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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水世界 [美] 马斯·阿罗·祁利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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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艾诺拉。”她叫了一声。
  “我要再多画一些。”孩子说。
  海伦跪下来,要孩子走到她跟前,替她理好衣服,遮住她身上的记号。“孩子,不要……”
  “可是我还要多一点!”艾诺拉回答。
  “我会拿给你的。”海伦说着,牵她到后面去了。“你待在后面就好……只有大人可以在外面,你知道规矩的。”
  她慈爱地拍了拍孩子,放下门帘。她走回来时。正巧看见日耳曼人朝桌子那边坐着的失水症老人呶嘴示意。对方也朝他呶了呶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看见刺青了吗?了解刺青的涵意吗?
  她安慰自己毋需担心,但颈背又为之一紧……
  “我说嘛!”日耳曼人用话家常的口吻说:“如果你不喜欢人类的话,为什么认为环礁城市的居民会——”
  水手回敬了他冷而狠的一眼。
  “你为什么老找我讲话?”
  日耳曼人咧了咧嘴。不像在笑的样子。“表示友善而已。”
  “我没有朋友。”水手说。
  日耳曼人咀嚼了他的话昧后,好像做了个行动的决定。他耸了耸肩。对另外那两个生意人抛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家伙不知有什么问题?”然后便离开柜台。走出了交易站。
  “还要一杯吗?”海伦望了望水手的空杯问道。
  “足够撑着我了。”他的视线从她身边投向那近乎空无一物的柜子。“这植物……叫做番茄吗?”
  她笑了,留下深刻的印象。“你的眼睛真利。”
  “有一次我曾经在一张照片上看过。多少钱?”
  “里面的土壤是跟着一起卖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还要连带盆子。否则就不叫植物了。”
  她想了想,说:“你一半的钱。”
  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在这荒凉的小绿洲上,还能买到什么鬼玩意儿?
  她正把蕃茄盆栽从柜子里搬出来的当儿,他又说;“那个我也要了。”
  “要什么?除了柜子以外,你什么都买了。”
  “我就是这意思。那柜子我也要带走。”




第五章

  他把装了柜子的网袋扛在肩头,把瘦弱的蕃茄盆裁夹在另一只胳膊下,从贸易站走出来,进入午后的阳光中。中央湖的表面,金光粼粼,反映着塔楼懒懒转动的风车叶。十分美丽——美得像是古代杂志上的一幅图片。他周围的人们,都在为了生活而奔忙——渔妇忙着补网,有些男人在整理码头;孩子们则忙着玩,笑闹的声音飘过了水面。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缘。他在这儿,像是到了任何一处的环礁一样,都是外地客。此时他正要回家——他的三桅船。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敲击着码头咯咯作喃。他豁地转身,不会是那个爱找麻烦的日耳曼人吧?
  不是,只是邢个女人,也就是大眼睛,身材苗条的旅馆主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他的转身速度太快了,把她吓了一大跳。但她掩饰起自己的害怕。一个水世界的独身女人不是要学习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便是要避免被人利用。不然只有死。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她,“我钱都付清了。”
  “是的!当然。我只是……想私下和你谈谈。”
  “为什么?”
  “你说你在外面飘流……”她指着金色中央湖那边的闸门。“有十五个月了?”
  “是的,怎么样?”
  “在环礁和环礁之间,那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他仔细看着她。她实在够美了,他有好久不曾和女人在一起,但他看得出这女人不是好惹的。聪明的女人通常如此。
  她被看得红了脸,很快地说:“我不是左右你……”
  “那么是什么事?”
  “只是有个问题。老实说,是我即将面临的问题……”
  “那你就说吧!”
  她的眼神灵活,笑容甜美。她没有被击倒,就像绝大多数的环礁居民一样。水手发现自己蛮喜欢她的,纵然他的判断比较正确……
  她屏息问道:“你在外面见到了一些什么?”
  “我还可能见到什么?不过是鱼群、海洋和偶尔经过的船只。”
  “世界的末日。“她满怀希望地低语道:“这些该死的水总有一个结束……”
  “你问错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飘浮在中央胡那一面的平底船,葬礼结束了,园丁们正把珍贵的泥土覆盖在坟上。不知用的是不是他刚才卖掉的那些泥土?
