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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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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视,刘浓目如星湖,略带侵袭;桥游思微微笑着,洁净可透。

数息后,刘浓败下阵来,摇了摇头,默然笑了一笑,继尔神色一愣,又伸手拍了拍额,这才双手持着剑柄,朝着楼上的桥游思一揖,轻声道:“桥小娘子,早安。”

因隔得较远,桥游思自然听不见他在说甚,但却能分辩他脸上善意的笑容,弯着嘴角,浅身还了一个万福。

“瞻箦……”

这时,睡意懵懂的祖盛与桥然沿着木梯而下,两人眉色俱略显困倦,昨夜三人促膝长谈,祖盛极是健谈,可他谈的既非玄论,也非诗咏,而是行军阵要。听得他一番侃慨之言,刘浓暗知他投军之心已定,并未加以劝诫,将珍藏的《吴子兵法》赠给祖盛。

祖盛边走边拍着抚手,似乎在拍着某个节奏,而嘴里却笑道:“瞻箦,君欲习祖豫州,闻鸡而起舞乎?”

桥然瞅见远远倚栏的小妹,脸上的笑容更浓,扬眉笑道:“华亭未有鸡鸣,但有鹤唳,不过,也闻雪、剑之声,声声催人也!”

刘浓笑道:“二位兄长,休得取笑。”说着,倒擒着剑快步迎向二人。

桥游思低头一笑,捧着小手炉退却。

大白猫蹲在木梯的抚手上,正在瞅着院中的某个角落,那里好像有田鼠出没的痕迹,祖盛右手溜着抚手而下,竟把它当作了抚手上的装饰,伸手一拍。

“喵!!!”

“唉哟……”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白猫顿时怒了,探爪反击,一把将祖盛的手背抓出五道血痕,祖盛大吃一惊,吃痛之下,顺手一挥,将大白猫挥得飞了起来。

而它所飞的方向,正正朝着刘浓。

“喵……”大白猫极怕刘浓,想要转向,可是已然来不及。

“呜……”于是乎,可怜的大白猫再次被刘浓捉在手中,还没等它装死,身子突然一轻,而后“扑”的一声,被美郎君顺手扔在雪地中。

刘浓并未伤它,扔得不轻不重,刚好砸出个雪洞,只余一个猫头,朝着刘浓身后的墨璃“喵喵”的叫。墨璃心中不忍,将它抱在怀里,伸手一遍遍的安抚。

“噗嗤……”

晴焉一声娇笑,看着三个少年郎君在楼梯上笑闹,她的眸子定在美鹤身上,好一阵才回转目光,随着小娘子走向房间,轻声道:“小娘子,原来,穿着窄袍子,这么好看啊。”

桥游思迈着蓝绣鞋,眼睛盯着脚尖,回道:“窄袍、宽袍,若是着于戏猴之身,都不美。若是,若是,他穿着,也就美了。”

“哦……”晴焉长长的‘哦’了一声,又试探地道:“小娘子,大郎君年后便要去豫章,届时,庄子里便只有小娘子一个人了。”

桥游思道:“非也,阖庄上下尚有两千余人……”

“唉……”晴焉幽幽的叹了一声,桥游思歪着脑袋抿嘴一笑。

而此时,中楼的正门‘吱呀’一声开了,巧思与留颜扶着刘氏走出来,刘氏一出来便将眼光投向北楼,北楼一直空着未住人,但是刘氏每日都命人好生打扫,一应家具陈设与中楼、东楼等同,在刘氏的心中,北楼是她将来的儿媳,儿子的新妇所居。

华亭主家五楼,中楼居正中,东南西北四楼,呈四方四位将中楼拱卫。楼楼贯通,四楼的二楼上,各有细长的楠木回廊直达中楼。

眼下,桥游思便住在北楼。真巧,她的心思便是儿子也不知道,可是儿子却安排那个小女郎住在那里。莫非,此乃三官大帝的旨意?

