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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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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他们还年轻,极端了些。。。”

“得,我知道我是死有余辜,你又倒哪门子歉?若不是你暗中放我走,我早在哪条臭水沟里烂掉了。”

“呵呵,日后若不是你赶来劫狱,我也早在大牢里烂掉了。”

长安一惊,原来冷叔叔和头儿还有这般过往,但他们后来的谈话,以长安当时的年纪,却不大懂了。

“对了,语默,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不带你女人。。。是叫什么芙蓉来着。。。不带她一块走?那女的,对你是真痴,天天跑到衙门口等着。”头儿咂咂嘴,似乎很不理解,好像还有那么点忌妒?

“呵………我那时是什么?是举国通缉的逃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她一个官家小姐,跟着我,吃苦不说,只怕还会丢命。。。”

长安攥起小拳头,冷叔叔骗我,原来芙蓉是人,不是花!

多年后,顾长安来到了那座繁华名城,正是炎夏的时节,碧波荡漾的小湖上,千万朵芙蓉静静地开在水里。

那些芙蓉颜色正好,可他要找的那一朵,不知凋谢在了何年何月。

也许冷叔叔当年是对的,顾长安面对满湖的风荷,心想,变幻不定,怒涛滚滚的大海,终究开不出花来。

“呵呵呵……”烈酒侵蚀的喉咙发出生锈般的声响,明明是笑,却比哭更难听,“好歹你喜欢的女人真心待你,老子没你那么磨叽,看上的女人直接抢回来,可她们都怕我,恨我。。。老子也和你一样犯过傻,想要收心只对一个女人好,和他妈的她居然和一酸腐书生搞一块去了,她生的儿子,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我以为,有一天我能回长安找她。。。”冷语默的声音轻得像梦,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生他做过很多梦。年少的时候,他躺在因瘟疫而毙命的人中间,以为自己的人生到头了,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把他从尸堆里刨了出来。整整六年,他们相依为命,他梦想他们到老也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事实上,他们背对着彼此越行越远。

他学了一身好功夫来到长安,遇到一群豪气干天的游侠,成为彼此的兄弟,他们一起铲奸除恶,一起救民救难,他梦想着他们翅翼的荫蔽越来越广,可事实上,因为新加入的弟兄得罪了官府,他们从人人景仰的英雄沦为阶下囚。弟兄们被罗织好罪名后拉出去行街,曾经庇护过的百姓用烂菜叶,碎石块报答他们。

在最好的年纪,他邂逅了一生中唯一倾心相爱的女子,他梦想自己风风光光地迎她进门,可事实上,就在谈婚论嫁之际,他被逼亡命天涯,在看了一晚上她的影子后,他静悄悄地离开了长安,并且,再也没能回去。

小小的长安抱着自己的膝,竖着耳朵偷听那些他不太懂的话,冷不丁有人“踢踢踏踏”地走向这边,一想到头儿知晓此事的后果,他心中就直打鼓,只得猫腰跑开了。

谢云栈沉吟道,“以你冷叔叔和那位船头的耳力,你就是再小心,也不可能不察觉啊?”

顾长安的脸上浮现难以说清的神色,道,“冷叔叔传授过我一些拳脚功夫,甚至还渡过自己的内力给我,我那时真以为自己挺厉害,后来想想,就我那点本事,同他们比只是九牛一毛;其实,他们应该早发觉了。”

谢云栈道,“冷叔叔发觉了却不做声,这个好理解,那位船头并非善类,为何也假装不知?”

顾长安扯扯嘴角,“我不知道。”

“或许,他是想让你多了解他一些,希望。。。你日后能记住他,”谢云栈将他的故事前后串联起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厌憎你,你可能。。。是他的儿子。”

顾长安摆摆手,“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或许我真是他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可那又怎样呢?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女人怀了谁的种。”

他看着谢云栈,目光似乎在叹息,在自嘲,“云栈,我和你不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不是中国人都说不定,甚至,还可能是你们痛恨的倭寇人的种。。。”
第十二章巨变

谢云栈感觉他的话里大有深意,自己却难以参透。

子非鱼,安知鱼之思?

