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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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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瞎目不能视,虽然是个兽人,但战斗力基本等于没有,他本来趴在一个兽人背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甩了下来,回头土脸地摔在了地上,这时,他听到了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熟悉的号角声。

那是巨山部落在战争的时候,召唤勇士们冲锋时所用的牛角号。

他是个瞎子,看不见那对面的山头上迎风招展的巨山旗帜,看不见为首的洛桐带着本应被缠住的巨山一干勇士们冷冷地看着这边,也看不见洛桐突然一挥弯刀,那百十个的执剑半兽形战士和咆哮的巨兽们呼啸而来,和那些追着幽灵部落的人形成了两面夹击的形势。

但老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被人给坑了。

这场战斗结束得仿佛秋风扫落叶一样。

长安没见过这等阵势,呆呆地单手搂着他的刀,还没想起来把自己的手腕归位,战斗就已经尘埃落定。

幽灵部落的悍匪以及巨山的叛军一个不漏,全部伏诛。

那幽灵部落后面的追兵带着几种不同的旗子,看起来是几个部落的联盟,巨山首领洛桐走上前去,对那些追兵郑重地弯腰行礼,口中说道:“从我的部落里出的叛徒,惹来了贪婪的豺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个部落的联军互相看了看,中间走出一个面带悲痛神色的男人,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回了个礼,说道:“我们回来晚了。”

然后他低下头,似乎在勉强抑制着什么,嘴角绷得紧紧的,过了好半晌,才又道:“仇人已经死了。”

众人便都明白,男人这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意思,没有迁怒别人。

接着,男人走到华沂面前。

长安这才从华沂背上跳了下来,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抬手“嘎啦”一下,利落地复位了自己的手腕。

华沂化成人形,只见那男人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你救了阿叶,以后就是我卡佐的朋友,也是我们黑鹰部落的朋友,如果你有事,告诉我们,或者找人传个信,我们都可以为你去死。”

华沂抬眼望去,远远的山坡上,一个年轻姑娘正坐在一只巨兽的背上,正是他救下的那一个。

卡佐说完,用力拍了拍华沂的肩膀,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洛桐身后一个人突然出声,那是个温和好听的男声,仿佛一缕清风似的,和这残酷的战场格格不入,只听那人说道:“卡佐兄弟,不忙走。”

长安无所事事地看热闹,循声望去,几乎吓了一跳。

那人脸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花花绿绿一圈一圈的,活像个五颜六色的杂毛大鹦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脑袋上戴着一个足有两尺高的帽子,就像在头上顶着个塔,下面还用兽皮围着,上面就完全软塌塌的了,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好像个会行走的大灯笼。

只听华沂轻叹了口气,仿佛觉得丢人到了极致,几乎有些难以启齿地小声道:“索莱木。”

“大灯笼”往前一步,直接走到了与洛桐并肩的位置,说道:“黑鹰部落这回遭到了大难,到现在就只剩下你们不到二十个出门打猎的兽人和一个没成年的姑娘,要怎么过下去呢?”

卡佐脚步一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大灯笼”索莱木便弯下腰,用他清风般的声音诚恳地说道:“加入我们一起生活吧,你们可以搬到河那边的沃土上,接管这些害死你们亲人们的叛徒的财产,巨山对你们会像对家人一样公平热情。”

卡佐愣了一下,随即表示要和自己的族人们商量。

于是当夜,住在不远处的几个部落相继散去,卡佐与洛桐等人便要在这个山谷中留宿休整一宿。

华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和洛桐将任务交待了,感觉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却不忙交接部落的事,而是抬头看向长安,那少年依然不往人堆里凑,颇有一点不合群,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果子,正自己啃得不亦乐乎。

华沂突然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长安正坐在一个小火堆旁边,华沂人高马大地往他面前一站,几乎挡了他的光,他抬起头来,听见华沂说道:“和卡佐一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长安吃东西谈不上文雅,一口咬掉了果子的一半,撑得一侧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今天的事,我记在心里了,以后你就是我华沂的朋友,如果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或者找人传信,我可以为你去死。”

