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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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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地的乡中氏族们却摸准了这位嫡君子的心思,他们一味逢迎,各种高帽子一顶又一顶地戴上去。自大却没什么本事的仲信便忘了初衷,开始频繁参与各种饮宴,接受氏族们的马屁贿赂,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将东乡邑掌控住了,顺其自然就行,不必做太多动作。

然而今晨,从下宫送来的简牍文书却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将他从迷梦里打醒。原来仅仅三四天时间,那个一刻也不安分的贱庶子又闹出了大阵仗,他首倡了“止从死”的建议,而且父亲居然同意了!并将这一建议以成文法的形式颁布,还要仲信在东乡推行。

这对他而言,比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仲信狠狠地将文书扔到了地上,满眼冒火,而他幕中那些东乡的氏族子弟则面面相觑。他们几代人来一直都做着殉人的事情,要是这条法令被仲信严格推行下去,就再也不能带着殉葬奴仆去伺候自己死后的奢靡生活了。

于是,众人便纷纷出面谴责这文书法令的荒谬,但又不敢明里指出家主赵鞅是“乱命”,只能把矛头对准那个让仲信不喜的贱庶子。

真是瞌睡时来了枕头,仲信越听越觉得没错,而他的表弟,晋卿魏氏的嫡子,和仲信性情相似的魏驹所说的一番话,更是让他心花怒放,彻底忘了嫉妒与不快。

第46章 一生之敌

面相忠厚,年纪才十六七岁的魏驹说道:“仲兄不必困扰,且容弟说一段齐鲁分封的往事。”

仲信气鼓鼓地问道:“这和今天的事情有何关系?”

魏驹淡淡一笑:“自然是有关系的,仲兄且听我慢慢道来。我听说周文公的儿子伯禽受封鲁国时,去了三年以后才回来向周公汇报施政情况。周公问他:为何如此迟晚?伯禽说:我在鲁国大兴改制,变其风俗,改其礼仪,要等三年才能看到效果,因此迟了。”

“而太公望受封于齐国,仅仅五个月就向周公汇报施政情况。周公说:为何如此迅速?太公说:我简化齐地的仪节,一切从其风俗去做,所以很快。等后来太公听说伯禽汇报政情很迟,便叹息说:唉!鲁国后代将要为齐国之臣了,为政不简约易行,民众就不会亲近;政令平易近民,民众必然归附。”

“如今,齐国果然强大,成为我晋国大敌,而鲁国非得在晋国保护下,才能稍得喘息。”

魏驹将这段齐鲁的往事缓缓道来,赵仲信听得连连颔首。

魏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那贱庶子无恤在成邑大兴改制,变更人殉的习俗,岂不和鲁侯伯禽一样?而仲兄在此入乡随俗,不轻易更制,岂不是和齐太公一样?照我看来,过上一年,仲兄便会同齐压制鲁一般,将那贱庶子的施政远远抛在后头了!”

仲信一听对啊,就是这个道理,不由得当场拜谢魏驹指点迷津。

而对于这项下宫颁布的法令,他明里尊从,其实却不以为然,竟放任当地氏族继续暗中以隶妾,甚至是小宗亲属殉葬。

仲信现在无比坚信,自己“入乡随俗”“无为而治”下的东乡邑,在一年之后,一定会比那贱庶子的成邑强十倍,百倍!

魏驹明面上这样说,暗地里却将那赵氏法令,连同赵无恤这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才不像仲信一般迂腐而好糊弄,而是大智若愚,何况魏驹记得清清楚楚,一百多年前,他们魏氏的先辈魏颗,也公然做过禁止人殉的事情,还留下了一个典故。

而在屋外,仲信的御戎,上士成何正一脸阴沉,听族人痛诉这几天在成邑乡发生的事情。那成氏族人走了一天一夜,跋涉了几十里山路,才匆匆来到东乡,这会正哭得稀里哗啦。

“宗子,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听完以后,成何几乎咬碎了牙齿,他脸上那条如蜈蚣般狰狞的伤疤仍在,下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冬狩时贱庶子打的那一鞭子也忒狠了。而且,贱庶子一到成邑,还对自家氏族如此严苛,如今又要釜底抽薪,将成氏肢解!

但成何对此却无可奈何,他的乡宰职位是被赵鞅亲手削掉的,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让这族人稍事休息后,回成邑传话,让家中的老阿翁尽量隐忍些时日,再叫弟弟阿季来东乡暂避几天。

惹不起,我们还躲得起!

