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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皇师-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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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对话加速了蓝玉的灭亡,因为朱元璋很愤怒,他无法忍受蓝玉挑拨自己两个儿子的关系,他认为这已经不仅是多管闲事了,更是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有了这些关系在里面,朱棣并非是与蓝玉案完全无关的人。相反,他其实都参与其中,而且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定要说的话,蓝家的仇,其实还有朱棣一份。

夜殇是真的信错了人,朱棣不会为蓝家平反,反而会将她和蓝家一切有关的人全部杀掉。

第三百八十四章 恨别鸟惊心

卧房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夜殇急急忙忙从小厨房跑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热好的牛奶。

墨瑶怀里抱着小小的男婴,不停的轻声哄着。

夜殇将牛奶端进屋里,说道:“真想不到养小孩儿这么累,比我在外面打仗都累的慌。”

墨瑶小心翼翼的接过夜殇手里的牛奶,笑道:“养孩子是精细活,跟你们在战场上的情况哪里能比呢。”

夜殇撇撇嘴一脸嫌弃,但还是能看出她十分喜爱这个可爱的小婴儿。

“名字就叫靖祺对么?”墨瑶温和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夜殇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小脸蛋,点头道:“是啊,平安吉祥,这个孩子是蓝家现在唯一的骨血,我不期待他有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我父帅在天有灵也可以安心。”

墨瑶轻轻点头,看着蓝靖祺喝完奶之后平静的小脸儿,忍不住叹息道:“如果我们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多好。”

夜殇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既然已经足月,在外人眼中兰陵侯夫人已经平安产下麟儿,夜殇的假也就是休完了,该回京城了。

“过两天我先启程回京,你带着靖儿留在这里吧。”

听到夜殇这样说,墨瑶怔怔抬起头,她想表示反对:“可是我不想离开你身边啊。”

夜殇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道:“靖儿还小,禁不住总是长途奔波,而且按理说你现在还在月子中,怎么能跟着我乱跑呢?你就在庄里先带着靖儿,等到过几个月我自然会让清弟来接你们进京的,你们不在我身边我还不太放心呢。”

墨瑶知道她说的有理,只得点头同意,只说:“晚上我替你收拾行李。”

墨瑶也说不好为什么,这次夜殇回京让她心里觉得特别不安,到底这种不安的感觉来自何方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不踏实。

“磬,我不想让你回去……”墨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任性罢了。

夜殇稍稍一怔,随即安慰的笑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回京城罢了,又不干嘛。”

墨瑶咬着嘴唇,她不敢把自己心里的不安告诉她,因为觉得那会让她的心情也跟着不好,所以只好忍下。

“嗯,你自己多小心。”最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嘱咐,就抱着小小的靖祺目送夜殇离开的背影。

墨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总是会看到她离开的身影,从相遇到如今,无论过了多少年,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样,一次次的看着她离开。

夜殇启程返回京城的消息被纪纲提前知道,他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朱棣。

朱棣一直都没有动手对付夜殇,是因为他不想打草惊蛇,也是因为他不希望叶羽知道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朱棣是知道叶羽和蓝磬之间的感情的,这件事他多少也从江月那里听说过。

于是,得知夜殇启程往京城赶了之后,朱棣立刻下了道圣旨,任命靖国公叶羽为钦差大臣,替天子南下到南境巡边。而怜香长公主则破例可以跟随夫君一同出行,可以到南境探望远嫁云南的妹妹芷凝。

怜香一直纠结馨宁离不开自己,但最后朱棣说好歹馨宁也已经三岁了,有嬷嬷在身边就好了。

叶羽也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跟怜香一同出游了,便软磨硬泡劝她暂时放下馨宁,过一过二人世界。

“人多说做了母亲的女子眼里只有孩子,原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自从宁儿出生,你眼里都看不到我了。”

这种好像在撒娇吃醋的话亏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怜香对这货耍无赖的样子一贯没辙,最后只好妥协。

“并非我眼里只有宁儿,她还那么小,怎么能轻易离开娘?倒是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跟孩子吃醋么?”

