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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皇师-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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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目光眷眷看着孩子,双臂微微发抖,他知道,如今江月对自己的温情,全部都源于她在虚弱之中思考能力的减弱,否则夏空那么蹩脚的谎言怎么可能轻易就糊弄过去。

朱棣此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江月,因为夜殇已经被纪纲的人关入了诏狱之中,愧疚一点点从心底蔓延开来,和着此时江月弥留之际给他带来的悲痛,汹涌的席卷全身。

朱棣一向沉静的脸庞苍白得吓人,眼底尽是血丝,憔悴支离。他只是沉默面对,没有再压抑自己起伏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像抱着稀世珍宝一般亲吻着孩子娇嫩的脸颊,终于欢喜地落下泪来。

他伸手揽住江月,这样的姿势叫他吃力,可是他的神色这样欢喜,轻声道,“月儿,你知道么,你给我生下这个孩子,是我自仪华去世后最开心的时刻。”

“是么?”江月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她逐渐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泽。江月的笑容似绽放在初秋的第一朵新菊,那样幸福而明艳。

片刻,她问道:“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吧?”

朱棣点点头,“等你好起来再给他取,好不好?”

“熠。就叫熠好不好?”

朱棣眉间掩饰不住的悲伤,却笑着不住点头,道:“好。熠熠生辉,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江月笑着与他对视,但神色好像很倦,眸中多了一份沉静的空灵与欣慰,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不堪重负地侧首,如羽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坠落,渗入朱棣的皮肤,温热的一点。

朱棣在轻抚中拭去她眼角的泪,“你不要再多想,好好把身子调理好才是正经事。现在孩子也出生了,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江月轻轻颔首,“你要陪着孩子长大,永永远远,不要让别人欺负他。”她温柔地靠在朱棣胸前,声音含着满足,渐次低下去。

朱棣顾不上任何,只是无声的点着头。

江月强撑着精神,道:“石头她,从来都对你忠心耿耿……四哥,你不要怀疑她……还有小羽……好不好……”

朱棣紧绷着脸,他心底做不出任何承诺,只得沉默的点了点头,不做过多的言语。

“我累了,夏空……”江月微微伸出手,与夏空的手在空中相遇,“你要帮四哥好好照顾熠儿。还有,你要当心……让小羽……也要当心……”她逐渐无声,安静地依靠着朱棣,良久,良久……

仿佛还是在十几年前,夏日的午后,院子里的芭蕉似清水洗过,绿得能滴出水来。

一袭樱色长衫的江月安静坐在明月轩的流筝亭内,垂首抚琴。樱红丝被齐齐盖在她胸前。

朱棣至今还记得,那年盛夏的初遇,小亭中石台边,有女静静,一方古筝,一盏茶杯。纤手轻抚筝弦,一缕青丝倚肩滑下,指尖滑动间,一曲只因天上有的旋律绕耳而来。

蓦然间,琴声渐亮,混入浑浊世间,添了几分凝噎哽滞之气,时而明快,时而背离,似是怀念,似是感伤,却又有着说不明的清爽快乐,让人捉摸不定。

盛夏的凉亭中,粉衣女子垂首抚琴,石阶之上,墨色长袍的男子默然矗立,静静观看,微风拂过她鬓间的秀发,也吹起他的长袍下摆,同样的节奏,似是同调,就在那一刻浑然一体。

此刻江月唇角含着恬静的微笑,夏空握着她的手,在她含笑的眼里再次看到如梦的往昔,年少时的天真烂漫,少女时的真心期许,穿越后的携手相伴,二十多载岁月,她最终还是在自己心爱的人怀中安静的离开。

她原本刁蛮任性,却为爱变得沉稳懂事。她是个至情专情之人,为爱而生,爱的轰轰烈烈,无怨无悔。

朱棣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渐渐失去的知觉和意识,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作为一个帝,朱棣从没有如此脆弱过。

朱棣此生此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伤心,他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一般哭的绝望伤心,死死环住怀里的江月,放弃了一切属于他的骄傲,发泄出心中所有的悲伤。

夏空怔怔退却两步,低低呢喃,“月……我该如何向小羽说?又该如何拯救石头?”

