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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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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郎君脸上一红,眼光看着青果,底气却稍显不足。

车夫不敢接话,只得竭力忍住笑意,挥着长鞭驱着牛爬上了青青山岗。待翻过斜长的山岗,穿过一望而无际的柳道,浩浩太滆即扑入眼帘,千里烟波,寥寥娜娜。

淅沥小雨渐歇,彤日浅露羞颜,四野极静,雨后的芬芳钻人心脾。车夫深深吸了一口雨草的清新,放眼向前方看去,但见湖畔小镇静静的卧于山水之中,隐约可见徐徐炊烟。

车夫面上一喜,回头笑道:“小郎君,已至太滆,将临枫林渡,莫若在此小歇?”

小郎君正抱着手臂假寐,闻言而喜,当即挑开边帘,探首一望,笑道:“甚好,甚好,太滆有刘氏酒庄,但且前往,讨酒一盅。”说着,嘴角慢慢挑起来,又看了一眼身后,皱眉道:“想来,她尚歇着,就不必知会与她。”

“好勒。”

车夫歪了歪嘴,强掩着笑,长长一声吆喝,驱车而走。

牛车穿林走巷,两侧俱是篱笆白墙,修竹裹着浅露、青翠欲滴。细长如眉的竹叶不时扫过车蓬,沙沙作响,令人心神安然。小郎君却面泛潮红,宛若饮了烈酒一般。

刘氏酒庄建于太滆畔,一半在湖,一半在岸。牛车横穿青石白巷,直抵小镇之尾,停在了刘氏酒庄的门前。小郎君挑帘而出,站在辕上斜望门上牌匾,老半晌,摇着头,嘟嚷了一句:“唉,美鹤之字,便是如此不堪。”

闻言,迎上前来的白袍神情一愣,继而,裂着嘴笑了笑,恭声道:“李宽,见过谢小郎君。”

小郎君眉宇一肃,背着双手,挺着胸膛,问道:“美鹤可至?”

白袍答道:“回禀谢小郎君,我家郎君尚未至。”说着,弯身将一张青木小凳摆在了辕下。

“甚好。”

小郎君瞥了瞥小木凳,嘴角弱不可察的一弯,遂将月色小袍一撩,拽着袍摆轻轻一跃,“啪”的一声,落于辕下,而后,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挽于胸前,踩着小木屐,阔步向庄内行去。

白袍扭头看了看后面的牛车,神情犹豫,终是问了一句:“谢小郎君,车中贵人可需入庄稍歇?”

“勿需管她,由她自歇于车中便可。”小郎君步伐未停,淡然的挥了挥手,璇即,因见白袍神情怪异,他的脚步便顿了一顿,稍稍想了一想,漫声道:“此人,极其难缠,便是美鹤亦深为惧之,若邀其一并入庄,定然不美……”

“哼!”

恰于此时,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小郎君神情蓦然一怔,挑着的眉毛凝固于脸,弯着的嘴角抖了抖,璇即,暗自镇了镇神,徐徐转身,待面对来人时,面上已带着微笑,眉目俱放,恰似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揖了一揖。

来者是个明媚的小女郎,年约十五六,正是娇媚华年,梳着垂鬓分肖髻,脸颊坠着青丝结环,缓缓拂于粉腮时,顿显俏皮无端。身袭粉色抹胸襦裙,同色的挽胸丝巾直直垂至脚尖,伴随着轻盈的步子飘来冉去,又凭增几许恬静。若非那横眸秋波过于狡诘,便是自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婢,一婢怀中卧着一只小白猫,另一婢则斜抱着一柄长剑。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看门上牌匾,而后眸子一溜,绕着小郎君打了个转,随即,大模大样的伸了个懒腰,小手一扬,掩了掩嘴,又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显然,浓睡方醒。

小郎君眉梢一扬,当即欲言。

“嘘,君子,敏于行而敛于言。”