叶羽见她妥协,便嬉皮笑脸的搂着她的肩膀,道:“宁儿交给嬷嬷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最后,一番纠结之后,叶羽带着怜香启程了,与他们二人一同出游的还有杨澈和杨雪笙。

将叶羽和怜香支开,朱棣决定隔离夏空和江月,毕竟江月如今快要足月,对夜殇下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风声的好。

朱棣以陪伴江月待产为名,让夏空搬到了贵妃居住的甘露宫中。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夜殇回京。

夜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回到京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入宫向朱棣报到,而朱棣早已在东暖阁外准备好了,只等夜殇自投罗网。

可怜夜殇刚刚踏入东暖阁的庭院,便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锦衣卫拿下。

夜殇怔怔看着从内殿走出的纪纲,她此刻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纪纲会与自己站在对立面。

内心突然的空洞让夜殇呆愣着不知所措,只是任由自己曾经的手下将自己牢牢的锁起来。

夜殇万万没有想到,同样的事情竟然会毫无预兆的发生两次,只不过,上一次被突然捉拿下狱的是蓝玉,而这次,换成了身为子女的自己。

朱棣冷着一张脸缓缓走出东暖阁,他看着夜殇的眼中稍稍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便下定决心轻声说道:“将兰陵侯关入诏狱之中,等候朕的旨意。”

朱棣的命令果决而干脆,不带丝毫的情感。

然而,无论是此时铁了心的朱棣,还是呆若木鸡的夜殇,他们都在听到接下来那句话的瞬间脸色大变。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太医!太医!贵妃娘娘不好了!”

夜殇猛地回头看向东暖阁的大门口,她目光的尽头,空洞打开的殿门外,淡淡柔靡的日光缓缓泻成温柔的霓裳,霓裳下是倒在平金地砖上的一袭绯色绣金团凤华贵宫装的江月,她身下流出的鲜血缓缓洇成一条长河,一点一点缓缓漫延,开出一朵惨烈的鲜红。

在如今的夜殇眼中,江月的身后是皇宫内无尽的黑暗,那么黑,像可怕的死亡一样,要吞没她柔软的身躯。

夜殇的头脑一瞬间一片空白,像有一把尖利的锥子在脑中用力地搅啊搅,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本能地用内力震开抓住自己的锦衣卫,然后狂奔过去,紧紧抓住江月的手。

江月痛得脸都扭曲了,说不出话来,目光定定地盯着夜殇的脸,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朱棣很快来到江月身边,一把抱起她直奔内室,怒吼道:“太医呢?太医!”

夜殇重新被锦衣卫牢牢抓住,身上的镣铐捆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再无力挣脱。而她只是傻傻看着眼前的地砖,看着上面江月留下的血液,渗入她的内心,和着刚刚夏空凄凉的悲鸣,形成了绝望的源泉。

第三百八十五章 难产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被朱棣叫到了东暖阁,包括宫中所有经验老道的接生稳婆。

他们进来的时候,江月已辗转在内殿的床榻上。剧烈的阵痛如森冷的铁环一层一层陷进她的身体骨骼,环环收拢迫紧。

江月陷在柔软如云的被褥中,整个人如失重一般无力而疲惫。半昏半醒间的疼痛让她辗转反侧,眼前如蒙了一层白纱,看出来皆是模糊而混沌的,隐隐绰绰觉得有无数人影在身前晃动。

八月中旬的天气,守在床边的朱棣额头上全是晶亮如黄豆的汁珠,他顾不及去擦一擦,伏在江月耳边道:“月儿,朕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江月勉力睁开双眼,疼痛使她的视线模糊,看不清朱棣的脸,只是他身上玄黑色绣着明黄飞龙的龙袍映入她的眼中,显得如此刺眼。

强烈收缩的疼痛逼得喉头发紧,江月的声音干涩,吃力摇头,道:“我、讨厌!你的、衣服!”

朱棣瞬间愣在原地,他看着江月死死闭上的眼睛,似是不愿在看自己一眼。

心中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朱棣死死咬住牙,似是在经历和江月一样的苦痛。

江月腹中绞痛,一时无力说什么。良久,沉重呼吸的滞纳间隐隐闻得炉中催产香料里夹杂了薄荷的气味,清亮苦涩地刺激着她昏沉的头脑。

朱棣脸上的汗珠一层层地沁出来,他不时抬袖去擦,却总也擦不净的样子。

一旁的太医讷讷的过来跟朱棣说:“陛下,这里血腥太重,您还是移驾外殿吧。”

朱棣生硬的摇头,只道:“朕就在这里,看着她!”

