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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4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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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断他怎么劝,司马子期之意已决,他摆了摆手,对王孙胜说道:“不要再说了,如今既然赵国没有从下蔡进逼楚国疆域,那楚国也不必急着去攻打他们,汝切记不可妄动。就算如你所说,要维持中原诸侯均势,也等到一年半载后赵国攻齐不迟。”

兴许是打了一个耳光又要赏颗枣吃,司马子期又宽慰王孙胜道:“汝也不要灰心,此番进攻吴国,夺回失地,汝立下了大功,老朽会向郢都呈报你的功绩,让大王和令尹为你选一块封地的,或许就在这淮南某一处呢……”

在何处都无所谓了,王孙胜垂下了头,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会被拒绝。他有种擅自进攻下蔡的冲动,但手里的一万多人是司马子期从各个封君、县公处调拨给他的,若是没有司马的命令,除了亲自训练的那一千“楚武卒”外,这些人根本不会听王孙胜调遣,于是遭到拒绝的王孙胜只能憋屈地回到六邑。

“若楚国不能对赵侯的野心加以警惕,而沉浸在江淮尺寸之地的获取,和内部所谓国泰民安上,只怕十年之后,就要死于安乐了,我的封邑在哪里,还有区别么?”

王孙胜仍然不死心,他一面让人监视下蔡赵军动向,一边悄悄派人去郢都,绕开了司马子期,直接向最偏爱他的令尹子西陈述此事,并说入冬时是最佳的时机……

……

不说王孙胜这边不甘心地盯着下蔡蠢蠢欲动,焦急等待令尹司马的回信,且说下蔡东边四百里外,赵军主力已经攻克善道,截断邗沟,接着又北上徐地,于九月一日这一天,进入了徐城!

跟进入钟离时不同,在徐城,赵无恤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这里的贵族和百姓都视他为解放者,嬴姓的新希望!

第1085章 徐偃王

徐城,也就是后世的江苏泗洪县,这时代淮河流域还没有洪泽湖,而是被上百个大小湖泊星罗棋布地点缀。徐城便位于淮水和泗水之滨,近山靠水,城周长十二里,秋水时至,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水上之城。二十年前,吴王阖闾就是利用徐城周围多水,听从了伍子胥和孙武“水攻”之计,挖土山蓄水灌城才攻入徐城的。

那一天,持续了上千年的徐国灭亡了,徐国人从皋陶时代、徐偃王时代保持下来的骄傲被折断了,现如今却只能卑躬屈膝,做亡国之奴。

时过境迁,徐国灭亡二十四年后,又有一支军队开入了徐城。

赵无恤追击吴军时狠辣不容情,但对徐地百姓却非常爱护,在前锋不战而占领徐城后,他把主力安置在外面,再三严明军纪令各军将领约束部卒,不得入城生乱,然后又在城外郑重其事地沐浴更衣,才带着三千羽林军入城。

跟吴国征服此地不同,这一次,迎接赵军的是欢庆的徐人。

绵绵的秋雨已经结束,今天是个晴天,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下,城内城外、十里八乡的徐人不知来了多少,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儿,扶老携幼。这欢迎的队伍由徐城南门两侧始,一直排出好几里外,在道边挤得密密攘攘,争相要看一看天道巫祝在徐地传教时提起过会再兴嬴姓,赶走吴人的“玄王”。

在赵军抵达徐城南门时,早有当地贵族和豪长等候在此,拜迎赵师。因为徐国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虽然被吴国占领了整整一代人,但依然有许多贵族心有不满,尤其当他们听说徐国旧族徐承在赵氏颇受重用,而当年徐国灭亡前逃亡北方的小公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堂堂赵侯的夫人,更是欣喜若狂,萌生了复国的念头。虽然去年被夫差镇压过一通,但依然有许多火种幸存下来,正是他们驱逐了徐城的吴军,邀请赵军前锋入驻。

今日,当远远看到一位英姿勃发的诸侯坐在戎车上,由威猛的虎贲开道而来时,徐人皆呈现出雀跃欢喜之状,没错,巫祝的预言是准确的。这些赵军将士浴血奋战,将吴国驱逐出淮北,多年来深受夫差苦役残害的徐人怎能不夹道相迎?

