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通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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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门打开，一个带着护目镜的身影隔着玻璃向两人招手。
“好久不见，周宇。”等他们爬上座位，驾驶员转过身来，他取下护目镜，露出如鹰一般的眼睛，“一来你就使唤我，介绍下这位美女？”
周宇笑起来，“她叫朱谨，我的搭档。朱谨，这位是我的发小，柳俊毓。”
柳俊毓丢给两人一人一个耳机，示意他们戴好。朱谨往脑袋上一戴，发现大了，耳垫直接滑到了耳垂下面，她手忙脚乱地调整头带，只听见柳俊毓问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周宇答道。
柳俊毓点点头，“好，乘客们耳机戴好了吗？安全带一定要系上！直升机的体感可能没民航飞机那么平稳，因为它机动性更好！但大家不要害怕！机长是拥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一枚，保证将您安全送往目的地！”
朱谨把自己绑得紧紧的，脸色有点发白，紧张地盯着对方握在拉杆上的手。
“好，我们出发！”柳俊毓大声说。
飞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摇摇晃晃地离开地面，随后开始迅速爬升，加速的一瞬间，朱谨骤然产生一种失重感，心跳仿佛漏了一瞬，慌张间，放在腿侧的手被周宇一把握住。
轰鸣像是隔着棉花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耳机起到了降噪作用。
朱谨的手微微发凉，但对方的掌心温暖干燥，被包裹的触感在一片空寂中格外清晰。
稀薄的白云如棉絮般零星飘浮在和飞机差不多齐平的高度，层楼叠榭宛若一块块规整的积木，镶嵌在这片大地之上。朱谨浑身僵硬地盯着窗外，被对方握住的手却有些发软，她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敢看旁边的人。
好在飞机平稳之后，对方便松开了手。
手心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指尖却已感到一丝冰凉，时间似乎停了一秒。朱谨缩回手，云彩缓缓飘动，时针又重新开始转动。
“当前飞行高度2000米。”柳俊毓大声说道，朱谨惊异地发现耳机还有通讯功能，“预计一小时零四分后到达目的地。”
“飞得不错，感觉你越来越专业了啊。”周宇微微前倾，漫不经心地扫过驾驶舱。
柳俊毓似乎笑了，连声音都透出高兴，“那是必须的，不然我怎么给人当教练？”
“这家伙是个飞机狂魔。”周宇朝朱谨介绍道，“一天不摸飞机心就痒。”
朱谨一不小心对上周宇的视线，随即飞快地挪开目光。
“我看到这架飞机的涂饰是一只鹰。”朱谨想了想说。
“没错，你注意到了。”柳俊毓十分高兴，兴奋地介绍道，“这架飞机是飞鹰航空培训基地的，我在那里当飞行教员。”
“那你把飞机开出来没问题吗？呃，我的意思是，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没有，”对方大笑起来，“今天放假，飞机没人用，我本来就问老板借了架准备自己开出去玩，带你们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啊，你的女老板。”周宇了然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柳俊毓敏感地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那是我们老板人好才借我的！”
“可也没见其他教员没事开着公家飞机到处飞。”周宇无情地指出。
机舱内诡异的沉默了几秒，柳俊毓终于承认道，“好吧，我承认，她确实对我有点那个意思。”
朱谨瞥见周宇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你对她呢？”周宇随口问道。
“还行吧。”柳俊毓带着护目镜，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就别老暧昧着。”周宇敲敲座椅扶手，对自己发小的后脑勺说。