谢云栈原是渔家的女儿,双亲出海时遭遇风暴,不幸葬身海底,恰巧谢老帮主沿海岸一带巡游,见小云栈聪慧过人,便收养了她。

淡月是老帮主亲生的独女,娘亲死于难产。

她们生于斯,长如斯,血液中流淌的是大海涨息的浪潮,是岛上起落的日月。冠以“海”之姓的族氏根须茂深健旺,她们是树上的果实,即是单独的个体,也是整体的部分,只要她们低下谦逊的头,就能找到家乡。

而顾长安却是没有根蒂的飘絮,或许他终身的梦想,不过是自在无忧地飞扬。

谢云栈参不透他的意思,他只是无家可守,无国可战。他只愿做乾坤间的一粒灰尘,江湖中的一芥剑客,此身不系家国百姓,只与本心有关。

人力微薄,顾一己之身尚且不暇,乃学佛祖内外洞明,不食五谷,普渡众生?

即是英雄,时势翻覆,也未必可善终。

“那时候我一直盼望船上的日子可以早点结束,我心里,隐隐希望冷叔叔可以带我去过另一只日子。”顾长安接着说下去。

那天天气甚好,日光星星点点地洒在平静的海面,好似粒粒钻石镶嵌在整块翡翠石上。

一干人闲的无事,商量着撒网捕鱼,第一网下去,就有眼尖的拍着大腿喜道,“乖乖,那不是只乌贼佬,快!快!这玩意的肉鲜美得紧。”

顾长安正懒洋洋地趴在甲板的栏杆上,忽地听到有人叫他,“喂,你,快去舱里取烤肉的铁架子来,火折子和石炭也别忘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顾长安撇撇嘴角道。

“臭小子,”那人骂骂咧咧地道,“架子还挺大,叫你去你就去,到时少不了你几块肥肉。”

顾长安干脆装作没听见,他才不想吃那油腻的东西。

那厢有人将已乌贼浸到水里,剥皮抽骨,一整盆都是黑漆漆的,“小子,这贼子的墨囊送你写字,你最近不是跟着小冷学书法吗?”

这下顾长安乐意了,忙钻进冷叔叔的房里翻箱倒柜地找。

等他抱了东西出来,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口中桀桀怪笑,顾长安好像听到嘶哑的鸟鸣,他奔过去一看,果然那群人逮了只成年海鸥,一群粗汉子,跟顽童似的,用手指蘸着墨汁,在海鸥雪白的肚子上鬼画符。

长安粗粗一看,乌七八糟的字眼,像各人的大名……“张*”“王**”,“雄霸海上”“逆我者死”等豪言壮语。

那海鸥被拧着翅膀,毛羽凌乱不堪,口中嘶嘶惨叫。顾长安看着不忍,将铁架子重重一摔,伸手去夺鸟。

那群人见家伙到了,便张罗着烤肉,任他抱着全身画得乌戚戚的海鸥走了。

长安打了盆清水,蹲坐在小马扎上,用干净的抹布替海鸥擦洗,抹布倒是被染黑了,海鸟身上还是脏兮兮的,灰黑的羽毛怎么也洗不回纯白。

腰弓着久了,有些酸痛,长安伸伸腰肢,听见有人走了进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冷叔叔。

冷叔叔的脚步散慢轻忽,看上去软绵绵的没力气,但你若从后面突然袭击他,却发现他实际上稳扎得很;不像船上其他汉子,走起路来恨不得震倒一座山,却只空有声势。冷叔叔身上的味道也和他们不一样,清爽干净。

“你在干什么?”冷语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担忧什么。

等他看到顾长安的忙活,愣了一愣,半晌道,“去玩吧,别洗了。已经染黑了,洗不白的。”

长安刚要说话,屋外突然传来奔走呼叫声,先是有人疾呼,“操,那是什么船?好像挂着长风帮的帆呐!”接着是头儿的声音,“活的死的,都给我滚起来,挑梁子的来了,什么‘南海镖师’,一群吃饱了没事找死的!”

