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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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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一匹白马飞驰而来,越过人丛,突入虏阵的垓心位置,随即悦耳的剑吟声荡起,那柄泛着青光的宝剑直击也先的腰腹处。

  两名瓦剌力士故技重施,又想用大刀挑偏宝剑,可是,在凌厉的剑势面前,两柄大刀显得过于笨重。但见宝剑瞬间变向,借助战马的冲力,剑锋快如闪电地触及到了两名鞑贼的脖颈。

  堪堪避开喷涌而出的血柱,朱祁铭调转马头,仗剑直取也先。

  鞑贼队形已乱,交错奔窜的人马挡住了也先的去路,当剑啸声从身后飘来时,也先匆忙转身,扬起弯刀,奋力一挡。

  只是轻微的一响,弯刀便瞬间断为两截,接下来,宝剑疾速下沉,如切瓜一般,也先身上的厚甲从中分开,散落于马背上,露出了一身皱皱巴巴的裘衣。而也先坐骑披挂的厚甲也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缕血串从中溅出。

  战马一身嘶鸣,负痛疾驰,驮着也先再次奔出人丛。

  “本王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朱祁铭如影随形追上也先,骇然的青光再度泛起。一名鞑贼斜刺里冲来,付出了身首异处的代价,代也先承受了宝剑的凌厉一击。

  “砰砰砰······”

  远处响起密集的火铳声,不消说,八百神机手已开始据险伏击六千鞑贼。

  一切都如朱祁铭宣扬的那样,所有的计策都是如此的丝丝入扣,在朱祁铭的字典中,仿佛找不出“漏算”二字!

  也先不禁怅然,这一刻,草原枭雄脑中竟浮起了一丝英雄迟暮的悲凉。他勒住马,定在那里,只盼不可逃脱的厄运早早临头。

  五名落单的鞑贼相继聚到也先身前,组成了一堵略显单薄的人墙。

  但闻呐喊声四起,无数明军涌上前来,当先一人正是一身银甲的朱祁铭。

  杀了也先,北境的格局将被彻底颠覆!此念占据了朱祁铭的整个脑海,片刻后,宝剑剑锋上的青光骤然泛起。

  “上皇在此,越王还不快快住手!”

  上皇?朱祁铭心中一惊,降下马速,在离也先数丈远的地方停下。明军全体将士齐齐驻马,愣在了那里。

  循声望去,就见半里开外的一处高地上,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喜宁正在车旁冲这边招手。

  喜宁?“贼子!”

  朱祁铭兀自低吼一声,面孔随即扭曲变形,良久后,他才稳住神,抬头打量马车周遭的情形。

  大约千余名鞑贼围在马车四周,只在正前方开了一道缝,可供这边的人看清那辆华丽的马车。

  喜宁回到马车旁,缓缓撩开车帘,但见车中之人低垂着头,虽身着常服,但他的身形如此熟悉,不是上皇又是谁!

  十名鞑贼拔出刀来,下马抵近马车,目中闪着凶光。

  见到这番情景,明军将士不知如何是好,相继扭头看向朱祁铭。

  别抬头!别说话!大明上皇奇货可居,无论也先是生是死,鞑贼都舍不得拿大明上皇怎样!

  朱祁铭对着马车暗暗念叨一番,心中盼望上皇也能处变不惊。念及上皇受人挟持的这份屈辱,不禁想起了方才浴血奋战的勇士,便回头搜寻井云飞的身影。

  但愿井云飞的鲜血不会白流!

  张裕似读出了朱祁铭的心思,急道:“殿下放心,井云飞伤重,但无性命之虞,方才徐将军等人已为他上了药,眼下井云飞已能开口说话。”

  朱祁铭闻言大喜,扭头冷冷盯视也先,暗道:本王绝不接受胁迫!瓦剌人离了大明便生计艰难,杀了你,别人照样会放了上皇,向大明示好,以求在苦寒之地给自己留条活路!

  正想放马过去,突然,马车那边传来一声喝斥:“越王,你一向鲁莽,至今无改。还不快快收兵!”

  “嗷!”

  朱祁铭一声怒吼,胸腔几乎要被怒火烧穿。他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如此怒不可遏。

  蹄声复起,朱祁铭张着怒目,仗剑冲向也先,但见森然的杀气随青光泛起。

  五名鞑贼见势不妙,簇拥着也先朝马车那边仓惶退去。

  忽见人影一晃,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斜刺里奔来,骑者是一名女子,身着盛装,如出嫁的新娘一般。

  :;;!!


