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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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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后,二人走了过去,一个人帮马汉山脱衣,一个人帮他脱裤。

方孟敖先下水了。

马汉山穿一条短裤,跟着跳了下去。

“这里水浅,再过去些。”方孟敖游过去了几米。

马汉山确实好水性,手不好划,脚踩着水居然跟过去了。

方孟敖便也踩水,停在那里等他。

马汉山踩水踩到离他约一米处停下了。

方孟敖压低了声音:“下去后睁大了眼,崔中石就在底下等我们。”

马汉山头皮麻了一下,又犹豫了。

“下水!”方孟敖接着喝了一声,头已经没在水里了。

马汉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赖了几秒时间,才沉了下去。

顾维钧宅邸曾可达住处。

“王秘书吗?建丰同志回来没有?”曾可达从来没有这样沉不住气,一边问,一边将电话从右手又转到了左手,紧贴着等听回答。

电话那边是王秘书:“还没有。”

曾可达沉默了约两秒钟,近乎恳求地说:“麻烦你能不能在那边把电话接到一号专线,报告建丰同志,北平这边发生了紧急情况,我必须立刻向他汇报!”

王秘书那边的声音:“再紧急的情况也没有办法报告。一号专线今晚除了各大战区的电话,一律打不进去。”

曾可达又默在那里,少顷,只好说道:“建丰同志一回来,请你立刻报告……”

王秘书那边的声音:“好的。”

曾可达将话筒慢慢放回到话机上,兀自在那里愣神。

紧接着电话铃响了!

曾可达一把就抄起话筒:“王秘书吗?请问是王秘书吗?”

“对不起,曾督察,我是北平警察局孙秘书。”

曾可达掠过一丝失望,紧接着打起了精神。

对方孙秘书的声音:“我们徐局长回来了,请您接电话吧。”

曾可达:“徐局长吗?那个何其沧的助手现在哪里?”

对方已经是徐铁英的声音:“哪个何其沧的助手?”

曾可达咬了一下牙:“燕京大学何副校长、国府的经济顾问、司徒雷登大使的好朋友!这下你明白哪个何其沧了吗?”

“你问的是不是今天煽动学生闹事的那个燕大教授梁经纶?”

曾可达:“徐局长,你是有责任配合我们国防部调查组查案的。我们查案的目的是什么?前方打仗没有钱,各大城市都在闹饥荒,我们现在就指着美援了!抓何其沧的助手,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跟我们通个气!”

徐铁英在那边却不动气:“我也是到警备司令部后才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今晚是陈总司令突然安排的行动,抓人都是军统那边在执行。我们警察局没有抓一个人。”

曾可达:“抓到哪里去了?”

徐铁英那边的声音:“这就要问军统了。你可以问,我也可以帮你去问问。”

曾可达气得将电话猛地挂上了!

北海后海边。

方孟敖在岸上已经扯上了那条空军长裤,一边系皮带,一边说道:“你们到车上去,我帮马局长穿衣服。”

李科长和王科长正看着马汉山坐在岸边大口喘气,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这句指令,如同大赦,立刻悄悄转身,脚步却很快,向二百米开外郑营长他们那边走去。

方孟敖又穿好了那件空军上衣,接着拿起了地上马汉山的衣服走了过去。

马汉山控制了喘气:“要杀要剐,你说吧。”

方孟敖把他的长裤递了过去:“裤子你自己穿,衣服我帮你穿。”

马汉山便不再言,接过长裤先坐在地上将两脚套了进去,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将裤腿扯过了膝部,站了起来,又把裤子扯到了腰部。

方孟敖提着他的上衣,还真体贴,将肩下的袖筒放低到他的手边:“把手伸进来。”

马汉山真不知是何滋味,将两手伸进了袖筒,方孟敖轻轻往上一提,外衣穿好了。

“在水里看见崔中石了吗?”方孟敖在他耳边的声音像一丝寒风灌了进来。

马汉山:“我跟你说不清楚,我也没法说。干脆点,你现在要怎么办吧。”

方孟敖:“我不要你说清楚,只要你带我去崔中石死的那个地方。”

马汉山:“那我带你去菜市口好了。你去看看,那是清朝专门杀人的地方。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有谁去找刽子手算账的。”

方孟敖点了点头:“要不是这个理,早就有人找你算账了。刚才说了,你输了就帮我去办一件事。这件事你能办,办成了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什么事……”马汉山动心了。

方孟敖:“你们军统又抓了一个不该抓的人。我现在要他们放人,你带我去。”

马汉山:“抓的是谁?”

