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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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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译笑道:“这人是楚国大官,大单于指名要活口,因此不能杀。”

邓粹晃晃手中的刀,“那给我这东西又是何意?”

“试试你的胆量。”通译无所谓地说,“像你这样的人也能留在皇帝身边当仪卫?”

“仪卫只看身材、相貌和出身,至于胆量,嘿,像我这种人,天天跟在皇帝身后,相距不足百步,可是一辈子也没机会在皇帝面前显示自己的胆量。”

通译与匈奴大王交谈了一会,向楚人道:“你叫什么来着?”

“魏苏。”

“好,在匈奴军中你可以随意展示胆量,除了投降,你能为大王做什么?”

“可惜这一口好刀,出鞘之后尚未染血,大王想杀谁?交给我吧。”邓粹扭头看向坐在一起的众多楚人。

楚人都吓了一跳,邓粹本来就有三分鲁莽,稍一放纵就更像了,众人对他都不太了解,以为他真要杀人,尤其是东海王,立刻想到邓粹这是要借机灭口,吓得脸都白了。

如果不是认识邓粹的人,谁也看不出他会是大楚的车骑将军。

“哈哈,这些人都是大王的贵宾,不可杀。”通译笑道。

“总得杀几个吧,投降者当中保不齐藏着刺客,你问清这些人的底细了?”

通译笑着点点头。

东海王就在这时显出了急智,突然明白邓粹为何总要杀人,小声插口道:“在座的楚人不是将士就是豪杰,顺应时势才出城投降,可我知道营中有几名楚人奴仆,那种人是墙头草,说倒就倒,没有信用可言……”

通译眉头微皱,“你不就是被那些奴仆带出来的吗?”

“奴仆之人只可暂用不可久留,我原不知城中还有他人也愿降顺大王,否则的话,断不会与奴仆为伍。”

通译撇撇嘴,又与大王说了几句,“你们这帮楚人太狡猾,全都不讲信用,说是拿皇帝的人头出来,结果却要用几名奴仆充数,不行,大王不满意,你们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东海王没有别的本事,低头不敢吱声。

花缤叹了口气,装出为难的样子,“大王说得没错,既然承诺要拿皇帝人头出来,就不能言而无信——我愿意再回晋城,不带皇帝人头,我们父子甘愿死在城里。”

“你们的皇帝得了重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亡故,你得抓紧时间。”通译道。

“三天,至多三天。”花缤伸出三指。

桂月华本来有些犹豫,眼看匈奴大王不养闲人,这边似乎比城里更危险,他也急忙道:“我也回城,一定要拿到皇帝人头。”

“我带几名弟兄跟两位一块进城。”董寨主急于立功,也加入进来。

通译看向“魏苏”。

“天一亮,仪卫营就会发现我们逃走,我们几个没法回城了。”邓粹指着自己的四名随从,想了一会,“仪卫虽然没别的本事,但是经常护送圣旨,大王想要杀哪位楚国将军,或者夺哪座城,让我们五人去做内应吧。”

通译将众人的回答转告匈奴大王,大王伸手指向唯一没表态的楚人。

东海王心慌意乱,被匈奴大王一指,吓得险些碰翻杯中之酒,“齐国楚军由崔宏和柴悦指挥,我是柴家人,可以劝说柴悦投降……”

通译说罢,匈奴大王这才满意地点头,向一名匈奴贵人下令,贵人起身向帐外走去,东海王等人心中惴惴,都不知大王何意,只有邓粹不为所动,手里拎着刀,与递刀给他的那名匈奴人对视,一点没有交还的意思。

不久之后,出帐的匈奴贵人回来,带着五名楚人。

邓粹转身,与这五人打个照面,其中一人正是他家的女仆,另外四人都来自代王府,两人早就逃出来,还有两人是昨天与女仆一块出城的。

五人自知没资格见匈奴大王,被叫进来就已胆战心惊,突然见到邓粹,更是魂飞天外,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邓粹也不会让他们明白,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先杀死了自家女仆,其他四人扑通跪下,想要求饶,却吓得说不出话来。

匈奴大王抬起手臂,本来想说几句,没料到楚国仪卫如此心急,说杀就杀,他反而无话可说了,只能冲通译点点头。

“城破之时,楚国百姓尽为奴隶,我们不需要他们的投降,诸位是将士,比百姓的价值高一点,但是投降匈奴之后,也要踊跃立功,才能获得奖赏,这是通例,不分楚国还是匈奴。”