“靠，你居然催哥？等哥结婚了，我们爸妈还有那些邻居大妈下一个催的就是你懂吗？”柳俊毓猛吞了口唾沫，内心显然十分动摇，但手上仍稳稳当当。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刹那间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不会……不会你有什么情况，所以来和我炫耀了吧？！”
他猛然回了下头，怀疑地看着两人。
“你想多了。”尴尬间，周宇首先开口。
“是吗？”柳俊毓头已经转了回去，“那你和我说这个干嘛？以前你们几个不都嘲笑我，说我那么喜欢飞机，将来老婆一定是个飞机场吗？难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朱谨耳根仍有些发烫，但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而后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哦，没关系的。”周宇说。
“没关系。”柳俊毓大声说，“我已经习惯了！如果你从青春期开始就被一群小屁孩这么说的话！我敢说如果我老婆不是飞机场，我自己都会觉得奇怪！”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你是哪里毕业的？”气氛熟络起来，朱谨终于放开了些。
“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柳俊毓说。
“那你怎么没去民航当飞行员呢？”
“民航飞行员不自由，航线都是固定好的，上去就开自动驾驶，一点也没飞行的感觉了。”柳俊毓无奈地说，接着语气又轻快起来，“私人飞行教练就不一样了，而且我发现，在教别人的时候我会一次次回想起自己最开始学飞行的那段日子。那种感觉，就像鸟第一次学飞，虽然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你天生就该飞翔！”
他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表情。
“那你现在一定很开心。”朱谨喃喃道。
“还不错。”柳俊毓不好意思地笑了，“有段时间爸妈不同意我去做私教，坚持要我留在民航，当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还好现在终于步入了正轨，周宇也是，你入选感通者，哥真为你高兴。”
朱谨看着周宇，只见他脸上表情淡淡的，薄而精致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之前你就不替我高兴了？”周宇淡淡地说。
“那不一样。”柳俊毓摇头，“捣鼓宇宙飞船真的没出路，别怪哥不支持你。”
“可入选感通者，我还是在做航空。”
“不一样啊。单纯做个航空科研人员，和作为掌握航空知识的感通者，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你后面会慢慢明白的。”
周宇没有说话。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俊朗而又刚毅，臂膀坚实有力，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他总能把一切在朱谨看来困难的事办好，好像世上没有什么需要她担心的，人缘也很好。但这样一个坚无不摧的人，不知为何，此时竟让朱谨感到一丝孤独，就好像——
好像经历了漫长的单打独斗，因此对某些事格外冷漠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中秋快乐~！




第32章　手指与耳朵
“龙岩塔台，EC9012，2盲降建立，听你指挥。”
“EC9012，龙岩塔台，继续进近，目视跑道。”
“目视跑道，EC9012。”
“EC9012，可以降落跑道2，地面风33003M/S。”
“可以降落跑道2，EC9012。”
柳俊毓结束和塔台的通话，开始使飞机降落。地面上的建筑、树木渐渐放大，最后恢复成正常大小，这一次飞机没有直接悬停接地，而是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是因为机场要求吗？”朱谨十分好奇，在飞机完全停稳后问道。
“哈哈，不是。”柳俊毓低头翻找着什么。
“因为准备降落时直升机的功率有些不足，”周宇解释说，“没法支持悬停，必须‘低近进’。”
“没错。”柳俊毓说，他转过身来，递给周宇一个刚刚找出来的盒子。
“入选感通者的贺礼。”他说，又趁朱谨不注意时飞快地挤了挤眼。
周宇警惕地接过盒子。

“玩得开心！”柳俊毓大吼一声，飞机又开始轰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震动。
