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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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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音响放着调频广播,想必司机等得有些无聊。
    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她拨通了季云翀的电话,未及开口,季云翀先问:“木木,到家了么?”
    “没有,我刚离开餐厅。”
    “你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前往餐厅巡视,是不是生意不好?”
    林霂答得简单:“我就是闲不住,劳碌命。你今天练习走路了吗?”
    “走了八百步。”
    “膝盖感觉如何?疼不疼?”
    “不疼,我只是今天一整天魂不守舍,不断地想起过去,想起我们的旧时光。那时我在慕尼黑读预科,你留在国内念高三,我们隔着万重山水,只能通过越洋电话交流。记不记得我有次在电话里抱怨这边的午餐太简陋了,居然是由土豆、沙拉生菜组成的拼盘,对于我来讲已经不是难吃的问题,而是根本吃不饱。”
    林霂淡笑:“我怎么觉得你在拐弯抹角抱怨医院的病号餐难吃?”
    季云翀沉沉地笑了。
    聆听着她的呼吸声,他温柔地倾诉:“木木,我想念你煮的猪骨汤。你早点飞回来好不好?”
    林霂没有回答。她注意到对面驶来一辆商务奔驰,看不清楚牌号,但见车子在积水中疾驰而过,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她愣了愣,记起某位大人物在不久前突兀度挂断了她的电话,不禁怀疑自己想太多,遂收回目光对着电话那端的病号人士说:“我会把猪骨汤的烹饪方法告诉你的助理。”
    出租车走远了,商务奔驰却急刹在餐厅门口。
    车窗降下,露出萧淮的脸。
    他望一眼漆黑的餐厅,瞧见玻璃窗上的招聘启事已被替换成新告示。
    新告示显然是刚贴上去没过多久,纸张被雨水沁湿了一角,墨色的字迹晕开:“本店自即日起暂停营业,恢复营业时间待定,给您带来不便深感抱歉。”
    他盯着这行字,脸色十分复杂。
    雨水源源不断浇打在车窗,淋湿了窗子内侧的皮革,皮面上很快聚起细细密密的水珠。水珠汇聚成股,无声无息地滑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萧淮:“boss,我们可以去公寓楼下等林霂小姐。”
    一片静默。
    末了,萧淮升起车窗:“如果被记者拍到,会给她造成困扰。回去吧。”
    车子在狭窄寂静的巷子里调头,驶向来时路。
    深夜十二点,雨声消歇,整座城市安静下来。
    偶有寥寥几辆车行驶在道路上,于转弯处,于分岔口,短暂地打个了照面,然后各有各的方向,分道扬镳,互相忘掉。
    ……
    此后的时光,谈不上好坏。
    中西药业的股票(a股)仍然处于停牌状态,其通过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的h股(外资股)则在连续几个交易日内砸盘暴跌,有分析认为此举势必引发中西药业a股复牌后大跌,当跌幅将超过24%时,极有可能导致“东盛及其一致行动人”之前高位买入的股权筹码面临被平仓的风险。
    但也有其它分析认为,财大气粗的东盛既然选择利用杠杆资金高位增持中西药业,一定也做出了相应的风控计划,寄希望于股价大跌来击溃东盛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在高杠杆的压力下,中西药业h股轮番暴跌,数百亿的市值瞬间蒸发,对东盛也可谓是巨大考验。
    评论员们各有各的看法,口水仗打得好不热闹。一场股权争夺大战随着中西药业“拖”字诀的停牌策略,俨然从最初的“闪电战”进入到了“持久战”。
    而此时股票交易市场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先前一路上扬的a股大盘,在第一季度末站稳5800点之后,触顶下跌。
