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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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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率领着兄弟,牵马拉车,一路向北,因着一份决绝,无悔无惧,三百里长路,任我双脚一步步丈量,风尘、露霜、清风、骄阳、鲜血、硝烟、山峰,任我肩膀与胸膛,傲然迎上天地有我陈叫山,此中豪情,无际无疆!

曾站立在凌江一岸,龙王庙殿前,俯瞰那一江东去的流水,仰视头顶万箭逼射的骄阳,听那柳龙的汉子们,整齐划一地吼喊着求雨号子,听那守庙的老婆婆,讲述那过往的旧事,龙王的传说,取湫的沧桑……

那一时,视线如风一样,尽管飞了去,放了去,遥上九天苍穹,横贯千里大江!

那一时,思想如光一样,照耀着,照亮着,穿越岁月光阴的窄巷,往事深处的旮旯里,那厚厚封尘,凝固成的陈迹四布,皆可被照亮……

曾穿越了水帘,进入那幽洞之中,以打火机点亮的火把,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俯身,拧身,侧身,为着不可知的前方,也为着早有注定的希望,前进啊,前进,幽洞有多纵深,坚毅便有多纵深……

那取湫归来的欢庆,在城门楼子下炸裂的爆竹,红红的纸屑,红红蝴蝶一般,翩翩飞,阳光与清风,被威风大锣鼓敲震得颤抖明亮……

一路走,一路欢呼,一路赞叹,一路惊,一路感动,笔直的道路,可以那么一直走下去,走下去,接受沿路的围观、喝彩、鼓掌……

倏然里,一切飞旋着,秋风里飘飞的黄叶般,渐渐远去,飞得怎么也寻不见了……

太多纷杂的记忆,似那井中的一轮明明的月亮,被井绳和木桶一动,颤颤了,晃晃了,水波碎珠将其揉碎了,黄亮亮,零星星,光粼粼,不再浑全……

这是囚室,除了幽闭,还是幽闭,除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小窗,哪怕怅望,亦没有方向。

走过去是五步,走回来,还是五步,前面碰到了墙壁,退回后,还是墙壁四面冷冰冰的墙壁,围合起来了,像是旁观,像是质询,像是嘲讽,像是窃语……

同样是饥饿,那时的一步步走着,向着希望的方向,而今,有希望么?

陈叫山一拳狠砸在墙上!

陈叫山想到了在济源盛遇见的那个瓜皮帽男人,明明是债主,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弯着脊梁,缩着脖子,话未说起,先是笑脸,言语之间几带着试探、恳求,惟恐一不小心,便要惹恼了人,非但钱要不到,只怕还不得全身而退……

再想起那个叫狗娃子的伙计,那般骄横,那般目中无人,一切,因于陈掌柜的那一双阴冷诡异的眼睛,他身后站立着的数位膀大腰圆的打手……

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黑与白,是与非,正与邪,善与恶,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从小到大,无论是爷爷、父亲、姑丈,给陈叫山讲述的、灌输的,或有诸多相异之处,然而,相同的是,他们都会提说两个词规矩,道理。

守规矩,讲道理,多少回在陈叫山的耳朵边回绕,盘旋,进入耳朵眼眼里,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在心底深处长成了葱葱茏茏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根须延绵到五脏六腑,无所不在……

这个世上,守规矩的人太多太多,讲道理的人也很多很多……

可现在看来,规矩就是水,水装在竹筒里,便是竹筒状,水装在酒盅里,便是酒盅状,水流在污沟里,便散着腐臭,水流在凌江里,便奔腾着气象!

所谓的道理,是面粉,掺和了规矩之水,规矩之水越少,道理反倒更硬,规矩之水越多,道理反倒更软。道理可硬可软,软到一定时候,便是人手指间的摆弄之物,搓成了条,揪成了团,擀成了片,捏成一只蝴蝶,便是蝴蝶,塑成一尊佛爷,便是佛爷……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小窗朝外看,什么都不见……

陈叫山盘腿坐在地上,抄着两手,觉着冷,便又抽出手来,相互对搓着,搓得暖和了,便捧了脸,暖着脸。

手掌在眼前晃来过去,那么近,亦看不见,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便是如此了我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尽了……

正如光明到极尽灿烂时,人的眼睛什么也不会再看见一样,无极的黑暗中,黑到了极致,暗到了无以复加,陈叫山眼前反倒似乎有了光亮……

那光亮,是金黄灿灿的颜色,那是稻谷成熟了,压弯了稻秆,阳光扑洒上去的颜色;那是自己跪在祖屋门前,顶着白花花的太阳,冲着门框上的对联,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抛掷出去那把铜钥匙时,铜钥匙闪烁出来的光亮;那是龙王庙中龙王的铜像,龙首人形,头戴冠帽,腰系纹带,衣饰层叠,金光熠熠;那是唐老爷的龙衣仓房里,堆满了各种龙衣,一条一条翻选之时,龙衣鳞甲上闪烁过的光亮……

守着规矩又怎样?

