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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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r　girl　has　grown　up。”　Kate说。
　　她笑了笑岔开话题，不想再听关于郁宥骐的描述。她确实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但不是通过别人的描白，不是通过她越来越有限的想象。她要摸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用自己的耳朵和双手去感受她、去重新认识她、去让心里那个越来越模糊的人影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不是没想过那晚和郁宥骐一起离开的女人，不是没考虑过郁宥骐已经不是一个人，可苏墨不想轻易放弃，不管结果是什么，她总要亲自证实过才行。如果郁宥骐真的已经有了伴侣、生活幸福，那她从此消失就是了，但要她为了50％的可能而默默离开，苏墨不甘心。
　　从那天起，苏墨默默准备着，花高价租下了郁宥骐对门的这套房子，说服父母放她自己回中国，委托物业照她的习惯对房子重新做了装修和布置，甚至连钟点工和助理都找好了，这才出现在了郁宥骐面前。
　　她早就知道依着郁宥骐的脾气不会轻易接受她，可也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姑娘像打了疫苗一样对她各种免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苏墨拿被子蒙着脸喊了一句，又哼哼唧唧地闹腾了好半天，才终于睡着了。


　　第7章　第　7　章

　　因为失眠，第二天一早苏墨就开始头疼，上午面试时靠吞了几片药强撑下来，中午饭都没吃，睡了一觉才觉得好了些。Lyn见她那幅迷迷糊糊的样子坚持让苏墨的助理送她回家，苏墨嘴上没正经地赖着不肯走，最后几乎是被Lyn从办公室里踹了出来。
　　孙小雯怀里抱着苏墨的大衣、围巾、手包，还有一沓还没装订好的文件，和她一起被赶了出来。Lyn被苏墨气到了，关门的时候明显带了火气，孙小雯被震的一个哆嗦，手上不稳，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东西掉了？”苏墨倒是对Lyn的火气早有了准备，也没被吓到。她侧了头，提起盲杖站在那里不动，撇撇嘴说着风凉话，“你看看你们总监，怎么这么暴躁，有这样的上司真惨。”
　　这话可真没法接。孙小雯干笑了两声，忙着把散落的卡纸捡起来，都理好了之后有点为难，“那个，老板……”
　　“嗯？”苏墨转头正对着自己的小助理，“收好了？那走吧。”
　　“文件都捡起来了，可是顺序乱了。”孙小雯有点为难地说。她不会盲文，这些卡纸上那一堆点字对她来说就是天书。
　　听出孙小雯有点忐忑，苏墨笑着安慰她，“没事，我回去自己理一下就行。走吧，一会儿总监大人该追出来了，咱们可别在这里等骂。”
　　孙小雯放心了，喜滋滋地来狗腿，“老板你真是个好人！来先把衣服穿上，外面冷呢。”
　　“啧啧，就这么给我发了张好人卡，小雯同学你这个业务很熟练啊……”苏墨一边穿衣服一边调侃小助理，一走到门外还真是被风吹的一个哆嗦，一直没停过的嘴也闭上了。没办法，一张嘴就能灌一口凉风。
　　孙小雯被苏墨调戏的脸颊发烫，这会儿耳边终于清静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老板哪里都好，就是嘴上太不正经。大半年前她就在一个学姐的介绍下通过skype和苏墨面试了几个来回，那时候隔着屏幕，苏墨一直是一副很正经的样子，长相谈吐都是文质彬彬的，虽然永远戴着副墨镜，但笑起来温婉如水的，一点都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阴沉冷淡。她从学姐那里听说苏墨眼睛不好，第一次接触残障人士多少有点紧张，于是说起话来一直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和她深谈，可是等到和苏墨正正经经地谈好了工作内容和薪酬，这个老板就开始放飞自我，到现在……别提，说起来都是眼泪。
　　“老板，你饿了没，路上顺便买点吃的吧？”孙小雯发动了车子，打开暖风，掏出手机准备导航。
　　“嗯，是有点饿了。”苏墨摸摸自己的肚子，下定决心般说，“先把车放这里吧，陪我去趟有尔小厨。”
　　苏墨没骗郁宥骐，她的办公室和有尔小厨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可是路太窄车开不进来也没地方停，所以这些天都是孙小雯带着她走过那条嘈杂的巷子，把她送到郁宥骐的餐厅门口。
