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之吴越传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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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皇的话恰恰说到了囊瓦的心事。自己这些年来一意孤行飞扬跋扈得罪的人不少，沈尹戍才能又在己之上，假如因此一仗成名，取代自己的地位也未尝不无可能。左思右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打算，少不得，只好搏一搏了。
　
　　于是一改坚守的姿态，令史皇出兵挑战。这里插一句，依本人看来，武城黑、史皇这一番话一定是孙武派去的间谍散布开来，用以离间楚军将帅的。因为假如囊瓦真的听从了沈尹戍的话，吴军必将大大不利，沈尹戍想到的计策，孙武当然也能想到，而对付这条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不能实现，恰好囊瓦又是个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家伙，因此孙武没费多大劲，就离间成功。
　
　　史皇引着兵马前去挑衅，吴军先锋夫概领着三百勇士没头没脑冲将过去一阵乱打，野性毕露，狠蛮尽现，楚军哪经过这种没命的打法，措手不及，大败而去。囊瓦一件见史皇败回来了，又着急了——他自己本是惊弓之鸟。责怪道：“看看，都是你撺掇出兵的，这下好了吧？你还好意思来见我！”史皇也郁闷，他感觉败得很窝火，心想你们吴人打仗怎么这么不文明呢？有这么乱打不摆阵势的吗？便又献计说不如晚上前去偷袭吴军大寨，打他个出其不意，要是抓到了阖闾，不怕吴军不乖乖听话！
　
　　谁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边孙武早安排下了。一面秘密使阖闾安全转移了，一面安排夫概、专毅（专诸的儿子）领兵做好埋伏，又着伍子胥带领五千骑兵趁机夺取囊瓦寨营。
　
　　囊瓦为了真能抓住阖闾，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亲自带领上万精兵前去偷袭。
　
　　当他杀入军中时，才发现是一座空营，正要退走，伏兵四起。
　
　　夫概和专毅分左右杀出截住，囊瓦损兵折将，吓破了胆，好不容易仓皇逃离，不想没喘口气定定神，老冤家唐侯、蔡侯又杀出拦住，唐侯挥舞手中长剑，喝道：“还我宝马来！免你一死！”蔡侯也叫道：“还我宝玉来！免你一死！”囊瓦吓得差点没晕过去，又羞又怕，幸好武城黑已得到消息，引兵来救。不多会，又闻军士来报大寨已被伍子胥所夺，史皇不知下落。囊瓦不敢停留，连夜马不停蹄，直跑到柏举，累的不行了，又没看到吴军追来，才敢停下休息。
　
　　正在伤心时，史皇也领着残兵败将赶来了。囊瓦一见爱将，忙不迭的道：“这下子全完了，怎么办？咱们还是赶紧逃回郢都（楚国的都城），再从长计议吧。”
　
　　史皇苦笑道：“事到如今，咱们若是就此离去，吴军便再无阻碍，可长驱直入郢都，到时候，令尹您认为楚王能让咱们活命吗？倒不如尽力再战，即使战死，也能留个好名声给后世啊。”
　
　　囊瓦还在犹豫，正好楚昭王又派大将薳射领一万人马前来助战。到了这个时候，囊瓦就是想退兵也不行了，楚昭王的意思很明显：打下去。他只好安排安营扎寨。
