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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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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人口口声声君子之道,怎的临事了便趋吉避凶,畏难畏死了?”说话间程贡冷冷地从杨怀宁手里将账册一把夺了过来,转身就要去取桌上的木盒子和夜明珠,作势欲走。

  杨怀宁一见便急了,连忙一把将程贡拉住:“哎。。。。。。程大人何必心急呢?上奏言事本是御史本分。只是兹事体大,杨某不得不仔细思量着如何上奏才好啊。可并没说不会上奏呀?!程大人万万不可误会!”

  程贡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暗骂了句伪君子,转身却笑着拱手道:“好,我就说天下若还有一人敢直陈时弊者,必非杨大人莫属。杨大人真乃我朝之魏玄成也!”

  二人自此同心,又秘密计议了一番,次日便由杨怀宁将泼天的空印大案上奏洪武皇帝朱元璋。

  


第八章 【中都凤阳】


  杨怀宁正如朱樉所料,贪功心切,加上程贡的威逼利诱,依仗着自己言官的身份毫不顾忌地具本上奏空印大案。可说来也怪,此时的京城气氛异常沉郁,杨怀宁满心期待的奏本递上去竟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却原来此时朝政正由左丞相胡惟庸署理,说来好笑,但凡朝中有奏章送来,这胡惟庸一件不看,密封之后便快马送往中都。而此时,杨怀宁的奏本想来已是到了中都凤阳了。

  偏偏朱元璋心绪不佳,一路走马观花、了解民情,并不急于赶路。反而从应天出发之后先往南到马鞍山,再到芜湖、铜陵、池州、安庆,之后才往北经怀宁、桐城、合肥、六安,最后才赶往中都凤阳。如此的大费周折,等朱元璋到达中都凤阳时,已是过了两个月有余。

  此时的朱元璋已经年近五十,早没了当年灭陈友谅、剿张士诚、驱北元于漠北的雄霸之气,却变得更加的深沉和阴鸷。想是因为勤于国事,朱元璋身材明显有些偏瘦,头发多已灰白,可身板却依旧硬朗,步履十分的沉稳有力,一张饱经风霜的长脸黑里透红,额上的皱纹犹如刀刻,异常尖挺的下巴上留着发灰的长须,细长的眉毛有些倒八字的模样,眉下一对凤目异常凌厉,眼角深长入鬓,大嘴阔鼻,正是相术上常常提及的“吃尽天下”、“乱世枭雄”的模样,十分罕见。

  朱元璋此时穿着一身朱红色的九蟒五爪圆领窄袖袍,腰间束着一根镶白玉朱红金丝带,踱着步子来到凤阳城下,却不进去,只带着近侍太监赵成、翰林学士宋濂、御史中丞章溢、太子太师冯胜、参知政事侯赵庸等一干重臣,以及前来护卫的苏州卫指挥使都督被封为江阴侯的吴良、凤阳指挥使丁德兴等人慢步在城外踱着。

  兴许是见皇帝心绪不好,众人都神情紧张、噤若寒蝉,跟在朱元璋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朱元璋蹬着黑色绣龙长筒皂靴,踩着熟悉的山坡泥面,四下扫看,顾盼之间多有煞气。

  来到地势稍高一些的杨树林下,朱元璋忽然驻了足,眯着眼眺望起不远处的凤阳城来,忽然转身问道:“可有中都的官员在此?”

  众人不妨他忽然有此一问,都有些错所不及。凤阳指挥使丁德兴闻声脑门猛的一阵发胀,愣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是唯一一个凤阳的官员,慌忙一溜小跑来到朱元璋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报名道:“臣,凤阳指挥使丁德兴,在此护驾!”

  朱元璋打量着有些局促的丁德兴,摆了摆手:“行了,你去传旨给凤阳知府,就说朕以为凤阳城的城墙太过破旧了些”,说着又凝目看了看城墙,声音低沉却浑厚犹如金戈:“也太矮了些。着令凤阳府月内将破败处修补好,加高三丈!朕离开中都时要亲往视之!”

