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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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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算治好了病。病愈后,有一天下午父亲跟我谈话时说到自己可能活不了几天了,化疗已经不起作用,而且这个病实在太痛苦,治疗又太费钱,子女的负担也很重。因此父亲说自己打算放弃治疗,到医院里绝食几天,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和父亲谈话以后我心里非常难受。以往我也知道父亲早晚要被病魔夺去生命,但是我实在不愿意面对这种情况,甚至想都不愿意去想。可父亲跟我谈了以后,我猛然警醒了。不,我不愿意父亲走,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父亲留住。哪怕是一个月,一年;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都要尝试。那天我打开电脑,在“Google”中搜索“多发性骨髓瘤”这几个字,希冀着能否找到一种新的治疗方法。突然,一个“沙利度胺可以有效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消息映入我的眼帘。我的心跳猛然加快,认真地读完这个消息,又打开很多链接,证实了这个消息。就如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样,我奔到父亲的房间里,对躺在床上的父亲喊:“爸,你的病有救了,现在有了一种新药可以治好你的病!”

沙利度胺又名反应停片,原来是作为治疗孕妇孕期反应的药投放市场的。但很快发现,沙利度胺会导致严重的出生缺陷。在西方国家,有数千名婴儿因母亲服用了沙利度胺而先天性肢体残缺,造成了轰动一时的“海豹胎事件”。因此,沙利度胺成为禁药,被禁止销售达四十年之久。这几年才通过研究发现,沙利度胺在治疗多发性骨髓瘤方面具有良好疗效。由于被禁时间太长,目前全中国只有江苏常州制药厂一家生产沙利度胺。

刻不容缓,我立刻按照常州制药厂网页上留的电话号码与对方联系。但是拨打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这时我才想起这天是个星期六。但这是救活父亲的唯一的希望,早一分钟服药,就多一分希望。我立即穿好衣服到街上找药,从武昌问到汉口,大药店、小药店、新药特药店、医院药房,一家家问遍了,都没有这种药出售。那天晚上,当我迈着酸痛的双腿沮丧地回到家里,我跟母亲说要到常州去一趟,亲自到厂里买药。母亲也心疼儿子,说那没必要,等人家上班了联系也不迟。这时我突然想起在苏州的一个朋友,一看地图发现苏州与常州相隔不远,于是立即跟他取得了联系,拜托他立刻到常州为父亲买那救命的良药,再通过特快专递邮寄过来。沙利度胺,这个原本陌生的名字,此时竟然变得如此亲切,有了它,仿佛就有了希望。当我们跟父亲把情况一说,父亲也很高兴,说:这好啊,将来能等到抱孙子了。

虽有朋友帮忙,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星期一刚上班我就与常州制药厂取得了联系。当听到对方说可以邮购时,我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觉得那个接电话的人简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放下电话,我又给母亲挂了个电话,母亲说她也给常州制药厂打了电话,人家跟她说武汉协和医院的药房里有少量这个药。我放下电话,立刻跟单位请了假,直奔协和医院药房,买回了这个药房所有的十七瓶“沙利度胺”中的十瓶。晚上我回到家里,全家人又兴奋又激动。父亲拿着这白色的药片,对我们说,我的命是儿子的孝心换回来的呀。

那一段时间,我的心里充满了希望。于是,我开始动笔写《生活的见证: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父亲听了我的想法,也很支持我,因此我们父子二人,一个写文章,一个审稿批改。父亲对儿子的文章看得如此细致,以至于不止是纠正儿子文章中的张冠李戴或者其他谬误,甚至连用辞不当和错别字都一一纠正。我每天上班时,父亲就躺在床上批改我的文章,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回忆自己经历的那些往事;儿子下班以后,父亲就给儿子讲述白天回忆起的那些事,因此我的文章越来越准确,内容也越来越丰富。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在电脑前奋笔疾书到凌晨两、三点钟,父亲有时晚上睡不着觉,就经常拄着拐杖到书房看看儿子,跟我说要注意身体,早一点休息。我不断地将完稿的部分发表在网络上,获得了读者的好评,陆陆续续地有不少出版社跟我联系,想跟我签订出版合同。

