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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家-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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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霂左思右想,想到个主意。
    她忙碌了一整天,列完复健计划没有精力再做别的事,扯过毯子盖在身上,熄灭灯,缩在沙发上很快进入梦乡。
    夜是静谧的,偶有几声春夏之交的蝉鸣。
    病床上的季云翀睁开眼。
    他转过脸,一双眸子沉郁浓黑,静静地注视着睡梦中的林霂。
    夜色下,她面朝他侧躺着,呼吸清浅,满身月华。
    这样的画面有点熟悉。那时她和他举行完订婚仪式,不胜酒力醉倒在他的怀里,满脸酡红,眼神迷离,见人就吃吃地笑。她被他抱回房间时,呢喃撒娇不肯脱衣服,却也不同意他离开,枕着他的手臂睡了一夜。
    她真的很爱他,在梦里都喃喃地呼唤他的名字“翀翀,翀翀……”,不像现在连名带姓称呼他。
    苦涩的滋味占据了整个心房,季云翀的嘴唇翕动两下,哑声道:“木木,乖啊,不要离开我。”
    她没有回应,酣然入梦。
    *
    季云翀拆线后的恢复情况超出了林霂的预期。
    他按照计划先做肌力恢复练习,三天后便可以抬起右腿,也能够下床拄拐走路。只不过他走路时步幅较小,身体呈10°向前倾,肢体活动不协调。
    林霂安慰道:“你刚做完手术,缩短的右肢还没有适应强直状态下的膝关节,时间长了,步态会慢慢改观。”
    季云翀信以为真,拄着拐艰难地在走廊里练习走路。
    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细细碎碎投照在他的脸庞。他的五官本就生的清隽好看,被温暖的光线晕染出一抹朦胧的柔光,眉眼间竟流露出几分纯真。
    林霂的喉咙被酸酸涩涩的滋味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立在原地看着他步履蹒跚的样子。
    普通人的一步,相当于他的三步。
    仿佛感受到她出神的注视,季云翀侧目睨过来,挑唇一笑,笑容格外灿烂:“木木,我看起来帅不帅?”
    她回过神:“帅。”
    “励不励志?”
    “励志。”
    “招不招人喜欢?”
    “喜欢……”她配合地回答,又突然噤声。
    季云翀含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脸上,嘴唇柔软地上扬:“还好我没有放弃,终于等到你说喜欢我。”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满足,林霂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哪有你这样说话下套的。”
    她说话时垂着脑袋,错过了他眼睛里一抹转瞬即逝的黯淡,自顾自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这是她第一次邀约他。季云翀不假思索:“想。”
    “我去找辆轮椅。”
    春夏之交,日光暖而不晒,她推着他漫步在慕尼黑的街头。
    街角的花贩们格外热情,缤纷妍丽的鲜花把这座城市从前段日子阴雨连绵的灰暗色调里解脱出来。季云翀见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明朗,问林霂有没有五欧元的零钱。
    在这里,五欧元可以买下一大束娇艳的蝴蝶兰。季云翀抱着蓓蕾初开的花,挑挑拣拣拈下几朵。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想干什么……见他心情甚好,林霂也不愿扫人兴致,俯下脑袋。
    带着几分花香气息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摩挲了一会儿,然后,她听见他说:“好了。”
    林霂毕竟是女生,好奇地摸了摸发上的花,从包包里掏出镜子,左顾右盼,打量起来没玩没了。
    季云翀见状,愉悦地笑了。
    她收好镜子,推着他走了几步:“我和你商量件事。”
    “嗯?”
    “我给你请个护工好吗?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国了。”
    季云翀听到这样的话,搭在臂托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为什么突然回国?”