耳膜突突作响、轰鸣回荡，近距离感受到这种震动，本能里总有种危险的错觉，朱谨站在安全距离内，朝对方大声喊道，“谢谢！”
声音很快被卷起的气流所分散，周宇和朱谨目送直升机越飞越远，渐渐成为一个线条简单的图案。
龙岩机场是个小机场，坐落在离生态馆3公里不到的地方。周宇叫了辆出租车，两人很快就到了生态馆门口。
一下车，他们的目光便被两棵参天大树所吸引。
树冠如穹顶般展开，从树枝向下垂挂着条条气根，其中一棵，树干近乎贴地而生，却巍然不倒；一枝一叶，风骨遒劲，华荫如盖，独木成林。
朱谨被眼前这两棵古榕树所深深震撼。
古榕树能活千年，在它眼前，人类的生命不过弹指一瞬。千百年来，人类总认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然而此时此地，所有人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折服。
右侧榕树旁边有售票亭，工作人员扫描过两人的购票码，朱谨便和周宇一起穿过巨大的树冠。
“你想去哪边参观？”周宇看了眼时间，九点刚过，他点开刚刚下载的地图，问朱谨。
朱谨正在戴工作人员给的耳机和探测镜。从古榕树过来，激动如同按捺不住的小鹿在心头蹦蹦跳跳。从高三到现在，她在心里算了算，生态馆建了快八年，自己也就关注了八年，现在终于要一睹芳容了！
她越想越激动，耳机线解了半天，在手上缠成一团。
周宇：“……”
他随手把终端塞进口袋，从朱谨手里拿过耳机。
“你是想重点参观几个分区，还是每个分区都看看？”周宇一边动手解线，一边问道。
修长有力的手指动作灵活，几下便把缠得乱七八糟的线理顺，周宇顺手帮朱谨戴上耳机，另一头接在终端上。
朱谨下意识摸了摸耳边，脸马上开始发烫，尽管耳机里此时没有声音，她却习惯性地把一边摘了下来，捏在手里。她看着周宇，几乎完全在凭本能回答。
“生态馆很大吧，一天可以看完吗？”
事实上，亚洲第一生态馆占地近一万平方米，全馆共二十层，每层分别有二到五个生态系统区域，里面还有观光车，如果单纯是走一遍，一天当然没问题。问题在于生态馆内部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亚洲第一生态馆，号称涵盖地球所有自然生态系统，馆内设有亚马逊热带雨林、东非热带草原、西伯利亚冻原、底格里斯——幼发拉底湿地、红树林等近百个生态区。当然，想在场馆真的复原这些生态系统是不可能的。生态馆采取的是投影仿真复原，说简单点，就是将真实生态系统的信息输入计算机，再将模拟结果通过空间折叠投影的方式展现，耳机和探测镜则充当观光者和虚拟现实的接入口。然而，一般的生态馆复原的都是“抽象”出来的生态系统，比如热带草原，就是非洲热带草原为模型，抽取基本参数构建而成，并不和地球上任何一个真正的热带草原一样。但他们脚下的这个生态馆却不同，它模拟的是真实存在于某处的生态系统，包括那里一草一木的位置、动物产下的幼崽……信息从地球各端实时传递过来，每一次日升日落都精准而美妙，让人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如此先进的技术，如此伟大的构筑，让它不光在亚洲首屈一指，在世界范围内也寥若晨星。
“看完可以。”周宇说，“不过比较走马观花。”
“那我们还是重点看几个区吧。”朱谨马上说。
她也点开终端上的地图，仔细研究起来。澳大利亚桉树林、北美大沼泽地、阿尔泰针叶林……还有某些看上去不太妙的，比如撒哈拉沙漠……
朱谨眼花缭乱，都不知道从哪个介绍开始看起好，这要怎么选？森林要看一个吧，草原也要参观一个，还有那么多湿地……而且海洋区也非常诱人，朱谨看了下介绍，貌似海洋区会让游客“真的”在海里。
“没有玻璃的阻隔，视线更加清晰。
没有潜水服的束缚，您的身体更加自由。
如鱼得水，倾听生命之海。”
一个低沉诱惑的声音缓缓说道，朱谨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把声音关了。她真想在这里呆上三天三夜，把馆区逛个遍。
朱谨想了想，把宣传册翻到最前面。官方给了两条推荐路线，一条是“亚马逊热带雨林——长白山冻原区——大沼泽地”，另一条是“澳大利亚桉树林——东非草原——大平洋馆”。
“要不我们就选官方推荐的吧。”朱谨纠结地看着宣传册，“呃，我觉得第二条路线还不错。”
“好，那就第二条。”周宇说。
“啊？”朱谨没想到周宇也不考虑一下就定了，她还想听听对方意见呢。
“这……等下，第一条好像也不错，不不，我们要不要自选路线？”朱谨立刻开始反悔。
周宇站在一楼大厅好笑地看着朱谨。
