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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重人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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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兵不忍再看,慢慢回头时,有两辆车已经疾驰而去了,而这位老板的座驾是辆奥迪Q7,就这一身行头加上车,都抵上卢刚的债务了。
  老板的司机在拉人,死活拉不开,孙总已经气急败坏了。
  “姐夫,姐夫……你别这样啊,咱丢不起这人啊。”九贵奔上去了,拽着卢刚。
  卢刚此时状似疯颠了,脸上不知道被谁踹了,一张嘴满口牙花带血,他嚎着抱着这位老板的脚跟咚咚直磕头:“孙老板,你行行好啊……老少爷们给你干了好几个月,都抵不着你一套房钱……我实在没办法,借的高利贷给发了点工钱打发大家回去过年了……我现在啥都没有了,高利贷追得我来回躲,好歹你给我留个囫囵命啊……就那么点钱,你抬抬手,就救我们一命啊……”
  “什么什么?我特么让你们这些王八蛋在小区干活不是照顾啊?别他妈不识抬举啊……说的我欠你命似的,嗨,都别看了,看啥呢。”
  那老板火冒三丈,乱吼乱骂着,吩咐着司机打电话,妈的一捋袖子,啪就抽了卢刚一个耳光,横横道着:“耍赖是吧?我把话撂这儿了啊……今天你要能要着钱,我跟你的姓。妈的,老子好容易请来个有钱的爷,被你吓走了,这账还没算呢……虎子,把物业人喊来,今儿把卢刚这群王八蛋全撵走,以后这小区有他们的人进来,给我往死里打……”
  “啥?你说啥?”九贵吼了句。
  啪,一耳光上来了,打得他眼冒金星,待再定睛时,那气急败坏,凶相毕露的孙老板,他愣是没敢还手,卢刚抱着孙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孙老板……是我不对,你打我……打残我吧……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给我们结清工钱,我们再不来烦你啦。好几十号人呐,兄弟们累死累活给你干了几个月,就那么点血汗钱。”
  “放开……叫的人呢?”孙老板吼着。
  那凶相狰狞的,不知道触到了大兵那根神经,他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看到卢刚脸上又挨一脚时,他忍不住了,抬腿就上……咦唷,冷不防,背后有人拽他,力道很大,拽着他退了几步,他回头时,那人拉着他就走,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嗨,嗨,你拉我干什么?”
  “哦……我。”是位壮硕的男子,却是监视大兵中的一位,他一笑道:“哦,认错了。哎对了,你认识我吗?”
  大兵瞧瞧,那人一脸疙瘩,酒糟鼻子,烟渍牙,根本没印像,他悻悻道着:“有病。”
  扭头就走,那人又一拽,冷不防又把他拽退几步,大兵这回真怒了,瞪着眼道着:“你和那孙老板一伙的?”
  “是又怎么样?”那人双手一捏,拳头一闪,这却是个标准的技击动作,大兵下意识仰身,躲着可能出来的直摆拳,却不料这人奇损,一抬腿直踹大兵小腹,大兵一疼,腰一弯,那人收腿,又蓦地出腿一扫,直踹大兵膝盖。
  电光火石的两个动作一施展,那人掉头自己却跑了,大兵猝不及防地中了大招,蓦地火起,蹬蹬蹬就追上去了,那人兔起鹘落,直往小区的犄角拐,似乎要把大兵领到无人处,却不料他低估大兵的速度,刚拐过弯就追来了,怒极攻心的大兵一脚踹在那人的后心,那人一个趔趄扑到墙上了,等他刚回身,嘭……嘭……钵大的拳头已经等着他了。
  监视点看着的那位看着,同伴正被大兵左一拳、右一拳殴得不亦乐乎,他扔下监视器,揣起武器就下楼,等他跑到那地方,同伴早萎顿在角落里起不来了,他一搭手拉着人道着:“怎么了,找揍来了。”
  “他妈的,这家伙手真黑……坏了,那边要出事,工头找老板讨薪,要打起来。”这位道,本来是想把大兵引走,可没成想,这个失忆的拳脚比他要厉害的多。
  “我通知一下洛宁市局吧……合适吗?”另一位掏出手机,却又犹豫了,这件任务的保密性很强,贸然通知,再来大批警察……事态会那么严重吗?
