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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颜色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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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侯府的水里让人家下了迷魂药?二姑娘确实是好看,气度也好,可敏月楼里的翠翠也挺好看的啊,您怎么就…哎哎哎,公子您别拿泥甩人啊。”

“放你娘的狗屁,敏月楼里的翠翠红红什么玩意儿的能和二姑娘比?八宝寺的台阶被下了魔障把你给摔傻了?”

昨晚上下了雨,江聘的湿泥是从树底下抠的,黏糊糊的一手。听着阿三在那胡咧咧,他差点气炸了肺,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再瞎说我就把院里洒扫的桂花许给你,压塌了你的床。”

江聘性子野,最烦姑娘家的事儿多娇气劲。今年都十七了,院子里还是清一色的男人,就那么一个粗使丫鬟是个姑娘。名字起的很大众,叫桂花。

那朵桂花长得快比阿三高了,有着往那一站都能把门堵住的大体格。抡起扫把来虎虎生风,两步之内人畜莫近。

阿三蔫了,他吐吐唾沫把甩进嘴里的泥给呸出来。安静地坐在那,乖巧得像只兔子。可看着江聘忙活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知是谁总嫌姑娘家娇气,还说以后宁愿娶只大狼狗…”

江聘怒极,直接按着阿三的脑袋塞进了树下的泥堆里,“我让你张嘴就知道叭叭,让你会说话儿…”

让人更一言难尽的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去给人家送药材荷包的江公子,人家姑娘还不领情。

鹤葶苈垂眼看了看他担子里的粗布荷包,再看看他手里的那个精致得能送到宰相府给姑娘用的荷包,抿抿唇,拉着粟米继续往上走,“我觉着那是个骗子。”

“……”骗子江聘默然。

“说不定那里面的东西有毒。”粟米歪头看了他一眼,出声附和。

“……”下毒的江聘快哭了。

最后还是他操。着一口不知从哪学来的胶东口音跟着傅姨娘唠唠叨叨了快一炷香,人家才买了他的荷包。就买了他手上的那一个,交给调油拿着,还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快走。

看着手心里的十两纹银,江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荷包里放了清肺止咳的草药,闻着味儿就能好受不少。珍医堂的王大夫调的,姑娘咳嗽得厉害,不如闻闻?”

听着他扯着嗓子的叫喊,粟米皱了皱眉,“姑娘,你觉不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

傅姨娘懂些医理,闻着荷包里的味儿愣了瞬,转手递给鹤葶苈,“放心用罢,这是好的。”

鹤葶苈侧耳听听,又快速地转头看了眼,没说话。她接过那个荷包,闻了下,确实是觉得嗓子里通畅了不少。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淡淡的,没那种苦涩气。

江聘怕她苦了不爱用,特意让王大夫往里放了朵茉莉花。

江公子很贴心。

粟米爱念叨,见着江聘一转头的功夫就没了影子,又开始胡思乱想,那天马行空的念头听得鹤葶苈头疼。她掐了下粟米的指尖,“哪有那么巧,别念了你,唠叨鬼。”

话是这么说的,她心里却也是打着突突。刚才那人递荷包的时候她瞧见了他右手手背上那道月牙儿形的疤。和那日的登徒子攀着亭子的台阶要上去时露出的疤如出一辙。

日子过得太久,她都快忘了那日的事儿了。现在这卖荷包的一打岔,她又想起来了些。不由有些害怕。

无论他是善是恶,还是希望不要再遇见为好。


几个人到了八宝寺时已经是快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倒也快。

自从遇到江聘之后,也不知是荷包的效用太厉害还是因为想着事儿转移了注意力,鹤葶苈倒是一直没咳过。这让傅姨娘很高兴,念叨着我佛庇佑,还顺带夸了刚才挑担子的小伙子两句。

鹤葶苈捏紧了手指间的荷包,笑笑,没说什么。

侯夫人没留人在门口接她们,傅姨娘拧拧眉,直接带人进了去。

四月初四是方丈讲经的日子,大殿里黑压压坐满了人。鹤葶苈抬眼望了眼,侯夫人的衣裳料子很扎眼,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她带着鹤望兰坐在第一排,双手合十,安静地听着。