夏空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江月再也不会回应她任何话了。

夏空缓步踱出东暖阁去,夜色流觞,黎明前的寒意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上她的身体。

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梦魇所带来的焦灼与无力像汗液依附在她的身体,让她几近虚脱。无边的浓墨黑暗从头顶泼洒而下,有冷冷的雨丝滑落,宫墙底下的青苔带着潮气蔓延而入,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江月走了,陪伴了二十多年的江月还是走了。这世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是像她一样的,夏空了解,自己这次是真的失去这个朋友了,不同于建文元年,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回天的可能。

夏空麻木地走着,身后远远传来云板的丧音,哀恸声四起,尖锐的报丧声惊破了后宫沉郁的黑夜。

“贵妃娘娘薨!”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要把夏空淹没,她颓然坐在永巷冰凉的青石路上,失声恸哭。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此生不渝

云南城外,官道上,今天是秋老虎发威的日子。大太阳洗礼下,过路旅人皆热汗淋漓。一匹金棕色的马儿,背上载着两名年轻人,轻松地往不知名的方向闲荡晃悠。

“我说娘子啊,你从刚才就一直玩着那把纸伞,是怎么了?”马上的青年一手抓着缰绳,一边搂着怀中的美眷,轻声细语的口吻中略带被忽视的不满。

青年的怀里坐着一名优雅娇柔的白衣女子,凉风吹起时,两鬓乌亮的黑发秀美清丽。女子将视线从手上的纸伞移到青年脸上,双目清朗洁净,暗示着那不符合羸弱外表的强劲灵魂。

“难不成跟一把纸伞吃醋了,相公?”女子莞尔一笑,她眉目如画,清润干净的嗓音更显得离尘脱俗,风姿绰约。

“是是是,实在是因为娘子一路都没有正眼瞧过在下了。”青年虽然毫不留情的吐槽,但依然难以掩饰他发自真心的宠溺温柔。

“诶,就快要下雨了,先准备好才不会淋到雨啊。相公前日不是才受了风寒?”

长年累月的征战和操心,使得叶羽原本就被病痛缠绕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后变得十分脆弱,只是吹点秋风就发烧,让怜香在那段时间实在担心不已。

叶羽忍不住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似乎立刻回想起了那次高烧时头痛欲裂的感觉。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每每提到这件事时,怜香都会用尽各种办法奚落自己,比如如今这一副太过娇滴滴的诡异模样。

叶羽也能理解怜香的心情,毕竟自己的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差劲,过去的顽疾也进一步演变成了不治之症。

原本最开始被杨雪笙努力克制住的血瘀之症,如今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虽然叶羽平时很少表现出来,但怜香依然知道,他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再加上当年在宗人府中受到的酷刑,也许是腿伤好了之后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随着年岁的增长,每到阴雨天气的时候,叶羽的腿就开始疼,有的时候甚至痛的连觉都无法安睡,怜香经常在半夜感受到他因为疼痛而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每当那个时候,怜香都很难过,但她从来不说,她知道叶羽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她便配合他一起演戏,哪怕知道他真的很痛苦。

“怜儿,麻烦你了,别用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说话。”

“真失礼。亏的我突然间对你这么温柔,你反倒不高兴了?”怜香叹了口气,“说起来,你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反正到外头晒晒太阳也有帮助啊。”叶羽蛮不在乎地说道:“还有,谁说温柔一定要这么风骚了……”

“风骚?”怜香气愤的冷哼一声,一手自然地转着纸伞,“你懂什么叫风骚么!”

叶羽贼兮兮的说道:“你没见过那白玉轩的柳姑娘,那才叫卖弄风情的精髓。”

“你怎么会对白玉轩里的姑娘的技巧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啊?!”

怜香莫地降温的声音,却没让叶羽多警戒,只见他呵呵地笑了笑:“公主放心,我在柳姑娘心里可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

“那也得要她试过后才知道吧?”怜香生气地捏了他的手臂,看到叶羽皱起眉头瑟缩了一下,这才总算满意一点:“原来你也上过青楼妓院,我还以为你是个古板迟钝的呆头鹅呢,啧啧,还真是看不出来竟也是色狼一匹。”

揉着被捏的手臂,叶羽懒洋洋地回:“男人嘛!逢场作戏啊……为做大事所以得上青楼喝花酒啦……我可以说出各种借口,你想听哪个?”

“我都不想听!不过下次,我们一起去喝花酒吧?”