  “去问那个被埋掉的老妇人吧,”他说:“她才真正找到了尽头。”
  她把脸一沉说:“我不相信。”
  “对你倒有些好处。”
  她眼冒怒火:“你不必对我冷言冷语。”
  “我是说真的。”他继续往前走.没昕见她跟过来的声音。这时,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方才被他留在这儿看守船只的孩子匆匆跑到他跟前来。
  “先生,我可以得到那反照器了吗?”
  “那叫做镜子。要等我检查过了我的船再说。”
  “有人等着见你。拜托现在给我好吗?求求你!”
  “为什么呢?”
  “怕你万一出了麻烦。”
  水手停下了脚步。“要见我的人是谁?”
  “长老委员会。其中最大牌的一个——年纪真的很老了。大家称他为‘末世王’。”
  “好的。”他说着,把镜子递了过去。“不过,要记得和你的伙伴分享。”
  “是的,先生。”
  小孩一溜烟地跑掉了。水手怀疑他是否趁机打劫过。
  此刻,他的三桅船全部在视线之内,一览无遗。他看见为数约莫六个所谓的委员,全部穿着海草长袍,戴着鱼干帽。蠢得可以了。
  他走近他的船只。方才气焰最为高涨,主持丧礼的那一个——水手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最大牌的”末世王——迎上前来,两手抱在胸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先生,给你一个建议。”末世王开口说。
  “我在此地交易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他想从末世王身旁走过,但那群长者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听着,”水手冷冷地说:“你们的大执法令我在两小时以内离开此地。”
  末世王说:“我的地位可以使他的命令无效。”
  “我要走了。”水手回答。
  “但是你甚至还没听听……或者说,看看我们的建议。”

  长老们分列两旁,好像帘幕开启了,一个女人——其实是个女孩,大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站在那里。身上若隐若现的编织衣杉,无法掩盖她圆柔的身材。她的脸孔露出愉快的表情,可能有点儿被吓坏了。
  “你认为呢?嗯?”那个跋扈的长老问道。
  “我认为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在这儿搞了一种很好笑的宗教。借过……”
  “可笑归可笑,她是足以令人认同的。是吗?”末世王催迫他。“据说你在海上十五个月了……”
  “容我好奇地问一句……我该做什么,才能免费得到她……”
  长老皱着眉,和脸上其他的纹路互相呼应。“你不了解。她是我们对你提出的……恳求。”
  另外一名长老走上前来。“今天你或许看见我们已安葬了一个居民了。你知道,此地实行严格的人口控制。”
  “那又怎样?”
  “所以,”末世王说:“一个居民的死亡,可以提供一个居留的空间。”
  “我不打算留下。”
  “我们不打算要你留下。我们只要你的种子。”
  他叹口气。说:“我的莱姆果树是不卖的。而且,这棵盆栽番茄花掉了我一半的钱,所以……”
  “不,不,”长老觉得很好笑。“我们要‘你的’种子。”
  水手瞄了那女孩一眼,她羞怯地笑着。他明白了。这个建议真差劲。
  “我们可以找自己人做这件事,”男一个长老摊开两掌,做了个手势。“但这样的后果……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所以我们巳经下令禁止了。”
  水手又给再迷糊了。“禁止什么?”
  “‘那回事’,”长老说:“否则,你认为我们可用什么方法控制人口的增长?”
  “一旦她受了孕,”另一个长老说:“你就可以上路了,并可以带走你所需要的补给品。”
  “你们没有任何我需要的,”水手说:“我方才已将你们唯一商店里的货物买清光了。这地方逐渐走向死亡。我什么也不想要……”
  他想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快要接近他的船只时。他听见那些长老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没有人在海上飘流了十五个月以后,还会拒绝女人的。也许他是火烟族的奸细。他藏着什么东西吗?
  不妙了。
  他回顾那些家伙,个个都瞪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害怕到疑惑都有。他和他们的接触也同时引来了一大堆居民的围观,他们聚集在码头附近。
  天杀的!