等熬过这一年,君子仲信得了诸子最佳的政绩,便能获得世子之位,到时候一定会想办法让那贱庶子乖乖滚离成邑。到那时,他再回成邑秋后算账!什么成巫、窦彭祖、甲里桑里,这些叛逆统统要严惩不贷,以十倍百倍报复之,而那两个逃跑的隶妾,也要抓回来,在死去的叔伯墓前碎尸万段!

成何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弟弟成季,已经于今晨暴毙了,死前还受了不少苦头。

等消息传来后,成何痛苦不已,也从此将赵无恤当做一生之敌,不死不休!

……

在原本的历史上,赵襄子真正的“一生之敌”,那个被称为知伯,欺凌压制得襄子数十年不得喘息。最后还将他在晋阳围困三年,让赵氏差点举族灭亡的终极大BOSS,现在却仅是个和无恤同龄的总角小正太。

这位少年现在正坐于两马驾辕,无帷无幔的轺车上,对着作依依惜别状的叔叔知果和表兄赵叔齐冷眼而视。

叔齐的母亲,是知姬,也就是知氏的一位庶女。和韩虎、魏驹跑到伯鲁和仲信的乡邑打秋风一样,知果也以追逐猎物为名,带着这位备受全族推崇的小侄子,跑到了表侄赵叔齐新上任的西乡一探究竟。

赵叔齐为了体现东道主的排场,摆下了华丽的燕飨,召唤乡中各氏族作陪,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投效了叔齐。他还带着叔侄两人在城邑里转了转,叔齐新官上任三把火,西乡中处处是隶民们忙碌的身影,数个水利、修缮、城防的工程正紧锣密鼓地展开。

在呆了一夜后,知氏叔侄准备离开,这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知果朝恭送他们出墙垣的赵叔齐再次还礼,才上了轺车,却见身旁的少年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在他们身后礼貌下拜的赵叔齐,态度十分倨傲。

少年名为知瑶,是知果兄长,世子知申的次子。他长得鬓发俊美,身材长大;虽然才十二三岁年纪,却已经能射箭驾车,堪称勇力过人;而且博学多才,君子六艺,舞蹈剑术无一不精,任何事情一学就会;他还善于巧辩,智力超群;更难得的是意志坚定,做事果敢。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天才。

赵无恤最近虽然大出风头,但要真和这位浑身上下笼罩着神童光芒的知瑶比起来,就瞬间变成了普通的路人甲。而同辈的韩虎、魏驹、范禾等虽然皆一时之选,却都无法与知瑶相提并论……

知瑶集如此多的长处于一身,也难怪受到了知氏全族上下的一致喜爱。

唯独和他相处较多的知果才知道,自家这个侄儿,在表面的五项贤才之外,却还隐藏着一颗无比骄傲和残忍的内心。

知果捋了捋短须,问道:“阿瑶,你觉得你叔齐表兄治下的乡邑如何?”

知瑶仿佛连评价都觉得欠奉,他用稚嫩的声音懒懒地说道:“跳梁小丑而已,不说也罢。”

知果十分奇怪:“是么?但我看乡中四氏已经向他臣服,全乡上下也一片琴瑟相和,看来能做出不少政绩啊。”

“阿叔大谬,这西乡的一切,全然是镂空的花花架子,犹如空中楼阁。叔齐心思缜密,以阴暗的手段操控氏族,驱使隶民,却失之于狡黠。叔叔可能觉得他挺聪明,但在我眼中,简直像蠢笨的狗彘在做粗劣的表演。照我看,他顶多和夷吾一样,空有鹰视狼顾之相,背信弃义之举,却成不了大器。”

知氏是目前唯一还侍奉着晋侯的卿族,虽然其真正目并不是想尊公室,而是攀附借以为助力,但表面文章还是要注意的。于是知果轻咳一声道:“阿瑶,你怎能直呼晋国先君惠公的名讳……”

知瑶不以为然,“六卿连活着的国君都弑杀了两位,叫一叫死君的名字又能如何?他还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教训我不成?更何况,晋国早已是重耳一系的邦国,夷吾连七庙都不能配享,非吾君也!”

得,连文公名讳也叫上了,不过他一通话引经据典,驳得知果无话可说。

少年老成的知瑶说罢不再搭理在他看来仅有中人之姿的叔叔,而是偏着头望向天边黑压压的云层,那是都城新田的位置,正是暗潮涌动之际。

祖父知跞这些天一直避而不谈,实则却关心无比的冬至大朝会,就在明日!