敲打木鱼的声音沉稳有力,穿过大殿传过来,安稳静心。云度大师的声音也极为平缓,给人一种岁月沉淀后的静穆之感。

傅姨娘带着鹤葶苈坐在靠门的垫子上,听他念禅。

她们来得晚了,还没半个时辰云度大师就起身回了禅房。按照惯例,会由监寺选出三位香客与方丈亲自探讨佛理。

监寺从旁边的小隔间里出来,捏着佛珠闭着眼睛走。他绕着偌大的殿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香炉里的香都燃了半柱,才停了步子。香客们等得焦急,却还是得安心地等。

“小施主面善,便做第一位可好?”看着监寺递过来的一小串檀香珠,鹤葶苈整个人都懵了。

她无措地看了眼傅姨娘的神色,见她含着笑点头,才伸手接过,“谢过大师了。”

第二个人点的挺快,眼看着就剩最后一个名额了,蹲在大殿门口的江聘急了。

他弯着腰往前走了两步,放了颗小金裸子在监寺的脚面前,顺手拉了拉他的袍子,“监寺大师,您的?”

殿里只有围坐着的和尚敲木鱼的声音,一下一下,整齐划一。因着这个,江聘的低语只有监寺一人听了见。

香客们都闭着眼跟着诵经,监寺低头看他,声音低缓,“这位施主,你扰了佛门清净。”

“不是…”江聘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咽了口唾沫,小心把那颗金裸子又藏进了袖子里,“我是想给香火钱的,只是没找见该将钱扔到哪。”

“主殿门口的香炉边。”监寺笑了笑,也递给他一串小檀香珠,“施主有缘,半个时辰后请至方丈院一叙。”

看着监寺缓慢离去的背影,江聘呆呆地发不出声。

这是…歪打正着了?





第7章 章七
傅姨娘本是上京傅家的正房姑娘,因着家道中落,父亲早亡,这才屈身为妾。傅家虽是商贾,但论财力,当年也是上京排得上号的大家族。

傅老爷爱女如命,在傅姨娘身上自是最舍得花银子。不仅吃穿用度要好,别的方面也不能比大家里的姑娘差。

是以,傅姨娘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顶好的,虽然家中从商,但也是个名门闺秀的样子。无论才学样貌还是通身的气度,在傅家那样的圈子里,从来都是头一份儿。

鹤葶苈从小就跟着傅姨娘学,琴棋书画诗酒花,说不上样样精通,但也都能说上个一二。只是对这佛学,她还真是一窍不通。

现在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云度大师,她只觉浑身痒的厉害,怎么坐怎么不舒服。屋里的味儿古朴好闻,浓浓的檀香。大师的神态也极亲切,淡淡笑着,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云度大师是历了三朝的老和尚,今年年近九十,却仍精神矍铄。每日与众僧一起念经颂佛,烧水砍柴,一样不落。当今圣上都曾赞誉过他,说他是大尚第一活佛。

他现在眼角微垂,嘴唇上扬,一副安静倾听的模样。粗糙手指间捻着大粒的佛珠,和蔼而安详。若不是没了头发穿了袈。裟,头顶还有九个戒疤,就与府里管家的八旬老父一般无二。

但鹤葶苈就是不舒服。她紧张,比云天候考她背书作诗时还要紧张。手里的那串小檀香珠都被捏得滑溜溜,沾满了汗。

“大师?”鹤葶苈轻声叫了一声,有些羞惭,“我并不是很懂禅理,也说不出个一二,还望大师指点。”

“指点只能化叶开花,可你现在连点枝干都没有,老衲该如何指点?”云度大师的话说得中肯,却更臊得鹤葶苈脸色通红。

“若小施主有向佛之心,不如到了家中,得了空暇之时,随意读读佛经,生棵佛根,再来和老衲坐佛论禅可好?”

“给大师添麻烦了。”鹤葶苈咬咬唇,双手合十默念了句阿弥托佛,便起身欲走。

“小施主留步。”云度大师挥手让她再坐回去,自己则去香炉旁边取了支签筒,“监寺点了你,便是缘分。老衲一年只与三位香客结缘,定要惜缘。来便来了,求个签也好,老衲亲自为你解。”

“大师,这…这么多签子,我该如何抽?随便选一支便好吗?还是多选几支?”鹤葶苈一手托着袖子,一手在签上犹疑,“大师,我这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您教教我?”

这是个大签筒,怎么说也有个几百根,密密麻麻看得她眼睛发花。

“小施主当真有趣。”云度大师轻笑,“那你想求什么签呢?”