叶羽立刻被妻子俏皮的话逗笑,相较于怜香的兴致勃勃,他只是扬起招牌式的微笑:“怜儿,你若女扮男装去了青楼,恐怕要迷倒无数女子了,为夫可是不够瞧的。”

“说起来……之前墨瑶姐姐中秋选婿的时候,若我也去凑热闹,墨瑶姐姐八成是会选我的!”怜香笑嘻嘻的望着叶羽,“你看我和墨瑶姐姐现在感情这么好,若是那时我女扮男装去参加玄虚,肯定没有蓝大哥什么事儿了。”

“那么,公主殿下是不准备要我这个驸马了?改娶妃了?”

怜香咯咯的笑着,道:“驸马又跟墨瑶姐姐吃醋了么?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爱泛酸?”

叶羽无奈的笑笑,不去回答。

怜香满眼笑意,笃定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的丈夫!”

叶羽不由得发出叹息。

这么直接而炽热的言语,毫无掩饰的渴望和深爱,全部都是怜香将自己的心抢来的武器。他双臂微微收紧,让怜香窝在自己怀里,满足而祥和地眯起眼睛。从经过的旅人看来,现在的他们只是两个恩爱非常的寻常夫妇。

“公主,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调养自己的身体。然后,带你一起到世界各地去。”叶羽轻声说,“就算将来我们有一天会因为死亡而分开,我也会去找你。我一定会去找你,即便在下一世也会遇到你!让我们再次在一起!”

这番告白坚毅无摧,这些言语直凿入心,却使怜香苦涩地笑了出来。

“瞎说什么傻话!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什么分开!”她温柔而平静地说。

“……你说的没错。”叶羽平和的一笑,不再言语。

这时,天空细细柔柔地下起雨。东边是灿烂的太阳高挂,这头却温暖优美地下着细雨。怜香打开准备已久的纸伞,为两人妥善地遮蔽阳光和雨水。

叶羽看着怀里的怜香,忍不住慨然低语:“有晴无晴,岂有怜香深情?”

听到这话,怜香果然又红起脸,眼底略有雾气,促使她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声回应:“有雨无雨,难胜此生不渝。”

此生不渝。

叶羽的眼神温柔的像是可以流下泪,想起过往好几次的月光夜雨,他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望着皎洁的明月,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

现在,世界下着这场少见的太阳雨,而他的身边早已有了她。于是今后无论海会继续流往何处,风会不停吹向何方,也不再使他迷途。

“怜儿……姐姐?”

正跟叶羽在云南城内闲逛的怜香一听到这道呼唤,立刻迅速的惊愕转身,后方站立一名身穿华贵服饰的年轻少妇,与自己相仿的眼睛也透露出与自己同样的惊讶。

有所差异的是,当怜香完全睁大不可思议的眼时,对方脸上已浮现完全的喜悦与感动。

“小……小皇妹?”

“果然是你,怜香姐姐!”芷凝兴奋地握住怜香的手,眼底泪珠打转,“我刚才就一直在看你了,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但果然、果然是你,怜香姐姐!”

怜香也是一脸兴奋的握住芷凝的手:“好久不见,小皇妹。”

芷凝点着头,激动的泪水滑落:“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你。”

芷凝当然没有看漏怜香身旁的叶羽,她激动的看着他,开心的笑道:“姐夫!”

叶羽温和的冲她点点头。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怜香用手指轻拭她脸颊的泪痕,“别哭了,要是被沐昕小子看到,还以为哪个登徒子轻薄了你呢。”

“他……是不可能看得到的。”芷凝的喃喃低语并没有被忽略,怜香立刻想到了建文年间发生的那件事。

对了,叶羽还不知道……

怜香迅速瞥了一眼身旁的叶羽,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对方不解的眼神,但他也不急着去询问,只是安静的等着,等到合适的时机怜香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简短的和小皇妹聊了聊,由于对方还有事,便约好改日再登门去看她。

回到客栈之后,叶羽给怜香倒上一杯茶,这才听她慢慢的解释。

“沐昕小子失明了。”

叶羽状似了解地点了下头,平静问道:“原因呢?”