番外一天下第一刀

世上最好的刀,是一把尖刀。听说它薄如蝉翼、轻如鸿毛,连学步的小孩也拿得起来。

因为薄,所以阻力极小,拿在手里,能快到人们无法想象的地步,也因此极其锋利,能把一根头发丝纵向劈成三段,也能将人的脑袋砍下来,人却要走出十几步以后才能发现自己尸首分离。

这把刀是真实存在过的,它的主人曾经带着他走过了整个大陆。

它的主人生在森林覆盖的北方大陆,去过被冰原覆盖的极北,也走到过连着大海的东境,在一块礁石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他还到过城邦林立的南方、以及南方的再南方……

刀主人是个兽人,却只在搬东西干重活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化兽,他喜欢以人的姿态出现,天生的爪牙都被他藏了起来,当他不言不动、不露出兽纹的时候,简直就像个略微高大些的亚兽。

他是个刀客,从来认为,最好的刀只需要一侧有刃,刀背是什么,刀柄是什么,有多重,有多宽,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腰间的凶器就是那么的柔弱,轻轻一掰就断,然而这并不妨碍它仍然是天下第一刀。

这把刀历经风霜,斩断过无数人的脖子、撕开过无数猛兽的咽喉,每一个凹槽里都有染血的魂魄浸润。

然而有一天,它还是断了。

世上没有什么刀可以永远不断、不卷刃,纵然出身再不凡、主人再爱护,它总是一种收割性命的凶器。

老人说,这些东西本是普通钢铁打造,但从被打造出来到报废不能用,终其一生,都沾满了煞气和戾气,因此有了生命。也因此……总有一天,它薄成一片刀背会难以承受,所以总是无法长久。

最好的刀,总是会断在它的主人手里。

青龙部落的大长老一直记得那青年人的模样,青年被带到大长老面前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肩膀上站着一只好像通灵性的鸟,叽喳乱叫着。

青年一条腿断了,左臂软绵绵地垂在胸前,不自然地扭曲着,他们只能把他抬进来,然而他恍然未觉,只是低着头看着他那把断成了两截的刀,出神。

大长老看了他那把断刀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个能怠慢的人,他嘱咐部落里的人把他当成贵客,又找了医师去照顾他。

照顾了几天,医师告诉大长老,这个男人腿上是新伤,骨头断了,接上还能自己长好,可是左手却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了,算是废了,以后恐怕再也做不了什么精细的事了。

青年男人看样子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在青龙部落里住了五六天,为人虽然略显冷淡,却十分有礼,大长老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也能和他说上几句话——除此以外,他便一直在那里摆弄他断了的刀。

大长老只看了一眼那刀柄,便明了,问道:“你用的是左手刀?”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被绑成了一团,却麻木得不怎么感觉得到疼的左手,轻轻地点了下头。

大长老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然而那男人却突然开了口,他说道:“长老,你年纪大了,见多识广,你说人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可笑的错路上走呢?为什么有时候,你觉得花好月圆,却偏偏没有一个好结果呢?为什么待你好的人,你总是要忽视他,总觉得是理所当然,日复一日,平淡得连想也想不起来,偏偏那些辜负你的,才是叫人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恨得刻骨铭心呢?为什么我们能记得住的都是不好的事?”

大长老愣了片刻,手中习惯性地把玩着他已经摩挲旧了的骨牌,说道:“也许是因为稀奇吧?”

男人奇道:“稀奇?”

大长老道:“你平生遇到的都是好事,所以碰上一两件坏事,就会记个刻骨铭心,反过来呢,如果你平生遇见的都是坏事,碰上一两件好事,也是一样。兄弟,人和刀是不一样的,便是那些马上用的弯刀,看似盘旋而出,其实刀刃走得也是直线,可人不一样,人如果给蒙上眼睛,走着走着,就会走成一个圆。走着走着,你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还能分得清对错,说明你还不赖。”

男人沉默下来,用没有受伤的指尖摩挲着断刀的刀背。

大长老接着说道:“我一辈子没有走出过这小小的部落,论见识,比不上你走南闯北,只是我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走过的圆多了,慢慢地也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想得开了,也就没有青年人那么多的困惑。”

过了好一会,男人才轻声说道:“算了吧,不走了,我腻了。”

他对着大长老伸出手,问道:“给我看看你的骨牌行么?”