方孟敖:“国府经济顾问的助手梁经纶教授。”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审讯室显然不是一般的审讯室,小铁门,高铁窗,四面空壁,房顶正中吊下一盏灯来,灯下对摆着两把靠背木椅。

一把木椅上坐着的梁经纶是真正的知识分子,对面木椅上坐着的王蒲忱也像个知识分子,静静地望着镇定的梁经纶,乍一看倒像在讨论学术问题。

梁经纶不用装作镇定,因为他知道抓自己确实是军警宪特的人。可望着坐在对面这个白净斯文而且显得身体不是太好的人,他心里突然涌出了难言的感觉。这个人不是军统就是中统,而且职位不低。自己是被当作真正的共产党被抓了。

梁经纶面前这个人幻成了严春明:“经纶同志,白天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国民党的注意,今晚你一定要住到何教授家去。在那里相对安全……”

刚才那种难言的感觉渐渐清晰了,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一种同患难的感觉,共产党对自己比铁血救国会更关心!

可自己并不是共产党,因此绝对不能有这种情绪。面对眼前这个人,面对接下来的审问,他不能承认自己在共产党内伪装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自己铁血救国会的真实身份。

结果是可能受刑!

梁经纶突然又有了另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应该像一个真共产党去接受一次刑讯!这种感觉让他心潮起伏,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自己到底会真正选择共产党,还是仍然选择国民党?

“是在想当共产党还是当国民党吗?”那个王蒲忱突然开口了,问话却依然不失斯文,问完且咳嗽起来。

梁经纶开始还怔了一下,接着又坦然了,知道这就是军统或中统内所谓的高手,当然不会接言。

王蒲忱并不介意,一边咳嗽一边从中山服下边大口袋里掏出两包烟来,一包开了封,一包还没开封,他便又将没开封的那包放回口袋里。

梁经纶看见,两包烟都是国民党内部特供的“前敌”牌香烟。

王蒲忱先抽出一支递过去:“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梁经纶突然又发现,这个人的手指又细又长。

王蒲忱将烟斯文地放到了自己的嘴里,把那盒烟放回中山装下边的口袋,这才掏出来一盒火柴,是那种很长的火柴,擦燃的时候,那根火柴跟他的手指很匹配,那根烟反倒显得太短。

吸燃了,王蒲忱一边晃灭了火柴,一边又咳,咳了一阵子,自言自语道:“知道不该抽,可又改不了。这就是人的弱点。人总是有弱点的。梁先生,你说呢?”

“也有没有弱点的人。”梁经纶不能够不跟他对话了。

“有吗?”王蒲忱不咳嗽了。

梁经纶:“当然有。”

“我倒想听听。”王蒲忱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梁经纶:“一种是还没出生的人,一种是死了的人。”

“你已经露出弱点了。”王蒲忱又深吸了一口烟,不但没有再咳嗽,那口吸进去的烟竟然也没有再吐出来,“这两句话是中共毛泽东先生在延安整风的时候说的,原话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不会犯错误,一种是还没出生的人,一种是死了的人’。梁先生,我记得没错吧?你们毛先生说得很对嘛,犯了错误不怕,说出来就好,改了就好。说吧,你是哪年加入的共产党?”

梁经纶的眼中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王蒲忱看出来了,他这种失望其实是一种蔑视,对自己水平的蔑视!

那支烟只剩下了一小半,夹在王蒲忱手里燃着。

梁经纶:“请问今天是几号?”

王蒲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四号。”

梁经纶:“记住这个日子,我就是今天参加共产党的。”

王蒲忱倏地站了起来,将烟往地下一摔:“介绍人自然就是我了?”

