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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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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见面,他吞吞吐吐略点了一下补缺的事,他这位旧时同窗真是没话说,立刻帮助他在京城加捐了一个候补知县。管事的大人看在何桂清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肥缺,恰好分发到浙江。
  他回杭州的第一要事就是去找顺官,还他五百两借款,并倾尽绵力以做报答。
  可没想到采菊竟告诉他,顺官因为私自借贷的事,已被信和钱庄扫地出门。因为这事名誉扫地的顺官在这一行当是待不下去了,没办法只好进了漕帮当个跑船的,靠苦力捱日子。如今,也不知他跟着船跑到哪儿去了,已许久不曾回家。
  这都是被他给害的啊!
  王有龄捶胸顿足,想着定要找到胡顺官,加倍补偿他才是。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漕帮一探消息,漕帮的大管家不是跟顺官还存着几分交情嘛!说不定她会知道——
  帮里来了个身穿官服的大老爷,威爷不知是福是祸,称病推说不见,这等麻烦事自然由大管家接过来办。
  阿四整整衣裳走出大厅迎客,没想到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王有龄。
  她该想到的,她早就知道王有龄此去京城会换得一身官服回来,这才好有日后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啊!
  “王大人,恭喜您荣升啊!”
  她谦谦一鞠,王有龄赶忙还礼:“哪里哪里!我是有事来求您大管家的。”
  “不敢不敢!您现在的官老爷,我等草民日后还要倚仗大人关照。”经商多年,她深知官府是最开罪不起的——古今同理,“有什么事,王大人尽请吩咐。”
  那他就开宗明义了,“我想知道顺官的去向。”
  “你说胡顺官?”阿四的脑筋转得飞快,若王有龄见不到胡顺官,也许就会错过官商勾结的时机,说不定就能改写历史。清朝的历史上出不了红顶商人,王有龄也落不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她心下顿时有了主意,“胡顺官跑船去了广州,估摸着一两年之内是回不来了——王大人,找他有事?”
  这摆明了是明知故问嘛!谁还看不出来他这是报恩来了。
  王有龄听说胡顺官要一两年才回来,顿时呆了,“要过这么久啊?”他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阿四忽然起了念头,如果把话对他挑明,不知他是否会从此断了寻找胡顺官的念头——可总不能对他讲,我是从未来的年来到百年前的大清,我读经济的时候曾经详细了解过清朝著名商人胡雪岩,知道他就是靠着你这座山起家的。可惜你们俩搅和在一起,最终谁也没落得好下场——这样一说,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当疯子直接请进衙门哦!
  还是换个古人能接受的措辞吧!
  “王大人,有句话我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当讲……得讲啊!”
  她做出一番挣扎状,无比沉痛地叙说下去:“我略通雌黄命理之术,我曾替你和胡顺官批过命,你俩命数相克,若处在一块怕两人都难得善终啊!”
  王有龄摇头失笑,“命理之说,我向来是不信的。”
  “有时信信也无妨,我……是不会害你的。”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碰巧道出了她不愿承认的心事,她慌忙低头想要掩饰流入眼眶的情绪,欲盖弥彰的举动让王有龄读出点什么来。
  “你……”
  “我还有事,话就先说到这儿。”
  她拔腿就走,落下王有龄没头没脑地待在那里——这话是怎么说的?
  “她的确不会害你,因为你跟她从前相爱的男人长得……很像。”像得就像一个人——言有意如一道幽灵自他的背后飘出,吓得王有龄一身冷汗。
  “你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你就从我后面钻了出来?”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王大人。”言有意望着他的眼神像看见了金元宝。
  “你找我?”记忆中,他们从前似乎并无交情吧!
  言有意老脸皮厚地贴上去,“我们认识同一个人啊!”
  “你是说顺官?你知道他在哪里?”王有龄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在言有意的感觉里却是财神爷揪着他的手不放呢!
  原来,老天爷安排他来清朝就是为了让他发财啊!仰天长笑三声再说。
  “胡大哥是去了广州,不过那里的事办得很顺利,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领着他去大人衙门找您便是了。”
  得知胡顺官一切安好,即将归来,王有龄心中定了许多,方才想起刚刚言有意出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刚刚说我长得很像阿四大管家爱的男人?”