儿子始终是父亲的骄傲。那天我从单位捧回了二○○三年度赢得的四个鲜艳的荣誉证书:先进工作者、最佳案例奖、目标管理先进个人、目标管理先进团队。父亲看了,高兴地点燃了一枝香烟,对母亲和儿子说:我的儿子,无论到哪里都是最优秀的!父亲躺在床上,微笑着看着儿子的证书,眼神里充满着对儿子的自豪和赞许。

父亲服用沙利度胺以后,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显得有些好转的迹象。有几天父亲每天都等儿子下班回家一起吃饭,有时儿子加班回来晚了,父亲也不吃饭,而是等着儿子。等儿子回来后,父亲就拄着拐杖,慢慢地坐在儿子身边,和儿子一同吃饭。那饭,吃得津津有味。还有一天,父亲竟然整整一天没有吃止痛药,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天影碟《春天的十七个瞬间》。这是几个月以来从没有过的情形,我和母亲还以为真的出现了奇迹,兴奋到了极点。

沙利度胺有很强的副作用,而且越来越强。父亲经常便秘,都是由母亲搀扶着到卫生间解手,但解不出来,一天往往要去十几次卫生间。到了后来,父亲连续十几天解不出手来。同时,由于连续服用吗啡类药物,导致父亲小便潴留,肚子憋得像一口大锅,腿也渐渐地不利索了,难以站立。恰好在此时,我的妻子查出来怀有身孕了。因为妻子以前有过一次自然流产史,因此这次我们格外重视,让我妻子住院保胎。我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回家写作到凌晨;而母亲本来就有高血压,还要伺候两个病人,负担非常沉重。

母亲过元宵节期间抽空卖了一些灯笼给武汉的百步亭社区,因为父亲的病重一直没有结账。后来母亲打电话问结账的事情,谁知对方竟然耍起了无赖,说自己只用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没用上,要退货。灯笼这种东西,过元宵节挂那么两天,摘下来以后还是完好的,说自己没用上谁能看得出来?况且,我母亲是按照对方要求的数量送过去的,当时对方说都要用,只是当时太忙没功夫取钱,要母亲过完节以后再来结账。而过年以后家里始终离不了人,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母亲跟对方联系后,打算找个时间去跟对方结账,再把货物收拾一下,于是父母先回常青花园住几天办办事情,由我的岳父岳母来招呼一下我的妻子,事情办完了以后再回来。父亲仍然念念不忘我的那本书,对我说,回去以后想起什么来,就让我母亲用家用摄象机录下来,免得自己脑子不清楚给忘记了。

然而,父母回去的第二天,父亲的病突然急剧恶化,一天一个样子,全身剧痛难熬,吗啡已经丝毫不起作用,连话也说不好,下肢也完全瘫痪了。母亲见状急忙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回来了;我也跟单位请了假,回来照顾父亲。即便是这样,父亲见了我仍然忍着痛苦,向我讲述了几件新回忆起来的往事:一个是自己经历的日本投降,一个是解放前开封处决犯人的情形,第三是镇压反革命期间的见闻。姐姐回来的当天,父亲感觉自己可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对我们说:去医院吧,最好死在医院里,也好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办法止痛。

就这样,三月二十七日父亲住进了离我家比较近的一所医院。刚去那天在医生采取导尿措施后,父亲的精神稍微有些好转。我见了以后又开始心存侥幸,跟父亲说这是个小关口,挺过去就行了。父亲对自己的病体会得更清楚,就对我说,儿子,别抱太大希望了,这个病我看好不了了。几年了,咱们每次抱的希望都挺大,但结果都不好。我知道你跟你姐俩都孝顺,可是没办法,该分手的时候就得分手。你也别太难过,这个病太痛苦,死了也是一种解脱。你妈身体不好,照顾我这么长时间,也是一个解脱。你和你姐都成家了,你妈一辈子都很不容易,以后我不在了要知道疼你妈。