小女郎好似知晓小郎君想说甚,斜斜瞥了他一眼,伸指靠了靠唇,而后将手一摊:“猫来。”婢女轻然一笑,将怀中猫一递,她伸手接了,揽在左怀,右手一摊:“剑来。”持剑的婢女嘻嘻一笑,递过长剑。

于是乎,她左手抱猫,右手拧剑,粉丝履轻迈,一步步朝庄内行去,待经过小郎君身侧时,不屑的道:“阿大,愿赌当认输矣!曲肚羊肠,岂乃君子所为?”顿了一顿,烟眉一弯,正色道:“纵然美鹤得闻,亦作如是言。”言罢,再也不管那挑眉歪嘴的小郎君,格格一笑,摇着小蛮腰,晃着长剑,走入庄内。

“唉……”

小郎君由然一叹,甩着袖子紧随其后。

白袍不禁莞尔,遂后,疾走几步,遥领于前,引着二人穿廊走角,行至青玉阁。

庄中有庄,院内有院,青玉阁位于院中深处,乃是一栋青木小屋,紧临着烟波太滆,内中遍铺白苇席,置着矮案一张,书墙半堵,案上冒着浅浅清香,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小郎君一入其中,便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懒懒的倚着木窗,眺望雨后静湖,手指则叩着窗棱,朗声道:“酱伴鱼腥草一碟,桂蜜小胡瓜一碟,上好竹叶青一盅!”说着,又瞥了一眼小女郎,无奈的补道:“两盅!”

“且稍待。”白袍裂嘴微笑,按剑离去。

殊不知,即便如此那小女郎亦未放过他,把猫一扔,提着裙摆走到窗前,抬起手中长剑,碰了碰他的肩,娇声道:“阿大,身为君子,当知长幼有序。”

“阿大,阿大,吾非阿大,吾乃谢氏郎君,谢安是也!”小郎君忍耐已久,当即秀眉一拔,涨红了脸,声音愈扬愈高。

“噗嗤……”

小女郎嫣然一笑,半分也不惧他,身子巧巧一旋,落座于他的身侧,顺手将剑一扬,搭着他的肩,把他一寸一寸的逼离了窗,遂后,直视着眼红耳赤的小郎君,柔声道:“阿大,非也,安石,美鹤常言,君子当镇之以静,玉山崩裂而不惊!”

小郎君怒道:“君子不与女子为伍。”

小女郎笑道:“若是如此,汝为何与吾同席?”

此言既出,小郎君脑袋一低,嘟嚷道:“若非中汝之计,谢安岂会,岂会背友而为。”声音越来越低,玉面荡起层层红晕,右手下意识在怀里一掏,摸出一枚青果便欲咬。

“嘻嘻……”小女郎歪着身子跪坐于窗畔,手中长剑一下下的拍着矮案,神情惬意无比,继而,又把那凑过来的猫一抱,玩着猫的耳朵与胡须,轻声道:“汝自幼即习美鹤,动静恍然一致,然,汝却非美鹤,汝乃阿大!”说着,扬了扬细眉。

“哼!”小郎君冷冷一哼,胸中翻江倒海,把青果往怀里一揣,将小女郎上下一阵打量,嘴巴一撇:“美鹤擅琴,可鸣天籁之音,汝即琵琶不离身,日夜凑鸣。美鹤跃马,扬剑于北地,汝即习人弄剑,殊不知,殊不知……”

他正欲道句狠的,却见那小女郎眸子一弯,笑着接口道:“同类相从,固如是也!”说着,将长剑阔气的摆在案角,双手托腮,眸子里冒出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喃道:“汝且拭目以待,美鹤此番南归,必娶一人。”一顿,指着自己的鼻子,格格笑起来:“即乃陈郡袁氏,袁小娘子,袁女正。”言罢,将那正欲逃走的猫一捉,抱在怀里揉着。

这时,白袍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数婢,人人怀抱木盘,将各色吃食摆于案上。碧绿如玉,嫩黄残红,引人食指大动。

“妙哉!”

