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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人物画廊-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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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五娘让你在门口看着卖簸箕的,说你会咂得好舌头(要想检验簸箕好不好使,只有亲自试验,而且使用簸箕时需要左右旋转,上下颠簸,以此来比喻接吻时的惨烈战况。)。”把妇人说得急了,拿条门闩赶着平安骂道:“贼汗邪囚根子,看我明天对他(指西门庆。)说不说。看到时给不给你点颜色看看。”那平安说:“哎呀,嫂子,将就一下吧。对谁说?我知道你攀上高枝儿了。”惠莲听完这话更急了,赶着他打。多亏玳安过来,才帮平安解了围,而惠莲也请玳安吃了一顿早点。
  惠莲也知道自己存在战略失误,吃完早饭,就到金莲屋里。当时金莲正临镜梳头,她在旁边陪着小心,拿着镜子,端着洗脸水,殷勤服侍,可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金莲正眼也不看她。当她要收拾金莲的睡鞋、裹脚布时,金莲可算找到了突破口,说道:“你不要管,等丫环来收拾好了。歪蹄泼脚的(魏子云解释为“东西杂乱”,其实应该是指脚型不周正,这样才符合语境,也是对昨天晚上惠莲嘲笑她脚型不正的反击。),别玷污了嫂子的手。你还是去服侍你爹吧,他也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服侍,才可他的心。不像我们都是半路夫妻,再嫁的货儿,嫂子是有正当名分的,是明媒正娶的老婆,秋胡戏(这话反击得确实精彩绝伦,不管潘金莲多么不堪,惠莲没有资格笑话人家。这种正当防卫是必须的。)。
  金莲这话正击中她的痛处,她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得到了验证,昨天晚上光顾着快乐了,敌人杀入阵前搞起了窃听,自己竟然浑然不觉。她双膝跪倒,说道:“娘是小的的一个主儿,娘若不高抬贵手,小的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如果当初娘要不答应,小的也不肯依随爹。后边的大娘,平时不大管事,还是娘抬举小的多,小的敢在娘的面前欺心?娘随便查访,小的但有一字欺心,赶明儿不得好死,一个毛孔儿里生下一个疔疮。”金莲说既然汉子要了她,也是缘分,她们这些人也只能承认客观事实,她往上爬也就算了,但不允许她在汉子面前搬弄是非,把众人都踩在脚底下,要是存有这样的心思,趁早省省吧。
  惠莲道:“娘再查访,小的并不敢欺心,只怕娘昨晚上听错了。”金莲说:“傻嫂子,我闲的慌,去偷听你的话干什么?我实话对你说罢,你爹在外边但凡有什么事,回来一点儿不瞒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你六娘(《金瓶梅词话》中说是六娘,《金瓶梅》中说是大娘,按照上文判断,说是六娘更贴切。因为当时西门庆和李瓶儿偷情时,他连瓶儿的春意图都拿回来给金莲看,甚至是瓶儿最喜欢的床上动作,西门庆都一字不露地描述,那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的?)当时和他一个鼻子眼儿出气,可他回来后什么事儿不告诉我?你和你六娘相比恐怕还要差些儿。”说得婆娘闭口无言。
  她出去后,在夹道内遇到西门庆,说道:“你好人儿,原来昨天我对你说的话儿,你都告诉了别人,今天让人奚落我这一顿!我和你说的话儿,你只放在心里,放烂了才好。为什么要对别人说?原来你这张嘴就是走水的槽。明天再有心里话也不对你说了(这确实是小情人埋怨的口吻。)。”西门庆道:“什么话?我并不知道。”那妇人瞅了他一眼,走开了。
  这个蠢女人,轻易地就被潘金莲离间了。这一回合惠莲彻底败下阵来。
  如果说她能吸取教训,也许后来不至于你死我活,然而悲剧的发生总是双方面的。
  笔者有时也纳闷,为什么矛盾的双方总是要尖锐对立呢?为什么不是不共戴天,就是势不两立呢?为什么一方要不依不饶,一方要没完没了呢?为什么总要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才称心如意呢?
  苍天啊!大地啊!谁能给我一个答案呢?