　
　　薳射听了战败缘由，心里有气，不冷不热道：“要是听了沈司马的话，何至于如此结果。若是两军对阵，哼，我就不信咱们哪点不如吴人，只可惜这样轻率出兵，反而陷入奸计。”
　
　　囊瓦听了很不自在，但是要他认错，怎么可能？便假装听不懂，还打算把薳射的兵马接收过来，要再次和吴军决战。薳射说什么也不干，坚持要坚守营寨，等待沈尹戍的消息。两人一个是仗着自己爵高位尊语言不敬，一个是鄙视对方无能带兵屡战屡败，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好各自领着各自的人马分开扎营，各干各的，营寨相距有数十里之遥。
　
　　吴军这边，夫概探知了楚军将帅不和，向阖闾提议可趁此时机出击，阖闾对这多年的宿敌还是有点戒心的，没有同意。夫概一向来得王兄宠爱，虽遭阖闾拒绝，仍然悄悄的带着本部兵马向囊瓦营寨冲杀过去。孙武得到消息后，赶紧传令伍子胥带兵跟上。事后，虽然这次吴军打了个大胜仗，但夫概擅自出兵，不服从号令，显然是犯了军纪应该受罚，然而由于阖闾宠爱他，他竟然没有受到半点责罚。对于行军来说，这是犯了大忌。
　
　　也许就在这个时候，孙武已生了离去之意。
　
　　囊瓦领着一批毫无斗志的残兵败将，全不料到吴兵又来了，竟然毫无准备。军中士卒逃散，被吴兵杀得落花流水。囊瓦本人来不及乘车，下意识往寨外逃命，幸亏武城黑在后面死命绊住吴兵，又得史皇率领手下亲兵前来寻他，把自己的车让给了他，道：“令尹快走，小将当战死与此！”。囊瓦慌忙卸下战袍，乘车疾走，一路逃往郑国避难去了。可怜武城黑和史皇二人为了给囊瓦争取逃跑的时间，苦苦与吴军缠斗，终于战死。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播弄是非呢？
　
　　薳射的儿子薳延见到散兵败将逃回营寨诉说情况，年轻人性情冲动，急的停不下来，立刻就要带人前去相救。薳射在心里冷笑：看你囊瓦平日耀武扬威，这下子活该了吧！便亲自到营前把守，一面传下军令乱动者斩，一面收拢囊瓦残兵。得以逃回来的兵卒还不少，将近万人，二军编做一军，大伙一看人还不少，顿时又有点信心了。
　
　　薳射虽然暂时稳住了楚军，但他心里很清楚，楚军现在完完全全丧失了战斗力，士气低落，已经不可再战了，吴军假如再发动进攻，自己是无险可守，无志可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打算退兵，最起码要渡过汉水。
　
　　夫概得知，领兵一路尾随。他手下兵马都按捺不住，纷纷要求速战。就在这时，眼看要追上了，夫概卖了个关子，传令在附近找个地安营，扎寨，先休息休息。手下人急了，说眼看就要追到了，干嘛停下来了？真急死人！
　
　　夫概不知哪根筋搭对了，聪明了一回，说：“兔子急了还咬一口呢！何况人呢？逼得他们太急了，到时候反扑一下，咱们不是很吃亏吗？等到他们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再狠狠追击，试问那个时候，他们满心只想着赶紧抢渡逃命，谁还有心思打仗呢？”众人听了，作恍然大悟状，齐赞夫概聪明。不久孙武率领中军也急冲冲赶来了，他本来是担心这莽汉又像上次一样愣头愣脑的冲杀过去，因而要赶来救急。一看夫概率着本部人马好好的在休息呢，动都没动，顿时松了口气，很高兴的称赞了他一回。
　
　　在孙武的部署下，吴军连打胜仗，孙武在他们心中就如天神一般，能得到孙武的称赞，不但夫概自个乐坏了，他的亲兵们也一个个信心大增。阖闾难得见这个爱打架的弟弟帅了一把，呵呵笑着对伍子胥说：“寡人有这么能干的弟弟，攻入郢都还不是迟早的事！”
