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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弦-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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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道:“二位兄弟,冷静些!”

方寒草嘶叫道:“怎么冷静!如何冷静!咱们是来帮天台派的,结果寄梅反而被杀了!”

朱于渊大怒,喝道:“她未必已死!何况,白泽也在华顶台上,就算真有不测,也绝非天台派下的手!你若独自冲上去,才是九死一生,不如与大伙儿同进退!”

方寒草一震,脚下犹疑。毕方与朱厌等人长声狂笑,一挥袍袖,讳天教徒又如潮水般涌上。朱于渊与范寓等人无可奈何,只得一面稳住两派弟子,一面继续抵挡。

三路人马喊喊杀杀,片刻之间,沿着山道,缓缓上移,眼见离华顶台越来越近。朱于渊边挡敌,心中益发焦灼:“动静如此之大,华顶台上定然已经听见。只是依旧无声无息,不知台上到底在发生甚么。”

混乱间,忽有眼尖者叫道:“又有东西抛下来了!”

众弟子纷纷捂额急退,但见果然又有一件物事,翻滚着从天上飞下。掷物之人手劲似极精准,虽在高远之处,那物事却飞得又快又准。

眼看那物将坠地,讳天人群中忽有一道青赤相间的身影跃起,正是毕方。他长臂一抄,已将那物握于手中。他回身落地,双手那其一展,那物顿时在山风中招摇不已,居然是一柄五色令旗。

那旗以厚帛制成,上缀燕尾飘带,旗杆似为乌金铸成,闪着幽幽光芒。杆身沉重,掷旗之人将帛旗卷在杆上,是以才能一抛至远。毕方沉着脸,举旗一扬,讳天众部却都齐齐一惊。

只见那五色旗身上,赫然绣着一尊青色巨兽。那兽体态庞大,巨耳长牙,呈昂首咆哮之状,乍眼瞧去,形似野猪,却又多了一份凛然神姿。

朱于渊望着那旗,微微一愣。毕方和朱厌等人的脸色却陡然变了。那身型纤小的女子“武罗”踏前一步,接过五色旗,细细端详一番,方才开口说道:

“没有错!此旗确系真身,绝非伪造。二十七年前,教主亲手将此旗赐给了……”

她声音一咽,竟未能说下去,目中泛起古怪的神色。那朱厌却疾接话头:“那是教主亲手赐给当康大人的令旗!”

“当康”二字一出,讳天众部更加哗然。朱于渊闻言,又是一惊,暗自寻思:“当康令旗竟被当空抛下。莫非她的人……”(未完待续。。)

第256章 碧血尽(三)

…………

三道白烟,赫然自山间蹿起,贴着华顶台边沿而过,直入云端。空中爆出三声巨响,整个华顶峰巅都在不住晃动。

当康怫然变色,拿住白泽穴道的手一紧,凛然喝问:“攻山之计是你安排的?”

白泽顿了一顿,才答道:“是。”

当康叱道:“攻山队伍由谁率领?”白泽淡淡应道:“是毕方和朱厌他们。”当康勃然大怒:“讳天统共只剩下这些旧部,你竟然利用他们的忠心,令他们送死!”

白泽道:“他们是自愿的,还训练了不少新人。”当康怒道:“无论旧部还是新人,你又何曾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白泽不言。当康五指一扣,牢牢押住他:“立刻下山!”

穆青露叫道:“当康前辈,前方正有混战……”

当康回目叹道:“我与那些人共事多年,最了解他们脾性。唯有押他下去,他们才肯住手。小女侠若是方便,请随我们同去,你我一起出面,设法消减无辜杀伐。”

穆青露点点头:“好!”穆青霖没有说话,只默默跟在后头,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白泽身上。

当康将白泽一推,白泽猛地扭开头,死活不肯迈步,目中闪着倔犟的光彩。当康一眼瞥见,不觉动容。她喟然长叹一声,道:

“华儿,你可曾想过,今日过后,也许将与他们永别?”