第四百零三章 血战之后是和平

  赛罕?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短路,耳边回响起昨夜窑洞中的热议,朱祁铭这才发觉,彼时的唐戟竟一语成谶。

  赛罕未带随从,不执兵器,骑着枣红色的骏马,玉面星目,衣袂飘飘,目中浮着一丝愁绪,亦透着分木然,似把神思留在了遥远的南国,只携带了一副空空的躯壳。随着骏马的奔腾起伏,幽然的眼波与那抹盛装的艳丽落在迷蒙的雪景上,跳跃流动,凄美如许。

  刹那间,枣红骏马即将阻断朱祁铭的去路。

  朱祁铭从赛罕脸上收回目光,让自己的神智抱元守一,奋力跃离马背,只想赶在思绪凌乱之前,一剑了结也先的性命,给大明无数苍生的苦难画上一道休止符。

  可是,那道婀娜的身影也飘离了枣红骏马,撞向剑锋,一双明眸凝望着他,就在下坠之际,目光幽幽。

  “我此刻只想死在你的手上,让你为我收殓!”

  心头似在不住地颤抖,朱祁铭目光一滞,宝剑瞬间变向,就在离赛罕尺许的地方。

  潜意识里有股神秘的意念支配着他,眼看剑柄即将撞上赛罕的腰腹,他下意识地挫身,顺手扶住赛罕的小蛮腰。

  落地时,他踉跄了数步,对即将到来的浪漫满怀似有分恐惧,便松开手,于是,赛罕侧身跌坐在雪地上。

  也先与护卫他的五名鞑贼已然远去,再过片刻,他们就将回到马车旁。

  喜宁放下车帘,殷勤地迎向匆匆逃归的六骑人马。

  朱祁铭转视数千部属,却见他们全都定在那里,无人截击狼狈逃窜的也先。

  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上皇有言,那么,数千明军即便缴械投降,也是情有可原的,眼下他们还能定在那里严阵以待,已属不易!

  天意!朱祁铭明白,眼下再想拿下也先,便只能靠自己一人之力了。

  那边也先回首一瞥,目中透着分得意,显然消去了方才形同死灰一般的心境,转眼间就已满血复活。

  “嘿嘿嘿,越王,咱们不妨好好谈谈。”

  怒火又在朱祁铭胸中燃烧,但见青光一闪,身形只是微微一动,赛罕便麻利地起身,将胸膛对准了剑锋。

  “朱祁铭,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小人?心中总有万般不情愿,朱祁铭还是顿住了,目光缓缓掠过赛罕头上的朝云近香髻,投向天边西斜的日影。

  “本王说过,此生都不会杀害伯颜帖木儿,此言依然有效。但也先不是伯颜帖木儿!他让我大明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本王也差点死在他手上。瓦剌若无也先其人,人世间便会少去许多苦难!”

  “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赛罕脸上有分戚然,“我纵然不想与你为敌,却也不会听任你杀我长兄!本想如你所言,择个安静的地方,不问世事,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可是,你搅乱了我一生的清梦!今日你若逞强,便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微微侧过头去,“你欠我太多,杀了我,你将用尽此生,还要搭上未来三世偿债!”

  偿债?本王欠你什么!朱祁铭心中不服,但那丝倔意只在脑中一闪即逝。他当然明白,赛罕“欠债”一说自有特别的含义,只是他不愿做过多的解读而已。

  他突发奇想:今日身着嫁衣的赛罕若一不小心死于乱军之中,自己真会如她所言,亲手收殓她么?多半会!要是那样,她又是自己的什么人?

  此问让朱祁铭震惊不已。这一刻,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吕夕瑶与赛罕两人,两道身影竟在缓缓重叠······

  “赛罕,咱们的大军应该距此不远了吧?”那边也先跃下马背,疾行数步,一脚踏在一块隆起的雪堆上,沉声道。

  赛罕缓缓转过头去,“大军?他们不会来了!”戚然闭上双目,“长兄,咱们与大明是近邻,双方商旅朝使频繁往来,不绝于途,彼此何必兵戈相向!”蓦然张目,眼中泪光滢滢,“我不会让他杀我长兄,也不会让长兄你害了他,你别想算计他,除非我死!”

  “你······”女人如水的柔情溶解不了男人疯狂的野心,但见也先一脸的怒意,片刻后,他神色一缓,目光迅疾扫向朱祁铭。

  “越王,你应识趣,还不放下兵器,徒步前来见驾!”