    5800、5600、5400……大盘跌跌不休,下挫至5100点。
    评论员说,a股的牛市并未结束,不日将反弹。
    可事实并非如此,接下去的几个交易日,a股大盘跌至5000点。
    所有被深度套牢的股民们都希望这是向上反弹的支撑位。然而天不从人愿,a股迎来了最黑暗的一天:大盘股指暴跌7%!各板块全线下挫,逾2000股大跌,超600股跌停。
    股民们悲伤的眼泪逆流成河。
    但也有一小撮眼光精准的投资客因为持有绩优股而躲过股灾。什么是绩优股?逆市上涨的股票,例如东盛集团的股票。
    一时间,机构、散户纷纷争先持有东盛的股票,乃至在中西药业的中小股东里也首度出现“尽早接受收购要约”的声音。
    股市风云变幻,站队最重要。
    *
    转眼又是周末,萧淮没有休息,留在外滩三十四号加班,同时与leo核对下周的工作行程。
    “boss,你在上个月公布的《a股走势分析》是第一篇成功预测a股将有暴跌趋势的文章,因此《东方财富》经济栏目想邀请您……”
    “拒绝。”
    “还有几家媒体……”
    “通通拒绝。”
    连忙在记事本里划掉所有的访谈预约。
    萧淮见他做事生疏,提醒一句:“美智子可能需要请长期病假,你要尽快熟悉她之前负责的工作。”
    点点头,核对完全部的工作安排,说:“boss,你登上八卦论坛了。”
    他递上事先打印好的八卦帖。该贴日均点击量逾千万,标题很耸动,《八一八高岭之花josephhsiao的家族——晚清金融买办的缔造者,统治德商银行长达半世纪》帖子的前五页,详细介绍了萧淮的曾祖父萧正甫如何从一个父母双亡、在旧上海洋行里打工的小学徒,摇身变成钱庄合伙人,接着成为洋务大臣李鸿章的座上宾、德商银行买办的传奇经历。
    发帖人做足了功课,画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说明图,揭露萧正甫如何与李鸿章政商合一、纵横朝野。
    帖子的第六页,贴主一改事无巨细的解说风格,匆匆带过萧淮的祖父、父亲的生平,轮到介绍萧淮时,开始用图片刷屏。
    第一张是萧淮几年前接受杂志《银行家》采访时的封面照,后面几张都是他参加家族聚会、朋友派对时的私照。按道理说,后者不应该泄露,却突然在网上公开。
    萧淮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偶尔会有拥抱、亲吻脸颊之类的亲密举动。网友不知其详,纷纷在底下起哄。
    “原来他就是和东盛硬碰硬的人,长得好帅!可惜他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so,是个花花公子。”
    “倒数第二张图片有亮点!注意看!他和女生么么哒的时候,裤子好像搭起了帐篷……闪瞎眼!太羞耻了啦!”
    “连续几张照片里都有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这代表什么?德国佬喜欢日本妞?德日同盟?”
    萧淮没有看完,对这种无知的讨论压根不放在心上。
    然而图文并茂的八卦帖没有沉下去,反而被论坛版主手工置顶,点击量也持续攀升。帖子底下的评论也非常奇怪,起初侧重在萧淮的私生活,把他描绘成一个“集邮男”,随后演变成对他祖辈的恶意诋毁——
    “萧正甫就是只认钱不认娘的烂货。其家族成员共有20余人,都是各大洋行的买办,是洋人的走狗!晚清时期李鸿章主和,左宗棠主战。左宗棠收复新疆全境后声望与地位压倒李鸿章,因此李鸿章要求萧正甫猎杀左宗棠的钱袋子——胡雪岩。”
    “胡雪岩一死,洋人的买办制度彻底控制了中国的金融命脉!李鸿章是卖国贼,萧正甫就是大汉奸,是帝国主义在华的附庸和帮凶!”
    “萧正甫及后人就像蝗虫,吸干了国家血液——晚清时期的中央银行,萧家人持股;民国政府的中央银行董事会,萧家人也持股;更可怕的是,萧家人同时把持外汇管理局和中央造币厂,贪了蒋介石委员长不少钱财!”
    “萧家还与旧上海的望族结成了“姻娅联盟”。譬如萧正甫的长子和和另一世家苏氏的女儿订过婚,然而萧正甫晚年的时候带着妻儿移居瑞士,不仅完全撇开苏氏,还带走了苏氏用来拆迁纺织工厂的巨额专款。卑鄙!无耻!”