跪在门口的四名奴仆隐约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其中一人向邓粹道:“邓……”

“还‘等’什么?”邓粹大喊道,又是手起刀落,再杀一人,目光一扫,剩下三人早已瘫软在地。

匈奴大王指着“魏苏”,向姬妾和贵人们说了几句,众人大笑,不知是何意,通译也不解释,看向东海王等人,“仪卫都有这个胆量,你们不能只是看着啊。”

花缤第一个起身,走到邓粹身边,接过刀,向一名仆人胸前刺了一刀,故意不杀死,留给后面的人。

桂月华、董寨主等人都是强盗,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挨个上前接刀劈刺,邓粹的四名随从也不例外,最后轮到东海王的时候,地上只剩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象征性地刺了一下,立刻将刀还给邓粹,强行忍住,才没有呕吐。

毡毯被染上血,匈奴大王也不在意,将杀戮当成下酒菜,举杯喊了一句,一饮而尽,楚人也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举杯应和。

邓粹亲自将刀擦干净送还原主,那名匈奴人接到手中,似乎有些嫌弃,将刀放在一边,没有收刀入鞘。

酒宴持续到夜里,五具尸体摆了好长时间,一名姬妾实在受不了,向匈奴大王提出要求,才有士兵进来将尸体搬走,血迹却一直留在那里。

匈奴人都很欣赏楚国的仪卫,“魏苏”成为楚人的主角,花缤等人反而沦为陪衬。

邓粹信口开河,他没当过仪卫,却将仪卫的苦恼与不满说得头头是道。

酒宴结束,匈奴人和楚人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无论怎样都要表现出十足的醉意。

在帐外,邓粹一把搂住东海王的肩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从前你是柴家勋贵,我是普通仪卫,现在咱们可都一样了,都得凭本事立足,看你还敢小瞧我?”

“我可没小瞧过你。”东海王小声道,被邓粹一压,脚步更显踉跄。

趁着左右喧哗,邓粹小声道:“你争得了吗?”

东海王脸色骤变,心里很清楚,邓粹说的是皇帝,在邓粹眼里,临事慌乱的东海王,根本不可能与城里镇定自若的皇帝相提并论。

“我、我没想争……”

邓粹拍拍东海王的肩膀,“真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勇者的背后

车骑将军邓粹莫名失踪、守城大将突然换人、皇帝的侍卫在王府里进进出出、满城将士连夜接到待战命令……整座晋城都感受到浓浓的紧张气氛,传言四起,说已有成百上千人逃出城去投降匈奴,而且皇帝重病难愈,就要死了。

韩孺子也很紧张,有意做点事情,不想让自己闲着。

他也的确有几件事需要尽管处理。

琴师父女搬出皇帝的临时寝宫,跟普通艺人一样,随传随到。

韩孺子之所以网开一面,是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他的母亲,而琴师父女除了抚琴与美色,没有别的本事。

“崔腾,若是被朕听说你私自接近琴师,以污秽宫廷论,发配到万里之外。”韩孺子提醒道。

琴师父女早已被太监们带走,崔腾仍望着门口,听到皇帝的话,先是一惊,随后一呆,叹了口气,咬牙道:“我若是真管不住自己——陛下也不用将我发配,给我一刀,让我当太监算了,反正大哥有个儿子,崔家不用担心断子绝孙。”

别人说这样的话就像是表达不满,崔腾却是真心实意,看向刘介和张有才等人,又叹了口气。

韩孺子只能摇头,命人带来花虎王,他要再度审问。

晋城之围未解,韩孺子已经开始思考如何铲除云梦泽匪患了。

花虎王还年轻,面子与性命两样都想要,因此来到皇帝面前之后立而不跪,神情却无法保持镇定,目光更是不敢与皇帝对视。

侍卫们要强迫花虎王跪下,韩孺子抬手,示意不必。

“朕还记得,你曾在宫中为朕传信。”

花虎王神情又是一变,他那时还是宫中的贵族随从,现在想来,已是恍如隔世,“那是……那是东海王的主意。”

“你为什么要杀东海王?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花虎王沉默一会,开口道:“东海王羞辱我们花家,我怎么会将他当成朋友?”

韩孺子有点意外。

花虎王终于迎向皇帝的目光,“不仅东海王,陛下也是,完全不将花家放在眼里,羞辱我们、贬低我们、支使我们,花家……花家不受这种气!”