  后记之二背负青天朝下看
  《金瓶梅》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恶霸无赖从发迹到灭亡的过程,中间就是投机钻营、吃喝嫖赌、贪赃枉法、浪迹花丛而已,并以之为中心,描摹世间人情百态。就这样简单。
  可要如此叙述《金瓶梅》,就好像是在描述一具毫无生命的木乃伊,让人兴趣索然。木乃伊之所以能够引起人们的兴趣,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后面隐藏的历史密码和文化内涵。我们对天文感兴趣,就是为了研究宇宙的前世今生和人类的未来。我们津津乐道于大自然的神秘,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一点好奇心,而是要探究自然规律。一言以蔽之,现象只是引发理性思考的诱因和切入点。
  同样的道理,我们之所以对《金瓶梅》感兴趣,绝不仅仅是因为里面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和几个悲欢离合的故事,更重要的意义在于,通过表象的浮华,透视和折射出人间百态的真实镜像,“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知得失”。谁说小说不具备“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史学价值?
  《金瓶梅》的评论大家张竹坡先生无数次告诫读者,要把《金瓶梅》当成《史记》来读,他如此说,有故意拔高之嫌,不过倒也极具合理性。笔者对《史记》略有研究,曾经两相比较,虽然二者难以等量齐观,一个是密室政治的腥风血雨,一个是市井生活的蝇营狗苟,但它们所揭示的人之本性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把二者完全划等号。即便是本质相同,也往往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就好像水的形态,有固态,有液态,有气态,本质相同,可是外在形式千差万别。我们不能因为共性抹煞个性,同样不能受到个性的迷惑,忽视了矛盾的特殊性。
  《金瓶梅》的矛盾特殊性究竟在哪里,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我们必须要像蛀虫一样,打入敌人内部,然后蚕食,细细品味。
  不过我们在深入其内部之前,先要对《金瓶梅》的整体轮廓和基本构造,有一个基本认识,也就算是内容简介。
  这也就是:背负青天朝下看。
  虽然我们的视野不会如此恢弘广博,但如果我们把自己想象成搏击长空的雄鹰,产生俯瞰式思维,就能对《金瓶梅》有一个大概了解。
  我对《金瓶梅》故事情节的划分,是极其自我的,没有得到专家的认可和普遍的认同。
  如果说简单划分,从开始、发展、高潮和结束这几个阶段来看,《金瓶梅》主要有四个大部分。
  第一阶段是“潘十回”、“李十回”,也就是整个情节的展开,最后主要人物都汇集到西门庆府第这个典型环境中。
  第二个阶段是二十一回开始到三十回结束,第三十回的回目是“蔡太师擅恩锡爵,西门庆生子加官”。到这一回为止,西门庆靠大手笔的贿赂得到蔡京的青眼相看,两人形成相对稳固的战略利益同盟,蔡京一高兴,就赏了西门庆一个山东省副提刑的官职,让他从一介平民青云直上,社会地位发生了本质变化,癞蛤蟆终于吃上了天鹅肉。更让他称心如意的是,李瓶儿给他生一个儿子,取名官哥儿,双喜临门让西门庆忘乎所以。成为官绅,是西门庆人生中的重要阶段。
  第三个阶段是从三十一回到七十九回,这算是高潮阶段。这段期间西门庆的财富、权势恶性膨胀,随之而来的就是色欲的有加无已,他变得就像一头种猪,无休无止地发泄,“坐家的女儿偷皮匠——逢着的就上”,可是“一己精神有限,人生色欲无穷”,他终于是油尽灯枯、暴毙而亡。其间,“献臀女皇”王六儿和“品箫圣手”潘金莲紧密配合,联手行动,为西门庆的“西天之行”立下了汗马功劳。西门庆亡年仅仅三十三岁。至此,全书达到了最顶峰。
  第四阶段是从八十回到一百回,这期间西门府的形势急转直下。曾经与西门庆在床上海誓山盟的小妾们,曾经卑躬屈膝的奴才们,曾经为西门庆吮痈舐痔的异性兄弟们,曾经互相锦上添花的官场朋友们,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起这门功夫,他们都是从西门庆那里学来的,而西门庆师承金庸小说中的慕容复。这些人落井下石,薄情寡义,各自打着算盘,跑的跑,嫁的嫁,死的死,偷的偷,拐的拐,骗的骗,抢的抢,西门庆生前绞尽脑汁、坏事做尽得来的,如今转手又成他人的囊中之物。吴月娘势单力孤,苦撑危局,勉强度日,就在西门庆死的当天生下的孝哥儿,也出家了。最后玳安,改名为西门安,继承了部分家业,侍奉吴月娘到老。