“我可以求根…姻缘签吗?”提及这样的事,鹤葶苈有点不好意思,她抿唇笑笑,又轻声解释了几句。

“我今年该及笄,及笄便该成亲。姨娘说姻亲是头等大事,可我们娘俩又都自己做不了主,一切全得凭天意。我有些担忧。”

“自然可以。小施主快人快语,性子颇与老衲相投。”云度大师也拈了袖子,另取了支小签筒来,手指在众多签子的签头处游走。

他动作极快,无需看上面的签文,便就都盲挑了出来。鹤葶苈数了下,共一百零一签。

“请。”云度大师将筒子往桌子的另一侧推了推,“小施主随心便好。”

鹤葶苈点点头,将眼阖上,纤细的指头在粗粝的签头上摩挲。过了几个喘息间的功夫,她将手指定住,睁开眼。

香炉往外喷着烟,青烟袅袅往上升起,晕出朵云彩的形状。

“大师。”她把签子抽出来,双手递过去。

上面只有三句话,寥寥数字。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

浅显的意思,无需云度大师解签,鹤葶苈就读懂了大半。她蹙蹙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师…佳偶何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因为云度大师这句模棱两可让人找不着北的话,鹤葶苈日思夜想了许多天,还是念念不忘地放不下。

她暗中将府里的小厮护院挨个打量了个遍,却是越看越心惊。

…要是这样的佳偶,她宁愿老死闺中。

“姑娘,别想了,想得脸都白了。”调油敲了敲门走进来,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糖人,笑眯眯,“府门口来了个走街串巷卖糖画的,姨娘听说了,就差人给您买了个,让您没事时舔着玩。”

鹤葶苈从寺里回来后脸色就没多好,傅姨娘以为她是早晨去的时候受了凉,落了病,心疼得不行,整天变着花样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

鸡鸭鱼肉,煎炸卤炖,这胡吃海塞地折腾了小半个月,鹤葶苈的下巴都被补的双起来了。可这脸色是好了,爱发呆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

求签的事她谁也没跟说,傅姨娘问起来时她也只含含糊糊地跟她说了几句题外话,这小秘密她捂得可是密不透风。

是以,现在整个故园都在担忧。平时性子挺活泛爱笑的二姑娘怎么就不高兴了呢?这可怎么办呢?

原因简单,但没人晓得…二姑娘她这是思春了啊。思着她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春啊。

“这糖画怎么这么…奇怪呢。”鹤葶苈没理调油的打趣儿,反倒细细端详起这插了根棍的糖块子来,“这画的是什么?拿着棒子的猴儿吗?”

“奴婢不知。”调油也跟着瞧了瞧,摇摇头,“是让管采买的房大婶帮着买的,那大婶也说这卖糖画的奇怪。他所有的画上都画的这个,就是手里拿的东西不一样,神态不一样。”

还有一句她没说——这卖糖画的好像盯上她们云天候府了。

房大婶出门时他蹲在前门卖,回来时他蹲在后门卖,中间有事又出去了一趟,在厨房的小侧门又见着他了。感情他这一天哪儿也不去,就绕着侯府转悠?

侯府一共才多少丫鬟女眷,一天能吃多少糖?这人的心也真是够大。

糖画做的不算多好,画工有些粗糙,对糖浆淋上去的粗细程度掌握得也不够好,甚至连这画的是人是兽是鬼都分不太清。但是…它甜啊。

鹤葶苈伸出舌尖舔了一口,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甜味儿。还带着点淡淡的茉莉香,可以说,这是她吃过的最有滋味的糖了。

卖相不好,口感来补嘛。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调油,你回去后跟姨娘说说好话儿,就说我明天还想吃,就要这家的。”鹤葶苈把那个小人的脑袋咬下来,嘎吱嘎吱嚼在嘴里,笑得讨巧,“我可以多弹半个时辰的琴来换。”

“姑娘高兴就好,只要您露个笑模样,别说几个糖画了,就算是那卖糖画的小贩儿,姨娘都能给您买回来。”见她吃着喜欢,调油也乐了,“您等着,要是那人明天还来,奴婢再差房大婶去买,这次咱们来个拿大刀的。”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那个卖糖画的都在,甚至还会算时间了。

房大婶辰时一刻左右采购回来,他就在辰时过点时蹲在那等着。卖一个糖画。卷铺盖走人。

房大婶酋时过半第二次采购回来,他就在酋时一刻时蹲在那等着。卖一个糖画。卷铺盖走人。

这么过了七八天,房大婶也摸出了点门道,再买画的时候还跟他唠了两句嗑。

“小伙子,你这天天背着这么大的担子来,就是为了卖我两个画?”