  “是啊,简直一模一样,初见你的时候我和阿四都吓傻了,还以为他也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呢!”要是韦先生也跟来了,那才奇怪呢!
  谁会坐上事先知道有故障的汽车?这不是有意自杀嘛!韦自勤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断不会干出这等傻事来。
  王有龄朗朗一笑,“顺官说阿四大管家长得很像他在家乡时青梅竹马的一位姑娘,你又说我长得很像阿四大管家从前爱的男人……奇怪了!奇怪了!莫非这世上竟有如此许多相似的人?”
  言有意踏进漕帮的时候,阿四正靠着大门懒洋洋地望着他呢!
  “去跟王有龄说了胡顺官的下落?”
  她还真是了解他呢!言有意也不甘示弱地回说:“你为何不想王有龄见到胡顺官——怕胡顺官变成胡雪岩?还是怕……王有龄因此不得善终?”
  阿四微眯着眼瞅他,“你想说什么?”
  “你担心王有龄,因为他长得像韦先生?”言有意这是在拔虎须呢!
  阿四却远比他想象中来得平静,“你觉得我有那么糊涂吗?就因为两个人长得相似,就产生移情作用?”
  “我一直以为你并不爱韦先生,只不过因为他很适合做你的丈夫,所以你挑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来清朝的时日久了,还是“阿四”、“阿四”喊长了,他竟慢慢地不再将她当作四小姐,而是作为寻常朋友聊起心事来。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这个满是马尾辫、长袍马褂的年代里,她说的很多话,了解的很多事,只有他能听懂,她也习惯将心里暗藏的那一点点温暖和寒冷说予他听。
  虽然,他们不是一类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虽然,他们都清楚对方的真性情,是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两种人。
  “若是我对他毫无情意,也不会每天忙得团团转,还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跟他谈恋爱。”她又不傻。
  “阿四,你该学会表达自己的爱,让别人知道你在爱他——你,看起来太冷了,冷得不像一个女人,甚至不像一个人。”
  第五章 与故人别(2)
  让她表达爱?
  从小爷爷对她的教育就是成大业,当家经商赚钱。爷爷花了数年时间培养了她的父亲做集团的接班人,结果父亲没了,她便顺理成章地顶替了父亲的位子成了继任当家。
  那时爷爷已年过六十,他的急切连她这个小孩子都能感受得出。爷爷快没时间了,所以她也没时间了,她只有超乎寻常地长大,长成一个合适的继任者,爷爷才能放心地离开这个世间。
  爷爷急躁地训练她,她也急躁地长大。爱——这个字对于这对没有时间的祖孙实在太过奢侈。
  待她初接手家族生意,爷爷便撒手而去,后来的日子她没有时间去爱,也没有那个心情,直到韦自勤的出现。
  他有太多太多的爱可以送给别人,正是那太多太多的爱让她的心暖了起来,让她忘记像他这样一个有着太多爱的人,是会随便把爱送给其他人的。
  直到西湖的水让她彻底清醒,却已醒得太迟。
  漕帮的事务虽忙,跟管理一个全球排名入五百强的大集团来说,着实轻松了许多。她有更多空闲的时间想要去爱和被爱,毕竟人吃五谷杂粮,逃不过生死,也躲不过情爱。
  她也想做一个平常的女子。
  只是,这对于一个从年来到咸丰十年的女子来说,不知道……会不会太难?
  “我在等着一个人,也许他会温暖我,让我学会表达爱。”
  阿四轻吟且叹,听在言有意心中却泛起点点辛酸——她也会倦,也会累,也会流泪吧!只是,他从不曾见过。
  换个话题轻松一下好了。
  “真奇怪,王有龄长得像韦先生,胡顺官说你长得像他的故人。莫非电影里说的是真的?”
  “什么电影?”
