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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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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道:“你知道我从不说假话,即便是此时。”

荀梅愣了愣,说道:“从十二岁开始,我和你交手一百二十七次,我从来没有赢过,没想到,最后却让我赢了一场。”

说完这句话,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极其开心,如天真的孩子,眉间那抹寒意也尽数消散不见。

听到此时,陈长生等人才知道那人是谁,不由好生吃惊。

只见那人一身布衫洗的极为干净,眉与眼之间的距离却有些近,所以显得很是愁苦,难道他就是那人?

是的,这个明明已经握有槐院半数财富,却依然让人觉得无比穷酸的男人,便是当今世间最著名的强者之一,天凉王破。

王破看着荀梅,认真说道:“待将来,我修至从圣,代你登陵顶一观。”

荀梅笑着说道:“那也是你,不是我,到最后了,你还要气我?”

王破说道:“那最后应该说些什么?”

荀梅对这个问题明显也很感兴趣,好奇问道:“你最想对我说什么?”

王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谢谢你。”

他说谢谢的时候,神情非常真挚,没有丝毫虚假,也不是安慰。

是的,没有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天凉王破,荀梅何至于自困天书陵三十七载。

没有那个坚毅不肯认输不停追赶的踏雪荀梅,又如何有现在的天凉王破?

荀梅静静看着他,说道:“不客气。”

石门缓缓关闭。

陈长生等人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荀梅在茅秋雨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回到草屋里,少年们或坐在门槛上,或踩着篱笆,或看着天书陵,都沉默不语。

苟寒食年龄最大,境界最高,按道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也没有。

大朝试获胜,进入天书陵,对年轻人们来说,这是他们最应该意气风发的时候,谁曾想第一夜便见着这样的事情。

将来他们这些人中,谁会对谁说谢谢,又是谁会对谁说不客气?

……

……

第209章 于晨时观碑

庭院里一片安静,气氛很是压抑,打破这一切的是陈长生。

他走到屋里,看着唐三十六吃剩下的小半碗茶泡饭,不知为何,忽然很是生气,如果是平常,他大概会自己去把碗洗了,再把桌子仔细地擦两遍,但他这时候没有心情,对众人说道:“我要去睡觉。”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进了正屋,找到一床被褥,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其余人还沉浸在那种复杂而感伤的情绪中,见他居然真的就去睡了,不禁有些讶异,关飞白微微挑眉,不悦说道:“真是个冷血的家伙。”

苟寒食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你丫就是一争强好胜的武夫,和凉亭下那个老家伙有甚区别?”

这时折袖忽然说道:“血冷点比较好。”

众人闻言怔住,便是唐三十六也觉得这说法太过牵强。

“血冷点才不容易发烧,更不容易发疯。”

折袖面无表情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里屋,找到另外一床被褥,躺到床上开始睡觉。

唐三十六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跟着向里屋里走去,说道:“我说一共有几床被褥?你们不会都给用了吧?”

关飞白闻言,从门槛上跳了起来,对里面喊道:“不管几床,我们这边至少得要两床!”

……

……

荀梅临死前把草屋留给了这些年轻人,那种郑重其事的感觉,仿佛就像这间草屋是他在人间最大的遗产一般。但实际上,这间草屋非常简陋寒酸,看着有三个房间,除了灶房,还有正房与里屋,但灶房不能住人,剩下的两个房间非常狭小,住七个人真的是有些拥挤。

陈长生、唐三十六和折袖住了条件相对好些的里屋。毕竟他们是先来的,而且荀梅把房间留给众人,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所以离山剑宗四人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关飞白拼死拼活硬是抢了两床被褥。

荀梅只留下三床满是酸臭味道的被褥,被抢了两床,便只剩下一床,好在折袖从小在雪原里长大,对普通人来说春寒料峭的时节,对他来说像初夏一般惬意,根本不用盖被,唐三十六这个富家子竟是随身带着块裘皮,所以陈长生很幸运地不用与人大被同眠。

夜色渐深,陈长生依然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不是因为被褥上传来的酸臭味道,虽然那肯定也是原因之一。

一个在这张床上睡了三十七年的人,刚刚在他们的眼前死去,谁能睡得着?

