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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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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知情识趣的回避。

两人耳鬓斯磨,温存片刻。绿萝婉转承欢,娇喘轻喃,刘浓心疼她的身子,未予折腾,稍事浅尝便离去。

待出小院,走到柳树下,仰望树上喜灯,嘴角缓缓绽开,忽然间,竟想起了一则笑谈:乡野之间,为何子嗣繁多?无它,皆因无事可做,唯有辛勤耕耘也……

“小郎君……”

这时,罗环按着腰刀,快步走入庄院中,朝着刘浓笑道:“小郎君,有客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刘浓神情一正,将袖一卷,大步如流星,出庄迎客。

将将出庄门,便见桃林道中行来一窜牛车。在牛车的左右,有数十戎甲骑士环围。刘浓细细一辩,心中大喜,阔步来到首车前,长长一揖,笑道:“刘浓,见过朱刺……”

“嗯?!”帘未挑,内中传来一声冷哼,似从鼻腔喷出。

刘浓剑眉一挑,嘴角裂开,再度一揖:“刘浓,见过处仁兄长。”

“哈,哈哈……”

车中传出大笑声,随即素手卷帘,莺雪俏步萝旋而出,媚眼瞟向刘浓,娇笑道:“美郎君风彩犹胜往昔,即使莺雪身在益州,亦常闻君驰骋于北,马踏洛阳,好生威凛,恰若周郎英姿也。而今,莺雪极为懊悔,可知何故?”

刘浓淡淡一笑,不予回答。

宽袍大袖的朱焘跨出牛车,顺手抚了抚莺雪的脸蛋,笑道:“昔日乃瞻箦不授,汝何以言悔?况乎,瞻箦即娶江左画魂陆令夭,汝有何能,可与其相比?”

莺雪将身一揉,扑入朱焘怀中,妖妖娇笑:“郎君,人皆有擅专,陆氏贵女,莺雪自是难比,然,莺雪所擅者,郎君莫非不知乎?”

既粘且糯,柔情璇旎。

刘浓含笑静观,未觉半分不妥,朱焘乃性情中人,行事向来洒脱不羁,与莺雪相知情浓,八载未改,实属难能可贵。

“莫教瞻箦笑话。”

朱焘挑了挑眉,面上蓦然一红,随即,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将怀中玉人轻轻推开,拉着刘浓的手臂,附耳道:“瞻箦,可曾记得,去岁我之所言。李势有女,乃国色娇娃,愿擒此姝,赠之于汝。奈何,为兄却食言也,而今空手而回……”说着,捋了捋短须,神情惆怅。

涪陵之战,耗时几近半年,氐成虽弱,但朱焘仅凭建宁、桂阳两郡之地,便力抗一国,且能战而胜之,更夺涪陵,已是极为了得。不过,若想攻破成都,未有几载精兵蓄甲,岂能遂愿。

刘浓稍作沉吟,定定的看着朱焘,揖道:“处仁兄长,夺城谋国非一朝一夕,氐成自据益州以来,向来龟缩宿城,南不侵江东,北止于汉中,不足为虑也!”

朱焘叹道:“然也,因此之故,氐陈虽乃诸胡最弱,却凭借天险,固守于内,便若巨龟伏首,教人难以缚捉。而此,便若藓芥,我何尝不知,奈何……”

言至此处一顿,蓦地回过神来,挑眉道:“瞻箦此言,尚有他意也,瞻箦居汝南,马踏洛阳,兵战陈留,从祖……”眉色煞飞,一把捉住刘浓的手腕,疾疾追问:“莫非,祖豫州……”

刘浓摇了摇头,笑道:“非也,祖豫州半载之内,想必无忧,然……”

“瞻箦!”

恰于此时,远远传来一声高唤。

朱焘眯着眼睛回头一看,见是个少年郎君,便对刘浓笑道:“朱焘此番南回,将滞留月旬。时日方长,何需现下言尽,且待瞻箦大喜之后,你我再推酒置赋。既有好友来贺,汝且自往作陪,吾当入内,一尝鲈鱼之鲜美。”说着,吧嗒吧嗒嘴,揽着莺雪水柳腰,径自行向庄内。

碎湖与兰奴端手于庄门前,当即将朱焘随从一并引入庄中。

滋事体大,谋事需缜密,不可太过仓促,刘浓微微一笑,转身迎向来客。

第三百零三章客似云来

“刘中郎!”