  终于也有她不懂的东西,言有意得意得神采飞扬,赶紧充分展现所长。
  “你没有看过李连杰的一部电影,叫《宇宙追击令》吗?故事说在遥远的未来世界,人类所生活的宇宙空间是多维的,在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居住着若干个同人类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他们有着相同的样貌,相同的身体,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情。他们在各自的空间里互不干扰的平行地繁衍生息——或许王有龄和韦先生,你和胡顺官心里惦记着的那位姑娘都是这样的个体。”
  阿四的老拳出其不意敲打在他的脑门上,全当赏他板栗吃了。
  “你一天老晚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呢?”
  这世上像她这么有才德的女子会有很多?
  怎么可能?!
  她得意地甩开袖袍,正欲走,言有意的声音忽从身后响起:“别把对韦先生的爱移情到王有龄身上,他已经定了亲了,就是那天咱们在他家见到的那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听胡顺官说,好像叫采菊。
  如果他从前猜测阿四不爱韦先生是错误的,那么便得出一种可能——阿四很爱韦先生,爱得不愿承认他在她心目中丑陋、狠毒的形象。
  “其实你也怀疑车祸……与他有关吧!”
  他们上车前分明看到韦自勤从车旁离开,而后他们驾车出发,行至西湖便出了事故——会这么巧吗?
  阿四无语向前,浓重的背影压在地面上,黑压压的一片。
  她不说,一切便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王有龄上任伊始,未等到恩人胡顺官,却等来了顶头上司浙江巡抚黄宗汉,身为下官的王知府赶紧出门迎接上差大人的大驾光临。
  “黄大人,您来之前怎么不跟下官打声招呼,下官也好多做准备啊!”
  黄宗汉皮笑肉不笑地拧着嘴角,“你王大人忙啊!上任至今,也没去我府上坐坐,我知你这杭州富贾云集,忙得想不起我来,我只好厚着脸皮亲自跑这趟,过来看看你喽!”
  哪个地方官上任,不是给上司上供敬饷,就他这杭州知府到任个把月了,连根鸡毛都没往他这儿捎,黄宗汉倒要看看这位新上任的王大人是不是真的那么不知趣。
  茶过三遍,摆上饭菜,看着倒也殷实。黄宗汉在酒桌上与王有龄说了些看似推心置腹的话,酒足饭饱,他又等了等,仍不见王大人摆出见面礼。
  黄宗汉可等不下去了,这位王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他就推他一把,叫他看看颜色好了。
  “王大人,我们闲话家常许久,还是说点正事吧!我今天前来可是带着任务的。”
  黄宗汉从袖中摸出一道折子,黄布表着,王有龄认出这是军机处下发的折子,赶紧向后退了退,“下官官卑人贱,这等上谕不便看……不便看……”
  “嗌!这上谕虽是发给我的,但也要尔等帮着完成啊!我想浙江治下杭州最是富奢,这等事不找你,我还能倚靠谁?朝廷还能倚靠谁呢?”
  黄宗汉将那折子塞进了王有龄的手中,平生头一回亲眼见到军机处的折子,王有龄内心澎湃起伏,捧着上谕的手可谓是颤颤巍巍,细细看来竟是一份催运漕粮的上谕。
  原来,太平军为祸朝廷,如今江宁失守,官军无粮。浙江的漕米至今没有运到上海,严重影响了官军作战。朝廷震怒,严命加紧运输,稍有延误,定从重治罪!
  他刚看完,黄宗汉便收了上谕塞回袖中,正色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想来想去唯有托付给你王大人。王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定能早日筹措到粮草,以支持前方战事。此事一成,王大人便可平步青云,日后官位定在我之上啊!”