梁经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王蒲忱又咳嗽起来,显然是刚才憋住的咳嗽发作了,特别厉害。

铁门猛地从外面推开了,军统那个执行组长带着两个人冲了进来。

执行组长紧望着咳缓过来的王蒲忱:“站长,您不要紧吧?”

王蒲忱竟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盒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接着又拿出了火柴。

执行组长:“站长,您就少抽点吧。”

王蒲忱又擦燃了一根长长的火柴点着了烟:“改不了了……铐上吧,带到刑讯室去。”接着又大咳起来。

执行组长一挥手,两个军统立刻走向梁经纶,一个抓住了他的手臂拉了起来,一个取下手铐“咔嚓”铐住了他的双腕,押了出去。

执行组长仍站在那里,等王蒲忱咳得又稍缓了些,问道:“站长,按哪个级别用刑?”

“先让他看……”王蒲忱咳定了,“让他看别人受刑,动他的刑等我来。”

“是。”那执行组长向门口走去,回头又说了一句,“站长,您少抽点烟。”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机要室。

夹层隔音的铁门,秘密电台,专线电话,还有就是挨墙一溜大保险柜。没有窗,亮着一盏长明灯,完全封闭的一间暗室!

王蒲忱推开了这道厚厚的铁门,先是将烟在外面踩灭了,又甩了甩细长的手指,显然不愿将烟味带进去,这才进了室,将铁门沉沉地关上。

屋子里有一台风扇,他却不开,站过去,便拨电话。

很快便通了,王蒲忱:“王秘书好,我是王蒲忱哪。”

对方竟是建丰同志那个王秘书的声音:“蒲忱同志好。建丰同志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稍候,我立刻转进去。”

“蒲忱同志吗?”建丰同志那带着浙江奉化的口音在这部电话里也是满屋回响。

“报告建丰同志,我是王蒲忱。”王蒲忱身上的病态仍在,两腿却是一碰。

建丰同志电话里的回响:“审过了吗?”

王蒲忱:“报告建丰同志,遵照你的指示,审过了。”

建丰同志电话里的回响:“梁经纶同志的反应怎么样?”

王蒲忱:“反应很正常,回答问题很机智。”

建丰同志电话里的回响:“你是不是对他很客气?”

王蒲忱:“不会的,建丰同志,我完全是按照审讯共产党地下党的程序和态度审问他的。关键是下面该怎么办。何其沧把电话都打到了李宗仁那里,李宇清亲自出的面,陈继承照样不买账。陈继承的意思要对梁经纶同志用刑,一定要审出他是共产党,而且要审出稽查大队协查的那二十个学生里的共产党。我很难办哪。是不是请南京那边出面赶快给陈继承打个电话,就说给何其沧一个面子,把人放出去?”

电话那边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第48章北平五爷

王蒲忱又想咳嗽了,可跟建丰同志通话是不能像平时那样咳嗽的。但见他立刻掏出了火柴,用肩膀夹住了话筒,腾出了手飞快地擦燃了火柴,又立刻晃熄,火柴头上便冒出一缕磷烟,他赶紧将火柴头凑到鼻孔边,将那缕磷烟深吸了进去。

很奏效,这一招竟止住了他的咳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话筒里又传来了建丰的回响,“何其沧不应该给李宗仁打电话。陈继承已经抢先报告了总统,告了李宗仁的状,并说这一次再不让他抓共产党他就请求辞职。我问了侍从室,总统当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因此南京这边不可能给陈继承施加压力……”

王蒲忱:“那真给梁经纶同志用刑吗?”

“你的意见呢?”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没有了回响,就像真人站在耳边说话!

王蒲忱是三伏天都不流汗的,这时心里吃惊,仍然没有流汗,却用手在额上擦了一下,擦的显然不是汗:“真用刑分寸很难把握,建丰同志。用轻了倒不是怕陈继承不满,而是极可能引起共产党的怀疑。用狠了经纶同志是否能够扛得住?我的意见,能不能让曾可达同志那边想想办法,通过别的关系把梁经纶同志保出去?”

“什么理由?”这次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露出严厉了,“曾可达的任务是对付贪腐,你的任务是对付共产党。你跟曾可达是两条绝不允许交叉的线!你的身份在组织内都是保密的。事情到了你那里往曾可达那边推,想破坏组织原则吗?”