有了道理何方讲?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己如今困身在此?

因为,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平事……

陈叫山变得激动起来了,缓缓站了起来,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摸那墙壁,走过来摸那墙壁……

忽然间,陈叫山便想起了小时候听说书先生,在茶馆里将折扇一挥,长袍一撩时,说的那一句话世上无尽不平事,英雄侠义何托付?

世上之不平事,太多太多,可我陈叫山,算是英雄么?我的拳头上,凝聚了侠义么?

便是如此,又当如何?

不是如此,亦当如何?

陈叫山一拳砸在了墙上,黑暗中,拳头上似有隐隐的血流,无声无息……

十二秘辛拳又如何?英雄侠义又如何?

在这囚室之外,在这西京城里,在这华夏九州,在这浩翰星空下的世界里,什么可以变改这太多太多的不平?什么可以打碎这太多太多的如水一般的规矩,这如面一般的道理?

是我陈叫山的一己之力?挥拳如风,踢腿似电,腾跃箭,出招胜流星么?

如果不是,为何我拳到之处,有人畏惧,有人求饶,有人佩服,有人服气?

可是,为何如今的我,又困身在此,如虎落井,如龙盘谷?

陈叫山忽然便想到了小山王高雄彪,想到了他治下的高家堡……

高家堡,那个有着很多很多规矩的地方,无人不遵守,无人敢违抗。在高家堡,没有什么不平事,即便不平,升腾在人的心里,而于那一片土地而言,终究被消散了去,荡涤了去……

假设来想,如果是高雄彪来到西京城,来到济源盛讨债,他又会如何?他亦会如我这般,最终导致困身囚室么?

那些陈年旧债,那些旧债背后的人,那些人背后的所谓道理不是没有东西可以降伏的,变改的,打碎的,消灭的!

就像现在这黑暗,这黑夜,可以笼罩住一切,无边无界,终会有晨晖来,霞光来,朝阳来,太阳来,刺破这黑暗,挣脱这笼罩的边界,普天之下,角角落落,无不洒满了七彩阳光……

拳头可以将规矩打破,可以将人打败,但终究不能打碎这世上的不平!

我陈叫山,有一身好功夫,与其用拳头去打,不如用拳头去探寻,去找,去等待,去守候迎接,迎接那晨晖、霞光、朝阳、阳光……

第269章 暴怒

陈叫山困身囚室,黑暗一片,光亮不可见,静寂至极……

可在囚室之外,繁华的西京城中,冬夜未深,灯火闪亮,戏楼里的秦腔慢板,正唱得热闹,青楼里的洋匣子,播放着嘤嘤靡靡,车夫的喊客声,夜市上的柴火噼啪声,风箱扯动声,洋人的汽车“嘀嘀”喇叭声,在城墙上回绕过去,古城,便盈盈在一种古与今、新与旧、俭与奢的幽幽乱雾中了……

听闻陈叫山被抓,陈掌柜喜不自禁,觉着秦效礼果然有手段,而自己呢,也果真有面子。

陈掌柜早早便想着答谢之法,一会儿想到了听戏,一会儿想到了洗澡,一会儿又想到了吃饭,人逢喜事也迷乱,几番忙乎几许愁啊!

陈掌柜与秦效礼之间的关系,其维系之纽带,是那早已经埋葬地下的芳秀,西京城里各处的窗花剪纸犹在,而那巧手的姑娘,已经沉睡化土。时日一天天地过去,正如窗花剪纸要褪了红色,渐而虚弱近于白一样,陈掌柜常就疑惑纠结:他与秦效礼之间,究竟是一壶浓茶,水泡几遍,连续喝去后,味儿逐次地淡了去?还是如洞藏窖酒一般,日升月落中,星辰斗转时,愈来愈醇香有味儿?

所以,许多的事儿,是不宜深,也不宜浅,不宜不到,但也忌讳太过,就像那雕花艺人,以凿刀在黄杨木上游走,顺着花线,随着木花翻起,其深浅拿捏,疾徐把握,都须凝神静气,不可乱了方寸……

陈掌柜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请秦效礼去杏园春吃涮羊肉。

陈掌柜亲自去督军府请秦效礼时,秦效礼正和老韩在下象棋,老韩是什么身份,陈掌柜自然晓得,话本快要到嘴边了,猛又一拐,便将老韩也一块儿叫上了。

西京城里的涮羊肉之地数不胜数,陈掌柜独独选了杏园春,一是杏园春的涮羊肉味道本就不错,二是因为杏园春的老板鹿恒生,交往自己更广,论起与督军府的关系,与秦效礼的关系,人家鹿恒生自己还近一大截哩!