白泽不言。当康又道:“瞿如、毕方、孟极、重明……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瞧着你长大的?你小的时候,一旦贪玩挨骂,便去找他们哭诉,他们心甘情愿疼你哄你,你想要甚么,都会满足。”

她话锋一转。突有惆怅之色:“可是瞿如却被你亲手杀死在摧风堂。究其缘由,不过是害怕他泄露你的身份!而今日,其他的人亦被你调集来攻山……天台派和摧风堂中都不乏武林高手,华儿,你真要为了满足一己之欲,让所有人替你牺牲吗?”

白泽沉默一晌,低声说:“瞿如办事不力,按照教规,理当处死。何况,我替母亲出头。又怎能算一己之欲?”

当康摇头道:“你的初衷没错,可行动却错了。漫漫复仇路上,你早已变得越来越极端,不只是十大门派中人,哪怕一介路人,只要稍不顺从,就会遭到你狠辣无情的对待——你曾亲自央求我,要我出面,除掉这位小女侠。然而……我在河北境内同她初见时。却实在瞧不出她有甚么十恶不赦的地方。”

她话音忽低,又轻轻说道:“我额间的伤疤,便是因为在千佛山时拒绝杀人,而被你亲手刻下的纪念。如今看来。我是否还得敬谢你当日不杀之恩?”

白泽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却硬生生忍住了话语,竟没有顶嘴。

当康沉着脸,说道:“华儿。你已不是当初那个追忆亡母、一心替她抱不平的少年郎了。你越来越自私残忍,为了自己痛快,不惜利用和伤害任何人。华儿。你母亲若在天有灵,必不愿瞧见你变成这般模样。”

山风骤起,一阵又一阵,自高台上飒然刮过,众人的衣衫皆被吹得翻卷不已。

白泽的身躯微微一震,移过目光,从莹白面具的眼洞中瞧了当康一眼,又迅速转回。穆青霖立在侧旁,只觉当康神色关切,绝无丝毫伪装之态,白泽的双眸中却精光闪耀,不知道他心底究竟在想甚么。

忽然之间,白泽目光一动,低低唤道:

“……当康姨母。”

他的声音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不再是往日故作的嘶哑怪异,反而清逸柔和、极其悦耳。穆青露一听到他的嗓音,顿时失声道:

“是他!这才是他原本的声音!当日千佛山中,他开口说话之时,虽怪哑难听,但我总觉着那语调似曾相识。没错,音色虽变,语调却永难更改。就是他!”

当康乍听“姨母”二字,脸容一变:“你喊我甚么?”

白泽目光又是一闪,居然重复唤了一遍:“姨母。”

当康壮硕的身躯一晃,似隐有激动之意:“两年多以来,你对我都是直唤其名,为何今日却突然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白泽平静地道:“纵然口中不言,但您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家母的挚友,我最敬爱的姨母。”

当康眼中泛起惊喜,方才严厉的声音也稍稍放缓:“华儿,我如此训斥你,你不怨恨我?”

白泽淡淡一笑,说道:“母亲过去常叮咛我,要我务必听您的话。这世上倘若还有人能向我进言,自然便是您了。您对我当头棒喝,乃是我的幸运,又如何敢怨恨您呢?”

当康目中的惊喜渐渐化作欣慰。她注视着他,温言劝道:

“既然这样,再好不过。华儿,快跟姨母下山,阻止这场无聊的战局。咱们同回昆仑,从此长守神坛,莫要再失去任何一位老友了。”

白泽转过头,凝视着她,他的声音一旦恢复本色,竟是柔和优美,仿佛具有催眠般的魔力。穆氏姐弟瞧不到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当康的表情变化。只见当康亦回视着他,神情愈发慈爱温和,又听到白泽柔声说:

“华儿知错了。姨母,您一心希望我过得好,是么?”