    在一边倒的网友评论声中,萧正甫及家族成员被描绘成晚清时期叱咤风云的金融大鳄,随着一系列主题帖《深度解析为什么说萧正甫是民国时期的国家毒瘤》、《细说萧正甫是如何将巨额资产转移到海外》公开发表在各大论坛上,负面影响逐渐升级。
    至于萧淮,他是第一个预言a股大跌的外籍人士,很快有异样的声音冒出来,批评他恶意唱空a股。
    萧淮早就察觉到这些声音是有预谋、有针对性的攻击行为,然而国内互联网没有实行实名制,他不能确定被告是谁,也就无法起诉网络水军。
    事态开始失控了。
    网络水军这类职业搅屎棍不断地抹黑他的家族、他本人,乃至他在几年前看空港币、看空澳元的“历史”也被好事者翻出来,被断章取义扣了顶“意图沽空人民币”的大帽子。
    莫须有的事情,自古有之。争议甚嚣尘上,终于惊动了官方。
    官方此前致力于积极救市。萧淮是德意志投行中国地区的高管,代表了投行对华的基本态度。一旦这种态度与官方的救市政策不一致,高管势必不受政府欢迎。
    萧淮收到了市政下发的《通函》,要求就前段时间a股暴跌的预测论断作出书面说明。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他做了工作范围内应该做的事,说了应该说的话,倒头来成为网络水军笔下干扰股市稳定的“因素”,遭到官方的质疑。
    他从业六年,没有一次败绩。
    但今时今日,他和他的家族成为了笑柄。
    *
    萧淮写完书面说明已经临近午夜。
    他离开办公室,下楼取车。
    车子疾驰在畅通无阻的高架路上,时速逼近限速120码,他盯着前方,踩了下油门。
    音响里播放着轻音乐,中提琴奏出压抑忧郁的曲调,他听了一会儿,关掉音乐,打开调频广播。
    电台男主持人正在做一档午夜情感节目,娓娓道来:“世界人口有72亿,按人的寿命是80岁来计算,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相爱概率是0。000049。由此可见,世界上两个人相爱的可能性远远小于中500万。”
    “珍惜你身边的每一个朋友、每一段缘,因为你们相遇,已经是一个伟大的奇迹。”
    主持人为了渲染气氛,插入一段充满了绵绵情思的音乐。萧淮全神贯注地驾车,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
    “有一种缘分叫念念不忘。某位听众朋友来信说,他的爷爷和女朋友的爷爷是世交,关系良好。只可惜两位爷爷去世得早,两人在那时都没有出生。”
    “某天,他送表姐到医院生孩子,对当时是产科护士的女朋友一见钟情,可女朋友并非单身,他十分痛苦,恰逢工作调动,便选择去了异地。”
    “让人没想到的是,两年之后他在火车卧铺车厢上又遇到了女朋友,更幸运的是她已经是单身!他告诉自己,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再错过她,于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把女朋友追到手。”
    主持人说到这里,又插播音乐。萧淮觉得那些声音煽情不足刺耳有余,索性将广播给关了。
    他开着车,即将从支线道路汇入主干道时,抬头看了看高架上的指示牌:华山路出口↗那是仁爱医院的方向。
    他减慢车速,犹犹豫豫向前行驶了十几米,突然向右变道,朝华山路驶去。
    今夜无雨,夜风透过半敞的车窗拂面而来,带走积攒了一日的疲惫和劳累。他左手控制着方向盘,另只手搭在档把上,目光如炬直视前方。
    停车,挂号,他坐在座椅上,等待语音叫号。
    终于轮到他时,他朝诊室走几步,忽又站定不前,凝视着那扇虚掩着的门,睫毛颤了颤,眼睛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折身往反方向走,出了急诊大楼,到了街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他猛地挂档提速,车子震动一下,随即飞驰出去。
    起初是漫无目的,不知所往。
    稍后见到镇宁路的提示牌,他拐弯转过去,经过途中的便利店时停下来,走进去买了瓶啤酒,接着驱车来到镇宁路521弄。
    这幢始建于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那年的老洋房,经过了一百多年的世事无常,失去了主人,犹如游魂野鬼孤零零地矗立在梧桐树下,景象凄凉。
    萧淮坐在车子里,不紧不慢地喝酒。
    无边无际的黑暗遮住了天与地,这是夜色最阴沉、人性最不稳固的时候。他孤单地坐在车里,透明的酒体在唇舌间滑过,那种冰凉刺激的口感并不美好,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以为是低电量警告音,垂眸一瞥却怔住。