来者立身于牛车辕上,待见刘浓前来,抖了抖宽袖,长长一揖,随后慢慢抬头,面如刀削,略浮沧桑,浓眉大眼,不尽神采。

祖盛,祖茂荫。

刘浓负手于背后,歪着脑袋,掂胸打量,兴许因其身处南荒之故,祖盛面容已非昔日圆润,尽作黝黑如铁。

二人对视,继而,同时缓缓裂嘴。

“茂荫!”

“瞻箦!”

祖盛从辕上窜下来,一把揽住刘浓手臂,俩人用力的抖动着双手,欢呼雀跃,神情状若孩童。往昔旧情,缕缕如画,呈现于眼,今日重逢,笑容满颜,把臂畅欢。

“哈,哈哈……”

朗朗笑声由怀中起,漫漫叙尽青天与桃林。为何情也,此当为情,莫论沧海桑田,不论世事变迁,更无需言位尊与身卑,心牵于彼此,寄怀于往复,而此,便为名士风度。

良久,良久,祖盛笑道:“瞻箦,祖盛居于广州时,奉命逐蛮匪于野,忽逢一丘,竟与虎丘类似,其上有泉作九转,恰若往昔之流觞。故而,祖盛投卵于其中,浮泅往追,几经反复,仅得一枚。而今,愿意此卵赠予瞻箦,望君莫嫌!”言罢,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枚山雀蛋。

刘浓慎重的接过雀蛋,眯眼一辩,乃是白鹄之卵,细心的放入袖囊中,笑道:“茂荫,君便若此鸟南飞,为刘浓振翅东回。刘浓无以回赠,唯余潭中鲈鱼若干,任君尝尽!”

“妙哉!”

祖盛大喜,思及鲈鱼味美,舔了舔嘴唇,忽地浓眉一抖,想起一事,神情一凛,沉声道:“瞻箦昔日来信,我已奉呈于柴桑侯。”

刘浓剑眉一簇,问道:“可有言语?”

祖盛大眼一缩,摇了摇头,皱眉道:“柴桑侯未作他言,却命高绥边与祖盛陈军于始兴,共计八千士卒。”缓缓侧身,深深的看着刘浓:“瞻箦,陶公虽都督两州,然,帐下兵卒不过两万。一帐两分,便为天下苍生计也。”

“然也,陶公之德,当为吾辈共习。”

刘浓深以为然,祖盛现为陶侃帐下骑都尉,掌控着三千骑军,他曾致信祖盛,信中言辞极晦,仅言祖逖身体日不如前,陶侃乃何等人物,岂会不知言外之意,虽未明言,但既已陈军于始兴,便是默然回应。

当下,两人边走边聊,再未言及事务,纵谈诗书与兵法,经年不见,祖盛依旧不擅咏赋,却极好兵法,与刘浓一番佐证,各有所得。兴高彩烈时,祖盛竟然把胸口一扯,向刘浓展示他的功绩。刘浓放眼看去,只见伤痕如爬蜈,累累数道,一时感概。

待穿行喜廊时,祖盛看着绯色成阵,突然浓眉一挤,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而后,搓着手掌,神神秘秘的问道:“瞻箦,昔年虎丘所得两卵,其一,是否,便乃陆氏贵女所投?”

“嗯……”

刘浓神情一怔,扬了扬眉,笑道:“然也。”

祖盛追问:“可是,染朱藤之卵?”

“然也!”

“哦……”

祖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背手于后,挺胸掂腹,好整以暇的打量刘浓,随后,疾疾问道:“那另一枚,乃是何女所投?”

“顾……”

猝不及防之下,刘浓险些脱口而出,即便收口得快,也为时已晚。便见祖盛绕着刘浓打转,渍渍叹道:“了得,了得!瞻箦,自虎丘初见,祖盛便知,君乃人中之英尔!果不其然也,君不仅擅音、擅辩、擅咏,尚且擅捕美人也,既得陆氏,再得妙音,复得……”不停的挑动着浓眉,神情颇贱。

“茂荫!”