大长老将骨牌丢过来给他,男人用手掌托着,指尖划过那古拙的刻痕,将背面刻的字念了出来:“长安……长安,可真是个好愿望。”

他说完,用小匕首在断刀的刀柄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这两个字,随后一瘸一拐地爬了起来,走到已是大雪纷飞的外面,口中说道:“我这刀,是九天外落到地上的神铁打造的,生而不凡,断也不该断得无声无息,我借你的‘长安’当个剑铭,行么?”

大长老便看着他跪在地上,挖了个坑,把那断刀埋了。

生得石破天惊,死在无名冢。

不知为什么,大长老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意,仿佛那被男人一捧土一捧土、混着大雪埋起来的不是一把废刀,而是个行至末路的绝世英雄一样。

男人自此便留在了青龙部落,他的腿渐渐地长好了,开始行动自如,也不再那么满身是刺,开始笑脸迎人,混熟了,众人只觉得这人喝酒扯淡无所不精,也是个颇为性情的汉子。

他平时便跟着武士们出去打猎,或者跟着医师学习草药的用途。

他的左手依然不大能吃得上力气,大长老一开始担心,然而后来发现,即使这个男人只剩下一个不大习惯的右手,他也依然是最有本事的勇士。有本事的人,谁都佩服,他很快融入了这个部落的生活……只是大家跟他熟归熟,却总也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部落中有大的庆典,他从来都只是露个面、喝完酒就走,不多停留,除了大长老,和谁都是点头之交,面上过得去,有漂亮的未婚姑娘偷偷喜欢他,托人去探他的口风,叫其他小伙子眼红了好一阵子,却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推了。

他每日闲下来,有时候会找大长老坐一会,听大长老唱一些古时候传下来的旧歌谣,要么就自己一个人跟他的鸟呆着——坐在屋子外面的一个小土包前面发呆喝酒,或者默不作声地锻炼着自己仅剩的右手,这个时候,这个爱说爱笑的男人就会显得心事重重,往日里温和的眉目里凝着说不出的煞气,就像是一个睡着了的凶兽,偶尔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也能让人心惊胆寒。

至于男人叫什么,他仿佛提起过,只是时间长了,大家都叫他“用右手的那个”。

直到春夏过去一轮,北方大陆又迎来了冽冽寒冬。

这一天,有一群人找到了青龙部落,当班的守卫通知了首领和长老们,没敢放他们进来——来的一水的兽人汉子,身上带着铁甲的护具,一个个眉间都杀气腾腾,虽然言语还算客气,声称来找人,可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守卫只有两个人,都刚成年没多久,紧张得要命,唯恐对方突然发难。谁知这些人竟然好说话得很,不让进就不让进,安安分分地原地坐了下来,等着他们的首领和长老。

首领很快带着一众长老出来,刚好,这一天部落里的勇士们都出去打猎去了,首领不愿意起冲突,于是客客气气地问道:“诸位来,是要找谁?”

领头的人头上已经落了一层小雪,看起来就像白了头发一样,他低下头,用有礼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口气说道:“我听说北释到了这里,他是我兄弟,我们一直在找他。”

首领听了这话,莫名其妙,问长老:“北释?北释是哪个?”

大长老低声道:“就是‘用右手的那个’。”

这话原本是没什么,十个人有八个人都是用右手的,可对方那一队人听了,却顿时都变了脸色,领头的那位甚至有些失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道:“他……他的左手怎么了?”