  当然,如此划分失于笼统。
  比方说在第三阶段中,还可划分出几个阶段,第四十九回的回目是“请巡按屈体求荣,遇胡僧现身施药”,从三十回到这一回又是一个高潮。当时山东省政府首脑宋巡按亲自到西门庆家里做客,让他的声势达到一个新的高峰,随着“面子的虚浮”达到极致,西门庆的“里子”变得破烂不堪。在风月场厮混这么多年,西门庆“赢得青楼薄幸名”,都知道他床上功夫了得,其实此时的他早就力不从心了,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在床上的尊严,他打死也不说,但是有些事不是嘴硬就解决的啊,必须要货硬才行,于是只有借助,继续征战风月江湖。这就是标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此以后,西门庆日落西山,每况愈下。
  从五十回到六十二回,又是一个重要阶段。第三十回时,李瓶儿生下了长子官哥儿,这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种子,只活了一年零两个月,在五十九回时就夭折了,李瓶儿遭遇重创,到六十二回时,她也命丧黄泉。这两件事对西门庆的打击是致命的,要说他还有一些真情实感的话,就是与李瓶儿之间还存在着爱情因素,如今感情的慰藉完全失去了,西门庆反而变本加厉,用疯狂的性欲来弥补感情的真空。
  从六十二回开始,西门庆又连续开辟了几个“床上战场”,有奶娘,有家人媳妇,尤其让他得意的是,他征服了王招宣的老婆林太太,这是市侩资本对没落贵族的胜利宣战。在介绍潘金莲身世时,曾经提过,潘金莲最初就是被卖到王招宣府上的,在那里她读书写字,学习音乐,而且还学的乔模乔样,揣摩出一套征服男人的温柔手段。因此说,林太太和潘金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直到第七十九回时,潘金莲发出致命一击,让西门庆呜呼哀哉。作者如此设计,是否还是为了突出潘金莲?潘金莲成为今天这样,和她耳闻濡染于王招宣府中的空气是分不开的,从这种角度来说,林太太是潘金莲的启蒙老师,而学生立志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色”字头上一把刀,西门庆最终死在了潘金莲的刀下,而始作俑者恰恰是林太太。这个林太太表面上雍容华贵,其实其入幕之宾数不胜数,不过因为她深通“兵者,诡道”的真谛,办事密不透风,这才能做了婊子又立了牌坊,说到底,潘金莲和她比还是小巫见大巫。《金瓶梅》不是简单地宣传因果报应,不过它确实在探究一些根源和本质问题。有谁天生是盗贼?有谁是天生就下贱?就是这种阶级意识和经济地位造成的,想想潘金莲也曾经如白纸一张,纯真浪漫,可是这个黑暗的社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了一切真善美。笔者对潘金莲有些调侃,但是没有把她一棒子打死。
  就是说在介绍宋惠莲之前,我们先要对全局有一种宏观的把握,这样,描述宋惠莲的故事时,就得心应手一些。
  不过在讲述宋惠莲之前,笔者还需要交代一个问题。
  后记之六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本来是《红楼梦》中的一句话,出现在对贾迎春的判词当中,原文如下: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子”与“系”合成繁体的“孙”(孫)字,这只中山狼应该是指迎春的丈夫孙绍祖,他荒淫无耻,强横霸道,不但把家里的丫环、媳妇收拾个遍,而且对迎春施展家庭暴力,仅仅一年左右,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公侯小姐就命丧黄泉了。
  《金瓶梅》中的宋惠莲虽然没有这样穷凶极恶——当然她也没有那样的客观条件,如果要是有的话,很难预料——但是她小人得志之后的样子,和孙绍祖家道落魄时对贾府摇尾乞怜,而一旦成为暴发户后便忘恩负义、为非作歹,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实质还有相同之处。
  自从和西门庆攀上关系之后,宋惠莲确实大变样,尽管因为不自量力出言讥讽潘金莲,被金莲抓住话柄予以迎头痛击之后,她表面上递了降书顺表,其实在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儿,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是变本加厉,越发在人前显露自己连二奶都不算的“高贵身份”,打扮得花里胡哨,和众人打情骂俏、嘲讽挑逗,全无忌惮。
