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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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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的吗?”
  昌东正看前台,闻言收回目光:“怎么个有意思法?”
  肥唐说:“你就没发现,唐朝的诗人,特别喜欢写玉门关吗?比如啊,那个‘春风不渡玉门关’,是王诗人写的,‘孤城遥望玉门关’,也是个王诗人写的,还有‘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嗯,忘记谁写的了。”
  昌东说:“李白在你旁边哭呢。”
  肥唐还真往身边看了一眼:“他都诗仙了,不在乎这个……东哥,你有没有琢磨出点什么?”
  显然没有,昌东说:“要么,您给点拨一下?”
  肥唐得意洋洋:“东哥,你这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听我说啊。”
  “上一次异象是在唐朝——异象是日现南斗,而南斗破玉门——关内乱了一阵子,老鳌说至少百十年——与此同时,关外是怎么个情况?嗯?”
  关外……
  昌东沉吟。
  关外正值唐朝。
  他记得,小时候看唐太宗的电视剧,李世民对西突厥用过兵,后来为了跟吐蕃争夺西域和青海,反复征战,战场大多在河西一带,唐时边塞诗大流行也正是因为边患频仍。
  肥唐神气活现:“你说,有没有可能,上一次那一乱,从关内延续到了关外?”
  他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推测的有道理:“哎,真的,东哥,你发现没有,唐朝是尊崇道教的,道士满街走,还有,志怪小说!唐朝的志怪笔记小说是不是达到了一个顶峰?为什么?文化永远反射社会情态,透过现象看本质,是不是因为……”
  他压低声音:“那时候玉门关的关门破了,有妖出关了?”
  昌东还没来得及回答,前台处忽然一阵混乱,前台女人的声音气冲牛斗:“这是什么玩意儿!”
  昌东和叶流西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
  时间要回到昨天半夜。
  镇山河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
  六目相对之下,镇山河展现出了超越常鸡的镇定。
  它……若无其事地走了。
  叶流西差点扑出去,被昌东给拦住了,他低声说了句:“不着急。”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只大半夜听墙角的鸡,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也不用当场翻脸,动静大,搞得一地鸡毛,谁都不好看。
  捱到快天亮的时候,昌东和叶流西互相配合,实施了绑架:镇山河睡得正熟,昌东捏住它的鸡喙和爪子,叶流西拿胶带把它嘴封住,又用布条把它连翅膀带身体裹绑了三圈。
  整个行动干脆利落,鸡毛都没落一根。
  外头隐约有了人声之后,叶流西倒提着镇山河出去,前台处有张桌子,桌布挺长,几乎罩到桌腿根,但只有个桌面,底下是中空的。
  很好,她设法把镇山河倒吊在下头,走的时候,拿剪刀把布条剪出个豁口,稍事挣扎,一定能撑开。
  镇山河全程一动不动,满眼呆滞。
  李金鳌说,那个蝎眼的人,身边带了好大一只蝎子。
  昌东说,从现在起就要万事小心了,因为那个蝎眼的人,已经把他们当敌人了。
  这人是谁呢?旅馆里住了几十号人,不揪出来就不知道该提防谁,简直坐立不安,看谁都像。
  这人如果退房,一定要过前台,而过的时候,应该会把蝎子装进拎包或者箱子里,她没法翻人的包看,但没关系,手头有最灵敏的鸡形探测器。
  ——
  前台的那张桌子成了精一样又撞又晃,鸡翅膀扇起的风把桌布带得一抛一抛,前台女人凶悍地把桌布一把拽下:“什么东西……这谁的鸡!没人领宰了啊!”
  大堂里所有人都看向前台,昌东也看,看得理所当然,这时候,不看热闹的人,才说明心里有鬼。
  那个双手拎着行李袋尴尬退开的男人,二十来岁年纪,个子瘦小,穿件不得体的黑风衣,貌不惊人,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白,腰又佝偻得厉害,像个晚期的绝症病人。
  肥唐伸长脖子,看得乐颠颠的:“这谁的鸡啊?”
  在他眼里,公鸡都是一个模样,完全没往镇山河那里想。
  正闹得不可开交,李金鳌一溜小跑着过来:“哎……那是我……我的鸡!”