　　虽然已经接受了失明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也已经习惯了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可苏墨还是不太想让郁宥骐看到她凡事都要人照顾的样子，所以每次都挑人少的时候来，让孙小雯把她送到门口后自己进去。苏墨记性不错，前两次来的时候有过点小磕绊，现在已经有信心能顺利穿过门洞绕过屏风走到餐厅前台附近，然后自然会有服务员领着她安排座位，可今天……
　　苏墨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老板，人有点多呀，我送你进去吧？”孙小雯适时问道。
　　“嗯，谢谢。”苏墨点点头，跟着孙小雯的指引往里走，迈过门槛，嗡嗡的声音更响了，苏墨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盲杖，听到有机器叫号的声音，她侧头问：“是不是要等位？”
　　“我问问啊。”孙小雯回答着，带着苏墨到了接待台，问：“你好，还有位子么？”
　　“对不起，午市的号放完了。”前台小妹累了一中午，声音有些蔫，但态度倒还挺好。
　　苏墨认出她的声音，凑前一步问：“请问，你们老板娘今天在店里么？”
　　“老板没……哎，是你啊！”前台小妹也认出了苏墨，扔下手里的笔绕过吧台一把拉住苏墨，“这位小姐认识我们老板是吧？您来吃饭？快里面请里面请。小张，快把抚松厅收拾出来！”
　　“经理……”旁边的服务员欲言又止的，被前台小妹一个眼神横过去，不说话了。
　　直到第一道凉菜上来，孙小雯还有点懵，“老板，你这……喝几天茶，就成了VIP了？你和老板娘有交情？”
　　苏墨只是笑，凭她和老板娘的交情，今天就是排上一天的号，也不见得能进的了这家餐厅的门。
　　等到四菜一汤上齐了，前台小妹终于出现了，“不好意思啊，中午实在太忙。这位……还没问呢，您怎么称呼？”
　　“苏墨，”苏墨说着站起来，朝来人伸出手，“您怎么称呼？”
　　“苏小姐，”小妹嘿嘿笑着和苏墨握了握手，颇有深意地上下打量她几遍，“敝姓汪，汪菁。苏小姐和老板一样，叫我小汪就好。”
　　苏墨挑挑眉，没说话。
　　“苏小姐和我们老板是……”小汪欲言又止，探寻的意思半点不遮掩。
　　“老朋友。”苏墨笑的滴水不漏，“真是谢谢汪经理了，老实说，我饿的不行，实在没力气再去找下一家餐厅了。”
　　“您太客气，”汪菁摆摆手，知道苏墨这是在下逐客令呢。她扫了一眼一脸戒备的孙小雯，对着苏墨笑的得体又不怀好意，“那我就不打扰了，二位慢用。苏小姐和我家老板是老朋友，那想必也是冲着老板的手艺来的，还是先和您打声招呼，老板这两天受伤了，正住院呢没法掌勺，今天的菜是我们副主厨做的，您给品品，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


　　第8章　第　8　章

　　汪菁虽然确实揣了一颗看热闹的心，但是并没有胡说，郁宥骐是真的受伤了。
　　前天晚上她怒气冲冲地从吴晓家里出来，又不想回家，于是开车在路上心烦意乱的瞎转悠，差点撞上一只受了惊吓的流浪狗。为了躲避，她方向盘打的有点猛，再加上天冷路滑，车子一个失控就冲到了路肩上，幸好当时已经很晚，这才没出什么大事，只是郁宥骐被安全带勒的肋骨生疼，又很不巧地因为寸劲伤了右手，拍了个片子发现有点骨裂。郁宥骐在医院拍片子的时候给哥哥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处理一下事故，免不得被狠狠骂了一顿，毕竟有求于人，她不好顶嘴，等哥哥唠叨完了，她老爹也派人把住院手续办好了。
　　“就是些皮外伤，哪里用得着住院啊。”郁宥骐苦着脸跟老爷子求情，“爸，我认床的，您要真心疼我，就放我回家呗。”
　　郁晟浩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硬邦邦地下命令，“必须留院观察，不然就回家来。”
　　郁宥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知道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再加上一通折腾下来确实累得不行，也就不再挣扎，给汪菁发了微信说明了情况，然后乖乖爬上床，安心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苏墨来的时候，郁宥骐刚醒不久。她睡过了午餐，正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琢磨着让汪菁送点吃的过来，病房门就被人急火火敲了几声。郁宥骐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刚露脸的小姑娘，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就看到了落她半步的苏墨，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