当康道:“没错。我的心同你母亲是一样的。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希望你平安快乐、永无忧虑。”

白泽轻笑一声,低声念道:“平安快乐,永无忧虑。”

当康颔首道:“是的。来,咱们走吧。”

白泽竟不再反抗,顺从地点了点头。当康的手轻轻一动,似要从他肩头拿开,穆青霖瞧见此景,双眉却微微一锁。当康却好像又改变了主意,略一犹豫后,右掌依旧搭于白泽肩头,只是姿态比先前稍稍松缓了些。白泽的身形稍稍一顿,便又若无其事迈开脚步,二人并肩朝华顶台外沿走去。

白泽双手端端正正执着凤皇遗作,他的姿势很庄重,每踏一步,都小心翼翼。画框很大,遮住了他的视线,华顶之巅通往山下的狭道又窄又陡,石阶高低不定。白泽一步踏出,竟自有些摇晃。

当康道:“华儿,小心些。”

白泽“嗯”了一声,将那《白泽图》执得更紧。蓦然之间,又一阵强劲山风刮过,白泽突然一脚踏空,连人带图,朝山道外侧跌落!

穆青露在后方瞧得真切,禁不住惊呼一声。当康右手五指一收,提住白泽衣领,便欲助他稳住身形。可是一摇一晃间,那《白泽图》兜住风势,宛若纸鸢,眼看将乘风而去。

白泽唤道:“母亲!”画框一角竟已脱手。他的声音中有苦痛不舍之意,他用力伸手,似想抓回,但山风太烈,他抓了两下,竟无济于事,反而连画框另一角也即将脱手。

当康喝道:“华儿!攀住我!”(未完待续。。)

第257章 碧血尽(四)

她猛收回原本扣住白泽肩颈的右手,身形一长,扑向《白泽图》。她在劲风中一旋一转,身形虽壮,姿态却灵巧至极。她一把拿住《白泽图》,翩若惊鸿,已借着风势扑回到华顶台边。白泽半跪于山道上,瞧见她的动作,眼中却猛地一亮,不知是因为艳羡,还是其它。

当康左手挽竹篮,右手握画,飞掠过白泽身旁时,将右臂朝他一举。白泽不假思索,伸手攀住她胳膊,当康足下蹑风,瞬间便将他带回华顶台中,二人一同稳稳立定。

穆青霖始终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瞧着他俩。眼见他俩平安站定,他仿佛才稍稍释怀。

当康亦长出一口气,她低首一望,见白泽正扶着她手臂,面迎着她,慢慢直起身,眼中似乎惊魂未定。当康低声安抚:“莫怕,没事。”

白泽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将此图视若生命,多谢姨母,替我保全了它。”

当康肃然道:“只要有我在,绝不容它有一丝一毫损毁。”

她举起右手,将《白泽图》朝他递去。

白泽应了一声,右掌依旧按在她左臂上。他抬起左手,作势将接《白泽图》。此时当康一手执图,一手被他所攀,双臂已无空暇,身前空门亦大开。白泽的左手五指眼看将触及画框时,却陡然一翻,指尖挟着五道沧寒劲力,猛叩在当康右胸第七、八两根肋骨之间!

当康闷哼一声,下意识将右手朝外一甩,将《白泽图》送了开去。白泽却疾趁此隙,以闪电之势拔出玉笔,一挥一捅,深深戳进她的伤口,他一笔拔出,激出一股血泉。尽数溅在白衫之上。当康巨吼一声,白泽却骤然撤身,朝后急退好几步。

穆氏姐弟脸色疾变。穆青露叫道:“当康前辈!”闪身便欲扑上。

当康头也不回,大喝一声:“莫过来!”

她摇摇晃晃,立在华顶台中央,鬓发散乱,脸色铁青。她瞪大双眼,瞠视白泽,目中有熊熊怒火。她喉头滑动了几下,话声如受伤的猛兽。在低低咆哮:

“华儿!你——竟敢偷袭我?”