冷语默脸色一沉,匆匆在小屋中环视几圈,最终目光定在床榻,他一把抱起长安,将人往褥子上一丢,“你躲在这里,用被子盖住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

长安被他严肃的脸色吓得怵住了,冷叔叔摇着他的肩,“记住了吗?记住了吗?千万别出去!”他茫然的点点头,呆呆地瞧着冷叔叔一掀帘子,冲了出去。

长安虽知道他们平时干的都什么勾当,但被人欺上船打杀却是第一次,“轰……”地一声巨响,船体摇晃起来,要不是门外一片厮杀呐喊声,他还以为是遭遇了风暴。

长安从床上滚了下去,后背不知磕到什么硬物,痛的他龇牙咧嘴,又一阵震动紧接着传来,房顶忽然向东南边倾斜,盛了水的木盆“啪……”地翻倒,污水流的到处倒是,海鸥嘎嘎地叫,扑棱着翅膀乱撞一气。

顾长安忙使出全身力气,双手扒住了床脚,半个身子却还在晃荡不休,腰和腿不停地碰到杂物。
第十三章(上)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整个世界的崩塌也不过如此吧,小长安脑袋里一片混沌,等他意识稍稍清醒些,发现自己已蜷着身体躲进被褥里,船体的巨震平息了,甲板上是错乱的脚步声,分不清敌我的厮杀声,长安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他正面朝门帘的方向,冷不丁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帘底伸了进来,痉挛地抽动几下,彻底不动了。

冷叔叔怎样了?长安第一反应是念起这个名字。

以往船头带着海贼们去抢掠货物时,总要求冷叔叔留下来守后,大部分时间,他也一直呆在冷叔叔身边,故而几乎没有沾上海贼们的狠绝戾气。

后来的长安才意识到,原来冷叔叔为他画了一个圈,这个圈子里有远方的山水,有旖旎的人和事,有激越的人生和自由的梦想,他血肉之躯的生父可能是海贼头子,也可能不是,但他最初的模样泥却是冷叔叔捏塑而成的。

比照着自己和头儿,塑造一个和他们全然相反的人。

这是冷叔叔的愿望,或许,也是头儿的意思。

“冷叔叔!”长安惊喜地叫出声。

门帘一动,冷语默搀着浑身是血的头儿闯了进来,头儿用脚狠狠碾着地上的人手,咬着牙道,“该死的长风帮!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何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冷语默喘着气,“你省些力气罢。”

头儿一手推开他,前胸又因这个动作冒出鲜血,冷语默叹口气,扶起一把椅子,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你快滚!”头儿毫不领情,暴躁地用肘去撞身后的冷语默。

冷语默脸色一白,弯下腰去。长安一声惊呼,冲上前扶住他,顺带用目光谴责头儿,但见他肩部的衣服都破了,露出破皮的血肉来,又生出一丝不忍。

头儿平息了情绪,垂首道,“冷语默,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天生的贼子,你是英雄落难,你还有翻身的机会,没必要留下来陪葬。”

长安虽年幼,也知道事情严重得超乎他的想象,他搂紧冷叔叔的腰,呆呆地看着面色平静如死水的头儿。

外面的打斗声小了下来,有人起起伏伏地骂,却很快被“呜呜……”声代替,有得意的声音道,“切,海上狱鬼也不过如此嘛。。。”“哼,他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头儿和冷语默对视一眼,一个疲惫地动动嘴角,一个眼神空白地望望房顶。

“冷叔叔。。。”长安喁慑着。

“冷语默,带他走吧。”头儿奋力站起身来,一拐一拐地走到床榻边,粗糙的手覆上东面的床柱,先是往左转了三圈,再往右三圈。“咔嚓咔嚓……”几声,床下的地板从中间分了开来,露出一条黑咕隆咚的暗道。

“咳……咳……”头儿断断续续地咳着,嘴角泛出几缕血沫,他用袖子随意抹抹,道,“顺着这暗道下去,底下就是小船,以你的武功,带这孩子逃走没问题。”

顾长安瞪大了眼,他在这床上睡这么久,竟不知道里头还有如此乾坤。

冷语默勾唇笑笑,“看来你早就做了准备啊。”

“咳,别说废话了,快过来!”头儿催促着,“我说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就是要死,也不能和我们一块死在这儿!”

冷语默站着不动,只是蹲下身子看着长安,温和地道,“从今天起,你姓顾,叫。。。叫长安,你父母是长安人氏,你的名字不仅包含了家乡,也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意思。你是被人掳到这条船上来的,这里的人都。。。很坏,你不想和他们一样,你想做好人。。。待会不管谁问你,你都要这样说。千万记住了!”

头儿叫起来,“你疯了,冷语默!”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低声吼道,“你要知道,到时候他们踩在你的尸体上,可没人认出你是谁,只把你当做一个死有余辜的恶贼!”