像他一样没有睡着的人,还有很多。

“值得吗?”唐三十六看着窗外夜空里的那些星星问道,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折袖闭着眼睛,没有睡着,也没有说话,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陈长生也没有说话,只是在被褥下方,握着那块黑石的手变得紧了些。昨夜在凌烟阁里,他懂得了一些事情,今夜在天书陵里,他遇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来的太多来突然,让十五岁的他太过措手不及,他其实要比唐三十六更加惘然。

看着星空,感知着那颗遥远的属于自己的小红星,他沉默想着,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首先要去改命那些自己相联系的人的命运,让那些星辰变化,那么如何知道哪颗星辰对应着身边的哪个人?荀梅……他又是哪颗星辰?自己与他之间已经发生了联系,他的死亡会改变什么?还是说正是因为自己进入了天书陵,他的命运才会发生变化?自己要改变命运,真的会对身旁的人带来苦厄与死亡吗?

那如果影响到的星辰是师兄的怎么办?是唐三十六的怎么办?是落落的怎么办?就算是徐有容,难道自己就能冷漠地看着她的星辰黯淡?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的时候,唐三十六忽然爬起身来,把裘皮掀到了一旁,然后不停地扯着衣襟扇风。

“怎么了?”他问道。

“有些热。”唐三十六说道:“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准备的。”

陈长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唐三十六忽然转头望着他,很严肃地说道:“陈长生,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陈长生有些不解,问道:“什么?”

唐三十六认真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要对你说谢谢,你也不要对我说不客气。”

听着这话,陈长生默然无语,他知道,唐三十六是看到荀梅和王破最后那番对话,有所感触。

关飞白的嘲笑声从门外传来:“为什么是你谢谢陈长生,他要对你说不客气?你就这么确定自己将来会变成王破,陈长生就一定不如你,只能扮演激励你前进的那个角色?不要忘记,他已经通幽了,你还差得远呢!”

唐三十六说完那几句话后,正在兄弟情意深重的情境之中,忽听着这话,不由老羞成怒,冲着屋外喊道:“说得你比我强多少似的!”

关飞白冷笑说道:“强不了多少,总之还是强。”

苟寒食喝道:“不要吵了。”

陈长生说道:“早些睡吧。”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没有过多长时间,大家又听到了七间怯生生的声音。

“二师兄,我……我……好像饿了。”

一片安静,然后笑声四起。

七间的小脸涨的通红。

陈长生注意到,折袖闭着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

嬉笑怒骂几个来回,众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渐渐睡去。

陈长生还醒着,静静望着窗外那片满是繁星的夜空。

今夜荀梅说从他和折袖处学到了一些东西,其实他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折袖说,活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活着,而是清醒地活着或者死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顺心意地活着。他在西宁镇旧庙里,跟着师父读道藏,修道法,修的不是飞剑杀人、长生不老,而是顺心意。

向死而生,唯一有意义的,本来就只在生死之间,当然要清醒,当然要顺心意。

也正因为他是真正地向死而生,所以前些年,他把顺心意三字修的极好,去神将府退婚,在青藤宴上现身,直至终于在大朝试里拿到首榜首名,然而当他真地走进凌烟阁,发现了那个秘密之后,数年来,第一次见到了生的希望,心意却反而受到了扰乱。

他对修行忽然失去了兴趣,他在天书陵里当了一天的游客,都是因为心意乱了。好在他听到了折袖的答案,见到了荀梅向天书陵去。荀梅用三十七年才醒过来,他只用了一夜时间,不得不说,这是很幸运的事情。

……

……

重新找回平静心境的陈长生,自然重新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生活轨迹里,虽然昨夜遇着那么多事,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疲惫,而且睡的比较晚,但清晨五时,天空连蒙蒙亮都还没有的时候,他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没有起床,而是如往日一样用五息时间静意,这才爬起身来,套鞋穿衣,准备铺床叠被的时候,才想起,床上还有两个人,只见唐三十六紧紧地抱着那件裘皮,缩着身子,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折袖则是平直地躺着,说句不好听的,就像尊石俑。