如此一个地儿,真真再合适不过了。

三人在杏园春大厅坐定后,不多时,鹿恒生便从楼上赶了下来,看见伙计给秦效礼他们桌上放的是一个大铜锅,便招手说,“去,给秦排长他们换小锅来……”

别处的涮羊肉,都是一个大铜锅,食客的筷子,你进我出,融汇一处。独独鹿恒生脑子活络,将杏园春的涮羊肉铜锅,分为两种,一种大铜锅,一种小铜锅,一般客人来,都吃大铜锅,惟独尊贵客人来了,便是一人一个小铜锅,各家筷子进各家的锅。

三个形如“凸”字的小铜锅,端了上来,三大盘薄如纸的羊肉片端了上来,配辅的豆腐、白菜、粉条、辣椒、糖蒜等各色小菜,亦依序上齐,鹿恒生又抱来一坛子老酒,招呼三位,“天冷,喝点这老酒,暖乎哩……”

鹿恒生穿一身青色长袍,将袖子一挽,先为三人将酒倒好了,而后又用三双筷子,分别为三人夹送羊肉片,这里一放,那里一放,筷子次序丝毫不乱。陈掌柜便说,“哎呀,鹿老板,太客气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陈掌柜端起一碗酒,站起身来,刚要说话,秦效礼将手朝下压一压,“陈掌柜,坐下坐下,弄这么见外做啥?”

陈掌柜喜滋滋地,便坐着举碗,“效礼啊,此次劳您大驾,帮我稳台子,立梁子,我陈某感激不尽!来,我先敬你一碗……”

陈掌柜称呼秦效礼时,不如一般人那样叫“秦排长”,而是叫成了“效礼”,是为了凸现他与秦效礼关系不一般,非唏嘘旧事,诸多感伤,差一点自己不就当上了秦效礼的大舅哥么?

鹿恒生听见这“稳台子,立梁子”的江湖话,便是好,问,“怎么,在这西京城里,还有人敢坍你陈掌柜的台子?”

陈掌柜吃得满嘴流油,额头冒汗,嘿嘿一笑,“鹿老板你有所不知,乐州卢家派一个叫陈叫山的人,来我济源盛收账……嘿,你是不晓得啊,那陈叫山狂妄至极,先在我前店使诈,打碎我店里好多瓷器,这还不算,又冲到后院一通大闹……”

鹿恒生夹起一片羊肉,送到了秦效礼的锅里,转过头来,笑说,“陈掌柜该不会跟我们开玩笑吧?谁有那么大胆子,谁又有那么好的功夫,敢到你济源盛去大闹?”

秦效礼想起陈叫山那一种桀骜不驯的眼神,抓着酒碗,轻轻摇晃着,也不招呼老韩和陈掌柜、鹿恒生,兀自一口喝了,哈一口气,“这事儿是真的,人还在我那儿关着呢!”

鹿恒生伸在空中的筷子,便忽地停住了,许是想到了什么,略一顿,便又夹了羊肉片,欲往秦效礼的锅里夹,老韩连忙说,“鹿老板,鹿老板,那是我的……”

这时,秦效礼他们身后的桌子上,坐了三位客人,皆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看便是讲究人,富贵人,可西京城就这么大,差不多的达官贵人,鹿恒生都认识,可这三位,怎么看怎么面生。

于是,鹿恒生便走过去,向那三人打了招呼,并吩咐伙计快些上菜……

鹿恒生又回到这桌时,陈掌柜向秦效礼抛出了一个问题,“效礼,那个陈叫山,你打算怎么处置?”

秦效礼最不希望听到这个问题,但终究还是来了,秦效礼觉得自己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妥,便将问题推了回去,“你觉得呢?”

陈掌柜放下筷子,搓搓两手,将脖子朝前一伸,使手掌成刀状,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嘿嘿地笑着……

秦效礼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鹿恒生也不插话进来,倒是老韩说了话,“这平白无故的,就把人给办了,好像也不大妥当……”

陈掌柜正在笑,听见老韩这么说,心中不悦,脸上笑容瞬间一散,但忽而一想,复又恢复了笑,便问,“韩伯,以你之见,怎么个不妥当呢?”