韩孺子明白了,他早就听说过,花家曾是势力很强的外戚,在武帝时期即已衰落,为豪杰求情时频频遭拒,等武帝驾崩,花家与皇帝的亲情更淡,连外戚都算不上,甚至没资格进宫,只能跟普通大臣一样,按规矩递送奏章。

这就是花虎王所谓的“羞辱”。

“所以你们父子二人宁愿弃家为盗,不愿在朝为臣?”韩孺子问。

花虎王点下头,胆子更大了一些,不仅能与皇帝互视,目光中还多了几分挑战。

韩孺子微微一笑,“在云梦泽,花家想必是众星捧月、万众敬仰了?”

“花家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名声。”花虎王昂然道。

“嗯,可栾半雄先是派你父亲去京城参加叛乱,然后又让你来救父,他自己却躲在云梦泽里,花家的江湖名声就这么大吗?”

花虎王脸色微红,“我父亲当初自愿去京城,与栾神将无关,而且京城之事也不是叛乱,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陛下侥幸而已。至于救父,更是我自愿的,栾神将还阻止过我。”

栾半雄自称“天授神将”,花虎王对他显然十分崇敬。

韩孺子点点头,“栾半雄会来救你们父子吗?”

“我们父子……不会连累江湖好汉。”

崔腾忍不住了,啐道:“已经有十几位好‘好汉’因你们而死,还说不连累?若是真没人前来相救,你们又会觉得云梦泽瞧不起花家、羞辱花家了吧?花家人可真难交往,非得人人都捧着你们才行?”

花虎王怒视崔腾,突然大笑出声,“崔二,少得意,花家的今天就是你们崔家的明天,伴君如伴虎,别以为你现在受宠就能一辈子无忧,哪你叫唤得不好听了,皇帝照样抛弃崔家。”

崔腾想了想,问旁边的张有才:“他在说我们崔家……是狗吗?”

张有才郑重地点头。

崔腾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两名太监死死拽住。

“就让咱们看看,江湖会不会抛弃花家吧。”韩孺子没有动怒,花虎王色厉内荏,很容易被吓唬住,“回京之后,你们父子要当街处斩。”

崔腾听到这话很是满意,花虎王却是神情大变,“你……陛下明明承诺过……”

“朕承诺过会赦免花家今日之前的死罪,可云梦泽若是派人劫狱,花家就将有新罪,朕可没承诺过连未来的罪也赦免。”

花虎王愣住了。

“所以云梦泽救花家就是在害花家,不救,则是将你们抛弃了。”韩孺子一挥手,侍卫拖走花虎王。

已经出了房门,花虎王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你回不了京城!回不了京城!”

声音逐渐消失,崔腾道:“陛下多余亲自见他,派人严刑拷打就够了,我敢保证,这小子坚持不了两下,让我去审问他吧。”

“没什么可问的。”韩孺子向门外道:“刘公!”

刘介立刻迈步进屋。

韩孺子早就看到他探头两次,因此才命人将花虎王带走,“有何事?”

“樊将军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有几个百姓冲撞城门,已经平定了。”

“嗯?”韩孺子立刻站起身,“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

“只是……陛下恕罪。”刘介不会在皇帝面前辩解。

“刘公无罪。”韩孺子安抚道,他身边的可信、可用之人没有多少,每一个都值得珍惜,“是谁平乱,立刻召来。”

刘介领命离开,崔腾道:“他说得没错吧?几个百姓冲撞城门而已,的确不算大事,陛下何必放在心上?”

在眼下这种时候,哪怕只有一个人大白天冲撞城门,韩孺子也不觉得是小事,看着崔腾,问道:“花虎王为什么敢带着十几个人来晋城救父刺驾?”

崔腾被问住了,“他……傻呗,不自量力。”

“他一点也不傻,他敢来,肯定是因为云梦泽将子救父这种事看得很重,他不得不来,而且是自愿前来,否则的话他在云梦泽就是人人唾弃的不孝之人。”

崔腾嗯了一声,没明白这跟冲撞城门有何关系。

韩孺子是在解释给自己听,“勇士背后必然有一群尚勇的同伴,商人身边必然有一群逐利之徒,百姓大白天就敢冲撞城门,必然是因为城内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出城投降匈奴,敢做的却是少数人。”

崔腾冥思苦想,隐约觉得皇帝的话有道理,却又没怎么听懂。

韩孺子看向角落里的孟娥,她显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平定城门之乱的将军很快到了,那是一名少年,看上去比皇帝还年轻,身穿盔甲,因此向皇帝抱拳行军礼,“城门校尉谢存拜见陛下。”

“平身。你是赞侯的儿子吧?”