医院对父亲的病也束手无策,除了弄点麻醉药,就是打点葡萄糖。但是,即便是做手术用的麻醉棒,此时对父亲的疼痛也不起作用。父亲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走出医院大门了,也不想再忍受这种痛苦,就不让打葡萄糖。父亲对母亲说: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但是已经是这样了,扭转不了,就不要再费劲延长痛苦,也给子女造成经济负担和精神压力。以前战场上的马受了重伤,骑兵虽然对马有感情,但见到马没救了,就会给它一枪,让它尽早解脱。你们就别在费劲延长我的痛苦,尽早让我解脱吧。看着母亲的泪眼,父亲又说,你的身体也不好,血压那么高,这些天你一天到晚吃不好睡不好,再拖几个月,我的病也好不了,你却要走在我前面了,还是让我利索一点走,别再拖累你们了。

看着父亲受罪的样子,母亲痛在心里,坐在父亲床前热泪连连。父亲看了,忍着痛,微笑着对母亲说:“唉,怎么那么俗气,坚强点啊,这几十年你一直照顾我,我很满足了,现在要分别也要高高兴兴地分别。”一开始我们还要医生给父亲打点葡萄糖补充营养,但父亲不让,对我们说:“现在别惹我生气了,怎么要亲人配合一下这么难啊。”说完,就挣扎着要拔针头。母亲见状和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就按父亲的意思办,不再采取积极的措施延长父亲的痛苦。父亲也知道儿女孝顺,就勉强吃了几口儿子买来的甲鱼汤,女儿买来的财鱼汤,之后就坚决拒绝进食,每天服用医院开的催眠药沉沉入睡以躲避疼痛。就这样,父亲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几天。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十一章 正义无限(2000~2004) 十六、父亲走了

父亲走了,在与癌症抗争了整整三年之后,父亲离开了我们。父亲走了,背负着一生的磨难与坎坷,父亲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走了,带着无限的牵挂与留恋,父亲离开了他的发妻。父亲走了,带着无限的疼爱与关怀,父亲离开了他的儿女们。

父亲是二○○四年四月二日,也就是清明节前两天的下午四点五十八分去世的。那天早上,姐夫带着父亲的外孙贝贝从千里之外的河北廊坊赶回武汉;那天下午,我从外面买回了预备父亲后事的最后一批物品:金黄色的床单,雪白的内衣、内裤。所有最亲的亲人,都聚集到了父亲的病床前。父亲仍然昏迷着,呼吸非常急促。当儿子的看着父亲的生命之光正在一点一点地熄灭,禁不住潸然泪下。我静静地坐在父亲床边,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把脸埋进父亲那宽厚温暖的手掌中,最后一次感受父亲的爱抚,泪水浸湿了父亲的手。

姐姐走过来对我说:“小亚,你跑了一天了,躺在那张床上休息一下吧。”我说:不,我要握着咱爸的手。姐姐听了我的话也就不再劝我,并且也默默地坐在父亲的床边,握起了父亲的另一只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泪水在一滴一滴地洒落;窗外金色的夕阳,倾泻在父亲的身上。我陶醉在父亲的爱抚中,我宁愿时光能够凝固,宁愿这一刻变成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父亲急促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父亲轻轻地,而又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发现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虽然我早就知道诀别的一刻是早晚都要来到的,但我依然不愿放弃,急忙喊来了医生和护士。然而这无济于事,几分钟以后,父亲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医生们都已经不再努力了,但我还是不肯放弃,哭喊着趴在父亲身上徒劳地为他做人工呼吸,希冀着出现奇迹。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就这样,父亲紧紧握着儿女的手,踏上了去天堂的路程。从此,人间少了一位慈祥而善良的父亲;从此,天堂多了一位喜欢读书和思考的老人。虽然我为父亲的离去而痛心疾首,但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意味着他可以安静地长眠,再不用忍受那难熬的疼痛。是的,父亲,我为您高兴,您再也不用受苦。

父亲喜欢穿西装,戴礼帽,在遗嘱中交代我们在他身后要穿西装入殓。西装好买,但那种老式的礼帽却已经逐渐淡出了市场。那天我走遍了武汉的大小商场,都没有那种礼帽出售。但我不想让父亲遗憾,没有放弃寻找。也许是上苍感动于我的执着,终于在一家门面很小的店铺里,我买到了父亲最喜欢的那种礼帽。在从老板手中接过礼帽的一刹那,我感激得简直想哭,因为这位老板终于让父亲能够衣着一丝不苟地去另一个世界。