老韩端起碗,咂了一口酒,用袖子抹抹嘴巴,“据我所知,那乐州卢家,也不是一般的大户之家,卢家能派那个陈叫山来西京讨债,说明陈叫山在卢家是颇为地位的。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陈叫山杀了,卢家人到督军府来告状,怕就跟一般人的告状大不一样哩……”

鹿恒生和秦效礼都不说话,只静静地听老韩说,陈掌柜却又插话说,“他卢家还反了天去?督军府是他卢家人随随便便来闹的么?”

老韩微微一笑,“韩督军曾说过,老鹰再凶,就叫那么两声,蚊子虽小,可嗡嗡嗡地吵,不怕老鹰抓,就怕蚊子咬……如今这时局,先莫说卢家人有钱,怎么个闹法了,就是那些个吝记者,那些个穷学生,有时候折腾那么一两下,韩督军晚上睡觉都不安宁哩……”

老韩这番话,说得玄机森森,且又处处地将韩督军摆在前头,其余三人,皆不好再说什么了……

旁边桌子上那三人,许是喝酒喝得高兴,其中一位竟拿着筷子,敲着碗边,哼唱起了一段曲子来,起初里,声音断断续续,且不大,唱着唱着,犹如山泉跳出了泉洞,转转绕绕,出了沟壑,渐渐成了河流。不但三人齐唱,且声音愈来愈大,杏园春大厅里的人,全都能听到他们的歌声了

摇篮儿摇呀摇

小舟儿漂呀漂

漂流的游子哦

想念母亲的歌谣

梦里的故乡

有父亲酿酒的味道

窗格上的月亮

能否将思念带到

信笺里的樱花

莫非要伴我终老

白鸥飞过天之涯

小鱼游尽海之角

又一年春天到

又一年冬天到

美丽的姑娘呀

在岸上吹着螺号

……

……

这三人的歌声实在难听,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絮,吞咽都不利索似的,伴着五音不全、吐字不清的歌声,间或有一声声的酒嗝……这些噪音,回绕在杏园春的大厅里,使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快……

然而,这三人唱了一曲,又来一曲,且索性将西装外套脱了去,将脖子上的领带松开了,敲着桌子,敲着碗沿,敲着椅子扶手,有节奏地唱着一首所有人都听不懂的歌曲来

酷达克齐努

萨达内努

沃西达齐唷

萨跋

思跋内呶

……

……

唱着唱着,这三人当中的两人大笑起来,另一人却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大哭起来了,笑着的两人,也便流下了眼泪,又笑又哭,一下下地抓着筷子,在自己的头上敲,在对方的头上敲,在涮羊肉铜锅上敲,你敲过来,我敲过去,冷不丁一下,筷子上蘸了涮羊肉的热汤,一下烫在耳朵上,疼得吸溜了一下……

旁边桌子上有几个人,听见这古怪的歌曲,看着这又哭又笑,又敲筷子的举动,禁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且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议论着,嬉笑着……

“八嘎”刚才哭得最凶的那人,突然大吼一声,一下将桌子掀翻了,涮羊肉的铜锅“咣啷”一声,砸在地上,热汤飞溅出来,扑到了秦效礼的黑色披风上……

另外两人,竟从腰上摸出了手枪,冲着屋顶,连开两枪,杏园春大厅的洋货花灯,便“哗哩哗啦”,散落下来,惊得大厅里的人尖叫起来了……

鹿恒生正在为秦效礼拍拭黑色披风,一边拍,一边说,“是日本人,我过去说说……”

鹿恒生刚走出几步,花灯散落下来,在他身前炸裂开了……

起先那几位指指点点的食客,自知惹了祸事,正欲起身离开,三位日本人,却冲着地面,又是“”几枪,吓得好些人,一下抱头蹲在桌下……

第270章 封锁

三位日本人,连踢带打,将椅子摔出一丈远,抓着筷子,抛洒得万箭散发……其中一位,手里拿着手枪,脚下则踩着涮羊肉铜锅,一下下地拨转着,冲着那些吓得瑟瑟发抖,藏在桌下的人说,“你们……中国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嘲笑我们?”

鹿恒生走上前去,弯腰拱手,“几位先生,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哈!”