皇帝居然认得自己,谢存很是意外,“是,陛下,赞侯正是家父。”

韩孺子点下头,前来晋城的路上,权贵子弟们曾经轮流指挥仪卫营,韩孺子借机观察,对数人印象不错,其中就有这位谢存。

谢存年纪不大,安排行军却是井井有条,而且执法颇严,赞侯一家早已失势多年,却没有权贵子弟敢欺负谢家的这位少年。

“嗯,说说城门之事。”

“是,陛下。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城中百姓向东南门聚集,大概有三百余人,我在城门上看到之后,带领十名士兵下城,不许百姓靠近城门。一刻钟之后,五人受到蛊惑,突然冲向城门,我放过那五人,与士兵挡住后面的百姓。那五人跑出一段距离,发现身后无人跟随,调头又回到原处。我们冲进人群,百姓一哄而散。”

韩孺子点头,觉得谢存处理得不错,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抬手示意他继续。

“我派士兵跟踪了两人,发现他们是代王府的仆人。”

韩孺子微微扬眉,意外的不是代王府又有仆人想要投降匈奴,“你为什么认准那两人有问题?”

“别的百姓都比较激动,也比较害怕,尽可能与熟人站在一起,那两人却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跟谁都能搭上话,但又不像是认识每个人,所以我怀疑他们是挑唆者。”

“好。”

在刘介的示意下,谢存躬身告退。

等人走了,崔腾道:“这个小子不错啊,陛下不给他升官吗?”

“不急。”韩孺子传召刑部主事张镜,命他与晋城衙门一道调查代王的家眷与仆人。

代王惊吓而死,家中财物被邓粹抛出城外,全家上下看样子都很不满。

城内人心不稳,皇帝本应亲自出面安抚,可他现在还不能当众露面,万一消息传出去,说皇帝完全没有中毒迹象,花缤等人就会失去匈奴人的信任,邓粹也就危险了。

韩孺子必须等待。

直到夜色降临,匈奴人并未做出攻城的准备,这是一个好兆头,韩孺子心中稍微踏实一些。

可是花缤和桂月华也没有如约返城,接下来两天,他们就像是失踪了,地道中毫无动静,邓粹更是生死不明。

邓粹出城的第三天,匈奴人又击溃了一支大楚援军,这回战斗发生在城外十里之外,站在城头就能清楚看到。

战斗结束,匈奴照例耀武扬威一番,在护城河岸边树起几根柱子,上面悬挂头颅,花虎王被押上城头,认出其中一颗属于桂月华。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选人与用人

桂月华的头颅被悬挂出来的当天晚上,花缤回城了,带来十名帮手,毫无意外,他们走出地道不久就被活捉,地道被灌水然后封死,俘虏则被送往代王府。

俘虏分开关押,皇帝亲自提审花缤。

仅仅相隔三天,花缤比在仪卫营里软禁时憔悴不少,身上倒是没有伤痕,只是心里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楚人的秘密并没有暴露,每个人都表明自己的计划之后,匈奴大王很是满意,留下众人,每日宴请,邓粹成功地讨得了匈奴人的欢心,与贵人称兄道弟,甚至敢向大王的姬妾献酒。

意外发生在前天夜里,酒宴正在进行中,匈奴大王接到一封信,让通译小声念给他听,桂月华也是一时糊涂,偏偏在这个时候上前敬酒,还想学邓粹的样子,表现出几分鲁莽,也不知是哪句话出错,竟然惹怒了匈奴大王。

或许他只是倒霉,匈奴大王正在气头上,起身、拔刀,走到桂月华面前,没头没脑地乱砍,可怜桂月华也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高手,在那种情况下却不敢做任何反抗,只是抬了一下手臂,很快又放下,莫名其妙死在帐中。

匈奴大王说了一大通话,非常愤怒,妻妾抱在一起发抖,众多贵人起身,时不时回应一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楚人都被带出帐篷,通译神情严肃地告诉他们,享受的日子结束了,花缤等人明晚必须返城,两天之内拿到皇帝的人头。