太医在这件事上秉持着绝不让步的决心,继续劝道:“陛下若在这里,对娘娘和皇嗣都不好,您身上龙气太重,还是移驾外殿吧!”

朱棣实在无奈,只好站起身,转身向外殿走去。

那太医稍稍追上朱棣的脚步,低声问了句:“有句话微臣不得不问陛下,若是有什么不测,陛下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朱棣倏地一惊,狠狠伸手抓住太医的衣襟,牢牢盯住他,怒道:“什么保大保小!朕要她们母子平安,否则要你们太医院全体一同陪葬!”

那太医顿一顿,霎时面孔雪白,颓然苦笑,“臣……明白……”

然而,在床上的江月却突然睁开眼,看着朱棣的方向,道:“若真不能保全,就舍母保子。否则,即使你让我活了下来,我也必然会做出比自尽更加惨烈百倍的事情来。今日你虽叫我活了下来,到时也必定会后悔万分!”

朱棣当然明白江月的话是说给自己听得,他又是惶急又是气恼,脸色铁青叱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没轻重的话,不怕不吉利么?!”

江月刚要张口说什么,却一瞬间觉得腹中阵痛一波又一波抵死冲上来,四肢百骸皆是缝隙般裂开的疼痛,浑身的骨骼似乎都“咯吱”挣开来。

太医的声音焦急不堪,向产婆道:“杵在这里做什么,娘娘胎动已经发作得这样厉害,还不上催产药来!”

江月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死死抓着云丝被的指节拧得关节发白,心底有低微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呼唤。

一簇簇粉红烂漫的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仿佛还是在北平燕府明月轩时的日子,在窗口望出去,风吹过乱红缤纷,漫天漫地都是笼着金灿灿阳光的飞花如雨。

泥金薄镂鸳鸯成双红笺。

朱棣江月,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春深似海。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多年所愿终于成真。

然而,榴花开处照宫闱,那明艳刺目的鲜红刺得江月大梦初醒,原来种种深情,竟然都抵不过皇权冷酷。

朱棣啊朱棣,我要如何恨你?又该如何继续爱你?

冷汗腻湿了江月的头发,昏昧中想着的尽是刚刚东暖阁外被镣铐捆绑的夜殇。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稍稍清醒一些,隐约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内殿的门倏然被打开,有人疾奔而进。

江月正心中诧异何人敢在东暖阁如此大胆,却听得周遭宫人们的惊呼不亚于她内心的惊诧,“产房血腥,杨画师还是回避吧!”

然而,不顾周遭的劝阻,温柔的声音依然熟悉在耳畔,冰冷的指尖被柔软的掌心合住,“月,是我来了。”

那样温暖的声音,江月在蒙昧中落下泪来,依稀还是年少时,或是避世于山中的那些年,夏空总是这样笑吟吟的对自己说,“月,是我来了。”

一颗心好似尘埃落定,还好,还好,无论人世如何变迁,夏空总是在这里,在这里陪着她一起。

费尽无数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心酸不尽却先安慰笑了出来。

江月眼中一酸,一滴清泪宛然无声隐没于枕间。夏空纤细的手温热地覆上她的脸颊,“月,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痛楚的辗转间,脑海中骤然清晰浮起相似的话语。这样的话,一门之隔的朱棣也说过。

然而此刻,却是夏空的言语最贴心贴肺,十数年情谊,总比拗不过命运的情爱更不离不弃。

多年隐忍的不诉离伤,此刻终于松弛了身心,把脸贴在她的手心,江月低低呢喃:“夏空,我很疼。”

夏空的声音和煦如风,“很快,很快就好了。”

泪眼迷蒙的瞬间,瞧见夏空向太医急道:“两碗催产药喂下去了还不见动静,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用重药么?”

太医似是被夏空的气势震慑,立刻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准备!”

“等一下!”夏空叫住了他,道:“我带来了南海的药草,当年下西洋之时番邦进贡的,陛下后来赏了给我,你们快去取了煎药!”

