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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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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龙门缓缓打开,纪纲在几名徒子徒孙的陪同下,出现在王贤和众举子面前。

众举子虽然不知道纪纲乃何人,但见连搜检官王大人也向他行礼,口称‘总监大人’,便知道来了能管住王贤的了。那些身上藏了东西的举子,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忙七嘴八舌道:“总监大人,我们要告状,王搜检无端肆意凌辱考生!”

纪纲本就是为了寻王贤的错处来的,闻言心下暗喜,面上不动声色道:“休得聒噪,本官自会问个明白。”说着冷冷望向王贤道:“王大人,为何迟迟不肯放人入考场?”

“搜检尚未完成。”王贤淡淡道。

“为何如此拖拉!”纪纲训斥道:“照你这个速度,天黑也没法入场!”

“举子不肯配合。”王贤还是不咸不淡道。

“为何不肯配合?”纪纲逼视着他道。

“因为他要我们脱衣接受搜检!”不待王贤开口,便有举子聒噪起来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绝不答应!”这话引起不少响应的,就连一些没有夹带,但脑壳里满是书生意气的家伙,也跟着大声附和起来:“就是就是,士可杀不可辱!”

见本来已经要掌控住的局面,因为纪纲的到来重新失控,王贤的面色变得铁青,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纪纲则任由举子们聒噪,他第一次觉着原来嘈杂怒骂声也有如此悦耳的时候。而那些举子见总监官一来就毫不留情地训斥王搜检,对他们却颇有纵容之意,哪有不愈演愈烈的道理?一时间讨伐声大起,传遍贡院前后,也惊动了至公堂上的主考大人和各位考官,纷纷过来查看。

待人越聚越多,直到连主考大人都来了,纪纲才冷笑着开口,一字一顿道:“王大人,众怒不可犯,祖训不可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这话说得又重又狠,任谁也不得不低下头颅。纪纲等这一刻好久好久了,十几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像这个王贤一样羞辱于他,每次一想到自己在大堂之上,被王贤用火铳指着,他就如万蚁噬骨,五内俱焚,不把王贤踩个稀巴烂,再挫骨扬灰,他寝食难安!

纪都督却不会去想,到底是谁先把谁逼到墙角的,王贤不过是无奈反击而已。当然在纪都督这种权势滔天的人物眼中,他折辱别人是天经地义,别人反击他就该千刀万剐了!

说完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他冷冷看着王贤,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猎物,这才只是个开始……

这时候梁主考也过来了,见状就知道王贤昨天并未向纪纲请示。心下也颇为不满,认为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变得太狂妄了。但他毕竟把王贤当成读书人,心理上要比跟纪纲近多了。所以在了解了情况后,没有跟着一起训斥王贤,而是劝说道:“王大人认真搜检是对的,但是太祖皇帝的圣训也不能违,读书人的体面还是要留的,至于搜身就免了吧。”

王贤却丝毫不为所动,指着筐子里堆满的各色小抄道:“主考大人,总监大人看到了么,还没搜查,便主动交出了这么多!这就是对太祖皇帝信任的回报?这就是读书人的体面?!”

“这……”梁主考看着那筐子里的各色小抄,不禁咽了口唾沫,他万万没想到,夹带作弊已经到了如此猖獗的地步。昨天王贤说时,他还不以为然呢,现在看来,人家王贤还是口下留情了呢。

怎么说这些举子犯错在先,王贤要严加搜检也说得过去,这让梁主考替举子们说话的底气弱了不少,以商量的口气对王贤道:“我看这样吧,棉袍外衣可以严加搜检,至于内衣,还是算了吧。总得给读书人留点体面。”

王贤却执拗道:“若是恰好把小抄藏在内衣里怎么办?”

“这……”梁主考登时无语,这种到底是于情还是于理的问题,本来就分不出个对错,碰上王贤这个一根筋,就更加说不清了。

“梁大人,你还跟他废话什么?”那厢间,见梁主考和王贤客客气气讲道理,纪纲终于不耐烦道:“直接下令不就完了!”他这个总监官虽然本身的品级权势都比梁潜高多了,但在贡院内,还是要以主考为尊的。

“这样啊,”梁主考沉吟起来,拿不准主意道:“纪大人意下如何?”