白泽撤身提笔,立于她对面,二人相距约有丈余,殷寄梅死不瞑目的尸身,离他不过几尺远。他声音中的温柔与优雅早已尽失,他死死盯着当康,用一种扭曲的语调,缓缓念出了四个字:

“叛教者,死!”

当康暴怒的神情陡然一震。变得又意外又痛苦,她抬起右手,掩住肋骨,指缝间有鲜血溢出。她艰难地道:“叛教?我一心一意。何来叛教之说?”

白泽嘶声道:“你屡次抗命,又放任外人进入昆仑神坛,私动前代教主遗物。你既有二心,讳天教中便万万容不得你!”

当康道:“你已成脱缰之驹。若非如此,又怎能令你收心?何况我虽挪动凤皇的遗物,却从没破坏过它……”说着。她掩住伤口,奋力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白泽图》之上。

那一大一小两具白泽身上,竟已洒上了斑斑血迹。

当康神情一变,喝道:“你方才不是还很爱惜它吗!为何?……”

白泽侧目一望,如被针刺般,迅速收回视线。他眼中猛地涌上痛惜,却骤又化作悲愤与疯狂:

“它不属于这里,它只能属于昆仑山!从被利用的一刹那开始,它就已经脏了!但我不会让它白白牺牲——今日我必亲手夺取叛徒的性命,来替母亲遗物殉葬!”

他又移目向《白泽图》,图中的鲜血触目惊心,白泽双眼通红,似已颠狂。他霍然提笔,朝当康逼近了一步:

“你皮粗肉硬、功力深厚,寻常人根本点不动你的穴,也很难伤害你。可是,我小时候常常见你练功,你的弱点,我全都知晓!你的罩门落在右侧第七、八根肋骨之间,我以母亲遗物为诱饵,才能一击得手——当康,你这虚伪的叛徒,你不是说希望我平安快乐吗?那么你就赶紧去死吧!”

当康捂肋而立,她的身躯不住颤抖,每吸气吐气,都发出浑浊的声音。

穆青露银牙一咬,抽出朱弦,挺身欲上。当康虽背对着她,却似立即察觉。她陡地开口,厉声说:

“小女侠,莫动。咱们有言在先,讳天的事,讳天自会解决。你若插手,便是瞧不起我!”

穆青露一震,不敢再动。白泽仰天狂笑,嘶声道:“你罩门已被摧毁,我倒要瞧瞧你能如何解决!”

话音未落,当康却陡然昂首,从喉中迸出一记咆哮!

这一记咆哮,状如惊雷,竟隐挟冰齿磨啮之声。长哮中内息回荡,竟如擘山激海,三峰仿佛欲摧。白泽蓦然一惊,当康却已腾身而起,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朝他扑去。

山风自天上滚滚而来。当康怒发似狂、形容悲厉,她宛如那突遭重创,却愤怒反噬的巨兽一般,排风破浪,猛冲向前。白泽闪身急避,但当康似乎早已算准他的步法,她的扑击,竟并非那失去理智的冲撞,她激起的每一丝劲风,竟都已将他的去处裹在了其中!

白泽浑身一颤,他提起玉笔,往空中一点,似本想硬接,却又立即改变主意。这一犹豫间,当康已暴冲而至,白泽避无可避,匆忙间将玉笔朝旁一掷,疾抬双掌,硬生生朝当康拍出一击。

当康肋间绽出一股股血花。白泽的掌力拍入她周身劲风中,竟如泥牛入海。白泽的身躯不住颤晃起来,莹白面具嘴缝中淌出几股鲜血。当康又是一声怒吼,右拳一抬,白泽似被拳风扫到,脚下一滑,竟翻跌在地,正倒在当康身前。