　　苏墨不再是这些天里那副让她恨得牙痒痒、嬉皮笑脸的样子，她低着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右手抓在那个小姑娘的手肘处，被墨镜遮了小半的脸上苍白而没有表情。
　　给她带路那个小姑娘好像是认识郁宥骐的，看到郁宥骐时似乎松了一口气，对着郁宥骐笑了一下之后转头对苏墨说：“老板，就是这间，郁小姐醒着呢，胳膊上了夹板，别的看不出什么，不过应该不严重。”
　　苏墨稍微抬了头，抿了抿嘴唇之后试探着开口：“骐骐？”
　　郁宥骐撇撇嘴，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可这已经足够让苏墨认出她来，听到这算不得友好的回应，苏墨似乎松了一口气，表情稍稍放松了一点。“带我进去。”她重新低下头，低声对孙小雯说。
　　房间里很静，郁宥骐自然听见了苏墨说的话，她拢了拢被子，撇着嘴沉默着。和苏墨同来的小姑娘似乎挺机灵的样子，没急着进屋，而是先环视了一圈，然后侧头对苏墨说：“三点钟方向靠墙角有沙发，病床在两点钟方向，窗子底下，距离大概有四米远。”
　　苏墨点点头，转了转眼睛循着眼前唯一的亮处盯住了窗子，说：“带我去床边。”
　　孙小雯答应着，一边带着苏墨往屋里走，一边笑着和郁宥骐打招呼，“郁小姐你好，你本人比照片还漂亮呢。”郁宥骐对着她笑了一下，仍然没说话。孙小雯把苏墨带到床边，拉着她的手摸到床头柜，又摸了摸病床边缘“老板，这是床头柜，这是床，我先出去了，要走了你打电话叫我啊。”
　　“谢谢。”苏墨点点头，摸着床边坐下了。等到孙小雯关上门出去，她叫着郁宥骐的名字侧了侧头，仍然听不见任何回应，知道郁宥骐是铁了心不出声了，于是叹了口气，试探着伸手在病床上往前摸。一张单人病床能有多大，很快她就摸到了郁宥骐，感觉到自己碰到的人动了一下，却并没躲开，苏墨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嘴角也翘了翘，“除了胳膊还伤到哪里了？严重么？”她不敢乱摸，怕碰到郁宥骐的伤口，汪菁只说郁宥骐出了车祸，其他一概不知，她一路提心吊胆的，就算刚才孙小雯说看着不严重，可她还是不放心。苏墨摘了墨镜，努力把目光放在那个隐约的影子上，试图看清郁宥骐现在的样子，可是没有用，她仍然什么都看不见。苏墨抿了一下嘴唇，眉间闪过一丝阴郁，低头把墨镜重新戴上。
　　郁宥骐见到苏墨就忍不住心里有气，梗着脾气不想和她说话，可是却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还是郁宥骐第一次见到苏墨靠着别人带路的样子，刚才看着那个小姑娘给苏墨说房间里的摆设时郁宥骐心里就不太是滋味，现在两个人离得并不远，苏墨脸上的表情被郁宥骐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那种钝钝的疼又清晰了一些。
　　“我没事，就是手上撞了一下，骨裂了，养上一两个月就能好。”郁宥骐说着，拉起苏墨的手放在自己上着夹板的胳膊上。她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心疼苏墨，不忍心见她难过担心。
　　苏墨眉间松了松，小心翼翼地摸着郁宥骐的胳膊，然后顺着肩膀摸到她脸上，嘴唇勾了起来，恢复了平时那种装模作样的语气，“没毁容吧？可担心死我了，快让我摸摸。”
　　“……”
　　对这种人，心疼什么的，简直多余！
　　郁宥骐狠狠瞪她，冷哼一声把那只手打开。
　　苏墨垂着眼睛扬眉笑了，摸到郁宥骐的手握住，仍然是那幅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刚才那短暂的负面情绪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消息倒是灵通。”郁宥骐没好气地说着，手上倒是没挣开。
　　“我去你店里吃饭，汪经理说你受伤了。”苏墨说着，忍不住又皱起眉，“疼么？”
　　“当然疼啊，你往树上撞一个试试！”一想到眼前这人算是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郁宥骐又开始生气。
　　听她中气十足的，苏墨彻底放心了，也不反驳，只是笑。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苏墨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头晕，不动声色地扶住床沿。
　　郁宥骐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还汗津津的，仔细往苏墨脸上一看，这才发现她嘴唇发白，额头上一层的汗。
　　“你怎么了？”郁宥骐被苏墨这样吓了一跳，松开她的手撑着床凑近了去摸她的额头。