这个几乎是冷淡无情的响应,并没有让怜香觉得生气,因为叶羽就是这样的人,越心急如焚外表便越冷静平稳……不,那其实不是冷静,那叫僵硬。

“还不就是宫廷斗争吗?你离开后,建文帝的手下不晓得给沐昕小子下了什么毒,命是救回来,但双目却失明了。”

想起多年前芷凝哀伤的容颜,怜香又想起了那种心疼的感觉。

功名利禄本不是那名府公子追求的东西,可一旦尝过为朝廷奔走的正义感、得知备受尊崇的至高荣誉后,似乎也就煞不住脚步、回不了头。

为国家效忠是美丽而远大的理想,但那跟所有金钱富裕都是同等的毒素,侵入骨髓后便再也舍弃不了。若不是因为遇到叶羽、若不是想要效法那正直尊贵的存在,沐昕还会只是一个不威胁到他人的普通府公子罢了。

怜香又倒了杯茶,想着芷凝自嘲地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明明是比她小了很多的妹妹,如今看来却疲惫了许多。

自己在那个时候,也一定是这个样子吧?怜香回忆起多年前扳断金钗的夜,掌心似乎也就窜起了刺痛,滚烫而湿濡。

“明天,带我去见他们吧。”

叶羽发出轻悠如风的低语,听来却比叹息更令人难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异域风情

跟怜香到达沐昕府邸时,芷凝怀里抱着满周岁的婴孩站在厅内迎接。

昨日太过匆忙没有好生注意,但现在的芷凝看起来成熟地让叶羽恍惚,昔日的少女如今已是一名母亲。叶羽不由得望向怜香,察觉她即便做了母亲,却依然保持着当年的纯真之感。

这到底是好是坏呢?

叶羽扬起更为柔和的微笑。他站到芷凝的面前,一袭白衣素雅简洁,衬托出那绝对的清逸面貌。

芷凝望着这名以为一生不会再见面的人,多年来曾有过的无理埋怨,也随着那道熟悉轻唤而消散。

“凝公主。”

这名男子,在靖难的时候左右了皇宫与国家的命运。而对芷凝来说,反复的日子里仍清楚地记忆着、那天阳光灿烂之下,叶羽将照顾怜香姐姐的请求托付于己的眼神。

莫怪沐昕像发了疯似地只想着要救出叶羽,就连芷凝自己也抵抗不了,那双绝望中透着仰赖的眸子。一旦望着你,就让你感到世上只存在自己——任何人也拒绝不了有着如此眼神的叶羽。

于是不自量力、于是自招祸端。

芷凝捂住脸庞,溢出眼眶的泪水滑下手指,连一句场面话也挤不出来。这时,感觉到叶羽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芷凝不禁为此破涕为笑。这样对待自己的方式,她曾经见过无数次,见过叶羽也是这么安抚怜香姐姐的场景。可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四人在一起聊天调侃的皇宫,已经再也回不去。

芷凝抬起头时,见到了站在怜香身边时,叶羽的微笑。

“滚,我不想见任何人!”

房门外,芷凝忧伤的侧脸,伴随着里面男子丢弃东西的巨响,在叶羽的眼底显得格外清晰。

“沐昕,你别这样……我带了你最想见的人来了。”

“滚啊,我谁都不想见!我不要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三公子。”

叶羽开口的瞬间,所有吵杂都停止了,连世界似乎也不再运转般,安静地能听到里面男子传来的沉重呼吸。

“……叶大哥?”那道如孩童般迷惑又惊喜的语气,使芷凝咬着牙,制止不下突生的泪水。

“嗯,是我。”叶羽柔和地应着:“我可以进去吗?多年不见你了。”

沉默了一阵子,男子用着平平板板的声音回道:“不,请你别进来。”

“沐昕!”芷凝立刻准备出声责备。

叶羽抬高一手,示意芷凝噤声,“我明白了,便如你所愿。但我明天会再来。”

今日与过去友人的交错只到此为止。叶羽与怜香回到客栈后,两人都累得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隔天,叶羽一如承诺,再次来到沐昕的门外,而这次依然得到一个“别进来”的拒绝。

“我刚才抱了你的孩子,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娃。”叶羽站在门外,闲话家常地道:“我看到她已经长牙了,大概几个月后就能叫人了吧……唉,你知道小婴孩到几岁才会开口说话吗?”