  几句话,黄宗汉将名利全都摆在王有龄面前,只等他去接了。
  王有龄忙摇首道不敢:“黄大人,此话严重。我王有龄也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未成家未立分毫功业。身为一任知府,自当上报效朝廷,下体恤百姓。眼看着江宁百姓受太平军之苦,我又怎能坐视不管,这筹措粮草之事我接了,即日起便去下头买粮。”
  黄宗汉一听眉开眼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大人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腔热血激荡人心啊!那就……”他从另一管袖子里掏出事先写好的委札,“这是朝廷里的大事,王大人需接了委札,方才算数。”
  王有龄未做他想,在委札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摁了手印,这就要前去筹措粮草。
  “王大人性急心热,此大事交给你,我很是放心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办事了,我先回去……待此事办成,我必将报奏朝廷,给你大大地记上一功!到时,你可要再请我喝酒啊!哈哈哈哈哈——”
  黄宗汉大笑着跨出衙门,心底里暗忖:王有龄,这回看我不整死你。
  一心建功立业,满腹为国为民的王有龄急于筹措粮草,他头一个想到的是找漕帮商量此事。不管是运送粮草去上海,还是在浙江一带调集粮草都离不开漕帮的帮忙。
  此事事关重大又牵涉朝廷,阿四不便擅自做主,请了威爷和酣丫头出面,与王有龄大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共同商议。
  威爷听了王有龄筹措粮草的设想好半晌也不答话,不停地要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给王大人添茶倒水。
  王有龄心里着急,为了前方将士不愿浪费一点时间,“威爷,战事牵扯百姓,也连着商家。这万一仗打过来,也影响你漕帮的营运啊!我们定要支持官军,把太平军挡在上海,彻底歼灭。我思来想去,筹措粮草的事,除了你漕帮,再无人可信。”
  “我漕帮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此为朝廷中的大事,我觉得还是由朝廷亲自派兵运送粮草方才妥当。”
  威爷这话分明是在推托,王有龄再笨也听得出来。以为是威爷怕替朝廷办事,赚不到银子,他爽快地作保:“这回朝廷是做了保的,向钱庄借银子购买粮草,负担运费,再每年还钱庄的银子——如此一来,决计不会亏欠你漕帮的运银。”
  威爷笑着摇头,“替朝廷办事是我漕帮的荣幸,怎还敢跟朝廷计较银子?王大人,实在是漕帮能力有限,这等大生意揽不下来啊!”
  这样推来绕去纯粹是浪费时间,阿四上前一步直问王有龄几分真心话:“王大人,容我问一句,这筹措粮草一事是谁交给你的?”
  “浙江巡抚黄宗汉黄大人。”
  “冒昧问王大人一句,可曾得罪过这位黄大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上任还不到月余,好端端怎会得罪顶头上司呢?”
  阿四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今年江浙一带的漕米尚未收齐,运河河道也没有疏通,加之河面上不太平。在时限之内,运漕米到上海,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顶头上司黄宗汉大人统管着浙江一省,难道也不知道吗?”
  王有龄一听如五雷轰顶,一腔报复满心激情全都化为灰烬。他未想到这中间竟有如此许多的周折,真是耐人寻味啊!
  “黄大人怎生不告诉我?怎生不告诉我呢?”
  言有意好笑地睇着他,“你如果没得罪黄大人,就是平时的上供太少,人家不满意了呗!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你呢!”
  “上供?”王有龄一听这词,还来了火气,“我这个官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治下百姓,我为什么要做那行贿的小人?”
  言有意与阿四对望了一眼,这下他们是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连一个子儿都没孝敬过,不敲你敲谁?
  他的浩然正气是他的,威爷和阿四可都不打算用漕帮来陪葬他那凛然的正气。
  “王大人,我看您还是速去其他地方寻求帮助,早日筹集到粮草送往上海吧!我们漕帮实在无能为力。”
  “若连漕帮都不接这趟买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王有龄全部希望寄托于漕帮,满怀心思地望着阿四,他知道此事唯有她能帮自己了。
  阿四沉默良久,最终拱手作揖,向王有龄开了口:“王大人,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接下的不是一颗烫手的山芋,而是一杯毒药。莫说喝了它,就是碰上一碰,也会毙命。漕帮若掺和其中,怕毁了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所以……还请您放漕帮一条生路。”
  他本以为过往的人情能打动阿四,没想到竟被她一番悲情摆了自己一道,反弄得他没脸面再赖在漕帮。
  不用他们端茶送客,他自己识趣地踏出漕帮,也踏出了自己好不容易爬进的官场——莫非,他好不容易花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买来的官场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第六章 官商勾结(1)
  “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酣丫头巡夜一圈回来,没料到王有龄王大人还跟漕帮门口的石狮子并排坐着呢!