  丁德兴屏着呼吸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待朱元璋话说完又等了片刻,见再无其他交待这才重重地磕头:“臣,领旨!”话毕十分干练地又是一揖,退后几步,这才快步传旨去了。

  见丁德兴去远了,朱元璋又带着众人绕到西城门,却并不进城,径自从石阶廊道上上了城墙,沿着城墙护沿一路俯瞰城内。

  只见凤阳城城西不远处建着一处演武场,正是皇子们中都讲武受训的地方。此时上午的讲武刚刚结束,陆陆续续从演武场嬉闹着涌出许多铠甲兵士,个个脸上、身上都是灰尘和汗水黏在一起的泥块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朱元璋无声无息地站在高处,脸色却忽然有些阴沉起来。

  众臣随侍在侧,心里都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暗暗诧异皇帝怎的心情又变了?

  众人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兵丁身后赫然出现了诸位皇子的仪仗。太子朱标领着二皇子朱樉、五皇子朱橚、年仅十一岁的六皇子朱桢和七皇子朱榑,以及年仅六岁的八皇子朱梓和五岁十皇子鲁王朱檀,一群人躲在华丽伞盖底下。奉旨督促此次训练的开国老将、颖国公傅友德则陪同诸皇子有说有笑。一行人浩浩荡荡,迤逦而行,浑然没有半点讲武受训的模样。

  却在这时,一匹高头白马驰骋而来,马上坐着的将领手持一杆银枪,生得膀大腰圆、凤目龙眉,一身铠甲鲜亮,十分威武雄壮。仔细看去,竟是三皇子晋王朱棡。

  另外几位皇子听见马蹄声,转脸看是晋王朱棡,二皇子朱樉不禁撇了撇嘴,冷笑起来。太子朱标则笑着朝身旁的傅友德赞道:“哈哈哈,颖国公且看,晋王威风如此,难怪父皇常言三弟乃我家关云长也,哈哈哈,我瞧这句考语真真是贴切啊”。傅友德忙赔笑说是。

  见晋王快马已至,朱标举手召唤大声笑道:“三弟,三弟,好威风啊,哈哈哈。”偏在众人都赔笑时,晋王朱棡的快马一闪而过,毫不停留,竟对众人的呼唤置若罔闻,惹得众人一阵尴尬。

  这一切都被城墙上的众人收在眼底。太子朱标的授业恩师、翰林学士宋濂则早已气得满脸通红,须发乱颤,猛的跪倒在朱元璋跟前急声道:“陛下,臣要弹劾晋王朱棡目无尊上,越礼违制,请陛下明察,严惩。”

  朱元璋虽然与太子朱标时常意见相左,可眼见晋王朱棡对太子、对兄弟如此无礼,心中也是暗暗生气。看着跪倒的宋濂,朱元璋却沉吟了起来,许久方摆了摆手,深沉道:“你起来罢。我知你的心思。无须多言了”,说罢舔了舔干涩的舌头,黑不见底的瞳仁里闪过一丝阴郁,也不等宋濂回话,快步往南踱去。

  城南是凤阳府的集市所在,越是往南声音就越是吵杂。

  “咸水鹅,咸水鹅咯,刚卤的咸水鹅。。。。。。买咸水鹅送香瓜咯。。。。。。”

  听到墙角的叫卖声,朱元璋不禁一笑。咸水鹅是凤阳的特产,年少时朱元璋时常食不果腹,可没少对咸水鹅老板的鹅场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想不到现在这些个咸水鹅的老板做生意做得越发的精明了,竟然以香瓜为饵推销自己的咸水鹅。一只咸水鹅至少也得两三斤,起码能卖个二两银子。一个香瓜却顶多能卖二钱银子。只是咸水鹅有些油腻,吃过之后用香瓜来冲淡胃中的油脂最好。所以店老板用一个二钱的香瓜来卖二两银子的咸水鹅,也算是个精打细算的能手,精明到不能再精明了。

  “燕王,兄弟们都饿了,咱们把这店抢了吧”

  朱元璋闻声一愣,循声看去,只见是一群精壮的兵丁正簇拥着经过集市,想是刚刚结束了操练,兵丁身上都被汗水打湿,嘴上和头上,甚至睫毛上都沾满了灰土。方才那句话便是其中一名兵丁对簇拥在中间的一名男子所说,男子与众人一样装扮,很年轻,却异常的沉稳,俨然是他们中的头目。

  “天爷,是。。。。。是燕王”,太监赵成忽然指着那名年轻兵丁惊呼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凝目望去,果见那穿着兵卒服饰、满脸灰土的年轻男子不是自己的四皇子、被封为燕王的朱棣又是谁?这燕王怎么没跟其他皇子一起,反而跟一群兵卒混迹街市?