“当然是命他遵令了!”纪纲不耐烦道:“主考大人的命令他岂敢不遵!”

梁主考本质上是个书生,并非胡广那种宦海搏杀的老斗士,闻言竟没了主意,依着纪纲的意思道:“王大人还是照办吧!”

“除非主考大人把下官解职逐出考场!”王贤却不为所动道:“否则这搜检之事就只能这么办!”如果能被逐出考场,也算是个可以接受的下场,顶多被皇帝训斥罚俸,却能保住镇抚司的差事。

“你……”梁主考没想到王贤竟敢抗命,不禁拉下脸道:“王大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考官么?莫非以为我治不了你?”

“大人有权将下官解职并逐出考场。”王贤淡淡道:“大比结束后还可以弹劾下官。”

见王贤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梁主考也动了真火,怒道:“好!好,我就把你逐出去!”

“主考息怒……”旁边的官员赶忙劝起来,尽管他们和王贤的交情不深,但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就这么看着他被赶出去也不说点什么,将来不好相见。

纪纲在一旁冷眼看着,见梁潜真要把王贤撵出去,才开口道:“梁主考息怒,不妨给下官个面子,且放他一马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心说这纪都督脑子坏掉了么?怎么又变成王贤这边的人了?梁主考也气炸了肺,好你个纪纲,把老子推出来,你却装好人,让我里外不是人!

第五百六十章发现

但最震惊的还是王贤,他本以为纪纲是要在搜检之事上做文章的,这才无论如何都要严加搜检,不让纪纲有把柄抓。按说在自己坚持严搜的前提下,纪纲应该知道他已经没有可乘之机了,这时候把自己逐出考场,事后再狠狠参上一本,绝对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可纪纲竟突然枪头一转保住了自己,实在不知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绝对不会为自己好是一定的,那么就是不满足于把自己逐出贡院,还有更高的追求?难道还想把自己一棒子打死?如果有机会,他相信纪都督肯定一百个愿意。

王贤在那里思绪蹁跹,那边梁主考也已经就坡下驴,哼一声道:“既然纪大人开口,本官不能不给你个面子……”

“还不快谢过主考大人?”纪纲瞪一眼王贤道。

“多谢主考。”王贤头一次感觉脑子不够使的,不过他知道这下还是自己继续搜检,而且不用妥协。只好见好就收,先敷衍道谢道:“多谢总监大人。”

“唉,还有你这样的顽固之辈。”梁潜冷眼看看王贤,拂袖道:“事后本官会如实禀报皇上的。”

“下官悉听尊便。”王贤恢复了淡定的表情。

尽管最后在王贤的固执己见下,依然采取了全身搜检,不过为了照顾主考大人的面子,搜检的要求还是退了一步,允许举子自行更衣……也就是再给他们一次销毁罪证的机会。

举子们见主考、总监都同意搜身了,也彻底没了咒念,除非他们想要罢考,否则只能乖乖宽衣解带接受检查。但要是罢考的话,事情就彻底闹大了,虽然最后肯定会法不责众,但杀鸡儆猴也是难免的。不然考生遇到点不快就罢考,朝廷肯定不会任由这股风气蔓延开的。

谁也不想当那个被宰的猴子,再说又不是当众光腚,而是在议察厅中宽衣,总还有个遮掩,难堪一下就过去了,是以最终也没有闹将起来。又眼看着天色不早,只好暂且压下怒气,先进贡院再说。当然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完,会试之后他们肯定要大闹一场,不让那姓王的搜检官吃不了兜着走决不罢休!