于是便有头发花白的父老过来献酒,队伍为之停了下来。

为首的老者扎着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玉簪,穿着右衽的深衣。他可能牙都掉光了,说话漏风,口齿不清,而且还是徐地方言,赵无恤仔细听了好久才听明白,他是在哭诉徐国灭亡这些年来,他们所受的屈辱和痛苦。

“二十四年前,徐君因为收留两位吴国公子得罪了吴国,招致讨伐。徐人守备严密,于是吴军便利用徐城靠山临水的地势,在徐城东边数里处筑土山蓄水,并修长渠直达徐城,然后开渠灌城,水入城为深渊,遍布大街小巷。当时老朽就在城中,城内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百姓悬釜为炊,不少人都病了。过了一个月,徐城的东北角经泗水浸泡溃破,城中百姓被淹死数千,吴人乘机杀入城来。先君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剪断头发,带着夫人投降,吾等都被勒令跪在齐膝的水中相迎吴人入城……”

虽然徐国常被中原轻蔑地称之为“淮夷”,实际上他们早已华夏化,不沦为贵族平民的衣着,还是器物礼具,都深受商周文化影响,文明程度比自命为姬姓后裔的吴国高出不少,过去徐人虽然打不过吴国,但心理上一直蔑视吴人,如今却被比自己野蛮的国度征服,徐人难以接受。而且接踵而至的,还有繁重的赋税和毫不保留的掠夺。

说到悲处时,老者和旁边一些年纪大的人甚至伤心地哭了起来,赵无恤连忙加以宽慰,真得感谢这些人,是他们将徐国的历史和记忆传给了下一代,徐国才没有彻底被吴国消化。

“若非延陵季子劝阻,吾等只怕也要和先君一样断发易服,沦为吴蛮了。好在昊天有眼,让老朽活到了现在,今日又能见到嬴姓重回徐城,能看到中国衣冠……”

年纪大了的人脑子经常回糊涂,话也啰嗦,那老者说着说着,突然话题一飘,开始追忆起徐国的辉煌历史来……

“想当年皋陶立国,徐国也是淮夷赫赫大邦,到了驹王时,还曾响应王子武庚的号召,发兵西讨,济于大河……偃王时更加兴盛,江淮和海岱的三十六国来朝,和周王分庭抗礼……”

那是徐国最骄傲的年代,或许是想到徐偃王的败亡也有赵造父的锅,旁边的人连忙拉扯老者,让他避而不谈。

赵无恤却不以为忤,他信誓旦旦地对徐国贵族们说道:“赵国徐国,皆为嬴姓,出自少昊、伯益,赵以玄鸟为符,徐以鹄苍为号,亲如一家。商周之时,徐国更是嬴姓之长,偃王治国有方,素以仁义闻名于世,故徐国有土五百里,几乎称霸了东方。寡人建立赵国,再兴嬴姓,也是深受偃王事迹振奋。”

完了赵无恤还当场赋了一首对徐偃王的赞颂:“嗟嗟偃王,亘古谁属。以仁易国,何吝其土。败犹为荣,无愧仰俯!”

他还承诺,从即日起,要在徐城重新建立被吴国人推倒废弃的若木、皋陶、徐偃王庙宇,加以祭拜血食,这些承诺自然引起了徐国贵族们的共鸣,纷纷下拜向赵无恤道谢。

终于等那些老者献完酒,颤颤巍巍地被扶下去后,队伍才能仅继续入城。

……

比起城外,城内的百姓更多,路两边全是,挤得密不透风,路两侧虽有先行抵达的数千前锋布置拦线,但根本挡不住热情的百姓,这些前锋反被挤得不断后退,他们一直朝赵无恤的车驾涌来。

有卫士警觉地将弩机对准了百姓,但赵无恤阻止了他们,而是从盾牌林立的车上站立起来,朝周围众人拱手:“寡人的夫人是徐国公女,徐国就相当于我的岳家。”

旁边的百姓听到此言,脸上更是洋溢着欢庆的笑语,但赵无恤的话很快就被淹没在欢呼的海洋中。

“嬴虽旧姓,其命维新!”在那些早就投靠赵国的徐国贵族带领下,平民们纵声高呼,“嬴姓万岁!赵侯万岁!”