小郎君夹起一根鱼腥草,塞进嘴里一嚼,眼睛一亮,但觉香脆可口,其味极美,遂又自把酒盏,浅浅斟得七分满,正欲捧杯就饮。焉知,身则却伸来一只素手柔荑,将杯一夺,继而,徐徐回缩,靠于半点樱唇畔,便见得那小女郎媚着眸子浅浅一笑,璇即,修长的玉脖一仰,酒杯已空。

小女郎晃了晃空酒杯,笑道:“安石,汝尚年幼,不可饮酒。”

“汝,汝,汝岂有此理!”尚有白袍与婢女在场,小郎君面上挂不住,拂着袖子,怒不可遏。

小女郎正色道:“安石,慎怒,制怒,方可静秀如松。”

小郎君眉头大皱,气咽语竭。白袍与婢女强自忍笑,告退离去,将将行至一半,却闻小郎君问道:“美鹤几时至也?”不待白袍回答,他又喃喃自语:“食不尽欢,行不尽美,吾将独自而往。”言罢,按膝而起,拽着袍摆便欲负气离去。

白袍转过身来,心中好笑,面上却未动容,劝道:“谢小郎君暂且稍安,碎湖大管事已然前迎于枫林渡。我家郎君今日定归,若知谢小郎君在此,必然前来。”

小郎君一怔,匆匆瞟了一眼小女郎,却见她已然转首看着微风扫湖,他心中涩意稍去,遂抖了抖袖子,淡然道:“如此亦罢,且再摆一席,上酒一盅。”

“诺。”白袍领命而去。

小女郎回转螓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稍徐,伸出纤细的手指刮了刮脸,娇笑道:“安石,君子当如亭沉渊,动静之间方显取舍之道,切切不可习人莽撞。”句句教导熟悉无比,无它,因小郎君与她作赌,输得彻底,输得一干二净。

“唉!”小郎君默然无语,垂头丧气的坐在案角,半晌,叹道:“汝可知,因汝之故,阿兄与尚兄争吵已有数度?”

“此事,与女正何干?”小女郎梳理着猫须。

小郎君挑了她一眼,冷声道:“汝可知,若非谢、袁相交已有百年,阿父与耽兄也因美鹤之故,对此事入耳不闻。如若不然,汝,汝现下正禁足于丹阳矣!”

小女郎拔了个根猫须,轻轻一吹,眸光随须而飞,飘向那缥缈湖面,声音亦冷:“此言差矣,谢家妖治向来薄情,其人欲图绍氏女郎,故而弃女正如蔽履。此举,与我袁氏何干?与女正何干?与美鹤又何干?”

闻言,小郎君无言以对。

小女郎又道:“再则,袁女正十三即恋美鹤,此事天下人俱知,纵然天下人皆不应,女正又何惧?”说着,款款起身,斜斜倚着半月窗,眸子迷离:“昔年,初逢于山阴,女正即知,君乃女正所喜,君乃女正之夫。前路唯坚,荆林棘丛,女正乃一介女儿,别无所长,唯有匍匐而往。兴许为君,亦兴许实为女正。”说着,说着,水雾汪于眼湖,睫毛轻轻一眨,晶莹的泪珠挂于其上,经得彤日一辉,灿烂炫惑。

小郎君尚且年幼,与男女情愫之事处于懵懵懂懂间,听得她的一番细喃,心尖亦不由自住的一颤,璇即,愈想愈深,浑身打了个激淋,赶紧一屁股坐在席中,抓起酒壶便抿了一口,嘴里却道:“情之一物,委实可怕,吾若乃美鹤,亦必远遁也!”

“汝非美鹤,安知美鹤?”