搜检终于按王贤的意思进行下去,所有举子都被请进议察厅脱光光了检查,而那些负责搜检的官兵因为两次法外开恩,已经少了很多捞油水的机会,这下要是再不擦亮眼睛,就彻底失去发财的可能了。是以他们搜查得极其细致,甚至超出了王贤制定的规章要求,别说,还真让他们时不时就查出几个夹带作弊的举子。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王贤已经两次给他们机会了,他们却还执迷不悟,自然也不会再通融。直接叉出贡院了事。

看着搜检终于步入正轨,众举子纵然满心不甘,也只好依次入议察厅宽衣解带,王贤终于松了口气,但他的心神很快就被那个担忧所占据……纪纲非要把自己留在贡院中,留在搜检处干什么?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就远不到警报解除的时刻。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搜检暂停,举子们纷纷从考箱中取出茶水、点心、肉脯之类的吃食果腹,贡院的官差和兵丁自然有伙房送饭食,而像王贤这样的高官,自然可以到至公堂吃宴席,但他没有去凑热闹,而是在龙门内和兵丁们吃一样的饭食……

王贤正坐在台阶上沉思间,便见冒着腾腾热气的一口大海碗送到面前。

王贤一边伸手去接,一边抬头,发现是自己的副手熊概,不禁有些意外道:“元节没去至公堂吃饭?”

“搜检官大人在这里和士兵同甘共苦,下官这个副手只好奉陪了。”熊概苦笑道。

“我也不是要跟他们同甘共苦,我是在想事儿,”王贤坦诚笑道:“你不用陪着。”

“萝卜粉丝炖肉,白米饭管够,这饭食其实很好很好的。”熊概有些感慨地笑道:“其实下官出身贫寒,中举之前一年吃不上两回肉,衣裳是补丁摞补丁。那时就想着能中个举人,能天天吃上肉。”

王贤知道他所言非虚,读书是个花大钱的营生,三代才出一个读书人一点不假,许多原本家资殷实的人家,往往就是因为一供读书十几年,变得赤贫的。

“所以我很感谢科举,”熊御史动情道:“没有科举,我这样的穷娃子,是不可能有今天的。”说着他定定看向王贤道:“但就像大人所言,这些年来我大明的科举已经被权贵把持,奸邪当道。若是再不整治,恐怕像我这样贫寒出身的士子,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顿一下,他生出一种一吐心声的痛快道:“所以大人今天的举动,下官是打心眼里支持的!”他算是江西帮的人,在主考大人和王贤发生冲突的前提下,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是极大的不易了。

王贤有些意外地看一眼熊概,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支持者,自嘲地笑笑道:“我这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光棍点,为普天下诚实的读书人做点好事吧。”

“大人何出此言?”熊概奇怪道:“怎么听起来好像有人要害你似的?”

“呵呵,我随口一说……”王贤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上午搜检的结果如何?”

“上午搜了一千五百名举子,搜出夹带者一百一十名。”熊概苦笑道:“这还是大人宽容他们两次的结果,可见怀挟之风之烈,已经到了何等耸人听闻的地步。”说着详细汇报道:“这些考生的夹带都十分隐蔽,他们有的藏在衣服之中,有的藏在考试用品中,还有的藏在内裤里。所藏文字也是让人叹为观止,有用薄纸微写的纸球,有袖珍本的‘章句’,皆是小纸细书,抄节甚备,价值不菲。还有写在绢质内衣上的,字全部用米粒般大小的小楷书写成,一件内衣上便有数万字……”

王贤也听得叹为观止,既然想不出头绪,便让熊概将那些作弊的玩意儿拿过来开开眼。熊概便让人将一口木箱搬来,打开给王贤看。

王贤一看,箱子里果然琳琅满目,若非亲眼所见,真想象不到国人在作弊上所下的功夫,所花费的智慧,竟然高到这种程度。他一样样拿起来看,先啧啧称奇地看那些袖珍书,然后再看那些作弊坎肩、写字裤衩之类的,发现用后世的眼光看,袖珍书就是考试的参考书,而那些‘纸球’,作弊坎肩上的文字,则是一些文章……王贤知道这是考生在赌今年的考题,他们应该是有名师指点,帮他们猜测今年的考题,然后将可能性比较大的题目请高手作文,抄写在纸球或者坎肩上。只要能猜对了题,被取中的可能性便极大。

因为要在天黑前完成搜检,午饭的时间很短暂,王贤还在端着饭碗看那些证物时,继续搜检的哨声吹响了。本来稍微还算安静的搜检处再次喧闹起来,王贤也将那些证物装回箱子里,坐在太师椅上注视着开始搜检的人群。那些负责搜检的官兵,见王贤对他们搜出来的证物很感兴趣,自然讨好似的将下午搜出的证物全送到王贤面前。