平心而论,因昔日被郗氏毁约之故,刘氏对儿子与陆家小女郎并不看好,依得她的心,儿子最应当娶的便是柳儿,柳儿有倾国姿容,心善且柔慈,明礼而有方寸,定能助儿子将华亭刘氏兴隆昌盛,奈何儿子与柳儿仿佛都不太愿意。

初见桥游思,刘氏便极喜,喜她那双眼睛,喜她浑身上下透着的纯净,刘氏心道:便是这般的人儿,方能配得上虎头。

瞅了一眼北楼,正好瞧见桥游思宛约窈窕的背影,若说这小女郎的身子也着实柔弱,可是这依然制不住刘氏对她的喜爱,一夜未眠,眼前心里全是她,当下便叫过巧思低低一阵吩咐。

桥游思前脚刚进房间,巧思后脚便至,手里捧着一件雪绒绒的衣物,笑道:“桥小娘子昨夜歇得可好?主母命婢子来送寒衣。”说着,又命身后跟着的小婢将三个金丝楠木小手炉放在矮案上,都是将将才加的火,透着阵阵暖气。

“咦?”

晴焉接过衣物一看,不识得,问道:“碎湖姐姐,这是怎生穿的?”

巧思眉梢轻轻一颤,笑道:“婢子叫巧思,碎湖是巧思胞姐。”说着,接过晴焉手中的衣物,在脖子上比划,说道:“主母亦不耐寒,这是小郎君特地为主母制的,叫云锦。”

云锦,若围脖而不同,似披风而非,围系于脖间,背后垂着丝丝流苏,不仅美观且更为御寒。

桥游思在室中并不觉太冷,本不愿着此云锦,奈何晴焉怕冻着小娘子,便求着她穿上,这么一系上,顿时将桥游思的脸又笼得小了几分。

稍后,桥然来了。

雪晴了,满眼银裹,刘浓请桥然与祖盛外出访雪,在华亭刘氏庄园的后山,有野梅簇簇,有冻僵冬兔。昔年,华亭刘氏初创之时,因粮粟秋黄不接,刘浓便发动庄民储鱼肉,入山寻野味。殊不知,此地的兔子挖洞极浅,遇雪便冻,一群人入山后,但见得兔子们都冻僵了,一捉一个准。而后,每逢雪浓,华亭刘氏上上下下便会由小郎君择日,入山捉兔,从而遥慰昔年之辛。

桥游思怕冷,听见访雪便不想去,但一听说捉兔子,明镜之眸颤了一颤,竟央求阿兄带她去。桥然见她浑身上下都笼得死死的,又细心的一阵问询后,得知确属无妨,便只能由着她。

“小娘子,快看。”

将将踏出室来,晴焉便指着某处惊呼,桥游思顺着她的手一眼看去,只见刘浓正站在中楼的二楼上,挥着手高声笑语,院内院外簇围的上千人哄然叫好,震得人耳鼓发麻,随后便陆续的漫向庄外,白袍、青衣、粗壮的健汉,娇俏的女儿,个个面带喜色。

晴焉所指并非是他们,而是越过了中楼直达庄墙下,在那里,茫茫雪地中盛放着一束深红,这一抹深红被青衣白海棠环围,面上缚着丝巾,看不见姿色,辩不清真容。

便在此时,那深红之人回过眼眸,漫不经心的一望。仓促一对,触目惊心。两人皆愣得一瞬,随后各自转走目光。

这人是谁?

桥游思捧着手炉默行,在心中暗问。

“桥小娘子……”碎湖绕过廊角行来,弯着身子万福,手中捧着一对奇怪的物什,呈蓝色,辨样子仿似稍稍大一号的绣鞋。

表面光洁,内中有绒毛,鹿皮,风雪不侵,碎湖也穿着一双,只是颜色不同。

桥游思心中好生羞窘,看来,现下华亭刘氏的人都知道她不耐寒了,回转室中换了鞋,出室时遇上笑盈盈的刘氏。刘氏挽着桥游思的手,愈看愈爱,恨不得把这像水一般的小人儿揉进心里才甘愿,桥游思羞得没边,轻声的回答着她的各种问话,而那些问话,都是怪怪的。