  ……
  病弱男拎着行李袋,不声不响地顺着往上的楼梯出去,留下李金鳌在原地,一个劲地跟前台女人赔不是。
  昌东收回目光,压低声音:“刚刚那个男人,可能是蝎眼的人,不遇到也就算了,再遇到,要小心点。”
  肥唐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发问:“刚……刚哪个男人?”
  他光顾着看鸡作怪了。
  高深提醒他:“穿黑风衣的那个,瘦瘦小小,刚出去。”
  正说着,李金鳌垂头丧气地拎着鸡过来,停在他们桌边发牢骚:“都不知道是谁,把镇山河吊在桌子下头……”
  叶流西吃完了,筷子往桌上一搁,说:“我啊。”
  她顺势站起,伸手揪住李金鳌的领口就往距离最近的空屋里拖,昌东站起身,示意丁柳她们:“你们慢慢吃,不着急。”
  他不慌不忙地跟进屋,反手掩上门。
  叶流西把李金鳌推跌在椅子里,嫌口罩碍事,一把摘掉,反正昨天半夜也照过面了,用不着遮遮掩掩。
  她说:“昨天晚上,我和昌东聊了点私密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回忆了一下前段日子,我们是怎么杀人放火的……”
  “不想让人听见,听见了就要杀人灭口,太麻烦。”
  “谁知道你这只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全听去了……你给我说说,这可怎么办啊?”
  李金鳌讪笑:“这个……你这不是开玩笑吗,鸡哪会听人话啊,就算听去了,它也不能张嘴说,这跟没听到没两样啊。”
  叶流西冷笑:“我不觉得,我觉得是你指使它的,它听到了什么,你就听到了什么。”
  李金鳌眼睛瞬间睁得滚圆:“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个鸡……”
  他突然想到要撇清关系,赶紧撒手,镇山河跌扑在地上,慢吞吞站起来,周身洋溢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咋地的气质。
  李金鳌直咽唾沫:“这鸡天生喜欢看热闹,什么吵架打架,它撞见了,拽都拽不走,你们聊天,要是正常聊的话,它肯定不感兴趣……”
  叶流西说:“这意思,我聊得不正常咯?”
  她语气不对,李金鳌打了个激灵,没敢吭声。
  叶流西说:“这么着,为了让我放心,鸡和你,死一个,你选,别想着能蒙混过去,你也不看看,我是坐什么车的。”
  李金鳌还想打哈哈,看叶流西的脸色不像说笑,愣了一会之后,果断做了个选择:“它!”
  ——
  丁柳她们巴巴看了好久,终于等到门打开,叶流西拎着鸡出来。
  肥唐大为叹服:“我西姐牛啊,住了趟荒村,把人物资全扫了,认识个李金鳌,又把人鸡给夺走了,真是……”
  叶流西走近了,提着鸡往前送:“谁会杀鸡?”
  送到肥唐面前,他赶紧摆手:“不不不西姐,杀鸡太残忍了,我……我干不来。”
  送到丁柳面前,丁柳强笑:“我不行,鸡身上有味儿,怪脏的……”
  好像只剩下高深了,他从叶流西手里接过去,拎起翅膀看了看,又看了看鸡爪,犹豫了一下,说:“西……小姐……”
  他和叶流西年纪相差不大,做不到像肥唐和丁柳那样张口就是“西姐”,又没法像昌东那么叫,称呼得不伦不类。
  “我爷教过我,用来驱邪的大公鸡,最好的是金距花冠,目含火光,翎毛如锦,就是鸡爪金灿灿跟锋利的铁钩一样,鸡冠像红花盛开的颜色……”
  叶流西嗯了一声:“这鸡都中了?”