“什么身前身后名,这些年来,我早已看淡了。”冷语默淡淡地道。

“冷语默,我真是不懂你!你牺牲了自己的女人,牺牲了安分的好日子,牺牲了自由,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头儿眦着目道。

见冷语默无甚反应,他拼命摇晃着他,想要把他摇散了重拼,“为了所谓的侠义,你他妈什么都没了!而那些人或许早就忘了你!你甘心吗?啊?你现在想的该是怎么活下去,然后洗刷冤屈!而不是急着寻死!”

“呵呵……”冷语默笑起来,“阿四,我活不下去了,这次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长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冷叔叔叫头儿的名字,阿四,也可能是阿寺或其他,听上去和一般山村少年的小名没两样,这个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当初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少年。如果没有战乱,没有天灾和人祸,他的伙伴们会唤着“阿四”,邀他一起去猎兔子;他淳朴的父母会喊着“阿四”,催他回家吃饭;河畔洗衣的少女,会叫一声“阿四”然后低下头去。。。

可“阿四”最终湮没在了人世的浑浊洪流里,麾下的党羽恭谨的叫他“头儿”,江湖上厌恶地称他们“海上狱鬼”,或许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曾经叫什么。
第十三章(下)本是刍狗辈却遭天地劫

“你。。。”阿四闻言一把扣住冷语默的手腕,顿时被破了瓢凉水般……指下的脉象轻浮微弱恍若游丝,他呆滞了半刻,道,“怎会。。。这样?”

冷语默费力地抽回自己的手,“长风帮是南海第二大帮,自然有卧虎藏龙之辈。”

“是谁?能将你伤成这般,内功一定高不可测,如此人物,想必在几位护法香主之间。”头儿眼眶充红,嘶声道,“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

“这些年我虽没有亲手杀过人,却也脱不了干系,踩点上门的事你们在干,战略部署却是我在做,今日受那一掌,不算冤枉。”冷语默淡然道,“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报仇不成?”

长安猛地觉得手臂像被火钳夹住了,头儿拎小鸡般拎起自己,自己的身子几乎悬空着,他一抬头看见头儿狂热的眼神,竟吓得痛都忘了。

“这孩子是你带大的,你虽不是他的生父,却有养育之恩,我们今日死在这里,他。。。”

冷语默猛然截住他的话,“住口!”

他夺过长安护在怀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凝视着长安清澈的眼,郑重地道,“长安,你要忘记船上的一切,将来不要像我,也不要像……”他一手指向海贼头子,“……他。”

“不要站到权欲的高峰,你会不由自主地迷失自己,也不要。。。把人生的意义放到看起来光辉实则艰苦的事情上。。。顺从自己的心意,开心地活着。”

这是冷语默对长安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懵懂地看着那双如父亲般慈和的眼,却感到两根冰凉的手指忽地点在了肋下,从章门穴开始,麻痹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

冷语默抱起他疾走几步,将人放到榻上靠坐好,他意识到了什么,想伸手拉住他,却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在长安心中,冷叔叔伟岸得像一座山,今日才发觉,原来他这么瘦,他的背也没有那么直。

“那是。。。冷语默?!是他!是他!当年他被官府诬陷构狱,不想竟逃到了南海。。。冷大侠!冷大侠!您。。。”

两声接连着的投水响之前,顾长安听到有人激动地议论着,用敬佩的声音喊着“冷大侠”。

他忽而觉得有一点安慰。

英雄梦终归华胥,埋骨处烟波渺渺。

本是刍狗辈,却遭天地劫。他的灵魂纯粹而怆然,这世间的沙土,终不能掩盖他坚持了一生的塑像。

船上的俘虏被分成两批,一批是战败投降的海贼,另一批是手无寸铁的仆役和女人,顾长安机械地走在人群中,身边的人们终于摆脱魔爪,个个面有喜色,小声的谈论着回家,可他,却不知明天会在何方?