美鹤与阿兄们在前面不远处大声放笑,嘴里喷出团团浓雾,他们脚上穿了个奇物,像是薄薄的铁片,前后两端微翘,而两只手则各持一根棍子,美鹤双手用力一撑棍子,“嗖”的一下便飞出去了。

“呀,真好玩!”晴焉惊呼。

巧思笑道:“滑雪,可想试试?”说着便叫过小婢,接过小婢手里捧着的奇物,提在手里摇晃,诱惑晴焉。

晴焉眼睛一眨一眨,看向自家小娘子。

桥游思微笑道:“去吧。”

“可是,小娘子。”晴焉有些犹豫。

桥游思扶着刘氏,浅浅笑道:“勿要为我担心,我陪刘伯母,去吧。”

“好勒……”

晴焉学着巧思的样子,将薄铁片绑在鞋上,撑着棍子歪歪斜斜的飘走了,飘着飘着,“扑通”一声滚倒在雪中。

“噗嗤……”、“格格……”

刘氏娇笑,桥游思也笑,觉得刘伯母好美,心道:‘怪道乎,美鹤那般好看。’顺手接过留颜递来的小手炉,说了声:‘谢谢。’

留颜嘴角微弯,淡雅的万福。

远方。

刘浓飞速的滑过雪地,大声喊道:“茂阴,别滑太急!小心雪坑……”

祖盛初学滑雪,极喜这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迎着寒风,嗖嗖嗖滑得飞快,叫道:“我眼所见,唯余茫茫,何来雪……唉哟……”

“扑通!”

雪地上,祖盛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茂荫,茂荫,汝可安好?”刘浓与桥然趴在雪坑口,雪坑深约三丈,祖盛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坑中,摔迷糊了。

“尚,尚好……耶……”祖盛挪动着身子,觉得脖子下硬硬的有物。

片刻后,刘浓与桥然找来绳索,把祖盛从雪坑里拽出来,祖盛喘着粗气,怀中抱着一只肥大的兔子,哈哈笑道:“瞻箦,有所失必有所得,瞧我捉了个甚……”

刘浓笑道:“稍后,温酒,烤野兔!”

“妙极!”

桥然抚掌赞道,随后又指着千步外的雪林,喘着气笑道:“瞻箦,茂荫,莫若我等至此地咏赋何如?”

“甚好!”

俩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在雪林之中有一方奇石,极是突兀危耸,若能摆席于此,饮雪高歌,想必是美事一件,当即便撑着雪棍向奇石滑去。

千步之外,转眼便至。

三个少年郎君将雪鞋一脱,站在石上凭风瞭望。而此时,满山漫林都是华亭之人在捉冻僵的兔子,不时听见欢呼阵阵。

祖盛看着苍茫雪野,心中鼓荡起豪情,朗声笑道:“若言咏赋,大好山河,言语难以尽之。祖盛不才,愿以一啸鸣之。”说着,叉手于腰,纵声作清啸。他的啸声虽不若张迈那般似滚雷惊云,但却让人闻之而畅怀,久久的盘荡于雪中、林下。

一啸毕罢。

桥然笑道:“茂荫之啸已不滞于物也,桥然便以一曲歌之。”言罢,振了振嗓子,清声唱道:“忆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待桥然唱罢《采薇》,刘浓从怀中摸出一物,却是一枚精致的陶埙,看着愕然的二人,微微一笑,而后捧着埙,就着碎琼乱玉,迎着满林雪风,将满腔胸怀尽洒。

古音八八,埙声最怅,埙声最殇。

一时间,那略带伤感的埙声辗转来去,丝丝缕缕穿过林,漫过野,飘至所闻之人的心尖。

雪林深处,身披大红斗蓬的杨少柳从树下捉起一只冻僵的兔子,侧首听见这埙声,微微皱了皱眉,搭眉遥望声音来处。

漫漫雪坡上,桥游思扶着刘氏慢行,听得这埙声,明眸悄然一亮,弯起嘴角看着奇石上的吹埙人。但见他站在银妆素裹中,一身月白长袍被风裂作旗展,浑不与物同。

“见笑。”