他摇了摇头,走到外屋,只见苟寒食和梁半湖、关飞白三人的身上横盖着一床被褥,七间睡在角落里,一个人盖着床被子,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心想离山剑宗掌门的关门弟子,果然待遇不同。

走到庭院里,去溪边打水,洗漱完毕后,他煮了一大锅白粥,又把昨天剩下的三分之二截咸鱼蒸了,走到窗边推开,想要把唐三十六喊起来,唐三十六在床上左右翻滚了两圈,骂了三句脏话,再不肯理他。

陈长生醒来后第三次摇头,无奈转身,却见折袖已经蹲在倒塌的篱笆边在刷牙,不由有些惊讶,笑着问道:“没想到。”

折袖蹲在地上,没有回头,含混说道:“没想到,我这个狼崽子居然也爱干净?”

陈长生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自己心里的想法,抱歉说道:“是我不对。”

折袖把手里那根不知道是柳枝还是什么树枝的东西扔掉,捧起微冷的清水洗了把脸,然后说道:“没什么不对,在雪原上我确实不会天天洗脸,油污可以抵御寒风,但我每天至少会刷牙两次,而且不时会嚼些冰雪。”

陈长生请教道:“这是为何?”

折袖说道:“在雪原上,肉会被冻的很硬,有时候还要吃生肉,所以必须要有一口好牙,这样才能嚼得动。”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很有道理。”

折袖说道:“那些部落里,活的最久的老人,往往就是牙齿最好的。”

陈长生注意到他的牙齿确实非常洁白健康。

二人就着咸鱼,各自喝了三碗白粥,便离开草屋,穿过园外那一大片桔林,向天书陵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完,气氛很是沉默。

待快要走到天书陵下的正道上时,折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有些怪。”

陈长生怔了怔,问道:“哪里怪了?”

折袖说道:“我习惯了一个人。”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那你先。”

折袖说道:“我还要你帮我治病,当然应该是你先,除了刷牙,雪原上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得罪大夫。”

陈长生笑了起来,说道:“这种事情不需要客气。”

折袖没有应话,而是直接伸出了一个拳头。

陈长生微惊,说道:“难道这也需要打一架?”

折袖说道:“划拳会不会?”

陈长生说道:“我只会剪刀石头布。”

折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也只会这一个。”

……

……

用一块破布裹住如石般的拳头后,陈长生获得了胜利,先行离开,顺着天书陵下的正道向北而去,听着山林里不时传来的晨鸟掠翅的声音,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天书陵正门,走上了那条唯一可以观碑的道路。

石碑皆在山间,这条观碑的路自然是山路,但并不如何陡峭,铺着很多石阶,走起来很是轻松。

此时清晨才正式到来,朝阳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探出了一个头,照亮了远处京都的建筑,大明宫里的甘露台和凌烟阁非常显眼。

微凉的晨风轻拂脸颊,晨光照亮前路,行走在清幽的山林里,听着晨鸟清亮的鸣叫,看着被树枝画花了脸的朝阳,陈长生的心情很是平静喜乐,比起别的人,他要晚了一天时间,但他觉得无所谓。

是的,这确实是在浪费生命。

就像他和折袖对话时曾经提过的那样,棋琴书画,欣赏风景,也都是浪费生命。

但这种浪费生命的方法多么美好。

有生命可以用来浪费多么美好。

……

……

清幽无人的山林里,陈长生一个人踏阶而上,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座石碑。他走到碑前一看,只见碑面上满是刀刻斧凿的痕迹,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任何成形的线条,明显是被人毁掉的,想起圣后娘娘当年的那道旨意,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己要看的石碑,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前行不远,他又看到了一座石碑。