小女郎轻声说着,眸子越来越柔,手中上却加着劲,亦不知她想到甚,细眉一竖,霎时扯落猫须三两根。

“喵!!!”白猫吃痛,趁着她失神之际,“嗖”的一声窜出她的怀抱,朝室外奔去。

小女郎怔怔的倚着半月窗。

小郎君观其神、知其意,抿着嘴偷偷一笑,而后,举起酒杯欲饮,眼光一溜,悄见一道颀长的影子漫入室中,当即一顿,慢慢回首,眼睛一直,喃道:“美,美鹤……”

“唰!”便在此时,怔住的小女郎蓦然回神,抓起案上长剑,一个箭步窜至室口,将剑架于来人肩上,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嫣然道:“格格,至此而后,汝归袁女正,如若不然……”

“唉……”来人伸出两指,夹着剑锋,斜斜一推,跨向室中。殊不知,小女郎的剑虽撤了,心神却一直随着他,当即将身一扭,投入他的怀中,一把揽住他的腰,死死的抱着,喃道:“美鹤,美鹤,君便娶了女正吧,女正无家可归了……”

来人肩头一震,低头时,只见粉色水莲,无边娇羞……

第四百三十二章伊人玉透

晨阳清浅,沿着白墙朱廊一路爬,待至晓月窗外,将身一扭,悄然投入?4??室中。

熙阳若目,软软的拂着三千青雪,将那捏着木梳的手亦衔于眼中,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三十二齿青木梳。梳妆台倚着窗,在妆台的两侧各置一枚精致的小金铃,铃扣系着红丝巾,一者衔着左,一者扣着右。

铜镜映容颜,一者男,一者女,男子年约二十上下,剑眉星目、峭鼻锋唇;女子年约十七八,弯月细眉、明眸皓齿,睫毛极长,宛若两把乌丝小梳,不时的轻眨缓睐,一开一阖间,默默的剪着窗外燕子,镜中微风。

微风静默,脉脉不言情。

稍徐,镜中的人儿温婉一笑,镜外的人儿嘴角一翘,伸出雪嫩玉指,拔了拔妆台上的小金铃,顿时,铃声轻轻一荡,清脆悦耳,随风悄渡,潜入二人心中。

此二人,正是刘浓与陆舒窈。

俄而,小仙子突地问道:“夫君,曾记昔日否?”

刘浓一怔,答道:“死生契阔,与子携老,为夫与舒窈共渡之日、共赏之雨,深藏于心,辗转于胸,岂敢有忘。”说话间,放下木梳,伸手一揽,轻轻的拥着小仙子的细柳腰,吻了吻那如瀑纱般的秀发,幽幽芳香浸脾入神,令人情不自禁的神醉,面上微微红了,吐息渐重。

情正浓,意如风。

“夫君,夫君……”小仙子暗觉耳际发烫,脖心微痒,心里则扑嗵扑嗵乱跳,当即不安的在他的怀里扭了扭腰,殊不知,如此一来,却使汝南郡公更为难禁,手指一翘一翘,其后,终是不由自主的顺着小蛮腰往上攀,眼见即将攀上那危耸的峰峦。

“夫君!”小仙子赶紧抓着他的手,一声娇嗔,斜斜掠了他一眼,顿时将汝南郡公震住。

刘浓摸了摸鼻子,垂手于两边,讪讪而笑。

陆舒窈思及他终年身处北地,宿风饮雪而无人照顾,心里又一软,转念间,复又想起昨夜的诸般嫙旎,香腮霎然一红,暗暗啐了一口,明眸悄转,却见他正怪怪的笑着,显是夫妻同心,想到一处去了。

小仙子羞难自胜,心里却赛蜜一般甜,拉着他的手阖于掌中,软软的置于腰间,身子则斜斜一歪,半倚着他的胸膛,凝视着镜中紧密相依的人影,嫣然一笑,继而,轻轻喃起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语声低软,柔情似水,佳人若置梦中。

刘浓心若明湖,渐有微风扫过,惊起波澜如纹,不禁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舒窈,为夫……”

陆舒窈莞尔一笑,伸手俺住了他的唇,黑白惊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渐而,明眸坠星,柔情泛起,缓缓摇了摇头,柔声道:“夫君,舒窈并非善妒之人。”

汝南郡公默然一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格格……”