花缤真是吓坏了,讲述这些的时候仍在颤抖,在大楚,花家感受到的只是羞辱,在匈奴,他感受到的却是草芥,什么外戚、勋贵、江湖名声,在匈奴人那里一文不值,花缤得努力回忆奴仆讨好自己时的手段,以在匈奴大王面前自保。

云梦泽的董寨主将责任都推到花缤等人身上,认为他们没能如约带来皇帝的人头,才令他们在匈奴人当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因此他亲自跟来,要立一场大功。

花缤却只想乞求皇帝的原谅,一见到皇帝就跪在地上,再无半点傲气。

韩孺子觉得可笑,堂堂的俊阳侯,在匈奴人当中待了几天,居然变得如此卑贱。他坐在椅榻上,与花缤隔着众多的侍卫与太监,问道:“邓将军呢?”

“他、他和东海王都被匈奴大王留在身边。”

“东海王?”

花缤又将最初一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邓粹的表演太成功了,匈奴大王舍不得放他走,而东海王则是因为显得太怯懦,匈奴人不打算派他去劝降楚将,怎么用他还没想好。

邓粹居然还没有逃出匈奴人的营地,反而成为匈奴大王的贵宾,韩孺子不知该失望还是该高兴,挥手让侍卫带走花缤,开始思考一件事,是什么让匈奴大王突然暴怒,急着要拿皇帝的人头?

白天时的那场围歼,匈奴人显然是有意将援军引到晋城近处,这种做法不只是炫耀,也是在激怒守军,希望皇帝能出城一战。

除了攻城,这位匈奴大王在使用所有招数想要杀死皇帝。

云梦泽的强盗在匈奴人营中待的时间比较长,或许知道一些内情,韩孺子不会亲自见那些人,传召刑部主事张镜和仪卫营的守门将官谢存,让两人一块主持审问。

张、谢两人都很意外,但是没有多问,反倒是崔腾,等两一人走,马上问道:“张镜算是刑部老吏,谢存还是个孩子,陛下就让他去审问犯人?”

“让他开始学习吧。”韩孺子欣赏谢存的敏锐观察能力,觉得此人以后可做刑吏。

花缤等人已经返城,地道也被封死,韩孺子没必要再躲在王府里,决定在城里巡视一圈,打破那些声称皇帝起不来床的谣言。

一块出府的时候,崔腾说:“陛下,我得提醒你,谢存是赞侯之了,虽说家道衰落已久,可是后人要么为官,要么为将,哪怕是闲职也行,不至于为吏。去刑部当坐堂官,他肯定愿意,当审问犯人的吏员,品级再高,他也未必接受。”

“你呢?”

“我?”崔腾连连摇头,笑道:“我更不能当吏,宁可无官无职跟在皇帝身边。”

“让谢存自己选择吧。”

外面夜色已深,官民大都已经入睡,可皇帝的巡视还是惊动了一些人,不等天亮,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晋城。

韩孺子直奔军营,在这里召见守城诸将,听取他们的守城安排——匈奴表现得越不会攻城,晋城越要严阵以待,这是皇帝的基本判断。

樊撞山是守城大将,主要由他报告情况。

韩孺子很快听出问题,“等等,城中守军不过四千人,按樊将军的安排,现在就已经动用至少五千人了。”

“从城里的百姓当中招了一些士兵。”说到排兵布阵,樊撞山勉为其难,再往下说时越发紧张,经常需要其他将官提醒,说毕之后长出一口气。

韩孺子也是没办法,城中无大将,樊撞山起码名声响亮,能镇得住城中军民,至于具体的守城计划,自有参谋将官帮他制定。

邓粹说得没错,晋城能否守住,关键不在楚军,而在匈奴人的决心,城内的一切安排不过是聊胜于无。

邓粹比较自大,不爱做这种没结果的小事,韩孺子却不一样,虽然不会事必躬亲,但不会就此放手,全交给别人去做,聊胜于无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选择。

他对守城计划比较满意,勉励一番,将众将遣散,只留樊撞山一人,问道:“是谁负责从百姓当中招兵?为什么没人告诉朕?”

樊撞山挠挠额头,虽说阵前勇猛,他在皇帝面前却总是有点紧张,“好像兵部招的人吧,他们送来士兵我就用了,没有详细过问,我还以为兵部会向陛下报告。”

韩孺子笑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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