  正犹豫时候,又是来了一辆商务车,破车,排气筒冒着黑烟,直朝六号楼去了。
  他迅速向家里汇报着,片刻回复来了,却是这样一条:避免和目标正面接触,由地方处理。
  只能报警了,两人边报着警,边离开那个纷乱的现场。
  ……
  ……
  大兵奔回去的时候,情况又变了,孙老板已经挣脱了卢刚上了车,卢刚更光棍,直接抱住车轮了,上面的锁了车门不下来,下面的抱着车轮不让走,僵住了。
  这拔干活的民工一共十人都到场了,不知道该咋办,物业上也来了几位,物业虽然拿民工好处了,可说起物业和开发是一家,这时候胳膊肘可不往外拐了,三个物业上的人吼着让卢刚放开,一个在训着民工:“啊……给你们找活,让你们挣钱,你们就这样啊……以后这小区还有人敢来住吗?王八蛋……不,王八喜,你说吧,这事咋办?”
  “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他确实欠我们工钱啊,简装和小区路面硬化和出渣都是我们干的。”王八喜做难了。
  “上有国法,下有办法,也不能这么个要法啊?孙老板是带着银行的领导来看房,你们这一搅和,全黄了……咋?还指着人家给你结工钱?”物业领导吼着。
  “哎唷,好歹我们是债主,咋里外不是人呢?我也没办法啊……卢工头都快家破了,都逼到这份上没杀人放火,已经不错了……哎,大兵,大兵……你别上来。”八喜看大兵怒气冲冲来了,吓得赶紧抱着大兵,不让他到车跟前。
  物业实在拗不过这个拼命抱车轮的,又吼起九贵来了:“任九贵……把你姐夫拉走,这成啥样子啦?我跟你说啊,拉走,就当没事……再闹下去,你们都滚蛋,一个不留啊。”
  “嗨……你们太欺负……”
  大兵一开口,就被八喜捂住嘴了,八喜小声教唆着:“别添乱,这特么是穷鬼逼阎王,没活人的事。”
  “那咋办呀?”大兵气得两眼发红。
  八喜一抽,鼻子一吸,他啥也没说,使劲地咬着下嘴唇,两行泪热滚滚地下来了。
  大兵心一抽,比刀绞在心里还难受,农民工的难处他已经感同身受了,不是人受的罪都受过了,依然没有人把你当人。
  看着平坦狡黠的任九贵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求着姐夫,回头又求着物业,一边是欠的工钱,一边是刚找的饭碗,实在是无法两全,想那一样,都让他直不起腰来,那物业还算客气,又蹲下来跟卢刚说话,大兵几次上前,都被八喜死死拽住了。
  这时候,又一辆车来了,轰然顶着奥迪停下,物业的刚拦,一位亮着复印的欠条道着:“让开,找债主,不相干的别找事啊。”
  下来五个人,锅盖头,露着青青的头皮,两个汗衫,露着臂上的刺青,这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黑涩会的扮相,是要债的标准的队形,两个找债主,一个就在车门口,剩下两人戒备,民工刚一动,两个刺青男蹭地抽着尺长的砍刀,面相狰狞地喊着:“谁他妈动,剁了谁啊……你想动?你想……还是你想……退后……”
  暴力是最直接最有力的,物业上的,撒丫子就奔,围观的,开了单元门就溜,民工里胆小的,缩头缩脑一眨眼远远地跑开了。
  “你……哟,挺横啊。”有位收债的吼着。
  明晃晃的刀尖指向大兵了,那开了刃的长刀,在阳光下闪过一抹炫丽的光,像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似的,遗忘了记忆轰然而来,是很多很多狰狞的面孔,是一个面带凶相的男子,一次又一次把他打倒,然后踩着他脸,那个肆意虐笑的表情,像把利刃一样,刺到了他的神经。
  大兵激灵灵全身抖了下,涌来的记忆让他不寒而栗,八喜拉着他往后退。
  这个被误认为是紧张和恐惧的表情了,那两位刺青男睥睨地把刀扛在肩上,此时,两位收债的已经蹲到了车前,一看任九贵,带头的那位轻声道了句:“滚蛋。”
  那人眼睛有点发绿,眼光毒的像蜂针,而且腰里黑黝黝地别了个把子,吓得任九贵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往后缩,两人看着卢刚,领头的道:“卢刚,够光棍的啊,婚离了,老婆孩子送走了……指着赖我们是吧?”
  “你特么真会躲,老子来瞄了几次,都没发现你孙子就藏小区呢。”另一位忿意十足道,一勾手:“出来吧,利息都欠俩个月了,指着砸我们饭碗是吧?”