　
　　伍子胥还在生气，都是先前夫概不听号令私自出兵而不受罚的事。
　
　　当时孙武就很不痛快，但他知道阖闾是不会罚这个弟弟的，所以也没说，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就只跟伍子胥唠叨了几句。伍子胥找过阖闾，阖闾爱惜亲弟弟，假装糊涂就哼哼哈哈糊弄过去了。现今又夸他来着，伍子胥便有意无意道：“臣好像听说先前看相大师被离曾替夫概看过相，说他毫毛倒生，将来要有背国叛主之事，大王还是悠着点的好。”阖闾心想就这愣头愣脑的小子？这么憨厚的娃还会造反？何况我又没亏待他。笑话！对伍子胥的话一笑置之。
　
　　他忘了，他自己的王位可不是弑君所夺吗？
　
　　薳射本来听说吴兵追来，就要列阵对峙。后又听说停下不走了，顿时放下心来，道：“看来他们也不过一群胆小鬼罢了！我军抓紧时间，赶紧抢渡吧。”
　
　　看来莽汉聪明一回，不但自己人，连敌人也要大跌眼镜的。
　
　　当楚军按序渡水不及十分之三时，夫概出其不意的引着吴军掩杀过来了。楚军顿时阵脚大乱，一时间争船夺舟、哭喊声乱成一片，岸上尚未来得及上船的，眼见得如此，也跟着乱了起来，有的本能的冲向水中企图抢先上船，有的见没份上船赶紧沿岸逃窜。薳射暗暗叫苦，只是这种时候，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更不用说有人理会了。他没奈何，只能乘车逃跑。
　
　　众军见到主将车辆，似乎找到了方向，一窝蜂的跟着他逃。吴军从后乱杀一阵，夺取旗鼓戈甲无数。孙武见状，一面叫人清点战利品，一面使唐、蔡二侯领兵沿岸夺取船只接应，一面令夫概领骑兵追击薳射。可怜薳射领着余下的楚兵一口气跑了老远，虽是筋疲力尽，所幸吴军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了。便停下来埋锅造饭，没想到饭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喊杀声一片又跟来了。当下只好弃之逃命，所造之饭反而便宜了追来的吴军。
　
　　夫概引着吴兵饱食一顿，继续追击。楚军又累又饿又惊又怕，死伤无数。偏偏薳射所乘的车在这时候意外的被绊倒了，可怜一员大将，来不及交手，就被夫概一戈刺死。他的儿子薳延也被吴兵围住，眼看就要没命了，就在这时，沈尹戍兵分三路杀过来了。原来沈尹戍得到囊瓦贪功轻进兵败的消息，料想前计已行不通，便赶紧从原路赶回，正好在此时救了薳延一命。
　
　　夫概不以为意，虽然眼见多出了许多楚兵，仍然蛮杀狠砍。沈尹戍平时治军有方，军中无不尽力死战，这些士兵看到自己人被吴兵杀得如此惨烈，心中的悲愤不言而喻，遂也不顾性命反击。吴军抵挡不住，死伤过千。沈尹戍正要围歼夫概，忽闻吴王主力部队已到，当下收兵后退，夫概也不敢再追。当下双方各自安营扎寨准备决一死战。
　
　　楚军中人人咬牙切齿痛骂令尹囊瓦无能，又为死去的战友哭泣悲伤，为自己和国家的命运担忧，笼罩着浓浓的低沉气息。
　
　　到了这个时候，沈尹戍反而异常冷静。
　
　　“人事已尽，当听之于天命吧”沈尹戍缓缓的叹息。他招来家臣吴句卑吩咐：“明日决战九死一生，若侥幸得胜则是社稷之福，楚王之福，若不幸战败，也是天意了。你要记住，我明日战死之后，一定要把我的头颅割下来送回楚国去，我的头，决不能落在吴人的手里。”吴句卑听了大哭起来。沈尹戍大怒：“你若不答应，我将死不瞑目！”当下，吴句卑只得含泪应承下来。沈尹戍又招来薳延，直视着他道：“你的父亲已经战死，你必须得活着！你现在马上赶回郢都，与子西他们一起商量应敌之策。”薳延垂泪下拜道：“愿司马保重！”遂悄悄出营，自回郢都报信去了。