当康乍然收足。她的咆哮声低了下去,却依旧未停。她忽探手入篮,疾摸出一枚靛蓝酒瓶,低首俯视,眼神森然。

白泽浑身颤抖,血痕流过莹白面具的下颔,益发触目惊心。他似对这酒瓶极为畏惧,他侧目一望,见玉笔被抛落在半丈开外,他的左手慌乱地摸向腰间,想要抽出那卷薄薄书册,然而当康又迸出一声怒吼,白泽便不敢再动。

他又将右手悄悄藏于背后,四下摸索,却不料却一把触及殷寄梅的尸身。白泽的手僵了一僵,朝旁转移,却骤又摸到她尸体下露出的一截物事。白泽慢慢移动身子,遮挡住右手的动作,轻轻地将那截物事握在了掌中。(未完待续。。)

第258章 掌门令(一)

当康背光而立,巨大且浓重的暗影落在身前,笼罩在了白泽脸上。她手中的靛蓝酒瓶很小,瓶口照旧用木塞堵着。她注视着白泽,白泽亦回望着她的脸,似已被惊住。当康渐渐止住了咆哮,她慢慢举起手,朝瓶口的木塞探去。

她动作迟缓,仿佛内心正犹豫不定。她又朝白泽瞥了一眼,瞧见他的眼神,她不由自主一抖,却又立时稳住。她喃喃地念道:

“华儿,你也许料不到,哪怕罩门被毁,我也不会立刻倒下……毕竟,多年以来,你姨母……我的武功……自始至终,都是讳天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只恨那年凤皇遇袭时,我正好不在昆仑山中。否则又怎会牵扯出如此悲剧……”

她声音一变,痛苦中掺着不舍,却又隐含决绝:“小女侠和她兄弟早就提醒过我,要我留意你,可我犹存希望,不愿听信。方才见你似已醒悟,我欣喜若狂,却不料中了招……华儿,姨母犯了大错,在临死之前,姨母要亲手将这错误弥补上。”

她低声道:“浮生虚梦,水月镜花。这极乐之酒……华儿……是给你的……”

她徐徐弯腰,将靛蓝酒瓶向白泽面前送去。她掌中似有真力在不断催动,酒瓶的轮廓竟开始轻轻摇晃,好像随时都会迸裂一般。

白泽忽然喝道:“且慢!瞧!”

当康微微一怔,白泽已举起左手。有一物从他袖间迅速滑出。他左掌一翻,拿住那物,迎着当康。一晃一展,那物赫然展开,竟是一面黑帛乌金、后缀飘带的令旗。

令旗在山风中招扬,黑帛上有九陌祥烟与淡云瑞月,令旗正中,分明绣着一尾五彩斑斓的凤凰!

当康的动作猛地怔住了。白泽的面具上又有一道鲜血流淌而下,他却浑然不顾。他的声音犹有些发抖,却多了几分威严:

“教主令旗已出,还不立即跪下!”

当康的嗓音突然开始颤抖:“凤……凤皇的令旗……”

白泽叱道:“此旗多年未见天日。一旦重出,谁敢违抗?!”

当康喃喃道:“凤皇……凤皇啊……对不住了……”她话音骤地一顿,所有的颤抖竟立时消失,她低低喝道:

“凤皇教主在天有灵。属下今日甘愿丧命于此。以赎抗令弑主之罪!”

话音甫落,她霍然抬手,将靛蓝酒瓶朝前一送。电光石火之间,白泽藏于身后的右手亦一动,从殷寄梅尸身下猛然抽出一柄长剑,抢先一步,插入了当康肋间!