刘浓将埙揣入怀中,朝着桥然与祖盛深深一个揖手。

第一百四十七章与君归绝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华亭刘氏之后山,虽然山势不高,也不见奇峰陡峭,但却胜在广阔,而今再被雪衣妆点,恰若婉约佳人幽绽芳华,颇有几分别样的冷峻。

刘浓哥仨兴致极浓,祖盛拿着根棍子满山遍野找冻僵的冬兔,这里敲敲,那里戳戳,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只也未捉着。桥然在树洞中捉了一只,两眼笑得极畅,拍了拍犹自僵着的兔子,喜滋滋的大声唤刘浓。刘浓赶过来,拧起兔子细细一瞅,命人拿到火堆旁温醒。

稍后,随从来回道:“小郎君,那是只母兔,怀中有子。”按小郎君定下的例,入山寻野,但凡母有子,亦或野幼,皆不可伤之。

刘浓笑道:“温醒后带回庄,待雪融放归山林。”

桥然道:“网开一面,瞻箦有商汤之仁也,莫非瞻箦早知它乃母兔?”

来福提着一只兔子经过,插嘴笑道:“桥郎君,君莫非不知雄兔脚匆似弹丸,而雌兔眼眯似月弦乎?”

桥然乃是雅贵郎君,哪里知道这乡间民里分辨兔子雌雄之法,他与来福相识已久,知晓刘浓待这白袍极厚,被来福取笑也不恼,反而依着雪树笑道:“方才这兔子冻着,安辨脚弹而眼眯也?”说着,又问刘浓:“瞻箦,可是另有它辨之法?”

“玉鞠,若是兴致甚佳,何不再妨之?”刘浓微微一笑,不愿与桥然讨论如何辨公母,后世时,刘浓有女友喜养猫狗等各色宠物,公兔母兔辨其尾后便知。

“哈哈……”

这时,祖盛的大笑声传来,二人侧身一望,只见祖盛在树下刨了个大洞,洞中好似兔子不少,他正一只一只往外捉,边捉边笑。

桥然见祖盛又有斩获,便撩着袍摆再寻树洞去了。刘浓见娘亲领着研画与留颜在雪树下稍歇,心中微奇,桥游思去哪了?

快步迎上前,笑道:“娘亲,身子可还禁得,莫若早些回庄?”往年,忆苦思甜时,刘氏也偶有参予,但只是象征性的入山便回。

刘氏看着满山的人影,却突然想起了六年前,来福带着孤儿寡母,仓惶逃离洛阳来到这江南,山不依、人不靠的,一时心中竟有些迷伤,随后凝视着眼前的儿子,也不知道该说甚,眨着眼睛想了想,忍住胸中淡淡的酸楚,笑道:“虎头,娘无妨,今日想多待会,汝自寻野去。”

刘氏亦不耐寒,刘浓握了握她的手,但觉入手温暖才放下心来,眼光漫过雪林,直投山下的庄园,心中由然而生阵阵傲意,转念想起山后有一片野梅,便细细叮嘱留颜,若是娘亲身子乏了则早些回庄,又见桥然与祖盛捉兔兴浓,便未叫上他们,独自一人向林中深处而行。

“虎头……”刘氏在身后唤道。

刘浓回头笑道:“娘亲,何事?”

刘氏指着林左,笑道:“往左,左有捷径。”

娘亲甚少入山,怎知左有捷径?刘浓凝着剑眉微奇,但不愿就此小事违逆娘亲,遂往左而行,寻思着,大不了待娘亲看不见时再转道。

林中甚密,根根雪枝似箭若剑,竖插苍穹,斜指天。

桥游思穿行于林中,披着雪狐斗蓬,系着绢绒云锦,穿着鹿皮毛鞋,手里还捧着小手炉,身上脚下心中全是暖暖的。

巧思与晴焉正在身后不远处斗嘴,晴焉说远看此山像雪馒,近看好大一片林呀。巧思反驳说,山就是山,林就是林,林存于山,山见于林,远了看不见林,近了看见不山。晴焉说,此山就是个馒头。巧思不屑的说,你就是个蠢婢。晴焉怒指巧思,巧思挑着细眉更得意。