　
　　胜败一切都已成定局。双方心里各自都有底。好在沈尹戍手下兵卒都感激他平日相待，明知不敌亦毫不退缩。吴军这边，孙武、伍子胥蔡侯、伯嚭唐侯分三路杀来，强弓劲弩在前开路，短兵列阵一字压来，刚一交手，楚军虽不惧死，亦被杀得七零八落。沈尹戍身中数箭，不能再战，大喝一声而亡。吴句卑见状，强忍着悲痛割下了他的头颅，包裹好，寻机奔回郢都去了。
　
　　郢都之中已经人心惶惶一片大乱。年轻的楚昭王哪里经过这种场面，当时就要弃城逃亡。子西苦劝不已。
　
　　楚军失了江汉，已经无险可守。仅剩下麦城、纪南城而已。
　
　　伍子胥对楚都附近情况再熟悉不过，于是与孙武商议定下了计策。伍子胥与蔡侯一路，攻打麦城，暗暗使奸细混入城中，半夜里虚张声势，趁乱打开城门，就此夺了麦城；孙武与夫概唐侯一路，攻打纪南城，孙武引漳河之水灌入纪南城中，纪南城守将宋木只得弃城而逃。至此，吴军已到郢都城下了。
　
　　楚昭王再也不愿意等了，立即派人准备船只做大逃亡。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反正大家自求多福吧。但他却没忘记自己的妹妹季芈，把她却带在身边了。子期等百官本来是决定死守郢都的，但国君一定要逃，他们又不放心，只得跟着一块逃，以保驾安全。连国君都走了，军士又有谁再愿意死守呢？都起了逃亡之心。
　
　　郢都，不战而下。
　
　　从祖辈开始就缠斗不已的宿敌终于被自己打败了，阖闾的心中那份喜悦不言而喻。他相信，他的霸业有了一个辉煌的开始。
　
　　楚国是中原诸国都试图啃但都啃不动的一块骨头，想当年齐桓公和管仲计划酝酿了多少年，也仅仅取得楚国一个口头上的服软而已；晋文公虽然手下人才济济，城濮之战中打得楚军全军溃败，楚主将成得成自杀身亡，但也未能够攻得到郢都。这样的战绩，吴国是第一次。毫不怀疑，列国对此的反应要多强烈有多强烈，要多震惊有多震惊。
　
　　阖闾踏在楚君宫殿中，心中升起了无可比拟的喜悦，他甚至被这喜悦冲昏了头，他失去了冷静，只想占有这一切，毁灭这一切。在他的放纵下，吴国君臣在楚都奸淫抢掠，你争我夺，干下了如八国联军般的暴行。楚宫和诸大臣家室财物皆被洗劫一空。唐侯蔡侯第一个踹开囊瓦家大门，搜出了被囊瓦强夺去的宝马宝玉，终于解了心头之恨，随即把宝马宝玉转赠于阖闾。
　
　　伍子胥没功夫和夫概唐侯蔡侯等人去洗劫财物抢夺美女，他要的是杀父仇人儿子的人头。怎知遍寻不见，一打听，才知道楚昭王早已逃之夭夭。
　
　　伍子胥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又气又恨又悲又怒。自己谋划了十九年之久，为的就是今天，不幸天不从人愿，虽千辛万苦得入楚都，奈何终究不能手刃仇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狂怒之下，伍子胥进见阖闾，请求他下令把楚国宗庙尽数拆毁。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他要以此来报复。孙武见状，劝道：“先楚平王废太子建，强娶儿媳，内任用奸谗戮杀忠良，外行暴于诸侯，我军顺应天命，所以幸得入郢都。现今大王不如招故太子建之子芈胜，立之为君。楚人怜悯太子建之冤屈，必然能尽快安定民心，而芈胜也会因此感念大王之德，贡献不绝。如此，大王则名实俱得矣。何必坏人宗庙，引人怨恨呢？”阖闾此时志得意满，只想以一切办法来炫耀自己的成功，哪里顾得了什么长远之计，又加上伍子胥坚决的口吻，便下令由伍子胥亲自带人把楚王宗庙祖宗牌位砸烧拆毁，一片不留。