当康狂吼一声,掌力催出。靛蓝酒瓶霎时迸裂。在碎片即将纷飞的一刹那,白泽已自地上急跃而起。掠起一脚,将酒瓶远远踢飞。酒瓶在半空中散架爆开,瓷片夹着酒液,自石亭旁的悬崖处纷纷跌落,直坠入万丈深渊。

当康翻手拔出长剑,她罩门再度遇袭,纵然天赐神力,也抵敌不住。她长声嘶吼,将右臂一甩,长剑闪着银光,向白泽呼啸而去。

白泽已恢复镇定,他的一足犹踏在殷寄梅散落的长发间,另一足微转,借势在剑柄上一按一带,光芒闪耀的长剑犹自带着当康垂死之力,却已被拨转了方向,霎时飞越出了华顶台。当康双足一软,砰地跪在了地上。

白泽回身,冷冷地道:“可惜了,一把好剑!不过,这一下子,倒也足够令摧风堂援兵乱阵脚了。”

当康牙缝间格格作响,她周身晃动,便如即将崩塌的铁塔。穆青露一咬牙,按弦欲上,穆青霖却猛地按住了她的手。穆青露喝道:“霖——”穆青霖目中有哀戚之光,却依旧牢牢握住她的手。他俯身向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穆青露脸有悲色,朝当康望了一眼,神情如同诀别。穆青霖拖住她的手,二人悄悄朝后退了几步。

当康周身的骨节都开始哗哗作响。白泽从地上捡起玉笔,将腰间书册攥在手中,死死瞪着她的一举一动,目光又警惕又疯狂。当康却没有再攻击他,她跪在地上,伸臂向那只小小的竹篮探去,竹篮滚落在一旁,纵有盖布保护,篮中五颜六色的酒瓶,也已东倒西歪。

白泽忽厉啸一声,十几片又薄又利的书页,破空飞袭当康,其中一大半书页,竟都削向她双腕。孰知当康不避不闪,在那十来片书页齐齐插入手腕的同时,她一把拿住篮柄,将竹篮朝侧后方一甩,竹篮旋转着,向穆青露飞去。穆青露强忍悲痛,掌间朱弦探出,嗖地缠住篮柄与篮身,她迅速接过竹篮,朝身后穆青霖怀中一递。

白泽腾身欲起,便要朝穆氏姐弟蹿去。蓦然之间,当康却深吸一口气,振身而立,高大壮硕的身形,正挡在白泽面前。

白泽望着她的脸,明知她已濒死,一时却仍不敢前进。当康默然屹立,忽伸手入怀,亦掏出一面小小的令旗。白泽一言不发,冷眼相视。当康双掌交叠,将令旗握于掌心。她缓缓转身,面朝西方,人依旧站立着,头颅却一寸一寸垂下,慢慢地,她终于不动了。

白泽突仰天疯狂大笑:

“叛教者!死!叛我者!死!”

他霍然抢前,握住当康掌中的令旗,发力一拔,将它夺了过来。当康犹自垂首而立,双目微合,一动不动,周身开始漫出一片片苍茫黑气。白泽瞪着她,又回目一望那已污脏不堪的《白泽图》,他的声音愈发扭曲疯狂:

“去死!去死!去死——谁若违抗我,此人就是榜样!——”

他猝然挥笔,饱蘸当康之血,在那令旗上唰唰唰写下了几个字。他将旗身一卷,急蹿几步,又一挥手,那旗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掠过华顶台边,朝着山道落了下去。

白泽回转身,左掌执玉笔,右掌持书册,目中的杀机越来越浓。他霍然抬首,莹白面具带着寒意,径向侧前方瞥去,他喃喃地念着:

“到你们了——轮到你们了——”

面前忽又有彩光闪耀,间中夹杂着朱红色的弦影。穆青露已抽身扑前,将“素空”与朱弦一并袭到。白泽长声狂笑:“你如何是我对手?你如何是我对手!”

素空现形,他毫不畏惧,掌力一震,便将它轻轻荡开。朱弦纵然已增至九根,他却也似毫不在意,玉笔一格,朱弦便纷纷退去。他长笑一声,振臂便朝穆青露扑去,穆青露脸色苍白,却没有逃离。她足尖一点,踏着采菱步,竟大有同他周旋之意。

白泽喝道:“受死!”书笔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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