那太医一听说夏空带来了灵药,立刻喜上眉梢,只感觉重新又握住了一丝希望,马上点头如捣蒜一般,道:“下官立刻去!立刻去!”

夏空重新低头看着江月,凝眉看着她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颊,脑中一团杂乱。

第三百八十六章 玉容初断故人肠

东暖阁彻亮的灯火驱不散夏空心底冰冷的寒意,江月被送进内殿已经两个时辰了,现在连夏空都被请了出来,除了偶尔听见几声痛苦的**,再无半点动静。

稳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进来,端出时成了一盆盆血水。

朱棣看得心惊肉跳,几次要冲进去,李兴再三拉住他,劝道:“陛下不能进去,太医们正在为贵妃娘娘接生,等下就好了,就好了!”

趁着这个时间,夏空心底不停的在想着,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棣突然对夜殇动手了,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夏空现在最想理清楚的不是这个,而是江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东暖阁。

江月曾经把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跟朱棣说过,按理说朱棣是不可能让江月在这个时候听到风声的,自己也被安排进甘露宫居住,恐怕也是朱棣害怕让江月知道的原因。

现在再联想到之前把叶羽和怜香支开,夏空总算明白了朱棣的用心。

可是到底是谁把风声放出来的呢?

夏空现在心里很懊悔,下午的时候她临时有事回了趟湖心画馆,只留江月一个人在甘露宫中,也就是这个空档,让江月听说了东暖阁发生的事。

夏空心底冰凉,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站在内殿门口怔怔发呆的朱棣,目光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失望和悲伤。

经历了洪武和建文两朝,夏空原本以为朱棣登基后再也不会让历史重演,可难道那把龙椅真的能改变所有人么?难道无论是谁坐上去,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李兴端了参汤上来,朱棣烦闷地一气喝下,“怎么还没有动静?”

李兴也递了一碗到夏空面前,她端起参汤假意抿了两口,掩住沁入汤中两滴泪,心里实在是疼痛难当。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满脸大汗出来,深深吸一口气,“贵妃娘娘受惊早产,此刻已经不好。微臣医术浅陋,实在回天乏力。”

朱棣抬手就给了太医一巴掌,手背上青筋暴起,半晌道:“混账!你治不好贵妃提头来见!”

“陛下!娘娘出血不止有血崩之势,一直没有醒来,无力用劲,孩子的头一直出不来。臣以固冲汤给娘娘服下也不见效。”

朱棣面上微见悔意,一时间心绪难平,若是叶羽没有离开京城就好了,那杨雪笙就不会跟着他离开,凭杨雪笙的医术肯定能够帮助江月顺产。

然而此时此刻,只能全都依赖这名太医,只见他皱着眉头不停的思索,最后咬牙道:“陛下,贵妃娘娘大概是心气逆转导致难产,她原本体质温厚,先用山参吊住精神,再服升举大补汤。”

朱棣一听还有办法,立刻急道:“那还愣着干嘛!快,快去!”

那太医依言去准备,约摸一炷香功夫,稳婆出来时眉头已宽了两分,福一福道:“启禀陛下,娘娘服了药,出血少些了,太医说还要盐梅七个烧灰为末,再用陈槐花一两,百草霜半两为末,烧红秤锤淬酒让娘娘饮下。”

夏空此刻听稳婆说眉庄好些了,心中一松,顾不上朱棣在旁,连连道:“快去!快去!”

又过片刻,又一稳婆道:“娘娘已经苏醒,现下能用力了。”

玄凌面色稍缓,喜道:“快,只要你们让贵妃顺利生产,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们!”

那稳婆喜不自胜地应了一声,赶紧进去复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空几乎感觉自己僵立成了一块石头,只听内殿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仿佛宇宙洪荒之际忽然看见旭日初升一般,瞬间照亮了无望的等待。

一直跟在江月身边的幻灵第一个跑了出来,她喜极而泣,“恭喜皇上,贵妃娘娘产下皇子。”

夏空心口一松,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软软倒在座中。

朱棣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喜道:“好!太好了!这是朕第五个皇子,朕去看贵妃。”

夏空正待跟着朱棣进去看江月,忽见稳婆丢了魂一般跑出来,两手沾满了鲜血,指尖犹自滴落鲜红血珠,惊惶道:“不好了皇上!贵妃娘娘出大红了!”