  他就要上船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肩胛。他才不管那人是谁,用力一摔,只求不是那个什么大执法就好。
  不是大执法,但也够糟糕了。
  是那大胡子的守门人。他的鼻息揉合了低级水和烟熏鱼的气味。“你不可以在长老们下令之前离开。”
  水手用装了柜子的网袋甩向对方,把他打中倒地之后,便迅速前行。但另外那个守门人又突然出现了,一手拿着套了皮套的鱼叉,另一手抓紧了水手的臂膀。
  水手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去扣动鱼叉的扳机。一根鱼箭直射向下,戳中了那人的脚,把他痛得倒在码头上,水手被他抓住的手臂自然也被放开了。但水手获得的自由只是暂时的,方才倒地的守门人已爬了起来。从后面用力抓住他,并把他的臂膀扭到后面。装了柜子的网袋落在码头上,那棵瘦瘠的珍贵番茄也落地了。不过,他一看还算谢天谢地,盆里的土没怎么洒出来,盆子也没裂开。
  水手突然用力把头往后一仰。撞到了守门人的脸,碰坏了他的鼻子。那大胡子鲜血直流,嚷叫不迭,自然又松了手。
  然而,自由的时光仍是易逝的。三个男人在长老们的一声令下后,一起来追他,把他拖回了码头。刹那问,棍棒和拳头齐挥,还有手指掐住了他的喉头,使他差点儿没死掉。
  水手扭转脖子,挣开掐着他的手。把嘴移到其中一只手的地方。
  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那家伙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松开了掐住水手喉头的手,却又抓住他的长发用力拉,好像要把水手的脖子拔掉。反而是水手的贝壳耳环从耳垂被扯下来了,盖住颈部的长发掉落以后。一个正在和他扭打不断的人,发现了隐藏在他耳后的秘密。
  一个鱼鳃般的东西。
  “他是个突变!”那个男人高声叫道。
  他抬起头来,看见了三张惊恐的脸孔。
  末世王高叫着:“变种!”那是一种警戒的口吻。
  高声的喊叫立刻遍传整个环礁。他不用看也知道环礁的居民们一定都是蠢蠢欲动,一种既好奇又害怕的心理……
  此刻再不逃走。他就死定了。
  他挥拳打中了一张最靠近他的脸孔,用神速挥拳、踢腿,杀出了一条生路。
  至少在此刻。他应该忘了他的三桅船。他必须潜入水下——到了承底,他可以自由的呼吸,他们却不能。他稍稍停顿一下。做了几个深呼吸,便选了一条通往金光闪耀的波面下的小路。
  “不要让他入水!”末世王高声下令。
  一大堆人阻挡了他的去路。他们蹲在地上,随时准备跳起来。
  他干脆先跳。
  他从那些傻瓜头顶上方数寸的地方掠过,但这就够丁。他猛地潜入深沉、清澈、冰凉的中央湖,享受着美好的自由。他可以从闸门下方游出去,直到有人救他上岸。
  在水底的他,听见水面上的声音传入耳际。他不知道是不是来世王的声音,但他想一定是的。他半猜测地知道他说的话必定是:“鱼网!快撒网!”
  如今,他是一条他们亟欲捕获的鱼儿了。好,就让他们试试吧……
  第一个潜入水中来捕捉他的环礁居民,在水中没发出什么声音。但他的居心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要是比速度的话。水手可以轻易地赢过任何一个。
  他回头看见那个环礁居民手握短刃;他一转身,潜到更深一点的地方。那短刃只差点儿就刺中了他。
  他扭向侧面,抓住那追随着的手腕.运用对方自己使出来的力量反向刺回,并直划向对方的腹部。一股鲜红的液体跟着喷出,慢慢地颜色淡去了。
  这时,他上方各处,传出更多物体落水的声音,是一大群数不清的人潜到水中把他团团围住了。还有一张大得足以把他的三桅船收纳其中的网,也投到水里来了。他转了个身,想沉入更深的水中,超过那张网及那些人所能达到的范围。然而为时己迟。
  网子把他罩住了,他们在收网,拉得很紧。
  他成了蛛网中的苍蝇一般。他拼命扭动,用自己的刀想割开这张网,逃到更深的水里去。
  然而一眨眼的工夫,码头上的人们已经吊起了网子。这收获可真不小
  他透过网眼,看见一群暴民。个个脸孔愤怒、惊惧……其中只有一张同情的脸孔:是那个女人海伦。她替他担心……
  但她的同情、担心,比不上其他那些暴民的力量,他们不断高叫着:“杀掉他!杀掉他!马上杀掉他!”