桥游思弯着嘴角心想:巧思这是在怪晴焉未将她与碎湖分清呢。

晴焉斗不过巧思,嘟着嘴巴,甩着两手追上小娘子,气道:“小娘子,给评评理。”

“对着呢。”

巧思也追上来,看着桥游思,软软的道:“桥小娘子,我家小郎君常言,世不辩则不明,是以婢子斗胆,请桥小娘子给评评。”

两婢都将眼光投向娇弱的小娘子,希冀小娘子给个说法,而巧思的眼神隐含深意。

桥游思将小手炉慰到胸口,看了看两人,笑道:“巧思之言,存于本、末之间,暗合有、无至理,可见华亭刘氏家学渊源,而此言足见巧思心思缜密擅辩,若加以深习,想必又多一妙音。”

巧思眉色极喜,端着双手,深深的朝着桥游思万福:“谢过小娘子,巧思不敢当小娘子之赞,此言,乃是小郎君昔日所言。”

晴焉皱着柳眉心想:‘莫非,我真的是个蠢婢?’急急的问道:“小娘子,那,那我呢?”

“晴焉……”

桥游思浅浅一笑,两汪镜湖顿时泛起涟漪,柔声道:“晴焉之眼,擅捕于神,见乎于形,心若澄镜则明,故而,晴焉可与我学画。”

“真的么?”晴焉愣愣的问。

桥游思未答,捧着小手炉俏俏迈步。巧思从晴焉身侧经过,皱了皱眉,轻声啧道:“桥小娘子怎会有你这样一个蠢婢呢?”

“巧思!!”晴焉气得不行。

“怎了?”巧思顿住身子,慢慢回身,歪着脑袋问。

“哼,我不与你辩!”巧思便是晴焉的克星,晴焉自知斗不过她,好生无奈,拽着裙摆,飞一般的绕过巧思,追小娘子去了。

“晴焉,等等我……”巧思心想:‘这个晴焉虽然蠢,可是挺有趣的。’娇声唤着晴焉,提着裙角,追了上去。

待她们三人一走,树后转出了刘浓。

他来时,正好听见二婢问桥游思,遂也想听听桥游思作何以解,故而匿身于树后。听得桥游思三言两语便将这难题解了,心中不由得暗生佩服,此题看似简单,实则不然,若非那等心洁而明透之人,断难做到两全。

桥游思,怎生一个桥游思?莫非,你的眼睛便不沾烟尘乎?

眼乃心之窗,为何时尔窥之?

思及此地,刘浓摇了摇头,每次面对桥游思,他都感觉到对面端坐的是一面镜子,那镜子倒映着他自己,镜中之人时尔陌生,渐或熟悉,让人极不自在。而这面镜子也不知有意,亦或无心,总喜欢将眼光投于四处,捕人心神。

“非也,应是我心有暇……”洒然一笑,抬着右手看了看手掌边缘,剑眉微皱,瞅了瞅那缕雪魂消失的地方,撩起袍摆,竟寻着林中的足迹,追了下去。

“小娘子,小娘子快来看……”

晴焉蹲在树下,以一根雪枝刨着甚,不多时便刨出了个小坑。巧思蹲在她的身侧,催促她刨快些。桥游思捧着手炉走过来,雪洞越挖越深,一只小兔子的头露了出来。

“是只幼兔。”巧思将小兔子捧在手中,眯着眼睛端祥。

晴焉嘟嚷道:“是我捉的。”

巧思驳道:“若非我指给你看,你能捉住?”

“哼!”