  “大兄弟,我也是绝路一条了……我要不回账来,我也没办法啊,车都抵给你们了,利息还了十几万啊……”卢刚嘶哑的声音,在车下道。
  “是啊,本金还没还呢。”一位道。
  “还没到绝路,房子不还在呢吗,我就不信你老婆不救你,还特么假离婚。”另一位慢慢地套上了钢拳套喊了声:“出来,跟我们走。”
  “不出来,我今天就死在这儿……要不回钱来,我……啊。”
  卢刚一声惨叫,却是那人的铜拳套击在他小腿的颈骨上,另一位起身一腿踹手,两人顺势把抱车轮的卢刚给拖出来,持砍刀的刀背一磕,卢刚痛得满地打滚。
  车窗摇下来了,孙老板不屑地呸了口:“贱骨头。”
  没有同情更没有阻止,孙老板只等着脱身事外呢。
  “快走。”两人一示意,几人连搀带拖,把卢刚往车上带,讨债到这份上和绑架差不多,得行动利索。
  任九贵急了,上前就抱,那些人早有准备,一个肘击,正中鼻梁,任九贵叭唧倒地,捂着一鼻子血,号陶大哭。
  “操尼马的……王八蛋……”
  大兵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眼瞪圆了,头发根根直立,两肩耸着,那肌肉隆起了,一撑臂,破衣都开缝了,文质彬彬的瞬间变成了野兽一样,把八喜吓着了。从来没有见过大兵这么凶的一面。
  他怒不可遏地拉着花砖,手持着条形的大水泥砖嗷嗷叫着扑上来了,几步加力,嗖地一声,飞出去了。早听到风声的几人侧头一躲,那砖直直砸在车前窗玻璃上。
  轰,砸在驾驶位置了,车窗成了老大一个窟窿。
  一看只有一个人冲上来,两个持刀反身扬手就砍上来了。八喜吓得腿一软,扭头想跑,瞬间又站定了,可天生的胆怯,又不敢往上冲。
  此时的大兵像恶虎出匣一样,一伸手,正捉住了当先一人的手腕,一手捉人,另一手握拳,嘭嘭嘭……如击败革,那人的脸像开了酱铺一样,直往外迸红的、黑的、白的东西。
  “小心……”八喜看得心胆俱裂,又一把刀砍上来了,正愤怒发泄的大兵躲闪不及,一侧身,那刀斜斜地从他臂上划过,锋刃在他的肩臂部瞬间划了一条血线。
  此时状似疯狂的大兵已经不知道疼痛,一个迅捷的转身,直拳带着风声捣出。
  啊……那位正中脸部的,像断线的茑子,一骨碌滚出去好远……持着的刀脱手而飞。
  当啷……那刀落到了八喜身侧,闪光的砍刀上,还带一丝殷红的血。
  猝来的事让收债的傻眼了,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卢刚,那位估计是司机的,连滚带爬,爬起来撒丫子往外跑,这可是高危职业,碰上拼命了,就得逃命了。
  而两位带头却没法跑了,折了两人,这生意算是做到头了,两人瞪着眼,看着挟愤而来的大兵,似乎不相信敢有人朝着砍刀冲上来一样,而且还把俩打趴下了。根本没有思索的时间,一切都是下意识的,戴着钢拳套的,咬牙切齿就扑上来了。
  嗖……一摆拳,失误,被闪避过了。此人出手极损,个小人利索,闪避过,一矮身,出拳直击大兵腰部,嘭一声在衣服上留了几个血窟窿,大兵猝不及防,嗷声痛嘶,只退了半步,一矮身来了个苏秦背剑,却是用身体的重量,整个前臂直击那人后背,那人扑地被干翻在地。
  “大兵……那个人有枪……”任九贵掉了颗门牙,漏着风提醒着,他看那最后那一位,手揣进怀里了。
  大兵状似未闻,恶狠狠地朝这个带头的扑来,却不料那位被打倒的,一翻身抱着他的腿,扬手一把短匕直插到大兵的腿上,他满嘴是血吼着:“伦子,灭了他。”
  大兵一个趔趄跪倒了,回身大手一拍那人的脑袋,摁着,咚……咚……往地上磕着,那人惨叫一声就翻白眼了。
  最后这位叫伦子的,也被逼到狗急跳墙,恶从胆边生了,拔出枪朝着大兵就扣枪机。
  砰……枪响了。
  啊……他仰头栽倒了。
  是卢刚急了,抱他的腿咬了一口,硬生生把他拗倒了,那一枪放空了,在车窗上戳了个窟窿。