    “我的假期用完了,必须回去上班,还要参加赴越资格考试。”林霂看了看季云翀,对上那双狭长如墨的眸子,清冷的眼神让她愣了一下,“你别生气,我下周周末还会飞回来。”
    他的手缓缓松开。
    她又说:“我稍后还得回国,下下周再飞回来。换句话讲,接下去的时间里我将两地奔波。不过你放心,不管工作多么繁忙,我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把你的复健治疗摆在第一位。”
    季云翀眼波微动,半晌才从喉咙深处低低沉沉地“嗯”了声。
    林霂心中的石头落地,推着他继续前行,絮絮叨叨交待一些禁忌事项。
    他忽然打断:“木木,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术后第二个月会检查血常规和血沉,确认是否再度感染,也就是说我需要留在医院里捱过长达四十多天的观察期。在此期间,你不要和那个男人见面,好不好?”
    林霂讶异地看着季云翀。
    他转过身,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较凉,神色也有些不安:“你说过会尽量喜欢我,所以麻烦你等等我,等我痊愈回国,和那个男人一起公平地追求你。”
    “这——”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抑或你那天只是在敷衍我?觉得我帮助了关怡,随口说一句好听的话哄人开心?”
    面对质问,林霂沉默了。
    片刻后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云翀望着她,再开口时,语气流露出淡淡的欣慰:“没有,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所以除了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信任的人。
    *
    即使不方便出行,季云翀还是坚持送林霂去机场。
    他坐在车子里,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向vip通道口。哪怕完全看不见她了,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身旁的助理打破沉默:“老板,你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把林小姐留下来?她回国后,万一和萧淮见面……”
    助理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很久,季云翀那漆黑的眼睛看一眼天边的夕阳,缓缓合上眼帘,声线清冽低沉。
    “回医院吧。”
    *
    在中西药业停牌期间,东盛集团向中西药业全体股东发出《要约收购书》,愿意以远高于当前股票市值的价格收购中西药业股权,从而确保“出让股东”的股权估值向上溢价20%。
    换句话讲,只要中西药业的中小股东同意出让股权,就可以实现最低20%的资本收益。
    中西药业的高管及德意志投行拒绝对《要约收购书》发表看法,不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在广大股民中做了个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股民并不认为中西药业拒绝被东盛收购的做法是对中小股东负责,有70%投资者表示希望东盛赢。
    中西药业很快发表了一篇声明,表示东盛通过层层借钱、循环杠杆强买股权,运作激进,不择手段。公司无法容忍这种敌意收购行为,不欢迎东盛成为第一大股东。
    东盛没有对这篇声明作出回应,反倒是证监会的发言人公开表示,市场主体之间收购、被收购的行为属于市场化行为,只要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监管部门不会干涉。
    有分析认为,证监会的态度间接证明了东盛的举牌资金不存在问题、也不涉及股票内部交易。如今股权之争进入白热化,如果中西药业与东盛的管理层互不妥协,究竟哪一方能够笑到最后,中小股东的态度将起到关键性作用。
    不过,也有分析认为,撇去中小股东的态度,德意志投行制定的反并购策略并没有真正启动。
    *
    外滩三十四号,高级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萧淮召集了投行并购部门的全体人员,听听各位下属对于中西药业的“一揽子”防御计划有何看法。
    有人提议尽快启动“毒丸计划”,有人则建议中西药业与友好公司签署一致行动条款,反击东盛的连续增资收购。
    一时间,人多嘴杂,议论纷纷,却没有定论。
    美智子没有参与讨论,只在会后询问萧淮有无倾向性意见。
    萧淮说:“你我都查阅过中西药业近几年的内部财务审计报告,知道中西药业借壳上市后新股定价虚高,经营实体本身表现欠佳,被中小股东转让股权也是必然。”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同意采犬毒丸战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恫吓东盛?”
    “不是恫吓,是探底。”
    “探底?”
    萧淮的手指摩挲着会议室桌子上的咖啡杯,过了几秒才开口:“我还在念书时,经常和东盛集团的季董事一起踢足球。你猜猜,我在球赛中担当什么角色?”