  “中了。”
  先天条件这么好,长得这么歪,真是鸡中之耻。
  高深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一路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留着早晚有用,就算要杀,也选最急用的时候杀,现在杀了,鸡血都没出用,太浪费。”
  ——
  昌东用一盒感冒药,两包酒精棉片和两节干电池结了饭钱和房钱。
  离开的时候,看李金鳌眼巴巴的,有点不忍心,但那只鸡确实有点神神叨叨的,真还给他了,又不放心。
  叶流西找了绳,把镇山河拴在车顶的行李架上,然后坐进副驾:“走吧。”
  车子重又驶上戈壁滩,一路向西,开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踽踽独行的人影,一只手拎行李袋。
  是那个疑似蝎眼的病弱男人。
  昌东低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不想生什么事,绕过算了。”
  叶流西嗯了一声,昌东踩住油门,正想从那人身边直掠过去,那人却突然一转身,高高扬起了手。
  他要搭车。


第57章 蝎眼
  昌东放慢车速,总觉得这男人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车后座处,高深提醒肥唐和丁柳:“就是这个男人,蝎眼的人。”
  丁柳兴奋:“小样儿,还拦我们车,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我们识破了吧,哎东哥,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叶流西低声说了句:“小心点啊。”
  昌东嗯了一声,缓缓停车。
  那男人带讨好的笑,手里攥一张牛皮子,点头哈腰地凑近车窗,昌东将车窗揿下半扇,示意了一下车内:“坐满了,没法带人。”
  叶流西懒得戴口罩,两手捧捂着脸,权当是坐车无聊,眼睛从张开的指缝里瞥那男人。
  那男人摇头:“不是,想问个路,几位开铁皮车,肯定比我路熟,我想问问,到七日井,我走的这个方向,应该没偏吧?”
  昌东心里一动,那张牛皮子上,有迤逦的线条勾画,显然是地图,不知道是局部地图还是关内的全图,如果能看到全图的话……
  他把车窗又揿下了些,那男人很识趣地把牛皮子捧近,捧的姿势近乎笨拙,昌东才刚低下头,那人忽然手腕一撩。
  叶流西大叫:“小心刀!”
  牛皮的掩盖之下,那人骤然撩向昌东咽喉的,分明是一截森冷的小刀锋!
  昌东庆幸自己对这人一直存有防备,他不及细想,腰背用力,身子瞬间滑矮,一手攥住那人拿刀的手反向拗折,另一手掰开内开把手,抬脚将车门狠狠踹开。
  那人胳膊拗在车里,身子却被车门反向撞开,痛得闷哼一声,昌东正想下车,忽然听到肥唐尖叫,几乎是与此同时,后座的车窗轰然迸裂。
  丁柳大叫:“蝎子!”
  电光石火间,昌东一下子想明白了:难怪总觉得这男人不一样,离开旅馆的时候,他两手各提了一个行李袋,但刚刚拦车,他手里只拎了一个包,另一只手是空的。
  原来少了那只蝎子!
  倒是很懂前后夹击,下流突袭,但这手段也太狠了点,上来就切喉,连话都不让他说。
  昌东恶向胆边生,借势下车,以车窗沿为支点,抓住那人的手腕猛然压下,就听咔嚓一声响,那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你要我命,我断你骨头,也不算过分。
  急回头看,后座已经乱作一团,蝎子是从肥唐那一侧攻击的,带毒刺的尾巴重重勾甩,瞬间击透还算厚实的车窗玻璃,然后两截藕段粗的螯钳撑进车窗,正凶悍地往里钻。
  肥唐显然吓懵了,僵坐在原处脸色惨白,叶流西已经冲下车,挥刀斩向蝎身,第一下斩在蝎身的硬皮上,虎口一麻,居然斩不进去。
  肥唐边上坐的是丁柳,她原本是想摸枪,慌乱中摸到防狼喷雾,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起来对着蝎头乱喷,自己都说不准喷到蝎子多些还是肥唐多些。
  这一下歪打正着。
  蝎子对强烈的气味天生有回避性,看起来像是要后退,高深从另一侧下车,怕丁柳有事,攥住她肩膀把她猛拖出去,旋即从车座底下抽出工兵铲,一个踏踩上了车顶,对着露在车窗外的蝎身大力劈砸。
  丁柳被拖甩到车下,正痛得呲牙咧嘴,一抬头,看到那个折了胳膊的病弱男正挣扎着爬起来。
  她真是气红了眼:“东哥,你把肥唐弄出来,这个人交给我!”
  昌东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直冲了过去,那男人真像个脆弱的衣架子,瞬间被她扭翻在地。
  再回头看,肥唐终于回过神来了,正手脚并用着往外爬,高深的铲面却被蝎钳给钳住了,一时间拽不回来。
  叶流西恨得牙痒痒,这蝎子皮太硬,不吃刀,蝎尾至少有半米来长,摆掉起来虎虎生风,她又不敢轻易靠近,只能觑空下刀——砍到刀口都卷了,只砍下那蝎子几只附肢。
  昌东从手套箱里掏出手枪,推弹上膛,大踏步过去,对准蝎头就是一枪。
  戈壁空荡,阳光明亮,枪声回响。
  回头看,丁柳正翻身坐起,一拳重重砸在那人下颌上。
  昌东说了句:“别打死了。”
  肥唐终于跌跌撞撞摸下了车,他双目红肿,小眼眯成了一道缝,迎风泪流不止,一说话就带了哭腔:“小柳儿,你喷的什么,我是不是眼瞎了啊?”