刘浓裂了裂嘴,徐徐一揖。

“小郎君,有客至!”

罗环来得及时,刘浓当即命人将祖盛领入庄中,引荐于朱焘,并滋以清蒸鲈鱼,好生款待。而后,一挥衣袖,从容离去。客随云来,孑立于林丛深处,面若冠玉,神秀通竣,正是桥然。

刘浓乍见桥然,神情颇是不自然。

桥然翘了翘眉,默然一叹,大步走向刘浓,问道:“游思,可好?”

刘浓道:“尚好。”

桥然看着满眼大红,淡声道:“小妹居瞻箦身侧,桥然自无不允,然则,瞻箦几时迎娶小妹?又当以何礼待之?桥氏虽不若陆氏,但请瞻箦切莫辜负小妹……”顿了一顿,见刘浓神情尴尬,心中不忍,但转念间又想起了柔弱飘零的小妹,顿时一狠,冷然道:“桥氏虽已没落,风骨犹存,小妹自小柔弱,冰清一片,虽托名于踏游,然,实已将身寄予。身为兄长,尚请瞻箦体谅桥然之心也!”

“玉鞠!”

刘浓沉沉一揖,朗声道:“玉鞠但且宽心,刘浓此生,绝不负于游思,尚请玉鞠静待年许,届时,刘浓必扫榻盈野,华迎于室。”

“多谢!”

桥然神情豁然一松,还了一礼。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随后,面面相窥,默然对笑。

……

竖日。

前往华亭刘氏的官道上,车水马龙,各方好友联袂而至。

谢氏由会稽而来,谢奕骑着高头大马,小谢安挑着边帘,转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不停的问着,尚有多久。待入了华亭,见了刘浓,欢快的跳下车,挥扬着手奔来,将至面前,却又顿步,正了正头顶小青冠,拂了拂小月袍,揽手眉上,淡淡一揖:“谢安,见过刘中郎!”

小谢安长高了一些,可依旧粉嘟玉嫩。

刘浓蹲下身来,忍住笑意,理了理他的冠带,笑道:“安石,你我相交,何故生疏也?”

小谢安眉毛一扬,负手于背后,淡然道:“美鹤自入江北,功绩频传,常闻人言,鹤入豫州即为虎。虎已非鹤,谢安岂可复言旧语。”

“非也。”

刘浓捉着他的手,笑道:“安石且观之,刘浓乃鹤,亦或虎?”

小谢安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把刘浓看了又看,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摸了摸刘浓左脸浅痕,轻声道:“美鹤,痛乎?”不待刘浓接话,又道:“振翅之鹤,便为啸林之虎。且待谢安长成,势必抛冠复北,即鹤为虎也。”

“壮哉!”刘浓赞道,抖了抖眉。

端手于一旁的巧思,委实忍不住了,插嘴道:“壮哉,威武也!吐泡泡之虎,巧思平生未见也。”

“休得胡言,谢安,谢安从未吐泡泡……”

小谢安面上唰的一下红透了,近年来,他时常踏游来华亭,与巧思等人熟悉之极。而华亭刘氏早已传遍,谢氏小郎君最擅吐泡泡。

这时,小静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冷声道:“所为何来?莫非昔日之败,尚不足耻乎?”

“汝,汝休得猖狂,谢安已习剑术……”

小谢安一见小静娈,便若炸了毛的小公鸡,一蹦尺高,继而,恁不地瞅见阿兄与美鹤神情有异,赶紧稳住神态,捋了捋光洁溜溜的下巴,淡然道:“美鹤,谢安舟车劳顿也,需得养精蓄神,方可一展剑术。困乎,困也。”说着,背着手,径自走向庄中,经过小静娈身旁时,挑了挑眉,神情不屑。

“哈,哈哈……”

刘浓与谢奕放声大笑。

“瞻箦,无奕,何事如此开怀?”