    美智子猜不出。
    萧淮微微地弯起唇:“门将。”
    门将,球队的最后一道防线,主要任务是不准敌队的球进入。与此同时,门将没收对方来球的那一刻,便是本方进攻的发起点,往往决定了接下去的反攻节奏。
    一个好的门将顶过半支球队。这是足球场上公认的真理。
    所以当少年季云翀满场跑来跑去的时候,萧淮气定神闲地待在大后方,似乎对比赛起不了任何推动作用,实际上却可以把全场队员的移动、跑位尽收眼底——只有萧淮知道,什么时候谨慎防守,什么时候大胆进攻,如何靠技术赢得比赛。
    美智子跟随萧淮工作多年,默契地问:“你的潜台词是,你已经看出了东盛的弱点?”
    萧淮点头:“按照大陆地区的法律规定,东盛发出《要约收购书》之后,在约定的时间期限内,不得卖出已经持有的中西药业的股票。东盛的资金杠杆不止1:10,如果中西药业的股票在约定的时间限期内连续跌停……”
    “这将触发东盛的平仓线。”美智子接过话,“东盛及其一致行动人最大的风险就在于连环使用杠杆,用借来的钱强买股份。一旦中西药业砸盘跌停,势必引起对方接二连三的平仓,迫使东盛放弃用远高于股票市值的价格收购中西药业股权。”
    也就是说,股权之争,其实是价值之争。
    美智子思索会儿,面露担忧:“中西药业持续砸盘跌停,对自身也不利。”
    “所以才需要一揽子防御计划。适度的砸盘跌停,可以迫使东盛放慢收购的步伐。但我们真正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寻找善意的收购方,把中西药业的股权交到对方手中。”
    “就我所知,国内没有第三方愿意持股中西药业。”
    “国内没有,我们可以把眼光放到境外。”
    美智子一愣。
    萧淮看了看腕表,晚间10点35。
    他呷了口咖啡润润嗓子:“今天到此为止吧,明日再议。司机就在地库等着,我绕段路送你回去?”
    美智子睨一眼会议桌上的咖啡:“你喝了满满一大杯拿铁,到酒店后睡得着吗?”
    事实果然如此。萧淮在下榻的酒店里毫无睡意,反而因为忙了一整晚,饥肠辘辘,不得不开车出去寻找餐馆。
    兜了一大圈,商店几乎都停止营业。车子漫无目地向西行驶,迂回辗转,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镇宁路东段,“那年1936”私房菜餐厅的所在地。
    萧淮犹豫片刻,解开安全带走下车。
    拾级而上,竟看见玻璃窗上赫然贴着招聘启事——“急招主厨,工资面议”。
    推门而入,餐厅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气。店长见有客人进来,也不热情招待,埋着脑袋玩手机。
    萧淮找张桌子坐下。服务员慢腾腾地走过来写菜单,磨蹭了好久,才端上来一碗香鲜小馄饨。
    萧淮尝一口,叫住服务员:“你们店里的馄饨,味道不太对。”
    “我们换厨师了。”
    “老板不管?”
    “我们也换老板了。”
    服务员的意思是老板从关怡换成了林霂,林霂人在国外,完全不知道新来的厨师消极怠工。
    萧淮却将这句话理解为林霂不再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他静默片刻,淡声道:“结账吧。”
    等待服务员找零钱的这段时间,他看了一眼餐桌牌。牌上印有餐厅的微信公众号、以及“欢迎顾客留下宝贵意见”等字样。
    他是何其严谨的一个人,掏出手机写下了反馈意见。只不过在提交顾客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时,他留下了助理leo的中文姓氏和手机号。
    不愉快的用餐体验,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
    第二天晚间,萧淮继续召开部门会议。会议进行到一半时,leo的手机响了。
    就坐在萧淮的右侧,当电话接通后,不光leo听得明明白白,萧淮也听得一清二楚。
    柔软轻细的女性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回音,仿佛来自宽阔的地方:“您好,请问是霍先生吗?我是‘那年1936’餐厅的老板,看见了您的用餐反馈意见,对此感到十分抱歉。”
    一脸莫名,欲否认,手机却突然被萧淮抽走。
    讶异地望着老板。
    萧淮想解释又打住,抬头看一眼会议室内几十个默不作声的下属,将手机拿到耳旁,从容不迫地开口:“对,是我。”
    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和她两个多月没有说过一句话,相当于七十年不通音信。
    七十年,也是她的外婆真心不改、等待他的祖父归来的全部时光。
    她能听出来是他么?