他们发着欢呼,这场欢迎仪式气氛达到了高潮。孩童被抱在大人的怀里,或骑坐在大人的肩头,好奇地看着赵军的铠甲、坐骑、兵器。因为羽林侍卫都是年轻人,常年习武个个英武不凡,惹得徐地的妇人和少女都挪不开眼睛,看到中意的男儿,便纷纷拿着吃食、香囊朝他们的身上抛去。

诗言: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大庭广众之下赠送香囊佩饰,是赤裸裸的传情方式。

对此,侍卫长伍林目不斜视,死死护着赵无恤,其余人则没那么坚定,经验老到的羽林侍卫毫不客气地接过食物和香囊,眼睛瞄来瞄去,也在寻找自己的猎物。那些还是雏儿的则被徐地女子调戏得满脸通红,整个徐城沉浸在愉快轻松的气氛中。

赵无恤对他的戎右戎左道:“吴国常年征召劳役,随吴军征伐战累死似的男人很多,故徐地女多男少,十个月之后,城内只怕要多出不少新生的孩子了。”

但赵无恤也并没有像过去那样不近人情,约束兵卒,反倒乐见其成,要让赵徐更加亲近,没有什么比一堆赵父徐母的孩子更好的方式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无恤的心情很好,就在他打下徐城的这一天,北方还有一份家书送来,是季嬴的信,上面除了一些问候外,更有一个婴孩的掌印……

“七月二十七日辰时诞,重四斤七两,恭贺夫君又多了一位小公子……”

这是赵无恤的第三个儿子,无恤打算将他命名为“偃”,徐偃王的偃。就冲着这小子的面子,他便让羽林侍卫和入城的先锋们尽情接受徐女的勾搭,放松放松吧。

……

因为沿途太多围观的人,整整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赵无恤才从徐城南门走到了北门,进入了昔日的徐国宫殿,一直跟到这里,百姓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进入徐城第一天,赵无恤就已经得到了大多数徐人的好感和崇敬……

进入徐国旧宫室后,赵无恤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残破衰败。

旁边有徐国贵族讨好地解释道:“徐宫也是夫差的行宫之一,故曾经被修缮过,君侯今日可是要在此歇息?”

赵无恤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而是对旁边侍候的人说道:“延陵季子何在?带寡人去见他!”

第1086章 最后的君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面有人鼓起了瑟,敲起了鼓,还有吹笙的、击筑的,季札还听到外面徐地妇人和少女们吱吱喳喳的笑语,然后就是齐刷刷的脚步,这是步卒行进独有的声音。

他们为他齐声欢呼,声音流过徐宫中高耸的窗户,渗入厚重的桐木门。

这些声音足以让人动容,却不能触及季札的心房,他已经老迈到连离开回延陵都做不到了。这一年来,延陵季子的生命在迅速枯朽,一如吴国的国运一般——皮肤上长满老年斑,眼睛干涸失去了神采,食欲不振,只能靠一点流食维持生命,无力地躺在床榻上,为外面的鏖战焦心,却对大局一点办法使不上,在他神智渐渐不清楚后,也无法分享徐人的快乐。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英姿勃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脚步慢慢放轻,走到季札卧榻之侧,伸头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和关切。

直到季札虚弱地睁开眼睛,与他的四目相对,中年人矢状胡须下才露出了一丝笑。

“季子?可是将你吵醒了?”

“汝乃何人?是哪国诸侯?”吴语从季札口中蹦出,随即才换成了雅言,他已经分不清哪一种才是他的母语了,但他还是认出来了,中年人的冠冕服饰,是中原诸侯的规格。

“小子赵无恤。”面对八旬老者,中年人十分谦和,谦称小子。

“赵氏的人?”季札挣扎着爬起来,他看上去很虚弱,满是褶皱的双目似乎陷入了迷惑中。

“我与赵卿相善,也见过他的诸多族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叫做赵无恤的啊……”

他口中的赵卿自然不是赵鞅、赵无恤,而是赵武。但随即,季札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赵武已经死了,现在已经不再是他年轻时候了:“你是赵文子的儿子、孙子?”