“……我不知道。”房内传来闷闷的回答,使叶羽微微一笑。

“约末一岁时就能叫人了,我的女儿就是一岁的时候学会叫人的。当时她先开口叫了娘,还让我很是嫉妒。不觉得很神奇吗?你与自己的妻子为世间带来了生命。”

“一个失明的父亲连孩子也要鄙视……我、我害了芷凝,也害了孩子!”

“即使如此,你也让人称羡。你是个父亲,拥有值得坚强的人生。”叶羽的唇边还是带着笑,“三公子,比起叱咤朝堂、位极人臣,你身为一个父亲,这是世间最值得自豪的理由。”

叶羽顿了顿,回想起靖难时怜香所承受的痛苦,苦笑道:“我和怜香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因为我的无力而没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那是我此生最痛苦的事情。我不配被称为父亲,但是三公子,你却没有造成像我一样的结局,你最该庆幸的只是这样。”

里面的男子又陷入寂静无语。

“说起来,我过去也有这种遭遇。”叶羽慨然说道:“才走了一步路,就会因为撞到东西而跌倒,而一个人的话,连站也站不起来,既无力又软弱,不受人帮助绝对活不下来。”

“但你还是恢复健康了。”男子说话的口吻听不出情绪,只有叙述事实般的平淡,“你还是……克服建文帝的恶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世间的恶意不是我所能克服的。我做到的这一切原本是为了弥补某些人,但最后我才发现,其实得利受惠的人还是我自己。想着我的所有牺牲全是为别人,这叫傲慢;想着因自己身患残疾必受人鄙视、定会被人抛弃,这叫卑鄙。”

“卑鄙……?”

“是啊。”叶羽笑着说:“因为你这么想,所以一旦对方真的嫌弃你了,你就能告诉自己‘果然如我所预料’。如此一来,也能顺理成章地把错误推给如你所预料的人了。”

“你是说……我在责怪芷凝吗?我在责怪芷凝和……孩子吗?”

“我不知道,这要由你告诉我。”叶羽点到为止,不想逼他,“打扰你这么久,真是抱歉。那么,我先回去了,三公子。”

“等等、叶大哥!”房内响起慌乱的移动,以及一些撞落花瓶掉落的声音。“请你、请你进来……!”

叶羽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边噙着一抹笑,“多谢世子邀请,但我突然不想进去了。”

“什……叶大哥!”

“唉,不如你自己出来吧?”

“叶大哥,你明知道我……”不晓得是踢到什么东西,男子发出疼痛的惊呼。

“你做得很好。”叶羽温柔地说:“你看,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站起来了吗?那可是我过去,要花上三个月才能办到的事,好好努力,我先走一步了。”

“叶大哥!”慌乱与怒气,还有一丝应该得到所有人迁就的任性。叶羽却充耳未闻,只是踏着闲适的步伐离开门外。

回到客栈后,见到怜香趴在桌上写字的模样,叶羽忍不住笑道:“你写字比十岁孩童的姿势更不良,这样腰杆会受伤的。”

怜香闻言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看着她:“沐昕那小子如何了?”

“不知道。”叶羽脱下外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你在写什么?”

“写日记啊。以后我要是忘记了,再看这些日记,那定能全都想起来!”

“忘记什么?”叶羽心口震了一下,莫名觉得烦躁不安。

“人老了一定会忘东忘西嘛。”没有察觉对方的异状,怜香拉开纸卷,满意的笑着。

叶羽笑了,一扫心头刹时的隐忧。

叶羽坐在靠窗的长椅,双腿难得地也摆在椅子上头,因为这似乎就是这种椅子该有的坐姿。一袭柔软合身的儒衫,午后余阳撒在他修长的身子上,像把名匠铸成的剑,笔挺亮丽,光洁慑人。

“公主,今晚我们在房内用餐吧?”叶羽品茗清茶,似笑非笑地望着怜香,“我还在等你穿上那件樱色的异域罗衫呢。”

或许是那眼神太具有暗示性,怜香微微地红起脸:“你还有这心思?我以为你早被沐昕小子的事情惹得心烦意乱了。”

“我想了很多。”叶羽阖起眼,懒洋洋地喝着茶,“今晚,我要及时行乐。”

“你跟沐昕小子发生什么事吗?”

叶羽微笑地摇头,双目仍是假寐似地阖着。见那几乎像正要入眠的安祥神情,使怜香想起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白色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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