  网子被放下了。一条绳子从网眼穿入,拴着了他的脖子,并且拉得很紧,他被交给大胡子看管。
  微风吹动了末世王的海草长袍,他大步走上前来。他注视着水手,但他用深沉的声音所说出来的一番话。都是针对背后的暴民而发的。
  “他几乎毒杀了我们的种族。”
  水手知道这是死刑的宣判,那些暴民亦然。他们嘶吼着。表达内心的僧厌。
  套住他脖子的绳索愈抽愈紧了。他极力挣扎着,却虚弱地无力对抗。再说——不管是人还是鱼——切断了氧气的供应后,眼前的世界先是变为一片红色,然后红色逐渐加深、加深,最后变为一片黑……
  “沙”的一声,一把弯刀割断了绳子,救了他一命。
  水手双膝落地。张口急喘。
  大执法俯身瞪着他.铁拳中紧握着大弯刀一把。水手再怎样也想不到竟是这家伙救了他的命……
  “你有什么权利——”末世王说着走向大执法。他皱着眉,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大执法不为所动。他说的倒是事实。“你付钱让我维持这里的和平。这不叫和平。”
  另外一个长老高傲地说:“他杀了我们一个人!”
  “那是自卫。”大执法说。
  “这里轮不到你来做主。”末世王说,“他必须被摧毁。”
  “也许,”大执法回答:“但是不是在此地,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水手见末世王在沉思。
  “如果你不遵守你自己的律令,”大执法说:“我会另找一处环礁。我相信以我的能力……”
  “不必这样。”末世王很快地回答。
  要找到一个有能力的执法者,相当困难。
  “把他关起来。”末世王又一个命令。
  于是他被拖走了。一群喧哗的暴民跟在他后面。太执法接管了水手的财产——柜子和番茄。
  水手没有看见站在人群中远方的人——海伦;更没有看见她注意到码头上有什么东西的表情。她弯身拾起了它。藏在自已的衣杉里。
  那是水手的贝壳耳环。




第六章

  那艘多用途的平底船就在附近,腐臭刺鼻的垃圾味道,总是提醒人们绿洲上末世王的权威。在月光的照耀下,它显出银亮可爱的姿态,枝桠扭曲的悲哀树,站在同子里,有如鬼魅。
  水手被打得鲜血直流。他被关在一个大铁笼里,丢在小码头上。那笼子大得能够让他站起身来——也只有这样的高度而已——却又小得让他躺不下去,除非他把身体蜷缩起来。他试过那根铁栓,发现自己逃不出去的。凉飕飕的夜风吹得他有点儿瑟缩,他无助地像是被挖除了内脏的鲨鱼,只是另一只被人从海里打捞上岸的畜牲而已。
  铁笼旁边有个半圆形的铁质通道,是供居民们行走的地方。当他们经过铁笼时。不是对他咒骂,就是用东西去打他。
  三个穿着穷酸破烂的男孩子——其中一个是昨天收了他后照镜的——围着他的笼子骂了老半天。从太阳还高挂天空时,一直骂到夭色昏暗。而今,月亮也升上来了。他不想理会他们,也没有责备他们。如果他们的父母行为正确的话。早该注意到他们还没回家了。他知道错误的父母会造成一切什么样的后果。
  另外两个没有拿过他镜子的,各拿了一根竹子做成的钓鱼竿,从笼子的洞里戳进来。有一根鱼竿末端的钩子上钓了一条鱼——钓饵。另外一个只是不断把鱼竿塞入笼子,偶尔捶他一拳。
  他的拳头没有什么威力,但水手的耐性愈来愈差了。
  “你喜欢吃这个,不是吗?”拿着有鱼饵的鱼竿,那男孩把鱼饵在笼子前面不停地晃动。“咬一口呀……”
  水手不理他。
  “再戳他一下。”男孩对另一个拿鱼竿的同伴说。
  另一个男孩把鱼竿伸到笼中,就塞在水手身旁。水手没有反应。
  “他可真安静,”男孩放弃了,“不像今天下午那种凶狠鲨鱼的模样……”
  第三个男孩——也就是拿了后照镜的——把脚踩在笼子旁过道前面的一座平台上,眼睛不看水手。他好像很不安的样子,不像他的同伴那样感到兴味盎然……
  “为什么不放手呢?”他说:“你可能会伤了他。”
  “那又怎样?”第一个男孩说:“他不过是一条大鱼。”
  “算了吧——我们回去……”
  “不,”那男孩靠在铁笼旁,把鱼饵更伸近了些,一副揶揄的表情。“我知道你饿了……你很想吃…或许,你不愿吃自己的同类吧?”