“我接受你的批评,建丰同志。”王蒲忱必须坚定地表态了,“我单线处理,亲自去处理,随时将情况向你报告。”

“怎么亲自处理?说出具体意见。”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缓和了些。

王蒲忱一边急剧地想着一边还得及时回答,这时就是考验他的时候了:“是,建丰同志。我的具体意见如下:一、我亲自刑讯,尽量做到不要太伤害梁经纶同志,同时不引起任何人对梁经纶同志的怀疑。二、我的第一条意见必须建立在第二条意见的基础上,那就是梁经纶同志要能够经受刑讯,什么也不说;我很难排除梁经纶同志经受不住考验的可能性,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住了。

“说下去。”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不让他停。

王蒲忱:“是。我会及时让他停止说话,但这样一来梁经纶同志就可能要退出组织……这样是不是有些可惜,甚至打乱了建丰同志的整体安排……”

“你不觉得自己的意见太多了吗?”

王蒲忱一怔。

“好好考虑你的第一条意见,收回你的第二条意见!”紧接着就是建丰那边挂电话的声音。

王蒲忱听见那边的电话挂得零乱地响了好几下,显然是话筒放下去时没有准确地搁到话机上——他感觉到了建丰同志的心情非常不好!

心情都不好。王蒲忱蒙在那里,终于憋不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装在铁门边的电铃刺耳地响了起来。

王蒲忱知道这是发生了紧急情况,一边控制着咳嗽,一边向那条厚重的铁门走去。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大门院内。

就是当时方孟韦开车来救崔中石的那个大院。

大院里还是那栋二层楼,王蒲忱从一楼走廊走到门内就站住了。

隔着窗,他看见大院里站着马汉山,他身旁站着方孟敖!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排的青年军!

军统的人比他们少些,全站在楼外的阶梯前,全提着手枪,一排挡在那里。

“拿着枪干什么,内讧吗?”马汉山盯着那个执行组长。

“老站长,不是他们逼迫您来的?”执行组长兀自疑惑地问马汉山。

“谁逼迫我了?谁敢逼迫我?”马汉山向所有的军统们都扫了一眼,“把枪都收起来!”

正如王蒲忱所言,马汉山还真能指挥北平站的军统,军统们都把枪插回了腰间。

王蒲忱隔窗看在眼里。

“有个梁经纶是不是抓到这里来了?”马汉山又问执行组长。

那执行组长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瞟了一眼站在马汉山身后的方孟敖。

“看他干什么?我带来的。梁经纶在不在这里?回话。”马汉山不像受胁迫的样子。

执行组长这才答道:“在。老站长,王站长也在。这个人是他亲自在审。”

“审出是共产党了吗?”马汉山这句话问得很上心。

方孟敖也盯住了那个执行组长。

执行组长:“还没有。”

“不是共产党抓什么?添乱嘛。”马汉山回头望向方孟敖,“叫弟兄们在外边歇着吧,我带你去放人。”

“马局长。”一楼的大门开了,王蒲忱出现在门外,紧接着门又在他背后关上了。

“蒲忱哪,我正要找你。”马汉山显然把他当作晚辈,见他依然站在门边,目光望向方孟敖,立刻又说道,“你们还没见过吧?我来介绍。这位是王站长,我的后任,很有才干,就是身体差了点。这位就是国防部派来的稽查大队方大队长。”

“久仰。”王蒲忱还是站着没动。

方孟敖见他始终站在门口,便没有接言,又转望向马汉山。

马汉山也看出了端倪,径直走了过去,在王蒲忱耳边轻声说道:“那个梁经纶得放了。他是何其沧的助手,牵着美国人的关系。国防部调查组正跟我过不去,不要再在这些事上火上浇油了。”

王蒲忱声音本就微弱:“梁经纶是何其沧的助手我知道,有美国人的关系我也知道。老站长,他跟国防部调查组可没关系,这个方大队长为什么叫我们放人?”