上午来的人不少，自动门不时开开合合，带起一阵风，把朱谨的裙子吹得鼓起。上帝让女孩穿裙子是有道理的，随着风的鼓动，裙摆摇曳出动人的弧度，让视线忍不住停留在光洁的小腿上；裙子鼓起，更显腰肢纤细。周宇非常喜欢朱谨穿连衣裙，不管风格是简洁低调，还是偶尔的鲜亮明快，每次看到，他心头总会荡起一阵说不出的心绪。
“你最想看哪边？”周宇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最想看的先看，剩下的我们后面再来。”
还有后面吗？朱谨心跳莫名加快。
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会觉得别人是在敷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认为既然周宇说了就一定会做到。这样想着，朱谨不由得心花怒放。
“好，那……那就官方推荐的第二条路线吧。”
周宇设定好路线，在游客一栏输入自己和朱谨。界面上，“亚洲第一生态馆”几个字消失了，模拟时针运动的弧线开始转动，弧线转了三圈不到，一张参观许可出现在屏幕上，同一时间，朱谨的耳机里传来一个温和简洁的电子音。
“尊敬的游客，您好，欢迎来到亚洲第一生态馆，我是小文，将为二位担任本次旅程的解说员。”
澳大利亚桉树林位于第三层B区，两人乘观光梯来到三楼。馆区和馆区之间由光幕隔开，靠近时隐约还能听见鸟鸣甚至暴雨的声音。入口处，光幕缓缓打开，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出现在他们眼前。
“桉树，原产地澳洲大陆，十九世纪以来被引种至世界各地，本馆桉树林以澳大利亚为参数原型。”小文说道，“澳大利亚的桉树生存环境十分艰苦，缺水、干燥，很多桉树树叶是几年前长出来的，但它们能坚持相当长的时间。”
桉树高大荫密，树林间透过一道道光柱，鸟叫和虫鸣在四周回荡，朱谨踩着厚厚的树叶，不由自主向前迈去。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探测镜锁定目标，朱谨辨认出那是一只褐色的鸟，翅膀上有棕白相间的斑纹，脖颈纤长，灰色的爪子看上去十分有力，此刻，它正躲在树间，几乎要隐没在背景里。
“那是什么？”周宇也注意到这边。
“眼斑冢雉。”小文说，“一种大型地面栖居鸟，性情活泼，喜欢发出咕噜声，但也非常胆小，你们看到的这只是雌鸟。”
“怎么区分雄鸟和雌鸟？”朱谨轻触镜框，探测镜捕捉到画面，将照片存入终端。
“雄鸟下颌的肉垂为鲜黄色。”
“雄鸟在附近吗？”朱谨好奇地四处张望。
“雄鸟应该在准备卵室。”小文解释道，“该区现在处于繁殖季。”
“搜索雄鸟画面，关键词：卵室。”朱谨说。
“正在为您搜索。”　
“搜索完毕，请按路线提示前进。”
视野中出现黄色地标，箭头将他们指向森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审审了好久……




第33章　入坑
桉树叶厚而干燥，在脚下沙沙作响，头顶上方，天空被茂密的树冠分割成细密的蓝色碎片。即便叶片不再翠绿，甚至微微下坠、挂于枝干，大部分桉树仍然高大挺拔，少数则岌岌可危。周宇发现了一棵断裂的桉树，朱谨过去看时发现树干都被蛀空了，小文解释说，应该是被白蚁侵蚀。
周宇以为朱谨会感到心痛，没想到她却不是很在意。
“还好啦。”朱谨一边用探测镜四处搜寻，期待路上还能发现食蚁兽什么的，一边对周宇说，“我觉得挺正常的，白蚁也是这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它们也要生存。”　
“而且你看，这边有这么多桉树，我不心疼。”她半开玩笑地说。
周宇笑着摇摇头，把朱谨往路中间拉了点。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河边，尽管一切都是虚拟的，但周宇仍然下意识地留意着附近的危险。刚开始朱谨还会反应过来，有些好笑的在心里想：“没事的啦，其实我们很安全。”可渐渐地，她也完全沉浸进来。　
河面漂浮着不少树枝，凑近去看，沉在河底的更多。远处有水鸟站在浮木上，警惕地看着周围，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瞭望哨。河的堤岸上也生长有桉树，鸟鸣声从树上传来，耀眼的色彩一闪而过，朱谨忙用探测镜追寻，捕获到几只黄绿色的鹦鹉。
朱谨内心一阵激动，忍不住往河边靠近了些。
只见几只鹦鹉在树枝上一摇一晃，正侧头看向他们。黑曜石般的眼珠透露出好奇和机警，火红色的喙如同涂了蜡，橄榄绿从头顶延伸至背，腹部却呈黄色，翅膀上则有一道显眼的红带，与鸟喙交相辉映。似乎确认了眼前的两个生物没有威胁，鹦鹉们纷纷抖了抖毛，伸展翅膀和腿。
这当然是错觉。周宇和朱谨并没有出现在另一个半球的澳洲桉树林里，所以眼前这些鹦鹉不可能对他们做出反应。