  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另一个拿鱼竿的同伴也大笑着,但突然他被哽住了似的笑不出来了。
  水手从笼子里伸手抓住男孩子又长又乱的头发,把他往平台侧面撞去。他的鱼竿敲击着地面,四肢乱舞,发出哀嚎。他的两个伙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来拉住他,最后总算使他脱离了水手的掌握,回到平台上。
  三个男孩子踏着惊惶的步伐,很快地跑过平台去了。那个被水手修理了一顿的男孩,一面哭着,一面抓头,他头上有一撮头发已经不见了。
  脚步声和哭声逐渐消失后,水手听到月光照耀的水面上传来了优雅如乐般的声音,那清脆的笑声,娇柔无比。
  他往发出笑声的地方看过去,看出了是谁的脸孔。
  从塔楼的窗口冒出了一张肤色勐黑的孩子的脸庞,是那谜一样的孩子。她细嫩的肌肤和黑漆漆的大眼睛,反照着月光.牙齿则白得发亮。听到她的笑声,使他想起了他船上的风铃。
  越过了一段相当的距离,他们四日相遇。她的笑声压低了,只剩下了笑颜。然后。她离开窗口不见了。
  旅馆女主人叫她什么来着?
  艾诺拉。
  可爱的名字,一如其人。
  一声巨响惊动了他,后来他发现是塔楼里牵动风车的机械所发出的。当风车叶片快速转动的时候。整个环礁犹如一艘正要奋力离开港口的巨船。很快地,他知道为什么风车转动的速度需要加强了了:沿着码头的路径两旁,立了许多杆子。每根杆顶都挂了一个罐子,罐子里的线圈逐渐复苏了。一下子成为一片黄色的灯海。这飘荡在海上的环礁城展现了它日落后的风华。以木料和铁片合建而构成的粗糙面目,也变得柔和多了。

  不是每座环碓城都有街灯韵。要不是他被关在一艘平底船屋附近的铁笼里,一定会对灯火通明的景色留下深刻的印象。
  由于有了灯光的缘故,他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他的三桅船,他的家。它在他可望不可即的地方,要回到船上,只怕还要花费十五个月的工夫吧!
  天杀的!
  有好些人在他的甲板上.他们趁着夜色上了船,却被街灯暴露了行踪。
  他拼命摇晃铁笼,笼子都快被他摇倒了。他张口大喊,表示抗议……只是有什么用呢?
  他无奈地看着那些人怀中抱着他的所有物跳下船来,他的莱坶果树、工具、打捞袋,尽在其中,然后他们像鼠辈似的,一溜烟的没入了夜色中。
  “泥土人,你运气太差了。”有人说。
  水手把目光投向近在身旁的咸水帮。日耳曼人嘻嘻笑着划动一条小船。经过他身边。金发的日耳曼商人向他挥挥手,他没有回应。只是漠然地看着小船轻快地驶向大闸门。闸门开放了。发出轧轧的声音。日耳曼人从那仅能容他之船的开口出去以后,闸门又轰然关上了。
  他左手边有一栋用中国帆船改造的船屋,一些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稍早些时,他看见这儿一些居民和长老们鱼贯而入,旅馆女主人海伦也跻身其中。也许那是一个会议。
  或许就是此刻,他的命运正在里面等候决定吧?
  他咧开嘴,摇了摇头。这足以说明绿洲的一切了,不是吗?
  甚至本人也未获邀参加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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