小仙子却娇声笑起来,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拾起席中木梳,自行梳头,边梳边道:“多情总被无情恼,夫君乃多情之人,惹得芳草离离尽眷袍,其奈何哉!”说着,俏皮的剜了他一眼,乌墨大眼里满含戏谑。

刘浓心中一松,便执起案上松烟笔,为小仙子描眉。陆舒窈静静一笑,身子悄旋,微仰着吹弹得破的脸蛋,浅浅闭着眸子,默然静待。笔落眉间,如丝微凉,蓦然间,眉心却陡然一暖,紧接着,唇间一软。

“贪……”小仙子囫囵了一字。

良久,良久。

刘浓背倚晓月窗,双腿自然斜伸,懒懒的注视着窗下人,颇为志得意满。

少倾,即闻陆舒窈唤道:“抹勺,进来。”

“哎。”

早已等侯在外的抹勺脆声而应,提着裙摆旋身而进,待入内室,见小娘子衣衫零乱、粉脸凝樱,抹勺面上蓦然一红,暗啐:‘刘郎君描眉足有半个时辰,原是如此描法,描得我家小娘子宛若惹了风寒一般……’心里腹诽者,唇间的笑意却包也包不住。

小仙子脸上更红,白了刘浓一眼。

“嗯!!”刘浓捏拳于唇下,重重的假咳了一声。

抹勺跪坐在小娘子身侧,将小娘子的长发揽于怀中,细细的梳着,闻听刘浓咳嗽,转眼一看,见他面泛红光,下意识地便问:“郎君,可是着凉了?”

“这,这……”

“噗嗤……”小仙子妖娆一笑。

刘浓唯唯,自行步入书室,落座于案后,捧起一卷《庄子》默读。阳光穿窗轻洒,案上芥香徐浮,汝南郡公神思悠然,袍袖亦染了一壶香,渐渐的沉入书中。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便在此时,朗朗的读书声由外而传。

刘浓长身而起,捏着竹简,背负着手,走向室外,凭栏一望,但见朱丹飘在东天,眼芒温柔,默默的照雾破澜,千顷庄园初初醒来,浑白庄墙屹立于远方,青青竹柳环绕着两汪清溪,田垅中,乌燕剪尾比翼飞;池塘内,白鹅浮绿水;朱廊畔,雪猫卧花荫。

正是一派安静祥和之象。

汝南郡公嘴角默裂无声,暗觉满身疲惫尽去,虽终年砥血厮杀,见惯了生与死,却非枉了此身。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院中读书声持续。

垂柳拂幽,耳畔读书声正气浩然,刘浓剑眉却一皱,昂声问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敢问,何为江湖?”

五柳树下,正在诵书的小郎君一怔,璇即,偷偷看了一眼树荫下的人,见那人嘴角丝巾一翘,心中嗵的一跳,赶紧答道:“江湖者,本也。鱼处于江湖,方乃为本,虽相濡以沫,却非于陆。故而,圣人言:造乎于水,穿池而养;造乎于道,无事而定。”

一语落地,此间澜静。

半晌不闻声,小郎君心中不安,又看了一眼树荫下的人。

树荫下,铺着簇新的白苇席,席中置案,案后有绝色佳人,正捧着一卷竹简默看,葱嫩的指尖比着内中字迹,寸寸而移,眸光亦随其移而移。

晨阳穿树,树影交错,浅浅映着她的眉眼,触目惊心。稍徐,只见她眉梢微颦,斜斜掠了一眼楼上朱栏,冷声道:“何如?可是有可不妥?”

树影深重,她的眸光却仿若穿笼而出,直直射入刘浓心中,汝南郡公神情涩然,不禁捧着竹简,朝着她慢慢一揖:“阿姐教导的正是,然则,乾儿年方两岁,宜习《毛诗》,却非《庄子、大宗师》。阿弟唯恐其知末而忘本,故而……”

“哼!”