一位日本人一把揪住鹿恒生的衣领子,连拉带拽,鹿恒生感觉喉管几乎被衣领勒断了似的,连连咳嗽起来……

“以后……谁敢嘲笑我们……杀……”日本人鼻孔里喷着愤怒的气息,一下将枪顶在鹿恒生脑门上,鹿恒生吓得满脑是汗,“先生,这使不得,使不得……”

陈掌柜看见今儿这场合很危险,准备趁机溜跑,刚迈出一步,一位日本人抬脚一撩,羊肉铜锅便“呼”地飞了过来,正正砸在了陈掌柜面门上……

“哎呀……”陈掌柜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感觉手上湿湿的,取了手一看,手指鲜红,血在流,惊惧不已,浑身便抖了起来……

“你……给我……舔干净了……”踢铜锅的日本人走过来,将皮鞋伸到陈掌柜面前,昂着头,撇着嘴,一脸的傲然!

杏园春的后堂,呼啦啦跑来了十几个伙计,个个手里操着木棒、砍刀,但见老板鹿恒生被人家用枪抵着,一时无措……

“你……舔……”日本人将皮鞋索性伸到了陈掌柜的嘴巴前,恶狠狠地说,“舔……还是不舔?”

陈掌柜脑袋不停地晃,身子抖得厉害:舔吧,今后在西京城里,自己的面子可就彻底毁完了,再也挽不回来;不舔吧,万一这日本人,借着酒劲,真的给自己一枪,那就不是面子问题了……

陈掌柜将手朝袖子里缩了缩,欲用袖子为日本人擦皮鞋,日本人看出了陈掌柜的意图,一脚蹬在了陈掌柜的胸膛上,将其蹬了个后仰翻,大吼着,“舔用嘴舔!”

秦效礼再也忍不去了,将椅子朝日本人甩过来,趁着日本人躲闪椅子之时,一个转身,黑色披风犹如一阵黑色旋风,“呼”地扑旋开来,转到日本人跟前,一招“缠丝夺腕手”,将日本人的手枪卸下,转眼之间,反将手枪抵在了日本人的太阳穴上……

秦效礼目光冷冷,嘴角却有一丝不屑的淡笑,将黑色披风的下摆撩起来,凑到日本人脸前,“给老子舔喽舔!你们******也不睁开眼看看,这儿不是日本,这是中国,这儿是老子的地方!你要耍酒疯,滚回你们日本耍去……”

秦效礼喝了酒,眼睛红红,像一头看见红布招摇的斗牛,嘴巴里喷着酒气,打了一个酒嗝,目光似雪亮的宝剑,眼睛因愤怒而眯成了一条缝,似乎眼缝越窄,由此迸射出来的目光,更锐利,更狠辣,更狂放,“你给老子舔不舔?”

日本人哈哈大笑着,脑袋依旧高昂着,刚想说话……秦效礼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你他妈笑什么?再不舔,老子让你脑袋成豆腐花……”

鹿恒生拧着脖子大喊着,“秦排长,别乱来,别乱来,不能惹日本人啊……”

陈掌柜也爬过来,抱住了秦效礼的腿,扯着秦效礼的裤管,连连地拽,“效礼效礼,冷静冷静,千万冷静啊……”

秦效礼抬手又是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到了日本人脸上,可日本人依旧哈哈地笑,秦效礼大骂着,“好,我看你这怂货,能笑多久,老子等会儿让你哭”

秦效礼将手掌扬起来,准备再扇耳光时,一位戴着眼镜的日本人,猛地跳了过来,一招“燕子剪水”,一脚将秦效礼的巴掌踢开……

秦效礼松开那个被控制的日本人,刚想举枪对准戴眼镜的日本人,那个戴眼镜的日本人,高高朝上一跃,大吼一声,左腿膝盖朝上一顶,正正顶在秦效礼握枪的手上,手枪被顶飞出去,砸在屋顶,一个折射,落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了……

秦效礼挥拳便打,那戴眼镜的日本人,伸腿便接,两人“啪啪”、“嘭嘭”地对战起来……一时间,你来我往,腾上跃下,左攻右守,前冲后应,打得地动山摇……

秦效礼与戴眼镜的日本人,斗了近十个回合,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久疏战阵,离身沙场的秦效礼,感觉自己的体力,明显不支,一脚踢出之时,踢了空,却攻得太猛,支撑腿感觉不稳,暗叫不好,戴眼镜的日本人借势而来,一下钻到秦效礼的裆下,身子朝上一拱,将秦效礼高高举了起来……

戴眼镜的日本人,显得体力十分充沛,尽管与秦效礼已经斗了近十个回合,但高举着秦效礼时,却依然游刃有余,并连连旋转起来……

秦效礼只感觉眼中的日本人中国人桌子椅子羊肉铜锅破碎的花灯墙壁屏风……不停地旋转,旋转,再旋转……

“”杏园春门外传来了三声枪响……

杏园春的跑堂伙计十分机灵,久经闹场,在日本人掀翻桌子的一瞬间,便知道今儿这事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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