  她嘴儿甜,赶着傅伙计叫傅大郎,叫陈敬济为姑父,称贲四为老四。她发了,有钱了,经常站在门口买东买西,傅伙计和贲四这两个在西门庆家族企业中担任要职的人经常得为她跑腿儿,一会儿买粉,一会儿买花儿,两个人必须放下手里的活儿,帮她看着货郎。有可能大家都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不得已而为之,和老板攀上关系的女人得罪不起。有一次,该付给人家七钱五分银子,宋惠莲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让贲四帮忙凿开,当时他正记账,没办法,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替她凿。这时玳安过来帮忙,他拿着银子就是不凿,一个劲儿地端详它,妇人道:“贼猴儿,不凿银子,只顾端详什么?难道是我偷来的不成?”玳安道:“倒不是偷的。不过我看这块银子眼熟,倒像是咱爹银子包儿里的,我之前看过,千真万确。”妇人说:“贼囚,爹的银子怎么到了我的手里?”玳安道:“我知道什么账儿?”妇人便赶着他打。闹过之后,玳安凿下七钱五分银子交给卖花翠的,剩下的银子他拿在手里不给,妇人道:“贼囚根子!你敢拿走,我算你好汉。”玳安说:“我不全拿,你把剩下的银子给我点儿买果子吃。”那妇人道:“贼猴儿,你递过来,我给你。”哄玳安递还给她,只拿了四、五分一块的小银子给他,剩下的又塞回腰里,一直进去了。
  惠莲的种种表现,尽显小家子气。
  从此以后,惠莲常常在门口买一些花翠、汗巾之类的东西,每次出手都拿大票——成两的银子。买瓜子儿的时候,甚至一次买个四、五斤,分给各房丫环和众人吃,头上的珠子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的,金灿灿的,在穿衣上也开始讲究档次了,绫罗绸缎之类开始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身上,她在袖子里袖着三四个香茶、香桶子(女人们用布缝成小袋儿,里面装上香料,走起路来香气四溢,这也就是古代香水。《金瓶梅》和《红楼梦》描写得确实细腻,读者能看到当时的时代风貌,如果细读原著,更会有此感受。)。每天的花销也在两、三钱银子上下(当时买一个丫环在五两银子左右,在第九回时,傅伙计提到过他每月的工资是二两银子,他还算是一个主管,小伙计的工资更少了。一两银子是十钱,按照一两银子折合三百到五百人民币计算,二、三钱银子对于小户人家是一大笔钱,由此可见宋惠莲的大手大脚。不过这都是西门庆背地里开的“工资”,有可能是她感觉自己赚得心安理得,所以花起来毫不在乎。相比较而然,潘金莲不爱钱,她注重“色”与“气”,尽管她也经常在床上工作期间向西门庆要东西,要求涨工资,不过她主要还是为了面子,不蒸馒头蒸口气。她十分清贫,家里条件不好,和武大郎过多少年也不会有巨额资产,不像李瓶儿、孟玉楼来时就是富婆,她捉襟见肘,又不肯在众位妻妾面前低人一等,她要东西主要是为了“争口气”,和宋惠莲要钱的目的大不一样。),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
  自从被抓住把柄之后,惠莲在金莲面前确实规矩了许多,当然这都是表面文章。她每天在月娘面前就是打一个照面儿,然后就到金莲房里,烧茶倒水,做些针线,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每天和金莲、瓶儿泡在一起,陪着她们下棋、打牌,有时西门庆也过来参加,金莲故意让她在旁边斟酒,或者让她坐下来一同玩耍,就是为了讨汉子的欢心。这就好像潘金莲刚刚到西门府时,为了取得吴月娘的信任所施展的一些小巧手段,等她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称王称霸起来,在西门庆耳边进谗言,让两人斗气,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宋惠莲要是得志,按照她的行事风格和性格特征,我们有理由进行合理的推测,她不过是“潘金莲第二”再次发迹而已。