    是林霂的来电。
    手机持续震动,他心中拂过迟疑,还是接通了电话。
    信号不太好,呲呲的杂音仿佛是林霂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个地方而造成的。片刻后杂音消失了,熟悉的语调带着几分焦急清晰地出现在听筒里:“萧淮,来挂急诊的人是你吗?你在哪里?过号很久了。”
    他顿了顿,张口:“不是我。”
    电话那端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
    须臾,略显尴尬的声音响起:“有个同名同姓的男人来挂急诊,我误以为是你,不好意思。”
    “没事。”
    “我还在值班……那么,再见。”
    “等一等。”
    他脱口而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眉目间有暗流在涌动,脸上和耳根染了一层醺红,像是酒精过敏引起的症状,但又不尽如此。
    他抿了抿薄唇,嘴边还残留一点酒水:“林霂,我——”
    她似乎觉察到什么,轻轻“嗯”一声,柔软的声音随即压低下去,如同贴在他的耳廓旁说悄悄话。
    “萧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第45章 约定
    
    萧淮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
    气氛是静悄悄的,除了他起伏均匀的呼吸,就只有晚风摇动一树梧桐叶子发出的簌簌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有股子无可名状的情愫被挑起来,犹如轻舟荡漾,在心湖激起细小的波纹涟漪。他极不自在地侧了下脸,单手松开衬衣上的领带,喉结滑动一下,含糊不清地回答:“不是。”
    他的嗓音缓缓的,闷闷的,电话那端的林霂虽然看不见他本人,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但从这样的声音里感受到欲盖弥彰的疲顿。
    她追问:“你真的无碍?”
    酒精的度数并不高,他的脸却腾地红透了,额头、鼻尖上沁出薄薄的汗珠,两片嘴唇微微张开,半晌无言以对。
    他怎么好意思挑破,他不难过,只是想她想得有些失魂落魄。
    万幸他这样的人相当聪明,随机应变吐出两个字:“林霂。”
    “在。”
    “林霂。”
    林霂愣了愣,反应过来是信号不好,挪步走到廊的窗边:“萧淮,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
    “萧淮?”
    她接连唤他几声,声音浅浅软软,撩人心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动直抒相思之苦。
    他深吸口气,望向车窗外的愁云惨月。
    一双狭长的眸子目光深沉,颇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点,透出无人能懂的晦涩:“林霂,我刚才开车穿过隧道……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最后一句疑问,态度不温不火,语调不痛不痒,林霂霎时噤声。
    没错,她注意到“萧淮”的名字出现在叫号屏幕上,又不见萧淮来就诊,立刻担心了,急急忙忙找他。
    可是,找到他之后呢?
    美智子羞辱她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从表面上看,她不计前嫌主动打电话过来在先、频频释出关怀在后,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她对他贼心不死。
    他这么问,是希望她知难而退吧。
    林霂抿抿嘴唇,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我打电话过来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生病,如果你一切都好,我就不叨扰了。”
    电话那端十分安静,没有回应。
    林霂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地放下。
    夜里的温度降了许多,风透过窗户,带来丝丝凉意,萦绕在心尖的失落感却挥之不去。
    她凝视着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舍不得按下去,索性再把手机凑到耳边,硬着头皮搭话:“网上出现了许多攻击你的言论,你有没有受到负面影响?”