　　“没事，有点头晕，估计是低血糖了。”苏墨对自己的身体还算清楚，知道这是昨晚没睡好，再加上太久没吃东西，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来掰下一块吃了，还很慷慨地把剩下的一半递出来，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问：“你要么？”


　　第9章　第　9　章

　　“……你能不能有点正经！”郁宥骐被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的够呛，可看着那半块巧克力，刚才不知道哪去了的饥饿感这会儿又跑了出来，于是很不客气地接过来，咔吱咔吱地吃了。
　　听着那并不算大的咀嚼声，苏墨忍不住又笑了。郁宥骐被她笑的脸上挂不住，撇撇嘴问她：“你不是从我店里来的，刚吃完饭还能低血糖？”
　　“没吃，”苏墨摇摇头，对着郁宥骐柔情似水地说，“听说你受伤了，我当然得赶紧过来看看，哪还有心思吃饭。”
　　郁宥骐最近也渐渐习惯了她说来就来的雷人情话，不买帐也不动怒，只没好气地说：“来看看我毁容了没有？”
　　苏墨又乐了，然后摸到郁宥骐胳膊上，两只手扶着她的肩膀挪动着坐近了一些。“骐骐，”她正对着郁宥骐，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抱抱你行么？”
　　习惯了苏墨没皮没脸耍流氓的样子，她现在突然郑重其事的，倒让郁宥骐觉得有些陌生。郁宥骐忍不住眨眨眼，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随后就被人抱在了怀里。也许是顾忌着她身上有伤，苏墨动作很轻，手臂收的也不紧，可她身上的温度却像是透过厚厚的衣服，烫进了郁宥骐心里。郁宥骐忍不住伸出左手搂在苏墨背上。
　　“你吓到我了。”苏墨在郁宥骐耳边小声说，语气有点委屈，又有点后怕，声音有点哑，“以后小心点好不好？”
　　郁宥骐先是应了一声，随后觉得这个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挣扎着推开苏墨。苏墨并没勉强，被推开就向后退了一点乖乖坐好，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很是听话的样子。
　　“咳……刚才那个小姑娘，是你同事？”郁宥骐觉得脸上发烫，随口捡了个话题想转换一下气氛。
　　苏墨点点头，对着郁宥骐笑，从善如流地说：“她是我助理，叫孙小雯，挺机灵的一个姑娘。”
　　“也挺漂亮的，青春靓丽。”郁宥骐说，想起刚才苏墨被她牵着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生怕苏墨抓着这个由头挤兑她吃醋，于是警觉地看着苏墨，做出一副备战的姿态来，可苏墨这次却反常地没再逗她。
　　“是么，”苏墨挑着眉毛点点头，“难怪总有人找她搭讪。”
　　郁宥骐看着苏墨这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她墨镜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就觉得很难过。自从苏墨重新出现，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为了她那双眼睛心疼一下，却极少感觉到这么清晰深刻的难过，一是因为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在乎她，二是因为苏墨总是一副从容的样子，让人觉得她虽然看不见、有些不方便，可也过得很好。郁宥骐之前唯一一次感觉到这种情绪，还是那天晚上听她平静地说起她现在的视力，那时她哭了，却没有深想，现在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哭。她对苏墨的职业几乎一无所知，但当年和苏墨在一起时也因为在意多少刻意打听过别人对她的评价，知道她是业界公认的极有潜力的设计师，她对时尚、对美有着一种常人难及的敏感和追求，她喜欢所有让人赏心悦目的东西，也总是兴致勃勃地去寻找让她觉得漂亮的人、物、风景。多年前在一起时，她可以花一个晚上的时间絮絮叨叨地把自己今天见到的模特有多漂亮全方位立体式地描述给郁宥骐听，多少次都差点把郁宥骐醋死，可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郁宥骐不由自主地伸手摘了苏墨的眼镜，摸上她的眼睛，苏墨先是往后躲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眼皮颤抖着闭上眼，却没再动了。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么？”郁宥骐轻声问。
　　“当然。”苏墨扬眉一笑，“我每天都要想好几遍，生怕自己忘了。”
　　“鬼才信你。”郁宥骐嗤笑一声，仍然不买帐，却没像之前那样炸毛。