  作者引用了一句诗: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如此形容,倒非常贴切。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西门庆大摆家宴,娘子军的主力成员悉数到场,春梅、玉箫、迎春、兰香四个家庭乐队成员也在两边就座,弹唱灯词,陈敬济作为男人中的二号种子当然不可或缺,一家欢乐饮酒。丫环们在席上斟酒,众位小厮跑堂打杂,宋惠莲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仆妇,她也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如今她一下拴住了西门庆的裤衩带儿,自认为飞黄腾达了,再也不屑于和以前的同事们并肩作战了,她就坐在穿廊下的一张椅子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发号司令。如果堂上要酒,她就扬声叫道:“来安儿,画童儿,上边要热酒,快点去催。贼囚根子,都不在这里伺候着,跑哪儿去了!”当画童端酒上去时,西门庆就骂道:“贼奴才,都不在这里伺候,去哪儿了?贼少打的奴才!”小厮下来时说道:“嫂子,谁离开了?你那样对爹说,不是让爹骂我吗?”惠莲道:“上头要酒,谁叫你不伺候?关我什么事?不骂你骂谁?”画童说:“这地上干干净净的,嫂子嗑了一地瓜子儿皮,爹看见又该骂了。”惠莲道:“贼囚根子!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活儿又不重,你扫了就是了。要不然你就放那儿,让别的小厮来扫。等他(指西门庆。)问,我只得说一下了(处处显示自己和老板关系多铁,不过张扬不多久了。)。”画童赶忙说:“哎呦,嫂子,将就些儿吧,怎么就和我斗气?”于是拿过扫帚来,替她扫瓜子皮儿。
  作者总是在不经意间,把金莲和惠莲放在天平的两端比较、衡量,我们应该不会忘记,潘金莲也曾经制造过“瓜子皮儿事件”。在第十五回中,李瓶儿还没有嫁过来,她所在的狮子街是观灯的最佳位置,于是这帮西门府的娘们过去赏灯,当天晚上,潘金莲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表演,显示自己的“幸福”,她“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我们一闭眼睛,就能把这两人嗑瓜子儿的神态描摹出来,都是那么地张扬、轻浮、不讲公德和素质低下。通过种种努力,潘金莲在当晚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时也被人掀开了底牌,讲究一番她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此时的宋惠莲对画童发威,无非也就是显示自己能给西门庆吹枕头风而已。
  这时,席上又出现了新情况。原来陈敬济没酒了,愚蠢至极的西门庆让潘金莲去给帮助老丈人“整顿内务”的女婿敬酒,这金莲赶忙满斟了一杯酒,笑嘻嘻地递给敬济,说道:“姐夫,你爹吩咐,好歹饮了奴的这杯酒。”敬济一边接酒,一边用眼睛斜溜妇人,而潘女士趁人不注意,右手在敬济的手背上一捻,陈敬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众人,却用脚去踢金莲的小脚儿。对于这个场景,潘金莲不陌生,想当年,自己和西门庆勾搭时,就是用一双掉在地上的筷子做媒介,使得西门庆得以戏弄其三寸金莲,这才成其好事的,如今敬济依葫芦画瓢,也在她的小脚儿上传递着暧昧的信息。金莲对敬济的知趣很是满意,微笑着低声道:“怪油嘴,你丈人看着如何是好?”两个人在这里调情玩耍,众人没有料到两人会如此色胆包天,都没有注意,只有宋惠莲在外边看了个正着儿,心里暗想:“平常在我们面前,倒是会假撇清儿,谁知她背地里倒和这个小伙儿勾搭。今天被我看出破绽,到明天她再找寻我的毛病,我自有话说。”
  正是:谁家院内白蔷薇,暗暗偷攀三两枝。罗袖隐藏人不见,馨香惟有蝶先知。
  后来,西门庆被应伯爵请去赏灯,留下一众女人在家。潘金莲就提议出去看灯,得到了宋惠莲的积极响应,当时月娘身上不自在,李娇儿腿疼,而孙雪娥怕西门庆回来责怪,都不去了。于是以金莲、瓶儿和玉楼为首,带领众位小厮和丫环出去看灯,陈敬济也加入其中,由他一路上燃放烟花炮竹。这一队人马出行,前面有一对纱灯开路,队伍里的人穿着华丽,百姓以为她们出自公侯之家,莫敢仰视,都绕着走。
  上一次元宵节赏灯,潘金莲是主角,通过她一个人的倾情表演,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这一次,惠莲无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一个。她在临走之前,特意回房里精心打扮一番,“月光之下,恍若仙娥”。她一会儿喊:“姑父,你放个桶子花我瞧。”一会儿又道:“姑父,你放个炮仗我听。”一会儿掉了花翠,赶忙捡花翠,一会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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