  叶流西觉得实在好笑,抬头看,高深蹲在车顶,正拿手拨拉起镇山河的脑袋,手一放,那脑袋也随即耷拉下去。
  叶流西问他:“死了?”
  怪不得蝎子靠近,它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死了,可惜了长得那么好,金距花冠呢……
  高深拿手摸了摸鸡胸腹:“不是,好像是……吓晕了。”
  丁柳打累了,终于起身,还重重踢了那人一脚。
  她一转脸,叶流西噗嗤一声笑出来,脱口问了句:“柳,打个架,头上怎么长角了?”
  丁柳说:“哈?”
  她往这边走了几步:“什么角?”
  叶流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看清楚了,丁柳头上,多出的那一截,那不是角,而是……刀柄。
  有一把刀子,插进她头里去了。
  ——
  丁柳还不自知,奇怪地往头上去摸:“什么角啊?”
  昌东吼了句:“别动!”
  丁柳哆嗦了一下,手停在了耳边。
  抬头看,忽然害怕了,除了肥唐跟个瞎子似的一脸茫然,其它人都在看她,尤其是高深,嘴唇翕动着,都没了血色。
  丁柳一开口,声音都止不住发颤:“西姐,你们……这么看我干嘛啊……”
  昌东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笑了笑,说:“跟你闹着玩呢,真不经吓。”
  说着,不动声色地攥了一下叶流西的手。
  叶流西也强笑:“小丫头,不经吓。”
  丁柳半信半疑:“真的?”
  有点松了口气,但心又放不下来,说话间,目光无意中掠向车窗。
  车窗上,清晰地映出她的人像,头上真的多出了一截,像个角,那是……
  她脑袋轰得一下炸开了,尖叫着去摸自己的脑袋,昌东几乎是冲过来的,一把钳住她胳膊,沉声叫她:“丁柳,丁柳,看我!”
  丁柳嘴唇哆嗦着,身子一直颤,看到叶流西和高深都围过来,肥唐焦急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外,那么失真地飘在耳边:“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小柳儿怎么了?”
  昌东说:“丁柳,你听我说,我以前,参加过急救特训,被普及过各种各样的意外伤害,你这种情况,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人都还活着……”
  丁柳身子已经站不住了:“我的头……”
  她再傻也知道:头不是胳膊,胳膊上扎个洞,也就出点血,但那是头,人身上最复杂的器官,复杂到只是被撞了,人就会痴会傻,哪根神经受了挤压,功能就可能瘫痪……
  昌东说:“你自己根本毫无感觉,行动自如,意识清晰,说明没有伤及大脑功能区,懂吗?丁柳,我们马上去找医生,你别害怕,不要慌,听我的话。”
  又看叶流西和高深:“你们两个,陪她坐后座,动作轻点。”
  说完拖过肥唐,拽到副驾边推塞进去,一把关上门,绕过车头时,忽然看到地上的那个病弱男。
  真他妈……恨不得把他杀了。
  叶流西探头出来:“昌东,我们要赶时间。”
  昌东攥住那人衣领,一拳砸在他脑后,打晕了之后拖进后车厢,连带着行李袋一起扔进去,又捡起地上的那块牛皮子,很快跳上车。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踩下油门,车子驶得很快,车屁股后头沙尘一路拖带。
  昌东从后视镜里看丁柳,她浑身哆嗦着,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昌东说:“小柳儿,你听我说,这事一点都不严重,你去网上搜,能找到好多类似的。都是打架的时候,不留心,自己都不知道中了刀,你知道吗,我看过一个新闻,有个人头上插了把刀,可镇定了,自己坐车去医院挂号……”
  丁柳流着泪笑出来。
  “还有一个,外国人,也是打架,喝多了酒,刀子穿过头骨,他比你伤得重多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才发现,做完手术过了几天就回家了,没事的……”
  丁柳绝望地呢喃:“那不一样,人家有医院……”
  可以拍脑ct,有专家,有无菌手术室,但关内呢,电都供应不足。