　
　　孙武乃高傲之人，进言也是适可而止，见吴王不听，心下暗自冷笑，也不再言语。
　
　　拆了楚宗庙之后，伍子胥仍然是闷闷不乐。阖闾在章华台大宴群臣，大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唯独伍子胥板着脸，最后竟放声大哭起来，众人大惊。阖闾忙道：“爱卿大仇已经得到，何故如此悲伤啊？”伍子胥含泪道：“可恨平王已死，而楚昭王又出逃在外，臣父兄之仇，未能得报万分之一，这叫臣怎能不恨呢！”
　
　　阖闾听了，心中不免伤感起来，叹息道：“爱卿想要干什么就尽管说吧，寡人言无不从。”伍子胥连忙起身跪下到：“现在既然抓不到活着的昭王，那么，请大王允许臣下将平王开棺斩首，以泄平生之恨！”连别人宗庙尚许拆毁，挖祖坟又有何不可呢？阖闾想都未想便答应了。
　
　　伍子胥遂带领手下亲兵，求寻得平王之墓，亲自毁棺验尸，只见平王尸身乃用水银殓过，肌肉尚存，肤色不变。伍子胥一见其身，怨气冲天，牙眦欲裂，手挥九节铜鞭，没头没脑狠命抽了几百下，直打得肉烂骨折，狼藉一片，“昏君混蛋”也不知骂了多少句。之后毁掉平王衣衾棺木，将其骸骨扔弃在原野，方恨恨离去。
　
　　虽说如此，毕竟平王已经死去，折磨一具失去生命的躯体犹如对着墙壁说话，是毫无应答的。伍子胥丧父失兄离家弃国之痛在心中积累沉淀了十九年，而今虽然杀回楚都，鞭尸平王，但是离他心目中的大仇得到还很远，当一个人以仇恨为生命时，除了亲手活生生摘下仇人的头颅，其他的无论怎样做，他都不会甘心的。伍子胥现在就是这样，他的心情糟糕极了，浮躁极了，混乱极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父兄的仇似乎压迫得他越来越紧，让他几乎窒息，而这种压迫，完全是他自己给自己加重的。现在还剩下楚昭王，一想到逃亡在外的楚昭王，他就坐卧不安，恨不得一下把他抓到手里，然后再历数其父罪状，好好的折磨他。
　
　　也是天不绝楚，伍子胥一路寻访，兵压随国、郑国，终究未能抓获平王。再加上吴军在楚国无恶不作，楚国人人怨恨，个个不服，吴君臣非但意识不到危险，反而变本加厉。
　
　　这时候，楚国贤臣申包胥终于第一个站出来了。他想到楚昭王的母亲乃是秦哀公之女，楚昭王是秦国的外甥，外甥有难，求求外公帮忙，合情合理，于是便前往秦国恳求秦哀公出兵救楚。
　
　　秦哀公虽然好酒嗜饮，不怎么管事，但是天下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申包胥一来，他就知道来干什么了。撇开什么外公外甥的关系，从秦国的利益来说，他当然是会出兵存楚的。当时的任何一个诸侯在没有力量统一天下的时候，都不希望其中有谁坐大，最好是互相牵制，保持力量均衡。吴国搞出了这么大件事，令天下人都震惊，但是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可能长期拥有楚国。而晋国和吴国一向交好，和楚国也是宿敌，如果在这个时候，晋国趁机从吴人手里接收楚国，不是不可能的事。晋国的强大对紧邻的秦国来说，无疑是可怕的。
　
　　所以，秦国君臣商量来商量去，结果都是出兵存楚，但是怎么出，就有讲究了。
　
　　如果人家申包胥一来，自己这边就立马出兵，倒显得自己早有预谋，心怀不轨似的，所以啊，不能着急，得先打打太极。玩政治的，怎么能不打太极呢？