看着眼前的箱子越堆越多,王贤有些哭笑不得。不忍拂了手下的好意,便信手拿起刚搜出来的一条内裤看起来,神情不禁一滞。倒不是那内裤气味太浓他不敢闻,而是这上面的三篇文章,他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王贤不动声色的将之前熊概拿来的箱子打开,在里头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纸球,缓缓展开后打眼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记性果然没出问题,这三篇和那三篇的题目完全一样,只是顺序稍有不同。

王贤的眉头越拧越紧,赶紧收起心神,将搜到的文字逐一检查,又从中找到了整整二十份题目一样的小抄……虽然所作文章各不相同,但三道题目却只字不差。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顶多说明这些考生都是在一个高手那里猜的题,而且那高手十分笃定,就给了他们三道题,一道都不多给。但王贤却隐隐感觉不妙,好像有什么天大的麻烦隐藏其间似的。

实在坐卧不宁,他又去那些考生主动丢弃的小抄堆中寻找起来。见他举动反常,熊概忍不住凑过来道:“大人找什么?”

“我随便翻翻看看……”王贤状若无所谓地笑笑,又压低声音道:“帮我找相同题目的小抄。”说着递给熊概一份他找出的小抄。熊概扫了一眼,面色一变道:“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还不好说,先把该找的找到再说。”王贤吩咐一句,便继续埋头寻找。熊概也缄口不语,开始帮他在一大堆小抄中寻找起来。待到天快黑时,他们悚然发现,竟有五十多份三道题目一模一样的小抄!

第五百六十一章东窗事发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将那厚厚一摞小抄装在一口木箱里,王贤目光有些涣散道。

“说明不了什么,”熊概的笑容有些勉强道:“这种事情常见得很,应该是哪位名师在某次文会上公开估题,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结果吧?”

“什么样的名师如此自信?”王贤幽幽道:“就敢笃定这场必考这三道四书题?”王贤是考过乡试的,知道会试的考试的内容和乡试别无二致,都是考三场,第一场考七篇八股文,其中三道四书题,四道经义题。第二场考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各一道,第三场则是策论题。但因为阅卷时间和判卷难度的缘故,事实上考官只注重第一场的三道四书题,至于另外四道经义题,以及第二第三场的考题,只要不犯大谬误就好了。

读书人的功夫八成以上下在《四书》上,就是因为其余的都是走过场,只有那三道四书题,才是关键。

不过按照常理说,考题千变万化,能出的题目何止上万道?就算有名师估题,最少也得估出几十上百篇,也不一定能蒙对一篇。然而这位高手却只给三篇,那简直不是托大,而是儿戏了。可偏生还那么多人相信他,还就真只找枪手写了这三篇入场,让人不得不佩服那位高手,能把学生忽悠成二傻子。

“这个……”熊概也觉着太不可思议,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打个哈哈笑道:“莫非有半仙能掐会算,猜到考题了?”

“也有可能。”王贤笑笑道:“不过那些算卦的不都是说,科举是国家神器,自有神光庇护,推算不出题目么?”

“哈哈,想不到大人也信这个……”熊概忍俊不禁道,这年代人都挺迷信算卦的,每逢科举之年,妄想算出考题的大有人在,但再厉害的半仙儿也没这个本事,只好用这个说法搪塞,久而久之,竟传遍大江南北,成了众所周知的说法。

“我是不信的。”王贤却突然冷下脸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等着出考题再看吧。”

“是……”熊概见王贤突然变脸,也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声问道:“莫非大人认为……有人泄题?”说后头几个字时,他喉头剧烈地抖动着,十分艰难才完成。

“等出考题再说吧。”王贤显然不会在这时候下结论,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这件事。

会试和乡试一样,都是九天三场,三天一场。一般第一天用来进场,第三天出贡院,真正用来应试的,主要还是第二天。不过往年因为搜检都是走过场,所以举子们通常第一天下午就全都入场就坐,然后便能发考题了。