我们全家一边默默地流着热泪,一边为父亲仔仔细细地擦洗了身子。父亲爱干净,但由于骨骼剧烈的疼痛他生前最后两个月已经不能洗澡,现在要走,就让父亲干干净净地走。当我们把父亲里里外外的衣服都穿好以后,我们惊讶地发现父亲那原本被病痛折磨得扭曲而憔悴的脸,竟然变得无比安详与宁静,仿佛沉沉睡去,正在做着甜美的梦。

运送父亲遗体的推车到了。母亲痛切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抱着父亲的遗体痛哭。最后,母亲送给父亲一个深长的吻别,温暖的泪水滴落到父亲那已经逐渐冰冷的面颊上。这是当年两个沦落天涯的人,三十七年同风雨、共患难岁月的总结。做儿子的虽然也掩面而泣,但儿子更怕母亲伤及身体,只好硬忍住内心的痛楚,哽咽着劝慰着母亲。儿子和管理员一起,把父亲轻轻地放在车上。母亲用一张洁白的床单轻轻覆盖住父亲的身体,生怕惊扰了父亲的安睡。

为了不让母亲再触景生情地伤心,儿子要母亲留在了病房里。儿子和女婿一起默默地推着父亲的遗体走向太平间,姐姐领着外孙贝贝跟在后面。刚刚出了住院部的大门来到院子里,一阵微风吹来(炫*书*网…整*理*提*供),父亲的被单被掀起一角,露出了父亲安详的面容。是的,父亲不愿意离去,不愿意离开他所热爱的亲人们,不愿意离开他所留恋的世界。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的耳边不由自主、反反复复地响起一首忧伤的歌: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此时已经是夜幕沉沉,静谧的空气中弥漫着鲜花的芬芳。父亲,你再闻一闻,这花是多么香;父亲,你再听一听,这夜是多么静;父亲,你再触一触,这风是多么柔;父亲,你再看一看,这景是多么美。

快到太平间的时候,管理员要我们等一下,说他要到办公室里取钥匙。等他走后,我掀开覆盖在父亲脸上的床单,又看到了父亲那张熟悉亲切而安详的脸。我猛然意识到,这一次父亲是真的要走。一阵从未有过的异常痛楚占据了我的心,我再一次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慢慢地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发出了撕心裂腹的哭声。是啊,母亲现在不在我身边,我的眼泪可以自由地纵情地飞。

八岁的小外孙贝贝还不懂得生与死的真谛,他还在问:我们这是送姥爷去哪啊?姐夫一边抽泣,一边哽咽着说,送姥爷去很远的地方。贝贝又问:那姥爷什么时候回来呢?姐姐大哭着回答说,姥爷再也不回来了,快亲姥爷几下。听到这里贝贝仿佛明白了,哭喊着趴在姥爷身上,吻遍了姥爷那张慈祥的脸。

父亲的遗体被放进了冰柜里,儿子则跑到街上,为父亲买回了整整两大提兜的纸钱。我们在太平间外院子里的地上画了一个大圈,热泪流成了小河。我们呼唤着父亲,让父亲来收钱。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晚辈们的脸,也折射出每个人脸上晶莹的泪滴。带着火星的灰烬星星点点地向天空中飘去,贝贝问这是为什么;我说,这是姥爷在收钱。突然间一阵风儿吹过,火光向我们迎面扑来。贝贝吓得直往后跑,我说,贝贝别跑,这是姥爷想拥抱我们。

妻子儿女们实在不忍心让父亲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太平间里,于是我和姐姐留下来陪伴着父亲。我和姐姐回顾着父亲的一生,怀念着那永不会再有的父爱,谈一阵,哭一阵。父亲,你听见了吗?你的儿女不愿你离去。四月的风儿轻轻吹拂着姐弟俩的脸,想把脸上的泪痕舔干,干一阵,湿一阵。父亲,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女想和你厮守到永远。