　　摸在她眼睛上的手指很轻柔，郁宥骐难得没对她横眉冷对的，气氛这么好，苏墨敏感地打起精神来，难得端正了神色，极为郑重地打算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她是真的被这次车祸吓到了，来的路上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情景走马灯一样不停变幻，每一个都让她心惊胆战，她实在不想再拖了。
　　“真的，我每天都在想你。”郁宥骐听她又开始深情款款的，皱了眉就要开骂，苏墨却没给她机会，很是严肃地接着说下去，“我和那个女人什么都没做过，是她偷了我的房卡偷偷溜进来，想要借此威胁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可是让她有机可乘，让你伤心，确实是我不对。我本来想，等忙完了那几天，就来找你，可是紧接着就出了事故，我看不见了，后来……我爸妈接我回家调整心态，再加上学习生活技能，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郁宥骐皱着眉不说话，只是盯着苏墨看。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苏墨一直低垂着的眼皮抖了几下，缓缓掀起来扫向郁宥骐的方向，漆黑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又很快闭上了。
　　“骐骐，”苏墨似乎有些不自在，侧了侧头，声音有点软，“你……说句话好不好？”
　　“你是看不见了，不是腿断了，为什么不来找我？”郁宥骐冷声问。
　　苏墨张了嘴，还没等说话，第二个问题紧接着到了。
　　“就算你不方便，不能亲自来，打个电话来、或者托人带个话，很难么？”
　　苏墨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退一万步说，你需要时间调整，需要时间适应，好，我理解。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么？六年，六年！你凭什么突然出现就没皮没脸地来烦我，你凭什么断定我一直在等你，凭什么！”
　　“是我不好，”苏墨低声说，伸手去摸郁宥骐的脸，“对不起。”
　　“你别跟我对不起！”郁宥骐躲开她的手，抽了抽鼻子，“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让自己忘了你？我好不容易把你忘了，你又回来干什么？”
　　“都是我的错。”苏墨皱起眉，凑近了搂住郁宥骐，软着嗓子说，“你打我骂我都行，可是别把我忘了。”
　　“我为什么不能把你忘了！我凭什么非要记得你！你除了气我还会干什么！”郁宥骐一边喊着，一边要从苏墨怀里挣出去，苏墨这次却不肯松手了，抿着嘴把她搂的紧紧的。郁宥骐挣扎了一会儿，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下来，低头把脸埋在苏墨的肩膀上。
　　听着耳边粗重的呼吸声，苏墨心疼的不行，一边抚着郁宥骐的后背一边柔声哄她，“别哭了，我以后不气你了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我也想早点来找你，可是我得先学会怎么生活才行，我不能什么都让人照顾，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现在就不用我照顾了，就不让我担心了？”郁宥骐仍然把头埋在苏墨肩窝，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怼人的话却说的毫不客气。
　　苏墨不以为意，笑着摇摇头说：“没有，用你照顾。”
　　“……那个模特的事，我还生气呢。”郁宥骐硬邦邦地说。
　　“嗯，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觉得不解气，想怎么罚我都行。”苏墨柔声说。
　　郁宥骐抽了抽鼻子，用手顶了顶苏墨，“你松开，我又跑不了。”
　　苏墨手上松了松，却仍然搂着人不肯放。
　　“松开，给你的小助理打个电话让她帮忙买点吃的，我饿了。”郁宥骐的声音仍然闷闷的，苏墨听着，先是一愣，随后低声笑了。


　　第10章　第　10　章

　　郁宥骐当天下午就出院了，第二天上午就吊着胳膊出现在店里。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手上有伤不能掌勺，她在前台坐着，多少有点烦躁。要不……去找苏墨？心思一动，郁宥骐站起来，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之后却又坐下了。不能去找她，从早上分开到现在还没到五个小时呢。想起今天早上苏墨起床前留在她脸上那个吻，郁宥骐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