  推了推身旁她新提拔上来的贴身小厮言有意,她满怀好奇,“王大人是不是觉得在这儿跟石狮子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我们漕帮就会接下运送漕米一事?”
  言有意摸摸下巴上新生出来的青髭,“若换作你和威爷,或许还有可能。但只要阿四管着这事,她就绝不会接这桩买卖。”
  “你就那么懂阿四的心事?”她挑着眉望着他,那眼神凶巴巴的,好似他说错了个一句半语就死定了。
  他却不怕死地说着她不爱听的真话:“我当然了解她,在这个世上若说谁最了解她,那一定是我;若说谁最了解我,那肯定是她。”在这清咸丰十年,可不是他们这两个现代人互相了解嘛!
  酣丫头却以为他们俩之间有着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基础,转瞬间就变了脸色——明摆着告诉他,我不高兴,大小姐我不高兴了。
  言有意瞧在眼里,却没多作解释。
  说也奇怪,从前在现代那会儿,他但凡见到个上司,不论那人是现官还是现管,他都缩手缩脚像个龟孙子似的腆着脸捡好听话甜死人家。没料想到这作古的清朝,独独在酣丫头面前,他可以没大没小,全无顾忌地说着想说的话。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喂,言有意,我是漕帮的大小姐嗳!谁不让我三分,你居然敢惹我生气,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
  “是是是,你是大小姐,我惹你生气是我不对。”
  他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显然没有把她哄高兴了,只是火上浇油罢了。酣丫头拽着言有意的袖袍又甩又拉,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苍天啊大地啊众神啊,他是在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吗?为什么她比年的女孩更爱把喜欢挂在嘴边上?
  全当是个玩笑,没听见!没听见——
  他就是这样,每次一说到关键地方就装聋作哑,酣丫头跳起来揪住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朵根子大喊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一阵耳鸣过后,他只觉得头有点晕,任何声音传到他耳中都是嗡嗡乱响。朝酣丫头摆摆手,他装听不见,闪人先。
  阿四远远地就看见这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在漕帮里旁若无人地干着百年后的人才敢干的事——小男生小女生爱玩的感情游戏。
  不过……看上去,还真让人有点羡慕呢!
  可惜她没工夫陪他们玩,还有个麻烦像尊石狮子似的摆在漕帮的大门口,等着她去解决呢!
  “王大人,还没走呢?”
  阿四提着食盒站在他面前,王有龄呆滞的目光停在她那双在清朝男人看来巨大无比的大脚上——都说小脚绝美,他却觉得她如船般的大脚也煞是可爱,起码她站得稳走得快,不像采菊跑几步都得找根柱子扶着歇会儿。
  阿四没注意到他专注的眼神,只顾将食盒里的菜一碟碟放到石阶上,末了还有两壶酒,一壶递给他,一壶放在自己手边。
  王有龄看糊涂了,“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喝酒吃菜吗?”
  “有何不可?这月色正浓,咱们聊到酣畅之处,对酒当空,岂不快哉!”她直接将酒倒进自己的口中,不用酒杯,这酒壶喝起来甚是畅快。
  果然是漕帮中人,豪爽大气,王有龄有样学样地喝了两口,“这酒的味道好奇怪,我从未喝过。”
  “这是红酒,用葡萄酿制而成——洋人的玩意。”准确说是法国人的玩意。
  王有龄惊讶不已,“阿四大管家怎会了解西洋人的东西,家中从前是跟西洋人做生意的?”听她的口音并不像沿海那边的人啊!
  阿四真假掺半解释着自己的家族背景和高深莫测的来历:“从前我倒是常喝,爷爷还曾逼着我学习红酒文化,以备日后进入上流社会,或与外国商人打交道时不露怯才好。”爷爷断不会想到,她跟外国人倒没打多少回交道,转瞬就跟清朝人做起了买卖,早知今日,当年该学白酒文化的。
  “怪不得总觉得阿四大管家气质不同寻常,原来出身非凡啊!”
  王有龄连连称赞,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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