“桥小娘子,给你。”巧思理也不理气鼓鼓的晴焉,见桥游思仿似也极喜这只小白兔,便将手中的兔子递过去。

桥游思接过小白兔一瞧,但见那小兔子身子虽然僵着,殷红的小眼睛却缓缓的转动,心中一阵怜惜,将小兔子偎着滚烫的手炉,少倾,兔子的身子便被手炉灼暖了,软软的,绵绵的一小团,桥游思捧起小兔子打量,眼睛半眯,似在与梦中之兔作比较。

殊不知这小兔子刚缓过劲来便不安生,在她的手中挣扎,“嗖!”的一声,窜了起来,桥游思赶紧用手去捕,奈何的她的太小,挥了两下没捉住。

“别跑……”

小兔子落地便奔,晴焉提着裙摆便追,桥游思一颗心怦怦乱跳,巧思则参予围堵。兔子跑的是弧线,晴焉避之不及,与围过来的巧思撞在了一起,抱成一团。

“咕咕……”

小兔子回头瞅了瞅滚在雪地中的晴焉与巧思,竖着耳朵尖叫,而后撒腿便跑。桥游思见它小小的身影窜在雪地中,不知何故,心中揪得慌,捧着手炉跟着追。

“咕……”

“别跑了,你会冻坏的……”

“咕咕……”

桥游思踩着蓝鞋子,越追越远。

“放开我!”

“蠢婢,你先放开我!”

而这边厢,巧思与晴焉仍滚在雪地中,晴焉抱着巧思的腰,巧思搂着晴焉的脖子,你瞪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肯先放手。

“嗯!!!”

一声重重的干咳,月白的袍角浮现在两人侧面。

“呀,小郎君。”

“刘郎君……”

巧思赶紧一把推开晴焉,翻起身来,拍了拍裙角的雪,又理了理髻上的步摇,这才弯身万福,抬头时却未看见小郎君,喃道:“耶,人呢?”

晴焉翘着嘴巴,说道:“你家小郎君追我家小娘子去了。”

巧思细眉一扬,淡声道:“非也,后山有梅,我家小郎君定是寻梅去了。”

“不与你辩!”

晴焉拍干净身上的雪,便欲去寻自己家小娘子,却被巧思一把抓住,晴焉怒道:“巧思,汝意何为?心里暗恼:‘这个巧思,为何与我过不去……’

“蠢婢……”

巧思却并未生气,低低笑骂,点了一下晴焉的额头,而后指着桥游思与刘浓消失的方向,轻声道:“我家小郎君寻梅,你家小娘子追兔,你和我跟上去算甚?快与我一起去见主母。”说完,拉着晴焉便往回走。她虽然俏皮,可是心细亦如其姐,两日来,主母待桥游思的呵护,她可都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不服气,不过,还是挺喜欢这个不偏不颇的桥游思。

“咕……”

雪林中,小白兔浑杂于雪,桥游思紧紧的盯着那会跳动的雪团,深怕一个不留神,它便融在雪中不见了。而小兔子到底将将才暖了身子,渐渐的力有不继、越奔越慢,眼看要被桥游思追上,待到一株树下,小兔子蹲下来,转动着朱红的眼睛。

“莫怕……”

桥游思叠手叠脚的靠近它,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

“咕!”

便在此时,小白兔倏然一声尖叫,转过身子,后腿猛地一蹬,竟蹬起一蓬雪,瞬间便迷了桥游思的眼,更有一些雪粉渗入眼中。

“莫怕,莫怕……”桥游思眨着眼睛,雪融于眼即为泪,泪水顺着脸颊而下,而她却犹自扑向那受惊的小白兔。

“咕咕……”

小兔子乱跳,不让她捉,她挥着两只小手,东扑西扑,继尔,那兔子眼见无路可逃,竟在她的手背上一踩,跃过她的头,朝着后面急奔。

“咕……”一声声响悠远。

桥游思半眯着眼睛,起身便追。

“不可!”

“不,不……不可?”

桥游思迷糊着眼睛,听得大喝愣了一愣,脚下却突然一轻,身子紧接着一歪,朝着下方便坠。便在此时,一道月白人影大步流星奔来,欲拉她,可是已然来不及,剑眉一簇,未及多想,纵出身子,将正飘飘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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