  此时众臣也都闻声围了过来,往城墙下张望,见了那番情景,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啧啧称奇,有的或在暗暗好笑。偏偏只有太子少师冯胜、苏州卫指挥使都督江阴侯吴良,以及朱元璋三人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称赞。

  这三人都是历经战事的战将,深知这群兵丁正是军营里最常见的“兵痞”。“兵痞”虽然桀骜不驯,多有不守规矩的时候,却最能打仗。但凡打仗多得要依靠这种“兵痞”方可成不畏难不惜命的虎狼之师,这些又岂是宋濂那一干文臣所能明白的?燕王堂堂皇子,能与这群兵痞厮混一处,而且俨然成了他们的头目,这需要极大的胸怀,也需要极大的魅力才能办到的。燕王能如此,实在难能可贵。

  朱元璋三人虽然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各有不同。太子少师冯胜和苏州卫指挥使都督江阴侯吴良心中对这个混迹兵卒的燕王大起好感,赞赏之情溢于言表。朱元璋心中快慰,也为自己有这么个不凡的四皇子却一直未曾发现而暗暗诧异?虽如此,朱元璋却不表露,只站在高处静观这位四皇子的反应。

  朱棣不知洪武皇帝正站在高处窥视自己,闻言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沓“大明宝钞”递了过去:“抢什么啊?又何必去抢呢?去买了来,大家分了吃岂不更好?你便改不了那粗野的性子,动辄抢杀,哼,瞧我不踢你屁股”。

  见朱棣作势要踢,众士卒都是哈哈大笑。

  那兵丁嬉笑着接过“大明宝钞”,很快便将店主的货物买了个干净。众人递给朱棣一只最好的肥鹅,一块香瓜,便再也忍耐不住,犹如饿死鬼投胎般哄抢了起来,嬉闹声顿时响成一团。朱棣毫不介意,拿起肥鹅坐在一旁地上便往嘴里塞,惹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脂,笑望兵卒嬉闹。

  那兵丁见朱棣坐在一旁,忙拿着剩下的“大明宝钞”递了过去。朱棣却看也不看,摆了摆手,起身果然往那兵丁屁股上粗鲁地补上一脚,便又惹来兵卒们一阵哄笑。

  城墙上的太子太师冯胜和苏州卫指挥使都督江阴侯吴良再也忍耐不住,看着一旁难得露出笑意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第九章 【于皇寺内】


  凤阳府知府陆云溪从丁德兴处得了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旨意,情知皇帝已经抵达了凤阳,也顾不得乘轿,慌忙打马赶往凤阳行大都督府向中都留守李芳英禀告。李芳英是当今皇帝外甥、被封为曹国公的李文忠的第三子,最是年轻忠勇,办事谨慎周密,很得朱元璋的喜爱。

  中都凤阳历来受到朱元璋优待,百姓安乐,并没有太多的公务。李芳英闲来无事,此时正在都督府与一众下属打把式,得了朱元璋驾临凤阳的信儿,虽也慌张,却很快稳住了心神,微微一笑,拍着赶来报信的知府陆云溪的肩膀道:“哎呀,老陆,你又何必惊慌呢?接驾是我的事,你慌个什么张啊?你既有旨意修葺城墙,按旨办事便了”。说着不等陆云溪答话,挥手笑道:“你且去罢!留在我这作甚?去修你的城墙去罢,嘻嘻嘻。”

  待陆云溪去远,李芳英这才转身朝几个贴身下属吩咐道:“皇上到了中都,必定歇息在大都督府,你们。。。。。。马上召集下人将府内打扫齐整,一丁点灰尘都不能见着,可听好了?!被褥、鞋袜一应用品全部换新的,全部给预备起。”说着又沉吟着道:“嗯,另外。。。。。。再将都督府四处的典籍全部搬进来,供皇上阅览。皇上最爱读书,若是晚上无书是不能入睡的。”