“是曾孙。”

赵无恤摸摸老人的额头,他皮肤湿乎乎的,沾满汗水,又冷又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轻微的喘息,果然是病的不轻啊。

于是他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接过灵鹊医者送来的药,耐心地喂老人服用。

季札去年这会来徐国为他的老友徐国先君扫墓的,但因为天降雨雪,腿脚酸痛,甚至难以回延陵去。拖到了今年吴国与赵国交兵,就更加回不去了。

据徐人说,自从今年入夏以来,季札病情恶化,神志不清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唠唠叨叨地讲起他年轻时候出使中原,与卿大夫们交游的往事。毕竟他已经八十八岁了,大概是这世上最年长的人,又经历了太多事,不管以前多么精明睿智,到了这会也成了一个迷茫的老者。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糊涂的老人,却在赵军即将攻到徐城时,回光返照般猛地转醒过来,他亲自出去制止了城内吴军的抵抗,让他们将兵器交给徐人和赵军前锋,还再拜请求徐人不要对吴人加以报复,残害他们。

季札不但在吴国人心目中是不可违背的长者,在徐国,因为他曾经与先代徐君交好,为了守诺而在徐君墓前挂剑相送,由此留下了美名。在徐国被吴国征服后,季札也多次出面维护徐人的利益,劝阻夫差的横征暴敛,徐人心中十分感激,也愿意听他的话。

于是,这才有徐城的不战而降。

但当赵无恤赶来探望时,季札又陷入了神智不清中。

赵无恤喂药的时候,季札就静静地靠在榻上,看着这位诸侯,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他曾祖父赵武的事迹。

“赵文子比我年长许多,却极为谦和,文于其中退然如不胜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其口,我到了晋国遇到了他后,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人物,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他秉承悼公遗志,与韩起、魏舒克制范、荀。然国资蓄于私家,六卿才能卓越,家臣任要职,而公室腐败,国家险象环生令文子痛不欲生,常与我嗟叹,说不知道晋国和赵氏的未来将去往何方,就这么常年忧虑,年过五旬便郁郁而终……”

说到这里,季札仿佛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抬起头,问赵无恤:“如今距赵文子卒,过去多少年了?”

赵无恤放下药碗,“曾祖父已逝去已经五十三年了。”

“五十三年……已经过去了五十三年……”季札忽然喘息了起来,过了半晌才缓过气来,拉住了赵无恤的臂膀,追问道:“晋国的叔向、韩起、魏舒呢?”

“卒了。”

“郑国的子产,齐国的晏婴呢!?”

“子产已逝去三十多年,晏子亦已卒十多年……”

“卒了,都卒了……”季札无力地松开了手,苦笑起来,山羊胡子微微颤动。

“到头来,只剩下了我?”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里,他是弭兵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后君子了。老人眼中晶莹的泪水,让赵无恤也为之动容,眼看季札的哮喘越来越严重,连忙召唤医者过来看看。

灵鹊医者诊脉后,对赵无恤说季札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季札躺了回去,闭了会眼,似乎在消化这些他早已知道的消息,亦或是在梳理自己脑海中的时间线索,过了半晌再睁眼时,他的目光恢复了几分清明。

“原来是赵侯,你来了……”

……

赵无恤本欲离开,此刻见季札转醒过,便颔首道:“按照季子让徐人和吴国降兵带的话,无恤如约而至。”

“老夫也是糊涂,然赵侯见笑了,不过当年在晋国时,老夫见赵魏韩三家英才璀璨,便预言说,这三家未来一定会壮大,可惜我的见识还是不如孙武,没有料到,五十年后,赵氏已经代晋为诸侯……”

季札笑了起来,看来当年他的老友叔向和晏婴相互的担心,已经成为了现实,而且赵国在雄霸北方后,江淮也要受其波及了。

季札是南北通好的见证者,他从小接受诸夏典章的教诲,非常渴望吴国能够重新融入中夏。可他活得太长,不得不目睹吴国难以避免地滑向野蛮,因为只有抛弃下限的野蛮才能吞噬文明的楚国,他更亲历了这次夫差北上中原的进军,看着他猖狂,看着他狼狈落败。赵军来势汹汹,甚至连季札都来不及撤离。

归根到底,他都是吴国的老公子,如此情形下,依然不忘为吴国的未来担忧,他请赵无恤来此的目的也是如此:“赵侯已经得到徐城,席卷淮北,接下来,还想要继续南下江东,配合楚、越灭亡吴国么?”

“若我说会呢?季子会做什么?”