父亲以前身体一向健康,三年前谁都没有料到父亲会这么③üww。сōm快离开我们。因此,父亲没有留下健康的晚年照片;等到发病以后,他就始终被病痛所折磨,当时照的几张相片面容都憔悴不堪。父亲临走前谈到了挂他的遗像,他说,他最喜欢自己在三十二岁那一年照的一张照片,就在那一年他认识了我的母亲。父亲说,不要把他憔悴的老年照当遗像,要留就给亲人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在父亲患病期间,他的妻子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的儿女想尽办法孝顺他,最大限度地为他减轻了痛苦。父亲说,虽然这个病疼起来让人觉得痛不欲生,但一见到亲人,他就感觉到无比温暖和幸福,支撑着他活下去,痛并快乐着。父亲总是庆幸自己遇到了我的母亲,感觉自己这一辈子没有为母亲做什么,一直都是母亲在照顾他,因此他感到愧疚。父亲对母亲说,这一辈子我是没办法了,如果真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报你的恩。

父亲是这样眷恋我们。在去世前几个月,自感来日无多的父亲就谈及了他身后葬在哪里。他先试探着对母亲说,想找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墓地,以便荫及子孙。于是我就跑了不少陵园墓地,想为父亲选一块清净的长眠之所。但这并非父亲所愿,终于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他不愿意孤零零地被葬在外面,他想和亲人每天守在一起;如果母亲不嫌弃,就想跟着母亲回家,我们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母亲眼含热泪,答应了父亲的请求。是的,这就是父亲,他这样眷恋我们。

父亲是这样支持我们。在去世前的两个月,儿子告诉父亲,自己正在写一本书《生活的见证: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尽管父亲身上的骨骼正在被凶猛的浆细胞无情地吞噬,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但父亲对儿子的工作却给予了最大的支持。那一段时间,父亲每天白天就卧在床上,一字一句地阅读儿子已经完成的手稿,用笔把他觉得描述不准确的地方一一划下,甚至连儿子文章中的语病,父亲也像老师批改作业一样给予纠正。当时父亲的手臂已经难以抬起,因此他实在写不下去时就用笔做个记号,等儿子下班回来以后再跟儿子讲。父亲每天只能靠口服吗啡或者曲马多来镇痛,他总是看着时间,等儿子快下班时再服用,以求得儿子回来后自己能处于最佳状态,在此之前他一直忍着痛。儿子一进门,就坐在父亲床边,聆听父亲仔细地回忆那亲历的历史。后来父亲的病情越发沉重,直到去世前五天他陷入半昏迷状态时,一旦清醒过来,仍然艰难地向儿子讲述。是的,这就是父亲,他这样支持我们。

父亲是这样理解我们。在去世前一个月,我的妻子检查出来怀有身孕。那天父亲谈到了孙子,就说真想领着孙子到花园里散一次步,自己不求多活,只求看到孙子那天就成。说到这里,我看到一向坚强的父亲,眼角里渗出了晶莹的泪珠。妻子住院保胎期间,母亲每天做好丰盛的饭菜,由我送到医院里。有几次我单位加班,我的母亲就代替我给我的妻子送饭。那时父亲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母亲放心不下父亲,犹犹豫豫地不肯离去。父亲躺在床上艰难地挤出笑脸,对母亲说:去吧,去吧,孙子等着吃呢。是的,这就是父亲,他这样理解我们。

父亲是这样信赖我们。在去世前的一个星期里,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吗啡、杜冷丁,甚至手术用的麻醉棒都用上了,可还是不能止住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为了让父亲不再受苦,我们不得不央求医院给父亲用一种可以始终保持睡眠状态的药,让父亲在睡眠中获得一点安宁。一次,当父亲醒来,看见儿子坐在身边,就吃力地喘息着对我说:来,我握住你的手,这样我心里有个依靠。我含着眼泪,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看着他沉沉睡去。是的,这就是父亲,他这样信赖我们。

父亲是这样关怀我们。在去世前两天他清醒过来时,忽然对母亲说:跟小冬说,别让贝贝多玩手机。说完,他又昏迷过去。小冬是姐姐的小名,母亲先以为父亲是在说梦话,但琢磨了一天终于明白过来:住院前不久父亲看电视上说手机有辐射,对儿童健康不利;父亲是担心贝贝玩手机受到辐射。是的,这就是父亲,他这样关怀我们。

父亲是这样疼爱我们。在去世前一天下午,我从外面为他买礼帽和衬衣回来,父亲还在昏迷。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父亲醒来,立刻被刻骨的疼痛所折磨。即便是这样,父亲还呢喃着对我说话。当时,父亲吐字已经非常困难,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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