知瑶稚嫩的嘴角又牵起了一丝冷笑,他暗暗想道:“比起愚昧却自以为聪明的表兄,我倒是对那个‘获白麋’‘知雅意’首倡‘止从死’的赵氏庶子无恤有些兴趣,也不知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希望这场冬至日的狂风骤雨过后,在来年的新田公学里,我能会他一会!”

第47章 心怀愧疚

此时,在成邑乡,野人出身的伍长井也正苦着脸,眺望远处乌云密布的天际,只希望昊天上帝能降一场冰冷的冬雨让自己清醒些。

自从他将成邑近况悄悄记在竹片上,递交给君子叔齐的暗子后,井这几日简直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心中十分矛盾。

在来到成邑仅仅数半旬的时间里,他亲眼目睹了此地迅猛发生的变化。

成里那堵高大厚实的石墙被羊舌戎带着赵兵,花了数个时辰,用铜锤铜撬砸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之前不可一世,胆敢给君子脸色看的成氏最终咎由自取,就如同这堵墙一般,轰然倒塌。

不过破坏之后的清理,却是个大问题,光靠赵兵和乡卒搬运,大概要半个月时间。

而后君子又下了令,这些堆满了路口的砖石,成邑乡的国野民众可以随意前来拾取,至于是带回家修井垒墙,还是去田亩加筑阡陌,君子一概不问。

用君子的话说,这叫“充分发动人民积极性”,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压根不懂。

成氏打造这堵“防备盗贼”的石墙可花了不少心思:采的是附近山中最好的石料,再用浓浓的粟米汁和土浆抹满缝隙。于是成邑乡的民众们蜂拥而至,大家都同疯抢一般,结果两天时间,就被全乡民众搬了个精光。

要不是赵兵们拦着,他们也许还会冲进刚办完丧礼,却又再次挂上缟素的成氏庄园里去,把那些路边种植的栗树桃树统统砍了,并把门扉也拆卸带走。

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君子所说的“人民群众积极性”有多么可怕。

也就在昨天,井听说前任乡司马成季死了,据说死的很惨,皮肤溃烂,两目流脓,死前呕血三升,舌头被咬得血肉模糊,口中却还在骂着“乃公”“贱庶子”“尔母婢也”等粗话……

大家都觉得成季是在土里埋了一夜后得了风寒恶疾,但只有见过成巫、虞喜等人强灌成季毒药的井才知道,这是君子无恤留下的后手。这位一面仁慈,一面又狠辣的君子,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至少经此一役,成氏可不敢再找隶臣妾来殉葬了。

因为来自下宫的法令已经正式颁布,不仅是成邑,整个下宫五乡,以后都要执行君子首倡的“止从死”家法。士大夫、国人们或许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略为不满,但身为野人的井却有不一样的感受。他的一位姑姑,就是在数年前被主家残忍殉杀的,入殉葬坑前哭天抢地,他对此记忆犹新,从此以后,作为卑贱的野人隶臣,朝不保夕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但君子无恤越是爱民惜民,越是对井推衣衣之,推食食之,井的内心就越发的痛苦和矛盾。

于是他身为伍长,却一直在干徒卒的活计:搬运成氏私藏的兵甲、粟米等事情上,他都争着去做。平日练兵也最为认真,他所在的伍在昨天的临时考校中还拿下了全卒第一的成绩。或许只有劳累才能让井忘记自己的背叛,好像只有为君子做更多些事情,才能弥补他的愧疚。

但他却别无办法,因为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君子叔齐的手中!

这天,当井搬着最后一批兵甲到达府库后,却被一脸恶相的田贲给喊住了。

田贲穿着戎服,胄却戴得歪歪斜斜,按着腰间那把青铜短剑,虽然当上了两司马,可气质还是个浪荡子恶少年,不似军官。

田贲叫住了正在忙碌的井,说是君子无恤召唤他前去乡寺。

井心中咯噔一下,心里暗道:“难不成是那件事情被君子知晓了!?”

井试探着地询问田贲,却被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我怎知主上唤你作甚?快些去就是了!”