可朱谨不禁下意识地这样想。
仿真复原要的就是身临其境，从这一点看，亚洲第一生态馆无疑是成功的。
周宇在朱谨身边停下脚步。他知道朱谨太喜欢鸟类了，恨不得用所有美好的词来赞美它们，黑漆漆的乌鸦在她眼里都是智慧的象征。有一次体育课，她看着远处电线上一大一小两只鸟，“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正在讲笑话的李毅得意非凡，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家逗乐了。
他看着这些花里胡哨、长羽毛的生物，微微有些不满。
周宇正准备评价几句，长期在军校培养出来的警觉却令他停下。
头顶传来细微的声响，那声音掩盖在鸟鸣与风声下，人类耳朵几乎无法捕捉到，只有一两秒的时间，周宇抓住朱谨猛地一拽。
朱谨冷不防被这么一拉，顿时脚下不稳差点摔倒，但随即被周宇稳稳护住。空中传来断裂声，像是一个充满空气的塑料袋被猛地拍破，一截断裂开来的树枝狠狠砸在地上，那里正是一秒前朱谨站的位置。
朱谨吓出一身冷汗，看着那截断木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宇也十分后怕。幸好她没事，周宇想。他看到朱谨一脸惊魂未定，鬼使神差般顺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我们离开这边吧，太危险。”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这个亲密的姿势有些不妥，手触电般落在身侧。这时一个冷漠的电子音在两人耳边响起，“红桉树的树枝经常在无风时毫无预兆地断裂，对这里的动物来说有时也会造成危险。”
周宇和朱谨面面相觑。
朱谨一脸呆滞，周宇则表情扭曲，几秒后两人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朱谨笑得直不起腰来。
“果然认真就输了。”周宇停止大笑，故作严肃地说，“幸好刚刚没把你扑倒。”
“我去，你还准备扑救的吗？”朱谨一边笑一边抗议，“哈哈，没事都要搞出事了。”
确实，朱谨想象着自己被扑倒的场景，脸有些发红，嗯，探测镜下的鼻梁和眼眶估计要遭殃。
周宇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小文，生态馆有游客摔倒的防护措施吗？”周宇问道，不知怎么朱谨觉得他脸色有些古怪。
“抱歉，没有。”小文诚实地回答。
“我建议做一些防护。”周宇说，“不然探测镜很容易伤到面部。”
小文停顿了一秒，“好的，已向管理系统反馈，非常感谢您的建议。”
周宇点点头，他的脸有些发烫，不过微深的肤色很好地掩盖了这一切。
朱谨眼神移向别处，心里却暗自好笑。周宇大部分时候都给人一种严肃、正经的感觉，要是竞选班长或学生会主席，朱谨一定第一个投他，可她却很清楚，周宇其实闷骚得很。
朱谨忍住笑，面无表情地上前查看。
“怪不得河里有那么多树枝。”她忽然明白过来。
河里树枝很多，几乎要成为一片水下森林，不时有鱼在其间穿梭。这些树枝都是河岸边的桉树砸下来的，可以预见当时是怎样的惊天一响、水花飞溅，但现在它们却安静地躺在河底，构筑起一个幽深而美妙的世界。

离开河岸，他们继续向林中走去，不知过了多久，视野中的黄色地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坑。
坑里堆满了树叶，一只雄性冢雉正在继续朝坑里填更多枯叶。半腐烂的树叶在潮湿闷热的森林中散发出不怎么好闻的气味，朱谨抽了抽鼻子，在雄冢雉身后探出脑袋。她估摸了下，坑口直径有四米多的样子。
这坑也太大了吧！朱谨心想，埋两三个人都不是问题……
“眼斑冢雉的卵室深达一米。”雄鸟不停忙碌着，小文尽职地充当背景音，“它们会不断用枯叶填充卵室，直到高出地面一米以上，待树叶被雨水淋湿后，它们还会在表面堆上一层沙土，随后树叶开始腐烂发酵。雌鸟每次产下一枚卵，并由雄鸟安置。眼斑冢雉蛋的孵化要求非常高，温度必须在三十四度左右，太高或太低都会导致蛋的坏死，因此孵化期间，雄鸟会不断用嘴里的温度探测器试探、调整卵室温度。”
这么深的卵室，刚孵出来的小冢雉能爬出来吗？不，别说鸟了，人在里面也不好爬吧！在所有繁育后代的方式中，朱谨最不理解这种“活埋型”，比如海龟，比如眼斑冢雉，刚孵出来的家伙那么小……再说它们要怎么呼吸？朱谨怀疑地看着坑。
“小文。”朱谨若有所思地说。
“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们能进卵室看看吗？”
周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