  几个亲随得令正要离去,又被李芳英忽然叫住:“等等,你们。。。。。。你们先去颖国公府邸一趟,告诉颖国公和太子殿下。。。。。。就说。。。。。。就说皇上已经到了中都,我已经去迎驾了,还请诸位皇子也都有所预备着。”

  说完李芳英又沉吟了片刻,想着再无其他,这才挥手示意下属退去,匆匆入内换上了官服,又去点了五千禁卫军,浩浩荡荡迎向西城门。

  可朱元璋此时早已不在西城门,更没有去大都督府,而是带着一干从人去了凤阳西南的孤庄村(朱元璋旧居)。等李芳英闻讯赶到孤庄村时,却又得信儿说朱元璋已经离开旧居去了南边的于皇寺。李芳英疲于奔命,来不及歇马又急急打马赶赴于皇寺。

  于皇寺位于城南农田之间,是一个十分狭小的寺院,除了正中一座天王殿内供奉佛像,便再无其他殿宇。于皇寺始建于北宋年间,待宋金之战时被金人所毁,修复不久又在宋蒙战乱被废。为躲兵乱,寺僧四处逃亡。直至元定天下,方有游方僧人来此重新修整,香火又盛。至寺庙传于德祝和尚时,于皇寺内忽然来了一名潦倒少年剃度出家,谁料这少年日后居然横扫天下,统一中原,此人便是当今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了。

  只此时,德祝和尚早已圆寂,寺庙主持已是洪武皇帝亲自委任的僧录司高僧玉彬法师。玉彬法师沉迷佛法,不理俗事,见朱元璋带着众人浩浩荡荡驾临小寺,只略作相见便躲到后院念经礼佛去了,留下朱元璋等人在天王殿坐定说事。

  李芳英到了于皇寺一看,颖国公傅友德和诸位皇子竟然早已经先行到达,不禁又是羞又是恼,红着脸入寺请安。

  见他这副狼狈像,朱元璋和众臣子、及皇子都不禁好笑。

  朱元璋看着这个年轻英武的表外孙,颇为疼爱,笑道:“你来啦?!”说着又指着傅友德等人:“哈哈哈,就你性急,不在都督府等朕的旨意,偏要带着几千人到城里到处乱转,哈哈哈。你瞧瞧他们,在府里等着朕的旨意再来,不比你到处乱跑省事啊?你以为朕的行踪就那么好找么?哈哈哈”。

  朱元璋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忍俊不禁。

  李芳英年轻性傲,此时更觉羞愧难当,脸“腾”得红了起来,气呼呼地苦笑:“陛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微臣一介凡夫俗子,岂能窥见万一?”

  朱元璋一笑:“你起来坐着歇息吧,哈哈哈,已经跑了一天了,不是吗?”

  见皇帝心情齐和,太子朱标忙朝太监赵成招手示意,抱进来一堆匣子,赔笑道:“父皇,这是这两个月来左丞相胡惟庸从京师转来的奏事匣子,全都用封条封好了送过来的,请父皇过目。”

  “嗯?奏事匣子?你怎么不看?不是有旨意但凡朝中细务都要交给太子你先行处置,再报于朕吗?”朱元璋诧异地看着太子。

  太子见他又要无端发作,心中也是不快,却不敢显露,只躬身端肃然道:“父皇明鉴:匣子上的封条写明了要由皇帝亲启,儿臣不敢擅专!”

  朱元璋一愣,接过一个匣子一看,果见封条上写着“吾皇亲启”四个字,封条上加盖了中书省大印,显然没有拆封过。朱元璋拆开匣子一看,每个匣子里都装着十本奏章,朱元璋随手翻看,只见一本奏章是右柱国邓愈写来的从成都调粮运往陕西前线的请奏奏本,一本则是信国公汤和从北平发来的战马不足的报奏,还有一本竟是京师东城门出现裂缝请求修补的奏本。

  朱元璋不禁冷笑,恼道:“这些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事也要朕来操心?要朕来做主?那中书省是做什么吃的?他胡惟庸这个左丞相是用来当摆设的不成?哼”。

  众人见皇帝动怒,而且事涉左丞相胡惟庸,不禁都讷讷不敢言声,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给自己惹出祸端来。整个大雄宝殿顿时静得呼吸可闻。

  过了许久,朱元璋瞥了瞥殿内众臣,若有深意的冷冷一笑,已是回过颜色来,拿起笔在邓愈的奏本上急急做着批复,震声吩咐道:“赵成!”