至于会试的考题,自然是由主考大人出题,这也是梁主考为何提前半个月就被关进贡院的原因……就是让他安静地开动脑筋出题,当然也为了隔绝和外界的联系,以免泄露考题。

此刻本次春闱的考题,便安静地躺在至公堂的一口木箱子里,箱子上贴满了封条,四周围又有锦衣卫看守,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这次会试因为碰到王贤这个变态的搜检官,以至于到了黄昏时分,所有举子才都入了贡院,领了考卷,进到那一个个好似蜂巢似的考号内坐下,此刻虽然孔孔露头伸足,都在向外张望,整个贡院内却一片鸦雀无声,单等至公堂上的主考大人颁发考题。

不过等待的过程中,举子们自然将王贤这个耽误他们宝贵答题时间的恶人,问候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这时候已经完成搜检任务的王贤和熊概,却没有回住处歇息,而是与举子们一样,望着至公堂方向,静等主考大人颁发考题。

此时天色已经微暗,至公堂上的梁主考也不敢再耽误,先在铜盆里洗净了手,又向锦衣卫拱卫中的考题深深一躬,才在纪纲的监督下上前,小心翼翼撕开封条,又从怀中摸出钥匙,打开了楠木匣子,将静静躺在里头的会试考题取出。

在堂下,负责刻印考题的人员也凝神提笔,单等主考大人颁布考题。

“第一题,子曰,管仲之器小哉……”其实题目就是梁潜出的,此刻的做作不过是走个形势,展开黄绫,他装模作样地宣读了第一题。

主考大人一宣布,负责抄写的人员马上将考题写出,然后由工匠现场刻板,须臾而成,火速印刷考题……本来很从容的事情,却让王贤搅和的,不得不加紧赶工。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印刷出来,将带着油墨香味的考题,分发给贡院中的考生。

王贤和熊概虽然不是举子,但想要份考题看看,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肯定比举子们拿到的还要早。

当新鲜出炉的考卷送到王贤手里时,他只扫了一眼,就递到熊概手里。熊概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彻底惊呆了,原来那考卷上的三道题,与白日里搜出来的那百余份只有三道题的小抄的题目只字不差,只是顺序发生了变化,从‘一二三’变成了‘一三二’,仅此而已!

熊概呆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来,已经是汗如浆下,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

“还能怎样,考题被提前泄露了!”王贤咬牙道。他此刻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将之前想不通的地方照得透亮!

“不,不可能吧……”熊概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惊恐道:“怎么会这样呢?”他也想替主考大人开脱,但事实在这儿摆着,铁证如山,叫人无从分辩。他分明看到一场科场大案就要案发!

王贤摇摇头,尽管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显然还不到发表高见的时候。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熊概茫然看向王贤。

“立即上报主考大人,由他老人家定夺。”王贤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道。

“那就闹大了,这场科举肯定要延后,”熊概大摇其头道:“到时候不知多少人乌纱落地,不知多少人的人头落地?”说着说着,他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嘴巴也不结巴了,死死盯着王贤道:“大人,我们只负责搜检,至于搜检出什么内容,就不是我们的职责了!”很显然,他希望王贤不要声张,让考试继续下去。

“没记错的话,元节兄是御史啊,竟说出这种话?”王贤的语气中不乏讥讽道。

“大人。”熊概被说得老脸通红道:“我们把这件事张扬出去,立即就将引起朝野震动,也立时就会牵扯大局,这是血海般的干系,不可不慎啊!”

“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就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王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语气中的凛然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熊概一个激灵,这才想起王贤本来的身份,那可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锦衣卫特务头子,自己跟他说这个,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么?

“该怎么办怎么办。”王贤倒没有跟他算账的意思,只是冷冷道:“既然有人泄露考题,自然要立即禀报主考大人,请主考大人定夺了。”

“是是。”熊概听出王贤语气中的转圜之意,忙不迭点头道:“方才下官是被吓住了,确实应该立即禀报主考大人!”

“还愣着干什么?”王贤迈步向至公堂走去,熊概只好紧紧跟上。

至公堂上,王贤和熊概请主考大人屏退左右,然后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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