大长老道:“治不好了,他今天外出打猎了,也应该快回来了,诸位要是不介意,可以到里面等,实在太冷了,我叫人给你们烧一壶热酒喝。”

领头那一个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愣了好半天,才摇摇头,谢绝了大长老的好意,说道:“多谢你们,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首领和长老们见人家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劝,寒冬腊月的,谁也不愿意陪着这群远道而来的疯子在这挨冻,于是转身要回去,那领头的人却叫住了大长老,问道:“长老,他的左手,是真的……”

大长老说道:“治不好了。”

那人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不再吭声。

可是那一天,北释却没有跟着打猎的勇士们一起回来,他似乎先得到了消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只有跟他一同出去的人带回了一只大鸟,那鸟像是认识这些已经快要化成雪人的男人们,不等人说话,便扑腾着翅膀蹦到了领头的男人肩膀,用脸亲昵地去蹭男人已经冻得发青的下巴。

跟他一同出去的人指着那只鸟说道:“哦,这鸟是你的啊?用右手的那个兄弟说了,叫我跟鸟的主人带个话,他说他没脸见你,就走了,你也不用找他,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叫这鸟去带个话,他必定百死不辞,要是没事,就不要找他了,不然下次你就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嗯,还有什么?”

年轻的兽人勇士抓了抓头发,想不起来了,于是摊摊手:“没了。”

那些找来的人在天黑之前,便失魂落魄地走了,守卫看着那大鸟被领头的人抱在怀里,坚实的手臂替它挡了风雪,仿佛他抱着的不是一只鸟,而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大长老终其一生,都再没有见过那个“用右手的人”,只是偶尔到他住过的小屋前面转一圈,看看那无名的刀冢,感慨一番——以后再没人听他唱那些词句不通、来源不详的古老歌谣了。

26、第二十六章恐惧

长安没应付过这样的情况,华沂这么一本正经,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长安苦恼地嚼了一会嘴里的果子,觉得把华沂晒在那里似乎也不大好,于是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崩出句话:“你不用死……嗯,不用谢。”

可他说完,依然认为自己说得不大好,但显然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于是埋下头去,嗷呜一口,把剩下的半边果子也咬了下来,塞住嘴,不吭声了。

华沂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安,风餐露宿,少年的头发早就滚乱了,尾端一根已经旧得发白的发带摇摇欲坠地缠在头发里,不见头尾,难舍难分。

长安垂下了眼,在一片火光之中,那侧脸便显得分外清秀柔和。

华沂走过很多的部落,见过很多首领的老婆女儿、以及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乐师,这一刻,却感觉他们都没有这返璞归真一般的少年来的好看。

是顺眼极了的那种好看。

华沂这样想着,突然对远处的索莱木一招手,那位“大灯笼”瞧见了,态度怠慢,并不急着过来,先是风中凌乱似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没有骨头似的爬起来,摇头摆尾地走了过来。

然而下一刻,他瞧见了被华沂挡住了长安,眼睛立刻一亮,带着他那一身疯疯癫癫的行套猛地往前一扑,一张五彩缤纷的脸几乎贴上了长安的。

长安猝不及防间对上这样一个大怪物,身体本能地紧绷了一下,放在地上的手隔着行李包抓住了刀柄,跟索莱木大眼瞪小眼起来。

好在索莱木很快就被华沂揪住后脖颈,像拎鸡仔似的给拎起来丢在了一边。

索莱木就着华沂的手,在地上细脚伶仃地转了大半圈,终于晃晃悠悠地停住了脚步,再一次转向长安。

长安就发现他的眼神非常特别,好像不是很清明,里面浮着一层雾似的,叫人乍一看,还以为他两眼的焦距没有对上。

索莱木就用这种迷雾蒙蒙的目光盯着长安看了一会,说道:“好刀。”

长安的马刀已经被他卷进了包裹里,正横在他身后的地上,索莱木这句话,却是看着长安这个人说的。

“屁话篓子。”华沂坐在火堆旁边,不满地抱怨道,这时少女阿叶走过来,用一个奇怪的大片叶子包了一整只鹿腿,递给他们,然后微微低了下头,又悄悄地走了,华沂道了谢,闻了闻那片大叶子,奇道,“这是摩柯叶,止血的——黑鹰那边竟然还有医师剩下?”

索莱木掏出小刀,利索地将鹿腿片了,穿成了几串,又把树叶拧过来,汁水挤在上面,随口道:“你救的那个姑娘就是。”

华沂吃了一惊,说道:“是么?这么年轻的医师?”