  整个恶斗眨眼就到了尾声,两位监视的便衣还没来得及下楼,他们却看到了大兵瘸着,满脸满胸是狰狞可怖的血色,他恶狠狠地走上来,一脚踏在倒地的枪手腕上,那人似乎在说狠话,却不料有比他更狠的,大兵咬着白森森的牙,蹭声拔出了自己腿上的短匕,一甩手匕尖向下直插在这个人的手上,然后一脚踏在匕把上。
  刀尖透手而出,钉进了砖缝里。
  嗷……啊……救命啊……那位收债的,痛极惨嚎着,身体像被钉了七寸的烂蛇在抽搐。
  此时孙老板目睹了过程,是准备跑的,却不料站在车门下两眼发直,两腿发软,看着躺着的一地,一片血色狼籍,他迈也迈不动腿。
  在他的两腿间,正嘀答……嘀答,往下流着恐惧的液体……


第014章 悬而难决
  白惨惨的阳光下,红得刺眼的血迹,那血色让大兵头痛欲裂,记忆仿佛洪流一样涌来,他模糊地想起了,似乎也是这样一群围殴,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人,他被敲中了后脑……似乎也是这样的血色和惨烈,在他曾经的生活里出现过……似乎也是这样怵目的场景,在他的记忆里似曾相识。
  他使劲地闭着眼睛摇摇头,然后睁开,却看到了那张哀求惨痛的脸,是开枪的这位,唯一还清醒的一位,那三位以不规则的形状倒伏在小区主干道上。
  卢刚此时才定下心神来,他和大兵淡定的眼光相碰时,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撑着起来,佝偻的腰挺直了,一抹嘴上的血道着:“兄弟,我把你害了……等着我,深牢大狱,阴曹地府,今天我卢刚给你做个伴。”
  他的去向是那把扔在地上的枪,被践踏、被侮辱、被鄙视的,在这一刻唤醒了血性,他不再恐惧,就即便恐惧也无路可退了。
  孙老板识得恐惧了,他紧张地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那些刚才懦弱的、退缩的、溜走的民工,正一步一步朝他围上来,八喜拣起了带血的刀,恶狠狠地看着孙老板,那些要过账,被撵过、被揍过、被拘留过的农民工,新仇旧恨,全在血色中复苏了。
  扑通……孙老板跪下了,大喊着:“我还钱……我还钱,我今天就还……别杀我,别杀我……”
  蹭,卢刚手被大兵握住了,他看着一身血染的大兵正压着腿上的伤,那惺惺相惜的目光相触间,竞然带上了不和谐的微笑。
  “兄弟,不是嫌弃我吧?我被逼得像条狗一样,难得当回人。”卢刚唾了一口带血唾沫道。
  “不,心里有家,跪着作人,不丢人……别碰它,你有牵挂,我没有。”大兵握着他的胳膊,如是道,一侧头不屑说道:“他吓破胆了,不敢不给你了……你要进去了,可完不成这个心愿了。”
  “我……”卢刚被说得迟疑了一下,可他仍然想挣脱,却被大兵死死抓着,那力度,挣得肩上的伤口殷出血来了,大兵吃痛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此时他看到那些义愤填膺的民工,鼓着中气喊了声:“都别动,让他还钱……”
  “哦……好好……我马上还,马上让人提……”
  孙老板急急地掏着手机,手抖得连号码都拔不成,再一紧张,吧唧,掉地上了,他恐惧地看了大兵一眼,又赶紧爬着拣起来。
  卢刚唉了声,不再执拗了,大兵放开了他,他撕着衣服,给大兵把腿上了伤扎紧,大兵轻声问他:“有烟吗?”
  “哦。”卢刚掏着口袋,给他递了支,点上了火,大兵抽着,根本不像不抽烟的人,而是娴熟地喷了一口,和平时判若两人,他轻声道着:“卢哥,我想起很多事来,可想不清楚……我可能是个坏人,这种事好像不是第一次干。”
  “胡说,你是我们的恩人,他要还了钱,我了这个心愿……要他们不还,我灭了他全家,大不了投胎再来一回……下辈子,咱们做磕头兄弟啊。”卢刚说着,那些苦楚让他老泪纵横,他脱了衣服,摁着大兵肩上的伤。
  “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不就是吗?”