“卖了又不是给您吃。”小贩熟练地撒糖浆,抽着空抬脸嘿嘿一笑,“我这卖的不是画,是心意。”

“那你好歹也擦擦脸,满脑门的锅底灰,像什么样子。”房大婶挺热情地给他出主意,“你糖画做的再漂亮再好吃,这埋埋汰汰的样子,也少有人捧你的场。”

“不买就不买,小爷稀得卖似的。”小贩半撅着嘴在那犟,“大婶,我不是说了嘛。我这卖的不是糖画,是心意。”

“得,你爱抹多黑抹多黑,你高兴就成。”房大婶见劝不动他洗把脸,也没了辄,转而跟他说起了别的事儿,“我们家姑娘说你这糖里有茉莉味,她喜欢得不得了。”

“真的?”

“就是太甜了,这一天两只的吃着,我们姑娘牙都疼了。”

“……”小贩把还没做好的糖画给搅散了,闷闷地出声,“大婶,你走吧。今个的画我不卖了,明天再给你。”

“为啥啊?”房大婶有点惶恐,“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是。”小贩的身手干净利索,没两下就又收拾好了摊子,背在背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回去琢磨个新配方,要那种少糖好吃不黏牙的。”




第8章 章八
江聘那日从八宝寺回来之后就一直抓心挠肝地吃不好睡不香,满脑子的都是那条纤细的背影。轻柔的裙摆荡啊荡,在脚边开出了一朵莲花。

在他心上也开出了一朵莲花。香飘万里,纯白无暇。

四月初四的那一天,他喜不自胜地进了方丈院,本以为能得着点什么指点,谁想到却只是和云度大师在那坐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大眼瞪小眼。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他就是求了个姻缘签。而后的时间,不管他问什么,那个大师都一脸高深地坐在那捻珠子,连个响都没有。

你什么都不说?我找你干嘛?江聘很生气。

他抽中的是签王。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

三句简短的签诗,江聘放在嘴里咀嚼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大师,佳偶何在?”

 半晌,无人应答。

“可姓鹤?”…

“排行可是老二?”…

“您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啊。”…

“……”

“大师告辞。”

等他气咻咻地踏出了寺门,这边的气还没落下,已在那等了他许久的阿五又上来告诉了他个坏消息,又惹了一肚子的气。

“禀大公子,咱们的糖浆桶被马车踢翻了,马蹄子上沾了糖被蜂蜇了,蜂蜇了马后都死了。现在马车的主人在那棵大榕树的东侧等您,养蜂的农户在大榕树的西头等您。”

江聘:“……”

爷今天出门踩着臭狗屎了?真是倒霉到家了。

没关系,江小爷想得很开。能花钱办的事啊,那都不叫事儿。小爷我不跟你在这扯皮,银子全都给你,你爱哪儿哪去。小爷就当是行善积德,为求佳偶做好事了。

然而…霉运还在继续。

回了府后,江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被叫到了江老夫人的院里。也不知老太太是从哪听说了他拿金裸子玷污了八宝寺监寺的事,气得一见面就拄着龙头拐棍追着他满院子乱打。

江聘这奶奶今年都六十好几了,他也不敢使劲跑把老人家磕了碰了,就只能慢悠悠跑得一步三摇。挺着背被甩了好几棍子,疼得他晚上睡觉都得趴着睡。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的外界因素都不能浇灭江小爷要给心心念念的鹤二姑娘做糖画的那颗火热的心。

二姑娘爱吃甜,喜欢茉莉花的味儿。这些消息是江聘花了五十两银子托阿三从侯府后院养马的小林子那打听来的。阿三那个猴儿精的还趁火打劫地要免了他在老夫人那说漏了嘴的惩罚。

江聘咬咬牙,同意了。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代价付出的可真值。

不管怎么说,我们二姑娘吃着小爷做的糖了。还见着了小爷的脸了,拿枪拿棍拿刀的各种姿势,个个威武不已,玉树临风。

是的,江小爷他把自己的脸画在糖画上了。房大婶当初还奇怪,说这些糖画怎么好像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不是一个模子嘛,原型就是这个江大脸。

反正不管二姑娘见不见得着我的真人,至少能混个脸儿熟不是。至少以后见面的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能多看我几眼啊。

