到首榜首名,一定会成为万众耻笑的对象,他作为陈长生的朋友、国教学院的学生,必须得做些什么。

轩辕破同样勤奋。他右臂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在陈长生的指点下,正在修行一门功法,实力突飞猛进,精力恢复无限,于是湖畔的大树开始遭殃,坚硬的青石就像湖面的冰块一样,不停地碎裂。

平静的学院生活,在某天清晨被一辆马车打破。

当时,唐三十六和轩辕破正在斗嘴,陈长生正在雪地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背着什么。

……

……

第128章 腰缠十万贯(下)

当时湖边的那场对话是这样的。

唐三十六看着轩辕破右臂隐隐可见的如铁般的黑毛,问道:“狗熊?”

轩辕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无恶意,说道:“熊。”

唐三十六喔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狗熊。”

轩辕破认真地想了想,狗熊和熊之间的区别,确认他是在嘲笑自己,说道:“唐三十二,你不是好人。”

唐三十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道:“我说过,不要叫我唐三十二。”

轩辕破很坚持:“唐三十二,不是你自己说在青云榜上排多少就怎么叫的吗?”

“那是为了激励自己。”

唐三十六解释道,同时下定决心大朝试的时候一定要拼命,争取青云再换榜时能进前十。

轩辕破说道:“唐棠这个名字你也不喜欢。”

唐三十六说道:“太像女孩的名字。”

轩辕破的目光落在他胸口,说道:“像你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如果不是太平,真容易被怀疑成是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扛着被砸断的半棵树向灶房走去,再也不理唐三十六。

这场无聊的谈话,最终以妖族少年胜利而告终。

他们对话的时候,陈长生就在不远处的雪地里疾走。

他走的很快,行走间有寒风相随,自然不是散步,也不是消食,是在修行——虽说有些莫名所以,但他应该算是过了洗髓这一关,体内开始有真元流动,只是经脉问题依然无法解决——好在他对这方面早有准备,落落和轩辕破的进步,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问题在于,他的真元数量实在是太稀少,大朝试之前,又不敢再冒险去点燃一片雪原,如果他想有所作为,便需要想些别的方法,比如充分地利用他身体发生的那些异变——他现在拥有超过普通妖族的力量,拥有难以想象的速度与强度。

最终他决定把希望寄托在身法上,所以他决定继续研究耶识步。

耶识步是魔族不传之秘,他通读道藏,对此有所了解,能够背下那几千个方位,甚至教过落落一些简化的版本,在青藤宴上震惊全场——但当时关飞白的剑上没有附着真元,如果他想在大朝试上战胜那些修行者,只靠简化版本的耶识步远远不够。

雪地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他的脚印,在再次被风雪掩盖之前,构织成各种各样的图案,有时简洁,有时复杂,如果天空里的雪云散去,人们抬头望向星空,大概能够找到这些图案与满天繁星之间的联系。

就在这时,教枢处的马车到了国教学院,辛教士前来拜访。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有些意外。大朝试的报名程序早已经做完,都是由辛教士帮忙一手处理,教枢处甚至暗中将其余报名者的资料,也往国教学院送了一份,按道理来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大朝试马上就要开始,他还来国教学院做什么?难道就不怕惹出些非议?

金玉律端着茶壶,看着两名少年摇摇头,心想果然都是些好孩子,这种事情都不懂。

辛教士道明来意,原来是报名资料里有所遗漏,需要陈长生拿出花名册和印章再做一次确认。

办完这件事情后,辛教士没有马上离开。

陈长生让轩辕破端来一杯好茶,以示感谢。

辛教士端着茶,却没有喝,走出藏书馆,站到湖边的雪地里,看着对岸,忽然说了一句话:“想抵达彼岸,真的需要无上的智慧啊。”

他感慨完毕,把茶放回轩辕破的手中,看着众人笑了笑,便坐着马车离开了国教学院。

陈长生三人有些糊涂,不知道辛教士弄这遭是什么意思。

彼岸是佛宗的说法,佛宗早已衰败万年,很少被人提起,辛教士这句话是纯粹的感慨,还是有什么深意?

“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得喜欢抒发幽思了?”唐三十六说道。

金玉律再也忍不住,骂道:“笨蛋,这么明显的漏题都看不出来?”

“啊?”轩辕破张着嘴巴,心想题目在哪里?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对视一眼,心想大人们做事真的很不靠谱,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能说的更明确些吗?

大朝试分为文试、武试以及对战三场,教枢处对国教学院的照顾,基本都是落在陈长生的身上,按照他的具体情况,文试完全不需要担心,对战凭的是实力,没有什么题目,那么辛教士专程前来漏的这道题应该便是会发生在武试里。

“过湖?”

唐三十六走到湖畔,站在被轩辕破砸碎的半颗湖石上,望向数十丈外的对岸,有些不解,说道:“这很简单啊。”

“我自己过去挺难。”轩辕破回头望向陈长生,说道:“但要我把石头扔到对岸去,很简单。”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得想想。”

……

……

轩辕破砸断的那棵树太粗,很难被劈成柴火。金玉律难得来了兴趣,把那半截树整棵点燃,然后把落落从离宫送过来的一只黑鹿悬在了上面,烤鹿这种东西吃的就是一个霸气,油脂横流,国教学院里很快便被肉香笼罩。

轩辕破站在烤鹿旁等着鹿肉熟,眼睛都不眨一下,唐三十六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盘子,咽喉不时动两下,只有陈长生不在篝火旁,哪怕大朝试马上就要到来,他也没有丝毫放松,严格地执行着自己的原则,像烤肉这种不健康的食物,怎么能吃?

他还在湖畔的雪地里疾行,借助身体的记忆,把耶识步的步法变成自己的本能——辛教士泄的那道题,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他现在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过湖,只是那样会暴露他的底细,对最后的对战不利,所以他还在想别的方法。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鹿肉烤好了,轩辕破在对岸的雪地里对着他喊了几声,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想吃,然后便看见轩辕破开始用手撕肉,唐三十六开始用刀割肉,金玉律抱出一瓮好酒,却不肯分给两名少年。

陈长生摇了摇头,心想酒肉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的……不过,牛舌倒确实很好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他爬上大榕树,站在树枝前端,看着雪停后的京都中的白屋黑檐,扶着腰沉默了很长时间。

京都之外,此时应该已是万里雪原。

他的身体里也有万里雪原。

可能就在他的掌心之下。

那些雪原都是星辉,随时可以转换成无数真元。

虽然现在他不敢去触碰那些星辉,但知道那些星辉存在,便让他安心很多。

他现在就像一个拥有无数家财的贵公子,身上只剩下几钱银子,却不敢解开存放有十万两银票的包裹,因为那个包裹里还有一只恶魔,当你打开包裹的同时,那只恶魔也会跑出来。

如果是普通人,处于这种境地里,只怕早就已经要发狂,他却很平静。

有,总比没有好。

腰缠十万贯,就算没办法花,也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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