此处是一道山崖,崖前结着一座庐,石碑便在庐中。

庐檐向四面展开,纵使山间风雨再大,也很难淋湿这座碑。

陈长生走到庐前,望向那座石碑,心神微漾。

这座石碑的形状,其实并不如何规整,厚薄甚至都不均匀,与世间常见的石碑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未完成品。

石碑的表面很光滑,不知道被多少双手摸过。

这就是天书碑。

天书陵的第一座石碑。

陈长生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碑面,望向碑庐的四周。

庐外密林如障,石阶至此而尽,只有一片石坪。

青林遮掩间,隐隐可以看到远处的檐角,或者是别的碑庐,然而,却没有路通向别处。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若有所思。

晨光洒落石坪,清风穿行林间,两只翠鸟鸣叫着向天空飞去。

陈长生醒过神来,转身望向庐里那座石碑,下意识里背起双手,开始静观。

当他的目光落到碑面上,心跳难以抑止地变快起来。

……

……

第210章 照晴碑

碑庐四周很安静,只有陈长生一个人。昨天的情形却完全不同。当时数十名考生围在这座碑庐前。场间很是安静,但人数太多,难免还是会显得有些拥挤,衣衫磨擦与走动的声音始终没有断绝过,甚至到了夜里,人们也没有离开,而是点起了庐前的灯笼。但毕竟天书陵在这个大陆上已经存在无数年头,很多宗派学院,都有人进天书陵看过石碑,早已总结出很多经验,在大朝试之前便做过交待,考生们在最初的激动之后,醒过神来,想明白观碑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必须要好生保重身体,于是按照师门的吩咐,去陵下寻找休息的居所,此时应该都还在熟睡之中。

陈长生不知道这些过程,认真地看着石碑。

石碑的碑面是黑色的,上面有无数道或粗或细、或深或浅的线条,那些线条不知道是用什么锐物雕凿而成,转折之间颇为随意,布满了整个碑面,其间有无数次交汇,显得繁复莫名,如果以带感情的眼光去看,或者说把那些历史的意义附加其上,或者可以从在这些线条里看出古拙的意味,但如果冷静下来,把那些情绪以及对天书的敬畏尽数去除,这些线条其实没有任何规律,更没有什么意味,就像是小孩子胡乱写的东西。很多学者甚至觉得这些线条真有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这本来就是多年前曾经流行过的一种解碑流派。

陈长生今天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天书碑,自然没有能力作出任何判断,之所以当目光落在碑面上,心跳便开始加快,不是因为一眼便看懂了什么,也不是因为发现自己看过些线条而震撼,只是传说出现在眼前自然带来的情绪波动。

是的,他看过这座天书碑上的这些痕迹,或者说碑文。

没有什么机缘巧合,也不是什么奇迹,很多人都看过天书碑上的这些难以理解的碑文——天书陵外那条正道两旁的所有小摊上都有碑文拓本贩卖,外郡来天书陵参观的游客几乎人手一份,要知道,这些拓本向来是天书陵卖的最好的纪念品。

无数年前,便有天书碑的拓本在世间流传,当人类王朝阶层渐趋森严之后,曾经有帝王试图禁止天书陵里的碑文拓本流出,然而本就已经有很多拓本在外,而且这种诱惑太大,根本无法禁止,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尤其是天书陵前陵的十七座石碑的碑文拓本,在前皇朝时期,甚至进行过三次公开发卖,拓印了十几种官方版本,至少印了数百万份,在为内库换回一大笔财富的同时,也为民间很多家里垫牌桌提供了很多柔软合宜的纸张。

天书碑拓本能够广为流传,除了实在无法禁止,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两点。首先,看天书碑拓本和直接观碑是两个概念,无数年来,无数修道者早已证明,只有在天书陵里,亲眼看着石碑,才能明悟碑文里隐藏着的天道真义。其次,能够流传到民间的天书碑文拓本终究数量有限,大部分都是前陵的这些石碑碑文,要知道能够接触到更多石碑的人,必然都是修道有成的强者,哪里会贪图这些名利,比如,像天凉王破这等天赋惊人的强者,当年在天书陵里也只看了三十一座石碑,那么即便利令智昏,他也没办法把后面的那些天书碑文拓印下来,然后带出天书陵去。