东暖阁内殿还是旧日格局,唯一不同的是房中有浓重的血腥气,躺在湖蓝弹珠纱帐之中的江月似一尾上岸太久的脱水的游鱼,轻飘飘地蜷缩在重重锦被之中。

江月的脸色像新雪一样苍白至透明,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是朱棣所认识的江月从未有过的脆弱感觉,仿佛一朵被秋雨浇得发乌的菊花,转眼便要随着秋的结束而湮灭。

朱棣轻轻揭开锦被,整床雪白的被褥全被鲜血浸透了。

有凉风从窗缝中忽忽透进,轻微的凉意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还未觉得疼,只晓得冷浸浸的整颗心都像是冻住了,夏空忍不住战抖了一下,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了开来。

跪在一旁的太医搭着江月手腕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旁边的助手一叠声地叫:“拿牡蛎散来!”

片刻,太医搭在江月腕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低低道:“不必了……”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

忍不住心中狠狠一痛,夏空骤然大哭起来,“谁说不必了,谁说的!去拿最好的药来,治不好月,我亲手杀了你们陪葬!”

幻灵绝望的哭泣似绞绳一般一圈圈缠上夏空的脖颈,叫她窒息。

江月散乱的发髻旁插着御赐的一双明珠金钗,衬得一对眼睛愈加失去往日的神采——她兀自睁大双眼,眼中闪烁着与太过苍白的容色截然相反的黑幽幽的光芒,晶莹澄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站在床边大哭的夏空,轻轻唤道:“夏空……”

夏空脚下一软,伏在她枕边,落泪道:“月……”

她艰难地伸手,轻轻抚上夏空的脸颊,柔声道:“你别哭啊,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哄我,怎么今天倒是你不停的哭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 花落人亡

夏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强烈的悲伤绞的她胸口闷痛,堵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轻声的呜咽。

按照江月的吩咐,屋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朱棣与夏空在她身边,她吃力地伸出双手,“抱抱,给我抱抱孩子。”

朱棣立刻安慰道:“你现在身子虚,等好了再抱吧,日子还长呢。”

江月轻轻摇了摇头,她产后无力,摇头的力气只带动耳上碧玉银叶耳环轻轻一晃。她极力笑着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朱棣听她这样说,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夏空则已经垂泪不已,哭道:“你别这样说!很快就会好的!别瞎说!”

朱棣怔怔的把孩子送到她怀里,江月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发颤,亲昵地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宠溺中多了些舍不得,“你瞧,他这样小,这样软。”

这话像是说给夏空听,更像是说给朱棣听。

朱棣强压下心底的悲伤,笑道:“是。不过很快就长大了,很快就会和他的兄长们一样,成为国家的栋梁。月儿,你好好养好身子,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最有作为的一位藩!”

江月恍若未闻,目光爱怜地留恋在孩子身上,像是看也看不够一般。半晌,她抬起头看着朱棣,问道:“你这皇帝当得快不快活?”

朱棣一怔,眉心瞬间凝上疲倦和伤心的情绪,沉默不语。

江月淡淡道:“是了。你曾经是美名遍天下的一代贤,如今是九五之尊的当今圣上,你都觉得疲惫,又何必再期盼我们的孩子成为什么有作为的藩呢?”

朱棣素知她的性情,一时间也是语塞。

“我的孩子不会在意这些。”江月淡淡的说着,转头去看夏空,低低道:“石头呢?”

夏空只感觉喉咙在一瞬间哽住,她瞥眼看了看朱棣,只见他一脸铁青,不知所措的坐在床边。

“石头没事儿了。陛下让她先回府休息,有些误会等你好起来再说。”

这当然是假话,朱棣听到的一瞬间也是目光闪动,但听在江月耳中却很受用,她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安心的笑意。

似乎是听到夏空说夜殇暂时没事,江月终于肯正眼去看朱棣,她柔声说道:“四哥,你抱抱我们的孩子。”

朱棣目光眷眷看着孩子,双臂微微发抖,他知道,如今江月对自己的温情,全部都源于她在虚弱之中思考能力的减弱,否则夏空那么蹩脚的谎言怎么可能轻易就糊弄过去。

朱棣此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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