  大兵微笑着,看着八喜,看着九贵,一起嘶嚎的乡间小调在耳边萦绕、一碗热腾腾的烩菜清香扑鼻、还有带着体味的零钱,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一幕一幕,让大兵的微笑是那么的温馨。
  善因结出了善果,却又是一个颗苦果。
  他叼着烟,仰头看着白惨惨的阳光,在记忆和现实的漩涡里无从自拔,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就像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错,而却是眼前如此惨烈的结果。那些冷漠的住户,在远远地躲着。那些刚刚到场的警察,远远地停下如临大敌,枪口齐齐对着他。
  警笛响起来了,警车把整个小区的主干道挤满了,在全副武装的警察包围下,是一个奇怪的现场,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叼着烟,表情轻松而睥睨地仰着看天,他的身旁躺着四个人,一个在呼救,两人醒了连呼救都不敢,畏缩地蜷在地上,正呃呃地吐着,吐出来的是和着血水的牙齿,还有一个人事不知。
  对了,还有一干愤怒的农民工,正围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那男子倒没受伤,只是昂贵的西装上,全部是鼻涕唾沫。
  一队警察不够,又来了一队,警车载着人是直去医院的。
  “走吧,咱们该撤了。”围观人群里,监视一位便衣道。
  另一位,和大兵交过手吃亏的,还在捂着腮帮子,大兵一瘸一拐上车的景像让他不寒而栗,那表情轻松的就像回家一样,看着被抬走的四个人,他还冲着其中一位唾了一口。
  人嚣张地上车,他才回过神来,他好奇问着:“这哪是个经济犯,简直是个亡命徒啊。”
  “民无所养,必成贼匪……逼急了,还不都是不要命的。”另一位道,侧眼所向,是那些民工,不但对于欠债的孙老板,对于到现场的警察同样是仇视。
  “也是,这特么农民工欠薪引发的血案最头疼。”这位黯然道,在这之中,警察是夹在中间最为难的角色。
  “走了,家里让撤,等消息。”姓高的便衣道。
  “任务该结束了吧?”另一位道,以他的经验看,最好的结果是一个防卫过当,那同样是得负刑事责任,更何况受伤的是开发商及放债的,这样一个孤立的人,恐怕讨不到好果子。
  领头的没说话,估计这个结果,他默认了……
  ……
  ……
  邓燕迟了一步,他是在收容所得到消息,直奔一品相府小区的,等到了现场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现场被封锁着,正在做最后的清理,洛川派出所几乎全员出动了,正分批寻找目击,核实整事情的过程。
  此时的现场依然怵目心惊,沿奥迪车的泊车位开始,血迹洒了十几米,白线标识的地方,弹壳、枪支、砍刀零落几处,对于她只接触内勤业务的,那震憾力是相当大的,她无从想像,那位文质彬彬的大兵,怎么可能,成为血案的主角。
  “李所……李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邓燕追着洛川派出所的问。
  这位李所长欲哭无泪了,拍着巴掌说着,你问我?还不是那脑残干的好事,说是讨薪,出警半路就成血案了,分局和刑警队都动了……哎呀,你知道现场有多惨,两个被打得脸都变形了,还有一个抬走都没醒,最狠的是,还有最惨的那个,手被钉在砖缝里……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了,头回遇见这么惨的斗殴,嗨,这到底什么人啊?
  邓燕听得也傻眼了,不信地问:“那不能都是他干的吧?”
  “还就是他一个人干的,收高利贷多黑呢,谁敢惹他们……这小子真狠啊,腿上肩上挨了两刀,根本不在乎,叼着烟等着警察来呢。”李所长愕然道,说话间,似乎对此人行径有点莫名的赞赏。
  邓燕知道在案情调查清楚之前是众说纷纭,肯定是乱糟糟,她直接问着:“人呢?”
  “医院呗,挨两刀是最轻的……他妈的,谁还私藏枪支了,缉枪治暴这么多年了,市区里居然还有藏的家伙……哎,邓燕……”李所长发了句牢骚,回头时,邓燕已经掉头跑了。
  他郁闷了,就这些,恐怕得追究他这所长的责任,刚想问问分局的情况呢。
  奔出了小区,两人匆匆上车,高文昌紧张的手都在抖,邓燕看不过眼了,直问了:“你怎么也抖成这样?”
  “能不抖么?枪案加血案,要追下责来,咱们这当干事,是最好顶缸的人选啊。”高文昌哆嗦地说道,这个失联人员是咱们负责的,一直没找到身份也是咱们的责任,现在出事了,你说咱们有没有责任。
  邓燕一眨巴眼睛,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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