    电话那端的林霂深深地震惊了。
    对方一开口,她就听出来说话者是谁。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淮变成了“霍先生”,更奇葩的是——萧淮肯定知道来电人是她,为什么依然自称是“霍先生”?
    她吞咽一次缓解喉咙深处的干涩,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语气:“霍先生,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萧淮的人吗?”
    “认识。”
    他答得流畅至极,她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仿佛萧淮听见了她心中的腹诽,波澜不惊地唤她:“林霂。”
    “啊?”
    “你在餐厅员工的心里,是个甩手不管事的糊涂老板。”
    “啊!”
    “所以,你快点回来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谈不上温柔,甚至还有一点点严厉,醇厚润泽的声线却莫名流露出一种特别的质感,像生气,又像埋怨,以至于光明正大旁听他讲电话的leo都觉得满满的思念快要溢出听筒。
    林霂听到那句“糊涂老板”的评价,顿时不开心了,咬住嘴唇小声回答:“我已经回来了,刚下飞机,坐在餐厅里查账呢。”
    沉默。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沉默。
    再然后,萧淮的手指微微一动,挂断了电话。
    他扫一眼在座的各位下属,脸色清明,语气分外淡定:“现在几点?”
    恍然意识到什么:“22点……挺晚了。”
    萧淮慢条斯理地扣好西服上的扣子,欠身站起来:“大家连续加班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家休息。”
    
    第44章 高岭之花
    
    萧淮一离开会议室,美智子就追出来,追着他走到电梯间:“你要去见林医生?”
    萧淮不语,然而这也算是一种直截了当的回答。
    “不要去见她!”美智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她是东盛董事长季云翀的未婚妻,又频繁见报。如果你和她在一起的画面被记者拍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揣测将对你的名誉、对投行的声誉造成不可估计的负面影响。”
    萧淮按下电梯键,转过脸庞看她一眼:“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
    “她不爱你,你见到她又能做什么?向她表白?介入到她的婚姻?,你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
    “小山。”萧淮礼貌地唤住美智子。
    他看着她那张因为情绪失控而微微扭曲的面容:“你是我最得力的工作助手,少了你,很多事务或许不能顺利地推进。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你可以放松一下,不必为我的生活琐事操心。”
    美智子的脸色愈发变得难看,平日里那份趾高气扬的姿态也丢弃在一边,直直地盯着萧淮,声音透出苦涩:“我一直认为,有些话即使不挑明,你也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我们认识了六七年,彼此知根知底,拥有过许多快乐的时光,我们的关系完全可以再进一步。”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门自动开启。
    萧淮立在原地不动,待电梯门关上才开口:“我自认为是正直的上司,从来没有在工作中做过哪些引起你误会的事。”
    “我没有误会,你明明喜欢过我!我刚接手投行总部的工作时,经常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偶尔还会睡在公司。你见到这种情况后把我带回慕尼黑的别墅,让我睡在你家。”
    是的,这便是萧淮对她做过的最温柔的事。
    她认为自己在他心底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否则为什么他对周围人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偏偏对她予以特别关照?
    萧淮道:“leo加班到深夜时,我也会在别墅为他安排房间。助理的工作太繁琐,又必须随传随到,我这么做也是方便你们休息。”
    “但你同意我睡在五楼的客卧,睡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萧淮有点语塞。他只记得自己问过美智子愿意睡在哪间客卧,就像他也曾经询问林霂想睡在哪层楼,至于孰近孰远,他从来没有细想。
    美智子不这么认为。她和萧淮相处融洽,继续发展下去一定会成为情侣,偏偏林霂出现了——这个神色寡淡的女人,看似无欲无求,实际欲拒还迎,城府颇深。
    美智子怒不可遏,再开口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妒忌和鄙视:“你忘记自己在餐厅外等待了三个小时,林医生却和别人共度情人节的事实?奇耻大辱你还想再经历一次?”