　
　　申包胥越是着急越是哀求，秦哀公越是喝酒不说话。当申包胥不吃不喝，哭求了七天七夜之后，秦哀公想不能再玩了，要万一玩出人命来，就算出兵救楚，楚国也要恨死寡人了。便派人拉起申包胥，说：“好了，楚国有你这样的贤臣，老天爷是不会让他灭绝的，你放心，我马上就出兵。”
　
　　在秦国外援部队和楚国流亡集团的合力下，再加上楚国百姓的协助，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厮杀，毫无悬念的，最后吴军不得不退出了楚国。
　
　　骄兵必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吴军就是这样，被胜利蒙蔽了双眼。第一个吃了秦国败仗的就是骄傲的王弟夫概。夫概败了之后，阖闾知道秦军难斗，便没再让他出战，而是协助守郢都，夫概心中闷闷不乐，邪念顿起。竟然想趁着阖闾忙着和秦军周旋的空隙，自己悄悄回国称王夺位。说干就干，莽汉到底是莽汉，他带领部下溜出了郢都，一路上散布阖闾兵败不知所踪的谣言，又称兄终弟及，该自己当立。一面派人沿江守住，不许阖闾回国；一面又派人向吴国的对头越国借兵，许诺许多好处，越人大乐。
　
　　阖闾闻报大吃一惊，这可真叫内忧外患，他的目光投向了伍子胥：怎么办？
　
　　有国事分心，伍子胥原本被仇恨侵蚀的心变得清醒了许多，他又恢复了清晰的思路，伍子胥道：“夫概一夫之勇不足为患，不过假如越人趁火打劫就麻烦了，大王须得立即赶回去，先平内乱。”于是阖闾留伍子胥、孙武守郢都，自己和伯嚭带领水师连夜顺流而下赶回吴国。沿岸守卫将士并非夫概亲信，本来就是被夫概弄的稀里糊涂的，现在一见吴王现身，并未失踪，谁还抵抗？无不归顺。
　
　　夫概前面有太子坚守吴都攻之不下，后有阖闾急急追赶，而越人援军尚未到达，顿时就慌了手脚。阖闾领大军赶到时，夫概绝望了，只得硬着头皮一战，他虽然勇猛，终究兵寡将少，大败而走，幸好得儿子夫藏备舟于江，父子两个逃往宋国去了。夫概虽走，但是越君允常却仍然向吴都进发，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允常在心里暗骂夫概太不争气，只一个回合就玩完了。
　
　　阖闾见状，连忙传令伍子胥、孙武班师回国，主力部队还在外面，智囊也在外面，光凭自己一个，能斗得过允常吗？他不敢肯定。
　
　　伍子胥孙武眼见秦楚士气高昂，料想郢都不能再呆了，又接到阖闾班师命令，正在商量该怎么班师。
　
　　出师有名，班师也得有名啊，否则岂不是落人笑话。
　
　　楚国的情报网当时已经瘫痪，因此秦楚联军此时还不知道吴国的变乱，他们面对的是名震天下的孙武、伍子胥，对这一仗将要付出的代价吃不准。大家心里各自盘算，秦国虽然出兵助楚，但绝不愿意承受很大的代价，楚人呢？被打怕了，心中的阴影仍隐隐存在。大家都在想，这一仗，最好就是别打了。
　
　　申包胥和伍子胥原来是很要好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当年伍子胥逃亡的时候曾在路上遇到出使回国的申包胥，申包胥没有举报他，放他走了，说起来，伍子胥还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此时，申包胥沉痛的把这段往事说了出来，他建议先由自己给伍子胥写封劝退信，如果劝不退的话，再做打算。大伙先是吃惊，尤其是楚人，继而都不做声了，等同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