  朱祁铭定在那里,纹丝不动。

  徐恭徒下了马,小跑至朱祁铭身边,低声道:“殿下,再打下去,咱们岂不成了逆臣贼子?还是引兵而退,再作打算吧。”

  “天意!”朱祁铭不敢质疑上皇,却能质疑徐恭,“本王的部属既能拿下也先,也能救回该救之人。可是,你为何要多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嗯!”

  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徐恭骇然愣在那里。而在鞑贼那边,马车的车帘微微抖动了一下。

  “撤!”朱祁铭发出了最后的号令。

  撇下赛罕,跨上白马,朱祁铭迅速融入了蜿蜒南行的骑队之中。

  “朱祁铭,你负我太多,人虽走了,心却无处可逃!”

  耳边响起赛罕奇怪的道别声,不知为何,朱祁铭不争气的鼻子又开始隐隐泛酸。

  ······

  上皇随一路损兵折将的也先到达鞑贼的老营,知院阿剌与伯颜帖木儿的妻子烹羊出迎,捧杯跪进,待上皇礼遇甚隆。

  起初瓦剌人轻视中国,根本就看不起明人,直到他们兵败京城被打疼之后,才知道京师城池坚固,军民一心,且大明不乏骁勇之士。于是,瓦剌人灰心丧气,收起了南窥中土的野心,见上皇时皆行君臣之礼,不敢再有怠慢之意。

  一切都表明,血腥的战争之后,即可迎来持久的和平。

  等到十一月月末,北境的烽烟彻底散尽。十二月初一这一天,文武百官齐聚奉天殿,对着景泰帝山呼万岁,心悦诚服地行人臣之礼。

  景泰帝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君临天下了。一番君臣奏对之后,景泰帝尊皇太后孙氏为“上圣皇太后”,尊生母贤妃吴氏为皇太后,册封郕王妃汪氏为皇后,迁上皇皇后钱氏移居仁寿宫,册封皇太子生母周氏为上皇“贵妃”。

  虽未改元,但紫禁城早早迎来了景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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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繁华依旧

  两辆华丽的马车驶入闹市区,沿拥挤不堪的街道朝皇城方向缓行。

  上圣皇太后派人给吕夕瑶送赏,请旨后,朱祁铭叫上满月等丫鬟随行,去婉汀居接了吕夕瑶,即将入宫谢恩。

  此刻辰时已过,天晴日丽,市面上热闹非凡,即便是隆冬时节,喧嚣声也照常响彻大街小巷,放眼望去,京城的繁华更胜往昔。

  眼前的情景令人浮想联翩。若战争与动荡的规模、时长可控,则苦难的历程总会伴生某种神奇的功效:一番荡污涤垢之后,由大乱到大治,天下苍生极易迎来一个不期而至的清明治世。

  战争的阴云渐渐散去,当人们的生活轨迹重回常态时,忽然发觉,京城似乎连小偷都绝迹了。

  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从官风到民风,一切都在改变。

  朱祁铭撩开车帘,瞥一眼如涌的人流,感受着街市上的那分祥和与井然的秩序,心中不禁浮起关于大明社稷已然重生的感慨。

  对座的吕夕瑶伸过头来,隔帘望向街面。两张人面几乎贴在一起,车上人都能彼此感知对方脸庞上的那分温热了。

  “诶,奇怪,京城好像变干净了许多。”

  干净?朱祁铭明白,此干净非彼干净,吕夕瑶语意所指,自然是非京城的治安莫属。

  想随自己北征的十名勋戚子弟回京后深受景泰帝赞赏,被授予千户、百户等实职,这是在军官“世袭”制度之外,朝廷首次依照实际战功,大规模地启用无军籍的少年。

  在社稷面临存亡续绝考验的关键时刻,凭借战绩做一名少年军官,驰骋疆场,扬名立万,这可是无数勋戚子弟引以为荣的头等大事,像井云飞、张裕这样的夙愿得偿者自然是意气风发,其余的勋戚子弟也告别了“纨绔”生涯,一时间,京城贵室后生读书、习武蔚然成风。

  不错,无勋戚子弟的收容与庇护,京城还有哪个地痞无赖胆敢招摇过市!

  朱祁铭目光一动,若有所思,“人不可贪图安逸,安逸久了易患陈疾。社稷也是如此,谁都未曾想到,一场血战过后,京城的许多沉疴竟能不治而愈!”