陈长生到京都后,在天书陵外的李子园客栈里住过一段时间,每天都会看到摊上摆着的那些天书碑拓本,自然也随手买过好些,那些拓本刚拿到手里的时候,他还是非常兴奋,直到发现那些没有任何意义,才扔到了一旁。

但站在天书碑,亲眼看到碑上的那些线条,则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情。

千万年来,这座石碑在庐下沉默无言,依然神秘。

……

……

黑色石碑上的那些线条,在陈长生的眼里浮了起来,碑面右下方那道本来深陷石质里的刻痕,忽然间变成了一道隆起,附在其边缘的数十道细线,也随之离开了石面,竟给人一种飘浮的感觉。

陈长生知道这是错觉,这是神识与天书陵发生联系之后,对真实视界的一种干扰。小时候在西宁镇旧庙里读道藏的时候,他看过很多国教前辈对观碑的记载,所以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并未感到吃惊,而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所谓变化其实没有任何变化,那只是光影的改变,客观真实还在那里。

无论阴晦还是暴雨,无论石碑上方有没有这座庐,无论碑面是湿还是干,看着是幽暗的,还是刺眼的,碑始终还是碑,碑上的那些线条,始终还是那些线条。然而碑文与民间流传的那些拓本相比,最大的区别不正在于这种变化吗?

位置是相对的,外显也是相对的。

位置随参照物的位置变化,外显随环境而变化。

想要确定位置,便需要确定所有参照物的位置。

想要观察到不变的客观真实,是不是首先便要看懂环境对客观真实的改变?

观碑者需要读懂的信息,需要明悟的道理,是不是就隐藏在这种变化里?

站在庐前,陈长生看着碑文,保持着相同的姿式,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朝阳已然全部跃出地平线,朝霞远看着天书陵,送来一片暖意,晨林里的寒意渐渐被驱散,天书碑的侧面被染红,很是美丽。

看着石碑边缘的那抹红,陈长生闭上眼睛,静了会儿,然后转身。

他不再看碑,而是望向碑庐四周。

林梢已经被尽数染红,仿佛将要燃烧,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碑庐,更难确认方位。他从陵下走来,到了这第一座天书碑前,路便到了尽头,再没有路通往别的那些天书碑,然而都说天书陵只有一条路,那么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燃烧了林梢,红艳的光辉照亮了庐侧先前一片幽晦的山崖,这时他才看到,崖上刻着几行字。

与难以理解的天书碑不同,那块崖间的文字很好明白,因为用的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文字。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淡荷丛一段秋光,卷香风十里珠帘。”

这首诗是两千年前的道门之主,初次入天书陵观碑时心有所感而写。

天书陵的第一座碑,也从此有了自己的名字:照晴碑。

……

……

从来到碑庐前到离开,他只看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转身离开,而且没有犹豫。

离开照晴碑,顺着山道向下方走去,转过一处山坳的时候,他看到了折袖,看时间,折袖应该在这里已经站了会儿。

折袖微微挑眉,明显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要离开。

“我不喜欢热闹,不想和人挤在一起看碑。”陈长生给出一个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解释,看着山下远处林里隐隐飘起的炊烟,提醒道:“大家都已经醒了,如果你想观碑的时候没人打扰,最好快些。”

折袖点点头,向山道上方走去。

陈长生看着他的身影,犹豫了会儿,说道:“我觉得不用看太长时间,没有什么用处,而且可能有坏处。”

折袖没有理他。

陈长生继续向山下走去,又在山道上遇到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

他认出中年男子便是昨日给众人讲解天书陵规矩的碑侍们中的一位。

想着这些碑侍将青春与生命都奉献给了天书陵,众人都有些敬意,他也不例外,恭敬行礼。

那位中年男子没有还礼,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神情漠然看着他。

陈长生觉得有些不安,问道:“前辈有什么吩咐?”

“你就是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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