“方家跟何家是世交。”马汉山依然耐着性子,但语气已经加重了些,“只要他不是共产党,看在方行长的面子,也要放人。”

王蒲忱其实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方孟敖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马汉山来说情更是匪夷所思,倘若能够这样就把梁经纶放了,倒是真解了自己的难题。关键是必须报告建丰。

“老站长。”王蒲忱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梁经纶不是我们抓的。”

马汉山:“人都在里面,怎么不是我们抓的?”

王蒲忱:“是陈继承总司令亲自下令抓的。我不能放人。”

马汉山眼珠子开始不停地转动了,回头望了一眼方孟敖,又转望向王蒲忱:“我知道。陈总司令下令抓人,也不会点名说要抓谁。放个把人我们还能做主。”

“这个梁经纶正是陈总司令点名抓的。”王蒲忱望马汉山时目光闪烁起来,声音低而暧昧,“就因为他们闹得太不像话,还扣了您,陈总司令认定是共产党在背后煽动,这才点名抓了梁经纶。马局长,您真不应该带他来放人哪。”

马汉山这一下怔在那里,但很快便大声说道:“那你就请示一下陈总司令。总之,没有证据证实他是共产党,就把人放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方孟敖听的,方孟敖当然听到了,向他们走了过去,同时向王蒲忱伸出了手。

这是握手的姿态,王蒲忱不得不也伸出了手。

一只手指又细又长的手,一只骨节崚嶒的大手!

马汉山望见这两只手,露出了孩童般好奇的神色,又望了一眼二人,又望向那两只手,竟似浑然忘却了身上还有那么多事。

方孟敖的手掌将王蒲忱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就像握住一把小葱。

王蒲忱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不能抽手,因刚有想抽手回来的念头,对方便紧了一分,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了。

紧接着马汉山也有了感觉,方孟敖握王蒲忱用的是左手,右手已经挽住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一个军统的前任站长,一个军统的现任站长,都在方孟敖亲热的掌握之中了。

方孟敖:“王站长可以打电话请示,马局长带我去先看看人。”

两边的长官都进去了,两边的长官都没有发话,郑营长那一排青年军留在了院内,军统们也都留在了院内。

郑营长这时走近那个执行组长:“门卫的电话可以打专线吗?”

执行组长:“可以。”

郑营长:“快带我去。”

顾维钧宅曾可达住处。

“怎么这个时候才打电话报告!”曾可达严厉地喝问。

那边是郑营长的声音:“一路上都没有电话,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听好了!”曾可达打断了他,“保护他和梁教授的安全,尽量不要跟军统的人发生冲突。”

不再等对方回话,曾可达一只手已经按断了这个电话,紧接着拨号。

“王秘书吗?这边又有了新的情况,建丰同志回了吗?”

对方是王秘书的声音:“还没有。”

“王秘书……”对方竟挂断了,曾可达仿佛有了什么感觉,像个弃妇,怔在那里。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机要室。

“是,建丰同志。”王蒲忱身上那种斯文气质连同病态都消失了许多,深层的像是斗志其实是杀气显露了出来,“蒲忱能理解你的苦心,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用方孟敖本来就是一步险棋,这个人我今天领教了,没有别的,就是曾文正公说过的‘死士’!死士可用,关键是为我所用。我的理解是否正确,请建丰同志教正。”

“你的理解比可达同志的理解要深。”建丰电话的回响,“我同意你刚才的意见,让马汉山把梁经纶和那几个学生领出来交给方孟敖,陈继承那边让马汉山去交代。从现在开始,起用你的人,严密监控方孟敖。共产党一定会在梁经纶同志以外另外派人跟他联系。你的任务是既要切断共产党跟方孟敖的联系,又要顺着线索找到共产党在北平的核心地下组织,以保证平津的国军与共军前方作战无后顾之忧,保证即将推行的币制改革。”

“是,建丰同志。”王蒲忱这声回答已经完全不像有病的人了。

建丰电话那边的回响:“还有,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北平地下党叫‘五爷’的人,毛局长那边今天给我送来的材料报告比较详细。这个人是搞工运出身的,现在管着北平地下党的武装,极其危险。尽一切可能先抓到这个人,不能生擒就当场击毙!”

何宅一楼客厅。

“先生,孝钰。”

客厅门推开时曙光送着梁经纶站在了门口。

何其沧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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