江小爷的心思…还真纯净。


故园里,鹤葶苈正懒洋洋地躺在院里的藤椅上发呆。这里让傅姨娘拾掇得美极,藤椅上方是用竹竿子搭起来的葡萄架,大大的叶子遮住了不少阳光。只剩了那么细细的几缕儿顺着缝儿洒下来,暖洋洋地照在她藕荷色的裙摆上。

细碎的花上点着细碎的光。

她手里拿着那个小糖人,冲着光认真地端详着。晶莹剔透的黄色糖块边缘被光晕开,亮晶晶。糖香甜腻。

卖糖人的小贩手艺一天比一天好,进步堪称神速。现在他这糖人都能分辨出眉眼来了,看起来像个俊秀的少年模样。每一个都是这个少年。

这糖人太逼真,她都不忍心吃了。

而且,看着这张糖黄色的脸,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这个认知让鹤葶苈心焦。

“二姑娘,大姑娘来了。”粟米拨开门口栽的那丛月季花,小心从中间垄起的那方供人行走的土坡上穿过来,“她说想跟您说说话儿。”

鹤葶苈愣了瞬,起身去迎。

“大姐。”她笑着唤了句,没将鹤望兰引入那间精致的葡萄小屋,只是随意找了个空地儿,领她坐在石凳上。“您今个怎么有空来?”

傅姨娘是个精细人,她住的地方,每一寸都细致得不行。就算是张随随便便的石桌石椅,那周围也得是花团锦簇,绿草萦香。

鹤望兰看着这美得像个花圃的院子,再想想倚梅院里长得歪斜的那颗歪脖枣树,撇了撇嘴,强自捺下心中的不快,“妹妹爱吃糖,姐姐来探讨探讨经验。”

鹤葶苈笑了,“吃糖要个什么经验,这不是长了口舌就会的事儿嘛。”

“那不一样,姐姐今个买的这糖人,保准让你眼前一亮。”鹤望兰挑挑眉,挥手让瑶阶把东西拿上来,指给她,“妹妹你看。”

鹤葶苈本不在意,只打算附和附和把这篇掀过去,再说两句好话把她哄回去便罢了。大姑娘总是这样,无论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第一时间不是自己好好宝贝宝贝,总得先到她的故园走一遭。

也不是想给她分点什么好处,她就是来纯粹地显摆。画外音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你看,我得了这么好的玩意儿,你不如我。

鹤葶苈也不知道她一个侯府嫡出的大姑娘性子怎么就被养的这么别扭又小气,最喜欢的事就是自贬身价,而她还茫然不自知地得意着。平日里也就是捧着哄着她,从没将这些小事往心里去过。

但这次…

这糖人确实是奇特无比。

一看那张画的似曾相识的脸,鹤葶苈就能认得出,这定是出自总爱在侯府跟前转悠的那个小贩之手。而她现在也终于知道了,她为何总觉得这上面塑的人物她莫名地熟悉…

原来,他们是见过的。两次。

准确的说,这是张糖画,还是张带色的糖画。

水池之中,荷叶片片,中间浸着个少年,正用一朵小新荷挡着自己的脸,偷摸摸地往上看。荷叶硕大,上面还坠着朵粉色的荷花。

就是那日在洗笔池中的景色。一般无二。

“大姐…你这是打哪买的?”


侯府门外,江聘都快要气疯了。

他带着阿三和他的拉板车,和门口的家丁对峙着,眼睛眯起,随时都要冲上去大干一架的样子。

“你们大姑娘也忒不讲理,这不就是生抢嘛!”江聘拿着根搅糖用的木棍,对着拿刀的站门护院指指点点,“侯府了不起?我要报官!”

确实是生抢。

鹤望兰也不知怎么就听说了门口卖糖画的事,听着鹤葶苈每日吃得眉开眼笑,她心里也痒痒。她长得不算多瘦,侯夫人不让她吃糖,她也不怎么馋。

让她痒痒的是,凭什么二姑娘有的东西,我大姑娘没有?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点道理都不懂?

她本来是想去故园直接讨的,但瑶阶说这样做跌份儿,就撺掇她自己去买,买个最大最漂亮的,再去跟二姑娘显摆。这样显得她更气派。

所以说,鹤望兰的小家子气,是有原因的。她身周一群不着调的丫鬟,娘也是个傻不傻精不精的,自己能聪明到哪儿去。

苦就苦了隐姓埋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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