却是田贲这两天一瞧见成氏大宗的人出门,就去踹上一脚找茬,用幘布蒙了眼睛当骡马使唤,或者抢下其冠帽冲里面撒尿……然后他就被君子无恤训斥了一顿,说是对成氏已经不计前嫌,不许赵兵再无端欺凌之,所以田贲才心情不佳。

井只好一个人去了乡寺。

乡寺就在府库隔壁,君子在成氏溃败后,也没有放松警戒,他命亲信虞喜带轻骑士在成邑外围巡视,穆夏则带着一两步卒守卫乡寺。乡寺门口有两个赵兵持戈看守,相对直立,若是其他人前来,少不得会被仔细盘查,但井是熟面孔,两人随便问了几句,就放他进去了。

进入寺门,是二进的院子,外庭既广且深,井过了头层院落,又在二院门外经过两名赵兵岗哨,才到达内庭,庭正中是一个屋檐飞角的大堂。

高大威猛,浑身披了三层甲的穆夏如同一尊巨像,持一丈长戟,沉默而坚定地守在堂门外,他是保卫君子的最后一层壁垒。

井踏上木板铺就的走廊,朝穆夏点头致意,这才发现大堂门口已经有两双鞋履。他将沾了泥土的皮履小心摆放在门口,还特地嗅了嗅足衣有无异味,这才唱了声诺,垂着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却见深衣广袖,留着一头黝黑总发的君子无恤坐于堂正中,乡司马王孙期,以及井的顶头上司羊舌戎位于两侧席上。见到井进入,他们的交谈顿时停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到了井的身上。

井正要下拜行礼,却只听君子无恤嘴角带着一丝他看不出意味的笑,说道:“井可算来啦?我等正谈论你呢,你可以啊,又做下好大事!”

井心中一沉,暗道自己的背叛果然被明察秋毫的君子知晓了,别看君子平日对赵兵极好,但对待忤逆者,比如那成季,却是心狠手辣。井知道,自己此等行为,已经是百死莫赎了。

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堂上,重重稽首砰然有声,口中说道:“井知罪!”

这下轮到赵无恤愣住了,他和堂上两人面面相觑,说道:“你哪有什么罪?我的意思是,你的伍在卒中大比时,名列第一,而且你平日也最为勤勉,我今天唤你来,却是有事情要说。”

他随意一指:“喏,你就先坐在那边的席上吧。”

井一看,竟然不是捉他来问罪的,便松了口气,但随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卑贱野人氓隶之徒,竟然在堂上有一席之地?

他感动之余,又犹豫了半晌,还是他的上司羊舌戎说道:“主上让你坐,你便坐,磨磨蹭蹭什么?”

井到乡堂末尾的席上坐下,他臀部只敢稍稍贴着脚,虽然以往无数次地羡慕这个位置,但此刻却觉得像坐在火盆之上,心里依然惶恐不已。

既然不是问罪,那究竟是什么事情?

第48章 请君怜惜

却听到君子无恤和王孙期、羊舌戎两人商议道:“既然成氏已经俯首,那就意味着多出了四五百号青壮男丁可用,我是这样打算的。以原来的那一卒为正卒,操练勤勉些,作为成邑的常备;而成氏交出的那些野人氓隶之辈,抽调强壮者百人组成更卒,每个月操练两次即可,作为预备。”

如今赵无恤在赵兵中的威望已经高到无可复加的程度,他的每一条命令,几乎都会被毫不怀疑地执行,除了王孙期,无人会反对,而且无恤也做好了对策。

他对已经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的王孙期说道:“王孙可是觉得成邑兵力超过了家法规定?此事我已经上书求得父亲同意,这是发回来的简牍和加盖的印。”

王孙期在接过简牍确认印信无误后,便只能颔首同意,前些天,他才和赵无恤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

王孙期坦白,自己名为御师,其实是赵鞅派在无恤身边的监督者。他以为无恤会不高兴,甚至暴跳如雷,但无恤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那又何妨,他正需要有人监督,昔日成王封建诸侯,尚且有宗周派去的“监”呢。而且,监督者,其实也是保护者和协助者,这正是父亲爱护他的拳拳之意。

于是事情就简单多了,甚至无恤那份关于“止从死”的长篇大论,都是和王孙期打的小报告合在一起发出去的……

“既然乡司马也认可了,羊舌下士,那我便任命你为新的卒长,负责加募更卒事项。”

羊舌戎满心欢喜,圆脸涨得通红,虽然只是作为预备役的更卒,但好歹是个卒长,比他原先担任的两司马高出一级。以往在下宫,或许数年才能升一次官,投效君子无恤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羊舌戎觉得,他距离位列大夫,复兴羊舌氏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无恤又说道:“至于更卒中的四个两司马,我打算选取下宫赵兵中的伍长们担任,也方便管理,井,你便是其中之一!”