俩人笑声尚未落脚,袁耽与褚裒复来,褚裒自吴王府而归,与谢真石已然完婚,刘浓错失交臂。经载磨砺,褚季野儒雅不改,简贵依旧。

稍后,萧然与王羲之并肩前来。

至此,青俊一辈好友皆已齐聚,刘浓当即将祖盛、桥然与众人引荐。祖、桥二人虽家世较弱,然爱屋及乌之下,相处融洽。而谢奕与袁耽听闻朱焘已至,俩人自幼便极其钦佩朱焘,故而,与朱焘推酒置盏,畅醉终霄。

……

大婚前日,尊长熙熙攘攘而来。

由建康而来者,车骑将军、尚书令纪瞻,武城侯、尚书左仆射周顗,吏部尚书阮孚,五兵尚书蔡谟,尚有殷道畿;由会稽而来者,谢裒,谢鳎,虞喜等;吴郡世家更众……

纪瞻等人前来,实乃始料未及之事,令刘浓感概莫名,在建康时,纪瞻未曾告知刘浓将来参加婚礼。而如今,老将军一来便言,愿为主婚人。

华亭刘氏热闹非凡,陆氏亦半分不让。相隔二十里的陆氏庄园中,陆舒窈跪坐于半人高的铜镜前,往昔金纱已却,尽披一身红装,衬得美丽的小仙子脸蛋更小,眉目更俏。

抹勺揽着小娘子乌黑秀丽的长发,一遍又一遍的梳着,嘴里不住念叨:“一梳,梳至尾,白发齐眉……”

小仙子端手于腰间,两把小唰子轻轻的唰着,唰红了脸,唰红了眉,默默的念着:“爰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妹!”

这时,晓月窗外传来一声唤。

陆纳从窗口探进个脑袋,挥了挥手中酒壶,笑道:“金丝莺儿,七哥已还……”

“噗嗤……”

镜内,镜外,娇笑扬。

第三百零四章红楼抱美

天公作美,碧空如水洗。

冬日初绽,洒下道道丝缕光芒,悄然漫浸林梢,偷偷斜绕檐角。

华丽的马车停于林下,矫健的白马头戴红绒,时而扑扇着耳朵,俄而打着兴奋的响鼻,刘浓身着吉服骑着飞雪,领着迎亲队踏出了山岗,直奔华亭陆氏庄园。共计九十九人,加上新郎便是一百人,寓意着百年好合。

依循吴人古礼,迎亲需得好友陪同,在他的身侧,青一色的高头大马,乌衣子弟。袁耽、谢奕、褚裒、祖盛、桥然、萧然,环围在列,尚有朱焘与王羲之。原本并无朱焘,奈何朱刺史一大早便赖在迎亲马背上,不肯下来,非来不可。至于懒洋洋的王羲之,他是不得不来,因为迎亲所用的白鹅乃是白将军。

祖盛居于队前,不时的逗弄着马前雁,王羲之与他并列,挑着卧蚕眉,与白将军对眼神。

“雁……”

“嘎,嘎……”

一路上,雁声与鹅鸣,不绝于耳。

来往行人见之,皆知今日乃刘、陆联姻之日,纷纷避在道旁,指指点点、私语不休,感叹着迎亲队伍的奢华,自永嘉南渡后,南北同行于道,便若凤毛麟角,何况王谢袁萧子弟,一个不拉。

西迎八里,按礼,祖盛勒马,以雁头对着刘浓,笑道:“瞻箦,志得意满乎?”

刘浓答道:“桃夭芬芳,宜室宜家,乐在斯也。”

祖盛再道:“瞻箦,比翅于飞,剪尾作双,终不改乎。”

雁性高洁,终生仅有一妻,乃忠贞不渝之象。

桥然挑了挑眉。

刘浓早已有备,朗声笑道:“何期比翼鸟,何寄连理枝,愿为一束发,慢漫赋苍老。”

“妙哉!!”

“美鹤擅咏,信手拈来尔!”

众人拍手大赞,桥然扬了扬了嘴角,瞥了瞥满面春风的刘浓,暗中却在腹诽:瞻箦恁地性贪矣,一束发,几许发丝也……

复迎八里,迎亲队伍来到小山岗,将入华亭陆氏庄园。

一大群陆氏族人守在岗下,等待已久。

两方即将相汇,王羲之卧蚕眉一抖,慢条斯理的拍了一下白将军的头,对着刘浓,淡声道:“瞻箦,何为洁也?”