  吕夕瑶娇嗔地斜了朱祁铭一眼,“你是说,大明自己无法消解自己的积弊,故而急需外患帮着荡涤一番?”

  朱祁铭微微一愣,觉得对吕夕瑶的此问,似乎很难用是或否来作明晰的应答。

  而今吕夕瑶的性情略有变化,虽说那分温婉未曾流逝半分,但偶尔露出的“峥嵘”却直追当年伴读时的情景。或许,长久的守候总会唤醒一些尘封的记忆,抑或在举目无亲的飘零岁月里,她不知不觉早把他当成了可以不必顾忌太多的家人。

  有一次,吕夕瑶红着脸问了一个世间女子都比较在意的问题:“你是像你儿时扬言的那样,希望美女如云呢,还是像你父王那样,终生只娶一名女子?”

  嘿,本王可是堂堂男儿耶,又何必像个女子那样从一而终?朱祁铭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嘴上却极为老实:“放眼整个大明,有缘者唯一人而已。我此生也就这样了,终生都只能吊在一棵树上。”

  吕夕瑶侧过脸去窃笑片刻,冷不丁扭头直直盯着朱祁铭,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整个大明?你言下之意是娶个大明女子还不够,非得再娶个蛮夷女子不可?”

  朱祁铭暗中惊诧不已,“我是大明亲王,怎能娶鞑女!”说得振振有词,不知为何,心底却在一阵阵发虚。

  吕夕瑶的目光又亮了数分,简直就能直透人心了,“诶,我说的是蛮夷女子,有说过鞑女么?”

  朱祁铭记得当时自己的脑子一片凌乱,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话,至于究竟说了些什么,事后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许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这样的肉麻话吧。

  当时他好像在不断拉高声调,以掩饰窘态。

  从那日起,他连续几夜入梦,梦中陪伴自己左右的赫然是两名女子······

  “我才不会去迤北寻找那个鞑女呢!”他强令自己赶紧断了脑中的“邪念”。

  片刻后,他又追问自己:“万一她放弃瓦剌身份,寻上门来怎么办?”

  扬扬脖子,断然道:“她敢来,我就敢娶!”

  呸!朱祁铭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从回想中醒过神来,朱祁铭笑望吕夕瑶,却见眼前的佳人斜倚在车栏上,目视脚下的方寸之地,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长长的睫毛微微弯曲,神思俨然进入了甜蜜的梦境。

  朱祁铭咧嘴一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人流阻断了街道,马车被迫停了下来。一名荷担的草桥花娘从车旁经过,匆匆瞥一眼车窗内的朱祁铭,突然定在了那里。

  “公子,买花么?”

  “花?莫非这个时节竟有了梅花?”

  花娘放下担子,笑道:“是水仙,盆栽水仙。哦,两百文一盆。”

  “水仙?我可从未养过水仙!”吕夕瑶贴近车窗,先是冲朱祁铭娇媚一笑,继而好奇地望向车外。

  花娘定睛一看,见车中两张人面甚是俊俏,相互映衬,画面煞是好看,不禁愣住了。

  朱祁铭听说花娘卖的是水仙,当即来了兴致,“水仙好养,但要想水仙开花早,却也不易,只有草桥那边的花农有法子让水仙赶于梅前开花。哦,你有多少盆水仙?本······我全买了!”

  满月等几名丫鬟下了后面那辆马车,让花娘将筐中水仙悉数放到后一辆马车上。

  这边吕夕瑶望着花娘手上一盆水仙青葱的植株与洁白的花瓣,笑道:“据说水仙是唐末从波斯传入中国的,最先种养与湖广荆州一带。”

  朱祁铭亦笑,“我也听说过此事,寄居江陵的波斯人穆思密送给唐末花间派词人孙光宪几株水仙花,从此水仙在荆楚大地落地生根。哦。‘水仙’一名是对屈原的别称。”

  吕夕瑶离了车窗,吟诵起了宋代黄庭坚赞美水仙的诗句:“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朱祁铭心中一动,倚在蓬壁上,目光有些迷离,不禁喃喃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百零五章 裂变无声

  “臣越王祈铭叩见上圣皇太后。”

  “民女夕瑶拜见上圣皇太后。”