井耳朵里嗡嗡作响,以为自己又听错了。

赵无恤却抛出了让他更加震惊的话:“我还会上书下宫,将你的身份提升为国人。”

井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感激,愧疚。他恨不能马上委质效忠,从此将性命交付给君子;同时又想立刻在堂上自刎谢罪,但又放心不下性命随时可能不保的家人们。

他只能朝赵无恤再次稽首谢恩,同时希望君子叔齐的暗子,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

办完这件事后,赵无恤准备去后院,看看明日冬至节的燕飨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忠诚的穆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已经隐隐成了无恤专职的亲卫队长,有这个武力值爆表的猛士在,就算再出现一次那天在桑里的遭遇战,赵无恤也有胆量再闯一回。

“做英雄的感觉,其实还蛮不赖的……”不过,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啊。

春秋时,前堂后室的住所格局已经出现,乡寺后面,就是赵无恤的新住所了。一个二进小院落,收拾得十分整齐,院中有棵海棠树,角落里有鸡莳,还有用蔑耙围住的菜畦,里面种上了嫩绿的葱韭和葵菜,这些都是他的两名女婢闲暇时布置的。

被季嬴派到无恤身边来的侍女媛刚好在院子里,她容貌平平,正抱着一个陶罐给菜畦浇水。看到无恤进来,又见了无恤身后大块头的穆夏,脸色顿时发红,连忙行了一礼,又低着头抱着陶罐继续打水去了。

赵无恤盯着她作小女儿态离开,又回头晓有兴致地瞧了瞧正两眼瞪天,同样脸色发红的穆夏,他心里觉得好笑,这两人,绝对有点问题。他对媛本就没丝毫感觉,自然乐见其成,但也不点破。

乡寺的房屋略显陈旧,但打扫得很干净,无恤进门时,只见他新收的另一个女婢正穿着淡红色的直裾深衣,蹲在案前擦拭。她发如乌云,末端用绿色的幘扎住,从后面看去,腰肢诱人。

女婢听到声响,便转过头来低眉顺眼地行礼。

“下妾见过君子……”

少女十三四岁年纪,长着一张瓜子脸,声音柔媚,眼睛总是水汪汪的,虽然现在身子仍然是瘦巴巴的,但只要再这样吃穿不愁地过上几年,该长肉的地方自然会长。

她正是那日从成氏逃出来,给了赵无恤毕其功于一役机会的殉葬隶妾,自称薇,她的弟弟叫敖,都是成氏那死鬼叔伯的隶妾和隶小臣。

在那日之后,赵无恤一心投入在说服赵鞅推行“止从死”制度上,倒是没太在意她们。但第二日姐弟两人却求了乡三老成巫,前来拜谢无恤,并匍匐在地长拜不起,声称愿意为无恤隶妾隶臣,做牛做马以报救命大恩。

无恤说服不了她们,见其无处可去,也只能顺水推舟,让姐弟两人留了下来。美貌而勤勉的薇,就做了他的女婢,从此无恤的居室内也赏心悦目了不少。而那机灵的小童敖则被无恤安排去了马厩,跟在虞喜等轻骑士身边做些轻松的活,相当于轻骑士侍从吧。

现在看来,薇那天被成季殴打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在洗干净脸蛋,穿上了侍女媛不情不愿献出来的旧衣后,她的颜值便蹭蹭往上升。

不过赵无恤在从头到脚欣赏了一通后,又皱起了眉,因为薇这身淡红色深衣的着装,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有点向季嬴打扮靠拢的意思,但画风完全不对。

他摸着无须的下巴,绕着跪在席上的薇转了两圈,看得少女一惊一乍,以为做错了什么事情。

无恤在回忆起那天初见时,薇那浮萍弱柳一般的模样后,他猛地明白了过来,于是一张口却说出了这么一句混账话:“快把你这身衣裳脱下来。”

话一出口赵无恤才发觉其中大有歧义,但已经来不及了,薇满脸震惊,水汪汪的眼睛仿佛要滴下泪一般。但她没有犹豫,颤抖着手就开始解开深衣,动作还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露出了雪白的香肩,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薇满脸通红,柔弱地紧闭双眼,口中细若蚊蝇地说道:

“请……请君子怜惜……”

第49章 有女如云

赵无恤这下是真囧了,他现在还真没这方面的打算,一双手干放着也不是,去帮她拉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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