刘浓目光柔和,看着烟云中的庄园,笑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此情,当为洁也。”

王羲之裂了裂嘴,高声咏唱着迎亲赋:“雁北于南,鹅浮于水,阳鸟中和,挽颈对曲。今为采葛,于林之下,子佩于矜,求于……”

朗朗的咏声漫遍岗上岗下,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王羲之犹在咏诵,迎亲的人极力忍耐,候于华榕道口的接亲队伍,一个个神情古怪,刘浓剑眉一挑、一挑,便连飞雪也不停的扇耳朵,轻轻的刨着蹄,仿若欲将那咏诵的人踢翻在地。

少倾,兴许是他咏累了,停顿了一下,并且用手松了松颔下冠带,好似欲振奋精神再续,谢奕赶紧趁人不注意,驱马到其身侧,一阵低语。便见王羲之挑眉飞了一眼刘浓,面上淡淡一笑,放声道:“吉洁如素,斯华斯美,当为室家!”

“驾!”

刘胤早已等得不耐,一扬马鞭,雪白的健马拉着马车,漫向岗下。

沿着十里平湖,穿过华榕道,迎亲的队伍鱼贯而入朱红大门,到得此地,刘浓一马当先,遥行于众人之前,他要去将陆舒窈抱入马车中。陆纳与其并肩行骑,指引着陆舒窈的闺房。其实何需陆纳引领,刘浓心知,舒窈必然便在《云胡》院,他们结缘的地方,小仙子曾在那里荡秋千,而他一眼得见,咏了一首《蝶恋花》。

殊不知,当他纵马欲行之时,陆纳却叫住了他,指着高高的红楼,笑道:“瞻箦,且往!”

嗯……

刘浓剑眉一扬,不过十余丈尔,岂能难得住他,当即翻身下马,大步若流星,钻入红楼中,一撩袍摆扎于腰际,绕着朱红绣柱盘旋而上,赤色舄踏得又快又疾。

“叮铃铃……”

铃声浅弱,如丝似缕,缠绕于耳间。

刘浓微微笑着,脚步渐渐放慢,想起了往日,便是在楼,小仙子提着裙摆,行于他的前面,踩落一地金铃扬。也是在此地,少年郎摒除了一切顾忌,愿与那系铃的小女郎相知相惜,共渡彼岸。原来聪慧秀丽的小仙子作如是想啊,她在要这里,等待她的郎君,抱她下楼……

不知不觉中,刘浓摸出了另一枚金铃,轻轻挥动着。铃声追索着铃声,一路匍匐,一路往上,当赤色舄衔上楼颠时,满眼嫣红。花海如丛,刘中郎的眼光穿过层层锦云花丛,直直定在那背对着他的小仙子身上,嘴角扬着足以融化万物的笑容。

小仙子浑身袭红,梳着烟云髻,朱色深衣,朱色带,俏生生的跪坐在同色苇席中,浅浅露着欺霜赛雪的皓腕,以三根手指捏着小金铃。

当铃声停滞时,陆舒窈慢慢转过身来,一寸一寸乍现,美得不可方物。头戴降珠华胜,九缕金苏云翼浅垂至眉际,中有一珠,璨若星辰,可依旧不若小仙子的眼眸,那弯弯的细眉下,蕴藏着星月坠湖,颗颗绽放着夺目却温柔的光辉,忽闪明灭。

继而,两把小梳子一唰,齐齐一黯,沉入湖底不现。(红盖头,是南北朝后的事。)

“夫君……”

陆舒窈浅浅笑着,微微扬起玉手,伸向她的郎君。

刘浓心中柔情寸展,微笑着走向她。

小静言从角落里窜出来,指着刘浓,飞扬着眉,高声道:“美鹤,可是欲娶我阿姐?若是如此,当经三问八难方可,静言现为首难……哎,哎哎,美鹤,美鹤……”