  咸熙宫内,朱祁铭与吕夕瑶双双对着上圣皇太后行大礼,姿容甚是严整。

  称呼中的“上圣”二字万不可省去,因为这二字显示出了孙氏远高于皇太后吴氏的那分尊荣,且一个“上”字十分清楚地表明,无论何时何地,吴氏都无法与孙氏并尊比肩。

  当然,孙氏并无任何理由为此自感得意。“上圣”二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虚飘飘地悬在那里,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正因为有了这道尊号,她才不得不远离所有的权柄,在享受万人敬仰的礼遇时,无奈地旁观后宫真正的主人——吴氏尽情表演。

  “祁铭,你二人快快起来。”

  此刻,上圣皇太后心情极好。瓦剌人不断放出话来,将派人礼送上皇回国,并决意修复与大明已然破裂的关系,这让孙氏喜不自禁。

  世事就是这么吊诡,以往大明展示善意越多,现实处境反而离和平越远;而毅然决然地显露己方的绝对实力与坚定意志之后,和平反而会自动送上门来。

  北境即将重归安宁,这当然合了孙氏之所愿,但她最大的心愿并不在此,而在于上皇早日回国。这不,上皇就要回国了!

  孙氏笑盈盈地冲掌事宫女招招手,“赐座!”

  正身后,朱祁铭瞥了吕夕瑶一眼,心中有分疑惑:夕瑶妹妹只是一个并无任何名分的素人,在咸熙宫这个近乎神圣的殿堂里,她有安然入座的资格吗?

  那边上圣皇太后似有所觉,冲吕夕瑶缓声道:“你今日切莫提谢恩二字。一想起那些往事,哀家心中便会不安,说到底,哀家终究是对不住你。”

  吕夕瑶躬身,面色随之一缓,“都过去了,夕瑶早将往事忘得干干净净。上圣皇太后这声‘对不住’,民女可不敢承受。”

  上圣皇太后微微一笑,“你不必拘谨,哦,内园的茶花开得正盛,你只管去那边散心,哀家与越王说会话,午间留你二人在咸熙宫用膳。”

  “多谢上圣皇太后!”

  吕夕瑶扭头看向朱祁铭,朱祁铭点点头。

  一帮宫女躬身近前,簇拥着吕夕瑶进了里间,绕道前往内园。

  邀朱祁铭入座后,上圣皇太后久久凝视着他,目中满是激赏之意,“越王,太皇太后与哀家都未看走眼,你不愧为皇室宗亲里的芝兰玉树!”脸色微微一沉,“哀家知道你想救回上皇,可惜功亏一篑,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哀家知道上皇的性子,此事不能怪你。唉,上皇或许还不明白,我明军对瓦剌人攻得越猛,他越安全!也罢,听说眼下上皇到了苏武庙一带,瓦剌人对上皇礼敬有加,晚些时日回国就晚些时日回国吧,倒也无妨。”

  救回上皇?朱祁铭暗中一怔。当初领兵出境时,他只想让也先付出足够沉重的代价,意在重创鞑贼,至于是否渴望顺便救回上皇,此事还真不好说。仔细回想首度见到上皇车驾时的情景,脑中好像有两道截然不同的意念在猛烈冲撞,救驾的意愿受到了抑制。

  第二次见到上皇车驾时,他的确产生过救驾的念头,可是,不知为何,当时他突然想起了景泰帝,便对救驾之念极为排斥,心中甚是纠结。

  归根结底,他的纠结源于心中潜藏的顾虑:上皇回国或将成为一道扰乱大明中兴进程的负面变数!

  不过,上圣皇太后说得没错,经过大明将士的浴血奋战,上皇的处境发生了惊人的逆转,俨然不再是也先的阶下囚。上皇车驾抵达苏武庙后,伯颜帖木儿宰马设宴,盛情款待上皇。也先对上皇十分恭敬,每两日进献一只羊,五至七日设宴一次,逐日进献牛乳、马乳等饮品。上皇出则乘暖车,居则住窝儿帐房,路上遇到的鞑子,无论男女,都向上皇行马上叩头礼。每逢筵宴,也先总是亲自弹一种叫“虎拨思儿”的乐器,并亲自唱曲,众鞑子齐呼上皇为“中国圣人”,称能在虏廷见到上皇是“天缘幸会”。

  事实证明,鞑贼“畏威而不怀德”,打不过大明,瓦剌人就只能服软,极力保住他们的衣食来源,以图在苦寒之地还能活得像个人样。

  朱祁铭定在座上想了会心事,良久后淡然应道:“虽说上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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