季札苦笑道:“老朽已经一只脚踏入坟冢中,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可悲啊,老朽一生都渴求吴国重新融入中原,到头来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但老朽还是要奉劝赵侯一句,过犹不及,赵国若是南下,只是在为楚、越做先锋,江南卑热,赵军水土不服,人心思归,是无法守住的。夫差不顾后方越国威胁,执意北征的教训,还望赵侯谨记啊……”

“季子言之有理,但我就算肯放过吴国,夫差肯忘记这次大败的屈辱么?过上几年,若他能打败勾践,击退楚国,是不是还要再度北上,来报复赵国呢?到时候寡人击之,吴国一样会灭亡,先亡后亡,有何区别?”

季札默然不语,这的确像是夫差的性格,他心中顿时产生了一股无力感,就算现在劝阻了赵无恤南下,吴国顶住了楚越的进攻,可迟早依然会灭亡啊,中原一败,吴国维持了百年的“势”就全部泄了。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是无法接过那柄吴王之剑,大肆杀伐的,所以曾经几次逃避了自己的责任,但这一刻,公子季札心中却有几分后悔……

或许当初自己接过吴王之位,致力于让吴国脱离野蛮,融入诸夏,虽然无法称霸南国,虽然无法与楚赵抗衡,但至少能小国寡民地存在下去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逃避掉的责任,迟早会来,那些他早就该做的事,现在做还不晚。

季札再次尝试坐起来,但事实证明这对于他来太困难了,在赵无恤帮助下,他才勉强起身,随即伸出一只枯槁而遍布斑点的手,放在赵无恤肩上道:“夫差不致力于德行,而试图用武力争夺诸侯,遭遇大败。可吴国百姓有什么罪过呢?季札感情赵侯能放过吴国一次,以此使你得到好名声,同时也能致力于德行,安定徐国地百姓。至于夫差……”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只剩恳求般的呓语:“老朽会写一封帛书,劝说夫差,让他放弃淮北之地,并向赵侯屈服!”

他甚至都没有提议亲自南归,因为冥冥之中,季札仿佛知道,他这身体,恐怕到不了姑苏,回不到吴中了,这一次,他恐怕也熬不过去了!

第1087章 季子挂剑处

季札是中原诸侯无不崇敬的君子,也是弭兵时代最后遗留的活化石,他腹中装着数不尽的诗书,甚至包括许多在王子朝之乱时焚毁流散的周室典籍。

虽然有心将季札带去临漳学宫供起来养老,但考虑到他的身体,赵无恤也不忍忤逆老人的意思,他让随军的灵鹊医者好生照料,这些人是这时代最出色的医生。想着等他身体好转,就将季札送回吴国,让他能够在家乡渡过最后的时光,也顺便再做一次南北和平的使者……

赵无恤也宽慰季札,说他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有大碍,不过赵无恤也说不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历史上季札究竟是死于何时何地。

然而随着天气一日日的寒冷,季札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别说下床,连挪动一下身体都困难了。

“我到不了延陵了。”清醒的时候,季札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带着一丝欣慰。“老朽活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去见昆父兄弟了,吾兄诸樊、余祭、余眛,他们容忍我束发结髻,穿着宽衣广袖,因为那时候吴国人一直觉得,回归宗周的郁郁乎文哉,这才是吴国的未来,可惜啊,后来世道变了……”

“赵侯啊,老朽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何昊天上帝和司命神让我在世间逗留如此之久?我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他们有什么用?”季札斑斑驳驳、瘦如枯枝的手指瑟瑟颤抖。“如今老朽明白了,昊天上帝,大概是想要借我的眼睛,看完整个过程。”

“什么过程?”

“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他看到了弭兵条约变成一张空文,看到吴国不可避免地向着野蛮滑落,看着列国抛弃了礼仪和信用相互兼并,邦无定交,士无定主,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一切善的东西销声匿迹,恶的东西喧嚣尘上。

“当老朽以为这就算完了,昊天上帝又让我看到了别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革命。昔有武王革命,如今也有赵侯革命,周人革的是殷命,赵侯革的则不止是周命,更有三代旧制之命。我对言偃寄来的信中所说的鲁国新气象一直十分向往,更想看一看晋国……不,是赵国的国风。还有赵侯曾经对孙子所说的,天下定于一……”

说完后,季札的眼睛又绽放出了光彩。

“弭兵是件好事情,但列国终究没有放下贪欲与怨恨,再度起了兵戈,或许等赵侯真的实现平天下之愿后,真正的弭兵才能到来,而唐虞夏商周的数千年璀璨,也能让士人好好静下心来总结……”

赵无恤露出了笑,那同样是他的期望:“必不让季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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