刘浓懒得理她,脚步斜斜一踏绕过,穿过各色襦裙花海,来到小仙子身前,握着她的手,蹲下身来,迎着小女郎的眸子,不作一言,随即,将她打横一抱,揽着腿弯,慢慢下楼。小巧精致的朱红丝履上绣着比翼蝶,随着迈动的步伐,一扬,一扬。

陆舒窈缩在他的怀里,小手贴着他的胸膛,触觉着那怦怦的心跳,小嘴一弯,甜甜笑起来。

“夫君,曾记否,昔年此楼?”小女郎眸子绕着绣柱,内中绣着浮水鸳鸯。

刘浓微笑道:“终日蕴怀于心,岂敢忘却。”

小女郎明眸浅浅一睐,咬着嘴唇,柔声道:“夫君知否,舒窈常梦此楼。梦中,舒窈居前,夫君处后,偷窥着舒窈的铃儿……”说着,偷偷瞧了一眼夫君,见夫君微微笑着,嫣然一笑,脸颊红晕层染,深深的酒窝里,注满了浓浓的情意,细声再道:“夫君若是累了,咱们便歇会。”

“不累,稍后便至。”刘浓走得极慢,深怕摔着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娇小玲珑的身子。

陆舒窈眸子唰了一下,悄悄看了一眼身后,见无人,亦不知想到甚,把嘴咬得樱透,低声道:“夫君,若是,若是夫君与舒窈一直这般走下去,即,即是死生契阔也。莫若,莫若歇,歇……”难以继续,两把小梳子唰个不停,朱红丝履轻轻踢扬。

“舒窈……”

“嗯。”

刘浓低头看着怀中的美人儿,融身于那眼眸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阳光,于此时,从门口泄入楼中。

守侯于楼下的人,洋着笑脸,注目刘浓抱着小女郎踏入阳光中,小女郎的脸蛋伏在夫君的怀中,弯着嘴角,娇羞无限限。

迎亲队伍如绢流淌,漫出陆氏庄园,刘浓骑着飞雪徘徊于马车边,神气非凡。看得尚未成亲的祖盛与袁耽极其羡慕。

待至华亭刘氏庄园,翘首以待的宾客堆云簇海。

正婚礼,庄严肃穆。纪瞻位于高台之上,念诵着冗长的祝福致辞。伴随着致辞,刘浓携着小仙子款款行于朱色喜廊,赤色舄与朱翼蝶齐迈,阳光便若柔麈,缓缓的拂着,刘中郎貌胜潘安,英姿骄人,陆令夭雍容华贵、美若天仙。

一时间,千众失声,尽皆侧目。满心满腔暗觉,郎才女貌,当如是。并蒂玉莲,当如是。天作佳人,当如是。穷尽卫风与楚辞,皆难以表书,此时的玉人。

陆玩与张氏坐在高大广阔的正堂里,刘氏与其并肩而居,如坐针毯,眼泪汪汪。张氏笑颜如花,陆玩目不斜视,眉正色危,捋着短须的手却在微弱颤抖,看着美丽娇小的女儿,即将许以他人,心里有着不舍,更生些许揪疼。

是以,当大礼拜毕,刘浓奉茶之时,陆侍中捧着茶碗,重重假咳了一声,挑着眉,板起脸,训道:“瞻箦,令夭,令夭乃我陆氏……”

“夫君……”张氏摇了摇头,及时将陆侍中的话头掐断,笑盈盈的凝视着跪于身前的女儿与佳婿,眼眸中,喜色荡如涟漪。

刘浓当即递茶于丈母娘,张氏笑道:“甚好,甚好,良材佳质,当作天合。”

抹勺托着金盘,陆舒窈大方的捧起一茶碗,螓首微垂,呈奉于刘氏,柔声道:“娘亲,舒窈奉敬此盅,愿娘亲不弃孩儿姿薄织陋。”

刘氏颤抖着手接过茶碗,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小女郎,宛若梦中,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浅浅抿了一口,拉着陆舒窈的手,抚了又抚,怜爱道:“玉莲中生,华贵人家,端庄典雅,笔织书麻,罗敷恐亦不如也,我儿有福。理当白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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