    因为上段感情经历被大肆曝光的缘故,她早就不关注新闻报道。直到关怡提到萧淮的近况,她上网一看,被那些“黑子”的言论深深震惊了。
    推己及人,她猜测他必定饱受困扰。
    林霂生气道:“那些回帖人逻辑混乱,漏洞百出。如果说李鸿章是卖国贼,那么李鸿章及后代一手创办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岂不也是卖国贼?如果说你的曾祖父萧正甫是大汉奸,那么你曾祖父居中斡旋,促成德国银行借贷给清政府修建的沪宁、广九、沪杭甬等七条铁路干线岂不都是汉奸的足迹?这些银行,这些铁路,直到现在仍然是国家的经济命脉,所以你千万不要和回帖人一般见识。他们无知愚蠢,会把你拉到他们那个层次,然后用他们丰富的骂街经验来打败你。”
    林霂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气息不够,有点喘。
    她平复会儿,发现听筒里依旧很安静,静得连萧淮的呼吸声都不可辨闻,仿佛他根本没有留意她在说什么。
    被人漠视的滋味委实不好受,林霂的整颗心瞬间紧缩,却不得不把话说完:“关怡的朋友是《东方早报》的主编,如果你需要登报发表个人申明……”
    “不需要。”
    他突地打断她的话,她不禁觉得自己真是操心太多,自讨没趣。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准备结束电话时,萧淮的嗓音透过话筒真真切切地传到她的耳畔:“林霂,你最近过得好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候,林霂默了几秒,略低下头:“不好。”
    “为什么?餐厅经营不善?”
    “不止。”
    “医院的工作不顺利?”
    也许是错觉,萧淮居然在关心她。
    林霂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那只空闲的手却和窗沿下边的密封胶过不去,抠抠挠挠:“医院今天公布了第一轮赴越援医资格考试结果,我没有通过测试,被刷下来了。”
    电话里响起惊讶的质疑:“你已经是季云翀的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去越南?”
    林霂一怔:“未婚妻?不不,媒体为了博点击率,往往夸大其词,不要相信它们。”
    电话那端一下子寂静得仿佛连气氛都凝固了。
    既然萧淮毫不避讳提起季云翀,林霂也不打算回避:“我听说,你和季云翀是朋友?”
    不闻回答,她耷拉下脑袋喃喃地说:“对不起,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感觉只限于好奇,没有想过蓄意接近。”
    那时车祸尚未发生,她在季云翀的书房里找字典,意外地在杂志封面上看见萧淮。英俊的外表,传奇的履历,她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以致季云翀吃醋地从后面搂住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拿这事调侃挤兑她。
    后来,再遇见萧淮本人,她莫名自卑了。
    他是坐在核心区域里的核心人物,家世显赫的投资银行家。她不过是搭顺风车的路人甲,失恋失意的女房东,倒霉悲催的旅行者。
    她和他的人生轨迹,是两条异面直线,不会平行,不会相交。
    然而不知从哪天开始,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见到他本人,听到他的声音,得到他的关怀……她呆呆愣愣,只把他当成“熟人”,未能察觉他对她的付出早就超出了友情。
    他定是非常想念她,才会谎称航班延误,问她有没有空见一面。
    他定是真心喜欢她,才会在纷乱嘈杂的急诊科等待了一个通宵,陪她度过忙乱的夜晚。
    这样默默付出真挚感情的男人,一旦翻脸,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他不愿意,她完全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美智子嘲讽她的那些话,虽难听,但有一句说得对,她为萧淮做过什么?
    是的,她什么都没有为萧淮做过,也没有完整地表达对他的依赖和喜欢,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霂勉强按捺住满腹心酸:“萧淮,你是个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我祝福你,愿你早日解决工作方面的麻烦……”
    “林医生——”一声火急火燎的呼唤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霂飞快地回头“哎”了声,对电话那端的人说:“抱歉,我要去忙了。”
    哪料他毫无预兆截断她的话:“林霂,我们之间可能存在误会。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们能不能马上见一面?”
    “现在?我还在值班。”她可是在等待救护车把病人送来的空档偷偷摸摸给他打电话。
    “明天?”
    “我明天一早飞慕尼黑。”
    这样的回答,让通话中的双方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林医生——”催促声再起。
    “来了来了!”林霂将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边,压低声音说,“萧淮,再见了。”
    她急忙撂电话,没有听清楚他回答了什么,像是商量,又像是约定,说话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折,不再对她冷冷淡淡爱理不理——
    “我稍后也会飞一趟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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