长风帮提供船只遣送他们回家,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上船,沙滩的海风中,顾长安渐渐成了一根孤单的木桩,直到视线中出现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人,他听见长风帮的人都恭敬地称他“谢帮主”。

“长风帮的帮主不是那个黑鬤的大汉吗?这个人又是谁?”顾长安瞧着他面上柔如春风的微笑,呆呆地想。

“爹爹!”清亮的嗓子中带着点撒娇的糯软,乍然在长安耳畔响起,随即一道淡黄色的身影撞进青袍客的怀里,原来是个和长安一般年纪的小女孩。

青袍客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她转动着小脑袋四处乱瞅,从双鬟垂下的五彩璎珞一跳一跳的。

顾长安见青袍客看了看自己,转身和长风帮的人低声说着什么,“那孩子,不知在毒窑中浸了多久。。。您可得想好了。。。”尖利的嗓子不知收敛的叫唤着,青袍客不悦皱皱眉,那人讪讪的闭了嘴。

他拉着小女孩的手走近自己,长安看清他眼角有长长的鱼尾纹,但并不深,所以不显得老,倒显出一股亲切来,他没有直接向自己问话,而是拍了拍身边小女孩,那女孩儿一双眼睛好像有静缓水波在流动,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长安。”暮色四垂,小小的少年身披着最后一丝霞光,清晰地道。
第十四章

顾长安和谢云栈从木窗往外看,可以看见远处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你看,很多时候看上去万里波平,但有些暗礁,注定会遇到。”顾长安突然不明不白地说。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顾长安道,“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谢云栈道,“啊?既然你不愿去去王家,那我只好在另选一位心腹人才了。”

顾长安皱眉,“不是问你这个,谢昂最近肯定会找机会对你不利,你打算怎么对付付?”

谢云栈笑,“其实在你回岛前些日子,已经有人来暗杀过我,那人虽不是我帮子弟,却极熟悉岛里的地势,就连我的住处也摸得一清二楚。”

顾长安惊道,“你受伤没有?”说着紧张地持住她的皓腕。

“人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谢云栈老神在在地道,“我自然早有防备,那刺客在半路就被我的人截住了。”

“只可惜是个死士,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自刭了。不过我猜可能是东风堡的。”谢云栈有些遗憾有些嫌恶地道,“那时候南宫砥还没死,现今是他第二个儿子当家,也不知和谢昂还有勾结没有。”

“暗杀是为下招,不知谢昂还有什么把戏?”

谢云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顾长安扶额,“你。。。要不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找人做了他?”

谢云栈白他一眼,“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哼,那老狐狸惜命得很,我根本没法给他制造任何‘意外’。”

“那你打算坐以待毙?”顾长安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便那话激这小狐狸。

谢云栈绕着屋子踱步,道,“恐怕在有些外人眼里,晏海帮半边天下是谢昂的,我这个帮主说不准只是个傀儡。”

顾长安找张舒服的椅子坐好,眼睛跟着谢云栈满屋子转,笑道,“我听下人们说,谢三爷的生辰宴可是比昨日要风光得多了。”

“那是做给谢昂看的,也是做给外人看的。”谢云栈停下步子,“晏海帮虽然是执牛耳者,但南海大大小小这么多帮派,难免有和我们意图相左者。”

顾长安点点头。

“这次对抗倭寇,不少帮派都派了帮徒充作海军,王家也从普通渔民中选拔了些青壮子弟,但主力军还是我们晏海帮,所有兵力也都由我帮统一编制调遣。”

“你……还记得长风帮吧?”谢云栈顿了顿。

一丝复杂的神色滑过顾长安的脸,他低声道,“自然。”

“长风帮财大势大,按理在这件事上该多付些责任,但竟以‘家事焦头’为借口,只捐了些银子,半个人手也不出。”谢云栈咬牙,“早看出那陈帮主是利欲熏心之辈,这种时候,居然还推三阻四。”

顾长安撇嘴道,“风雨之际,不肯当头迎敌,居然连窝里斗这等不光彩的事也拿来做盾牌?”

谢云栈冷哼道,“阋墙之祸,外人自然不好过问。”

顾长安脑中拐了几个弯,道,“你怀疑那陈帮主和谢昂私下里结盟?”

“我先前派人和长风帮商议过海战的事,他们依然明目张胆地违逆我的意思,哼,他们是把宝押在了谢昂身上,根本没把我这个‘现任帮主’放在眼里,所以……”谢云栈提高声音,“我这次偏要亲自拜访他们长风帮。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瞒过我?”

顾长安怕案而起,激烈地斥道,“如此险招,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你明知道谢昂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你不是在半路遇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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