曹妃爱顿时不乐了,烟眉一拔,透过柳叶冷冷瞥向他,嘴角丝巾轻拂、轻拂。继而,眯着眼睛,冷然道:“圣人有言,君子当施材就教,若论聪慧,乾儿远胜于汝,若论豁达,亦然殊胜。”说着,看向正襟危坐的小刘乾坤,玉指轻轻叩了叩案。

小刘乾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虽未看见阿父的神情模样,心中却有些许畏惧,转目再看了看曹妃爱,他人虽幼小,心思却通透如镜,当即按膝而起,挽着小袍袖,朝着曹妃爱深深一揖,待见曹妃爱嘴角丝巾翘了翘,好似在笑;小刘乾心中一松,遂后,踏着小木屐走出柳树,对着楼上的刘浓一揖,朗声道:“阿父容禀,孩儿并未修习《庄子》,亦非觉明其意。只是阿姑言,读书千万遍,其意自现。是故……”

“罢了,汝且好生温习功课,切莫懈怠,亦莫惹汝,汝师动怒。”

“是,阿父。”小刘乾神情不卑不亢,不徐不急的复一揖,而后,顶着小青冠落座于案后,读书声再起。

曹妃爱摇了摇头,嘴角丝巾却一歪。

“格格……”嫣醉掩着嘴,悄悄笑起来。

刘浓看着读书的小刘乾与浅笑的曹妃爱,他的面上犹自绷着为人父的冷凛,心思却一阵恍然: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小青冠、小月袍,面对着她时战战兢兢,而她亦是这般,冷漠中透着浓浓的关怀,一如其香,冷幽浸魂,入魂却暖。

一切,依如是,依如故。

中楼,欢笑声扬起。

刘氏身着华衣锦冠,左手搭着巧思的手臂,右手牵着绿萝,慢慢走来,待看见刘浓伫立于朱廊,曹妃爱秀美于绿树,小刘乾正朗声读书,她的眼角笑得越来越开,隐隐透着几缕浅纹。

如今,因刘浓南征北战、功勋着著,已由成都侯、镇西将军晋为汝南郡公、征西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加军号;且都督豫、司、雍、冀、代、凉五州之军事,而刘氏则被晋室表为娄县乡君,然则,她眉纹潜生却非因此,实为这阖院的笑语欢声、满堂儿女、如水静华。

碎湖慢行于一侧,正低声嘱咐着一干婢女,看牢了小刘徵与刘神爱,勿使他们乱跑、乱窜。近来,小刘徵与刘神爱极喜捉猫掐鹅,时常惹得院中鹅飞猫跳,当然,碎湖并非心疼猫与鹅,实怕他们为猫挠伤。

待一干莺莺燕燕转至廊角,刘浓阔步迎上前。小刘徵一见刘浓,便缩在了碎湖身后,刘神爱却不怕他,扬着双手奔过来,一头便扎进了阿父的怀里,捧着刘浓的脸,吧嗒一声,香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囫囵:“鹅虎,鹅虎……”

刘深抱着女儿,神情微怔,不知她在嚷甚。

绿萝眉梢一颤,脸蛋红了,便连眸子亦含着水,端着手福了一福,娇笑道:“夫君,神爱在唤阿父呢。”

“鹅虎,鹅虎……”小神爱攀着刘浓的肩头,一叠连声,不住的唤着,两只小脚则轻轻的摇晃,眉眼极似绿萝。

“哦,吾家有女,神爱聪慧。”刘浓大喜,抱着女儿亲了一口,看得小刘徵撇了撇嘴,阿父待他与阿兄都较为严历,唯独待小妹不同,极其怜爱。

殊不知,小刘徵的这一番小动作,都落入了刘氏的眼里,刘氏心疼孙子,当即佯怒道:“虎头,切莫偏心。”示意刘浓抱抱小刘徵。

刘浓顿了一顿,把小神爱放下来,背起双手,凝视着碎湖身侧的小刘徵,半晌,沉声道:“汝兄已习《庄子大宗师》,且待来年,汝亦当从之,切莫顽劣,切莫自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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