  昌东说:“你要相信神医的技术,什么华佗啊,扁鹊啊,哪怕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械,也是可以医好人的……”
  丁柳昏昏沉沉的,偎依在高深怀里,再没了声音,昌东抿了抿唇,一脚下去,油门踩到最大。
  一路向西,希望不要错过小扬州才好。
  ——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有城市遥遥在望。
  相对荒村来说,大得多了,夯土的城墙,南北向横成一道几公里长的赭黄色围挡,但像是新近被火烧过,有好几处大的坍塌焦黑一片。
  城门洞开,车驶近的时候,昌东注意到有半扇门已经拦腰断裂,砸靠着门洞边一辆翻倒的汽车,这车应该起过火,半个车身都烧得焦黑。
  希望这里不是个废城。
  车子疾驰而进,也不知道是不是掠过时的响动太大,有一块挨靠住车身的门板晃了晃,翻跌开来。
  露出车门上被烧黑了一半的、一朵带枝的窈窕山茶。


第58章 蝎眼
  一进城,满目苍黄里,带块块银白。
  有点像宁夏镇北堡,土城墙斑驳脱落,房屋都是最经久实用的风格,放在从前不显新潮,搁到现在也不会过时。
  银白色的是高处斜架的太阳能发电支架,偶尔也能看到风力发电的大桨叶,视野高处,有时会拖过凌乱的黑色电线。
  街面上有人,三三两两,昌东有意识放慢车速,高深从破了的车窗口探出头去大吼:“医院在哪?医生住哪?这里有大夫吗?”
  他也不知道在这该怎么称呼医生,但看路人的衣着风格,除了款式略旧之外,跟现代也没什么两样,心头蓦地升起希望。
  虽然吼得粗鲁,但看这情势,路人也大多理解,有人抬手指了个方向,昌东车不停,循向而去,高深依然一路见人就问,直到车子在一处二层土楼前停下。
  高深直冲进去,很快揪拽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出来。
  那男人探身进来看了看丁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把握不好:“先……先抬进来吧。”
  昌东和高深合力把丁柳抱抬进去,叶流西扶住丁柳的头,以免有大的晃动,忙乱中交代了肥唐一声:“你看着车!”
  肥唐睁着看不见的眼,大声应了一句,然后摸索着去挨个关车门。
  一进屋,叶流西就失望了。
  这连那旗镇上的卫生所都不如,墙角立了个两个柜子,一个放不多的西药,说“不多”都是抬举了,简直寥落,另一个是中药柜,带格格小抽屉,屉面上写着什么炮姜、桃仁、王不留。
  桌子上,医用白瓷盘里,放了些手术剪、持针钳、缝针、合成纤维线等医用器械,丁柳被抬到里屋,那里有张床,大概就算是手术台了。
  叶流西脑子嗡嗡的,听到那个医生在跟昌东说话。
  ——“要不然你们就去黑石城,那里条件最好,但是很远啊,就算有铁皮车,也要三四天的路。”
  ——“手术我可以做,比这更严重的我们都见过,但是照不了脑,会出现什么后果不敢保证……”
  叶流西有点喘不过气,胸口滞闷得很,她掀开门口的布帘子出来。
  街道上没什么人,这地方为什么要叫小扬州呢,扬州山清水秀,还有瘦西湖绕腰,这里跟扬州一点也不像。
  身后有脚步声,转头看,是昌东大步出来。
  叶流西问:“怎么说?”
  “去不了黑石城,小柳儿没法再耽误时间,我们车上汽油也没法支撑到那,医生保证说,可以把刀取出来。”
  “最严重会怎么样?”
  昌东实话实说:“没法查ct,不知道有没有颅内出血,只能按不开颅的法子治,后果的话,从轻到重,短时间意识障碍、昏迷、偏瘫、失语,或者死亡。”
  叶流西哦了一声。
  昌东现在顾不上安慰她了:“我去拿急救箱,我们车上的东西,能顶不少用。”
  他忍住了没说,这所谓的“医院”,卫生口罩和胶皮手套都欠缺,要靠他提供。
  掀开后车厢,才发现那个病弱男还晕在里面,昌东拿胶带封了他嘴,缠绑住脚踝,又把没断的那只手封绕在车内杠上,这才拎着急救箱折回屋里。
  叶流西站了会,从车上拿了盆下来,进屋问了人,在后院找到一口压水井,压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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