索莱木照顾着烤肉,他一个人翻着好几个大烤串,竟然还十分游刃有余,一点也看不出手忙脚乱,可见吃的本领十分到家,不一会,肉香便从他手中飘了出来,他慢吞吞地说道:“那个姑娘名字叫做阿叶,原来是黑鹰首领的女儿,还有半年便成年了,是黑鹰部最好的医师,又和他们族的第一勇士卡佐订了亲,你说她珍贵不珍贵?”

索莱木摇摇头,感叹道:“你这傻大个,还挺会救。”

华沂毫不客气,一巴掌按住他的脸,把他掀了个倒仰。

医师确实是十分重要的资源,那些纷繁的草药和药性,非得聪明的人才学得会,而且自己领悟是没门的,只能师从其他的老医师,便是想学,也要找到门路才行。

过了片刻,华沂又突然想起来,奇道:“不对,你怎么知道?你一个男人,没事把人家姑娘的事打听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索莱木用万分蔑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口中道:“吾乃诸神使者,无所不晓,干什么?你第一天认识我?”

华沂对“诸神使者”干脆利落地说道:“呸!”

“不开化的蠢人,简直愚不可及,”索莱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用胳膊肘打了华沂一下,“自己拿着肉串,还想让我伺候你么?”

然后他又火速换了一副温和嘴脸,挑了挑,递给长安一串最嫩的肉,像哄孩子似的,眉开眼笑地说道:“来,拿去吃。”

肉香而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长安立刻认定了,这个索莱木是好人。

这时,华沂突然压低了声音,对索莱木说道:“所以你早知道巨山长老勾结幽灵部落的事?”

索莱木见他说这话竟然丝毫不避讳长安,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丢掉果壳就开始啃肉串的少年一眼,随即竟也不避讳地小声说道:“你当我是洛桐那个一把年纪活到女人骨头里的糊涂鬼?巨山部落有多少财产?当中的多少水分?进了谁的裤腰里?这是我当时跟你们分开,跟着洛桐回部落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武库里突然之间少了那么多家伙,封存的肉干去了一多半,珠石和一些珍宝却一个子儿也没少,反倒是贝塔跟账面对不上,你说这些东西都去哪里了?”

华沂皱了皱眉。

索莱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不过我们凭空接手部落,虽说是公平交易,但部落里也毕竟有不少不服你的人,我是想,与其将来三天两头和这些人周旋,不如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算了。”

华沂瞪着他,用更低的声音呵斥道:“胡说八道,我听说山溪陆泉都挂了彩,你一下子给我把巨山部落剔掉了一半的人,想给我留个空壳子么?”

索莱木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不是有黑鹰的人么,都是好的战斗力,他们加进来,不比留着那群跟你不一心的废物强?你少打我的岔。”

华沂丝毫不在乎这个亚兽的言语冒犯,他皱着眉思量了一会,问道:“哎,等等,神棍我问你,你又为什么知道黑鹰部落会……难道这也是你拜的那些神仙告诉你的?”

索莱木对天翻了个白眼,大口吃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你难道不会看地形?你难道不知道黑鹰部落在山口处,有每到秋狩节的时候要用大骨兔的头骨当酒樽,每年这个时候会派出最好的猎人去追捕大骨兔的事?地形方便内部又空虚,若是幽灵部落此时来了,你说会怎样?”

华沂确实不知道——谁会有那么无聊,连个小部落里鸡毛蒜皮的风俗都记在心里?

所以登时叫索莱木给说得哑口无言,他见长安转着眼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有点丢面子,反驳不过索莱木,于是便犯了坏。华沂对满嘴油的长安一笑,说道:“给你看个新鲜的。”

说完,这无聊至极的男人便一把将索莱木的帽子抢了下来,露出了对方那一头被帽子压得扁塌塌、参差不齐的头发,只见索莱木头顶上竟然还有一个朝天厥起的小辫子,上面不知为什么,竟插了一根土黄色的野鸡毛,在夜色里随风摇曳,端是异常风骚。

索莱木顿时勃然大怒,有心扑上来跟他厮杀一番,又知道自己战斗力不足,于是指着他跳脚道:“我那帽子是天空之神给的!你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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