    萧淮微微变了脸色。
    美智子霎时后悔了。萧淮不是普通人,非常注重保护个人隐私。她相当于告诉他,自己在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她的脸上浮现出慌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干涉你的私生活。情人节之后你的情绪格外消沉,我十分担心,忍不住问了问司机……我向你道歉,请原谅我。”
    萧淮沉默地看她一会儿,按下电梯键,走了进去。
    “从明天开始,你休息几日。”他说。
    电梯门在美智子的面前缓缓地合上。
    她僵直地站着,那种直戳心窝的痛苦突然炸开,让人猝不及防。
    她竭力克制着被拒绝的屈辱感,捂着胸口接连深呼吸几次,然而六七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从脑子里闪过,她只觉得自尊与骄傲在刹那间败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那个女人究竟是哪里好?凭什么值得萧淮一次次撇下工作、纡尊降贵地追求?
    愤怒冲昏了头脑,嫉妒迷失了心智,美智子掏出手机拨通东盛集团的董事会专线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她勉强调整一下呼吸,压低声音:“你好,我是josephhsiao的私人助理,请为我转接季云翀董事。”
    *
    投行距离“那年1936”餐厅大概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车子驶上高架路时,天起雾又下起雨,雨水一大颗一大颗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不同寻常的声响。司机说了句“好像有冷空气来袭”,打开了车载调频广播。
    电台主持人提醒着仍旧奔波在路上的人们,本市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温度将跌至5…8c。
    萧淮看着车窗外雨雾交织的夜色,沉声道:“麻烦开快点。”
    司机依言照办。可是有些“马路杀手”的车技实在太差,一下雨连油门都不敢踩,横在前方悠悠缓缓、走走停停,导致后面的车完全提不起速度,几米几米往前挪。
    雨势瓢泼,道路愈来愈拥堵,车辆排起长龙。
    萧淮用手指压了压眉心,叹口气:“车子挪到前方的匝口,改走地面道路吧。”
    司机变道,见缝插针地往前凑,好不容易驶下高架路,时间已经消磨一个多小时。
    司机瞅一眼后视镜:“boss,快23点了,您需不需要给林霂小姐致电?”
    萧淮沉默会儿,吐出几个字:“那样太刻意了。”
    车子在路上停停走走,林霂浑然不知,坐在餐厅里翻查近期的生意流水,越看越心塞。
    前往慕尼黑之前,她特意重酬聘请了一位餐厅职业经理人,结果竟是营业额没有提升,顾客投诉率激增,餐厅每天都在亏本。
    她质问经理,对方二话不说递了份辞职信。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种只选择工资高、提成高、收益高的经理人,往往把追求自身的利益放在首位,根本没有长久经营餐厅的打算,一旦生意不好,立马翻脸走人。
    林霂不同意。经理工作失职,应该从工资里扣除提成,至于那些被顾客投诉过的员工,也该扣除本月绩效奖金。
    林霂刚说完这些话,脾气火爆的员工们立刻和她争执起来,嚷嚷着“不干了”,摔门而去。
    没有了员工,没有了主厨,林霂独自坐在空落落的餐厅里,深深体会到一个人开店做生意真是看似风光,实际困难重重。
    林霂揉了揉额角,苦笑。
    生意举步维艰,每个月的商贷却是雷打不动。如果她无法按时偿还月供,不但店面会被银行强制拍卖,个人征信记录也将出现污点……哎,该怎么办呢?
    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个好主意。
    雨势渐收之时,她一盏一盏熄灭餐厅的灯,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出去,步向一辆停泊在路边的出租车。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音响放着调频广播,想必司机等得有些无聊。
    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她拨通了季云翀的电话,未及开口,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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