  近侍太监赵成最是知道朱元璋的脾气,往往一言不和,杀人剥皮都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此时见皇帝传唤自己,赵成越发的小心,更不敢有丝毫大意,慌忙跪前一步高声应道:“奴才在!”

  朱元璋信手将一本奏本摔到赵成跟前:“你拿着奏折去成都府传旨,令成都府今年粮谷不用上交户部了,直接拨粮供应驻守在陕西的邓愈大军。嗯。。。。。。另外,从成都调取一些丝品、巴茶前往。。。。。。前往河州,换取藏马千匹送往北平汤和军营。你此去不用急着回来,便留在成都府督促大军粮草马匹,若是两军缺了一两粮食、少了一匹战马,朕就要了你的脑袋。你去罢!”

  赵成一听是这事,倒放下心来,成都历来府库充足,供应不成问题,自己只是督促一下也并不是难事,因而欣然道:“臣遵旨!”捧起奏本也不做停留慌忙出去,稍一收拾行李便急急赶往成都。赵成一出凤阳城,只觉得天高云阔,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再不那么阴郁。说起来也不知为什么,自从跟随朱元璋出了京师,赵成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此时能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已是喜出望外了。

  赵成虽然离开了凤阳,一干大臣却依旧直挺挺跪在于皇寺内,噤若寒蝉,咳痰不闻。谁也不知道这个近年来越发喜怒无常的皇帝下一个又会发作谁,谁也不想去触那个霉头。

  “颖国公?!”朱元璋忽然道。

  傅友德听皇帝点自己名,脑子顿时发胀。傅友德虽然是跟随朱元璋打下天下的功臣,可自从朱元璋称帝之后这个皇帝便变得越发乖张而不可测,多少功臣陆陆续续死的死、走的走,自己早已不敢像当年打仗时那样对待这个主子了。

  此时听皇帝点名,傅友德不禁心头突突乱跳,忙磕头道:“臣,傅友德在!”汗水已不自觉就冒了出来。

  朱元璋却已不似刚才那么盛怒,拿起桌前的茶杯,吹了吹浮茶,撇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老将傅友德,也不叫起,淡淡地问道:“颖国公,诸位皇子在中都讲武受训可都还过得去呀?”

  傅友德听是问这个问题,心中立时安定了下来,他早料到朱元璋会有此一问,已经私下与幕僚计议许多次了的,早已将事先准备好的答对背了下来,不禁舔了舔舌头信心满满地洪声道:“禀万岁:太子殿下及诸皇子在中都讲武受训,承袭万岁禀赋,毫无懈怠,无论骑射、弓马、战阵均都十分出众。尤其战法、弓马十分娴熟,就连老臣这个在马背上过了大半生的人都自觉不如。然而尤为难得的是在受训期间,诸皇子能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从无半点优待,令老臣大为敬佩。”

  也亏得傅友德一个武夫竟能背出这些文绉绉的词句来,众文臣见他一个大老粗如此卖文,暗地里均觉得好笑。

  朱元璋正打开那些奏事匣子随意翻看,抬眼见傅友德还要继续往下说,冷笑着打断道:“毫无懈怠?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是这样吗?嘿嘿嘿,朕看未必吧?!”

  傅友德苦思冥想的下文被朱元璋这么一打断顿时烟消云散,愣了愣,诧异地看着高深莫测的朱元璋,竟一时语塞。朱元璋却似浑然不在意,依旧翻看着京师送来的奏章,随手批复着。

  


第十章 【杀伐工匠】


  傅友德被朱元璋这突如其来、不阴不阳的一问揶得满脸通红,一时无措。

  却在这时,朱元璋那原本刀刻般坚韧的脸上忽然变了颜色,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抖动,伸手要去拿桌前的茶杯却不妨将手指伸进了茶水里,被茶水烫得一激灵。皇帝已然勃然变色,拿起茶杯使劲摔了出去。

  “啪嗒”一声,茶杯摔得粉碎!茶杯的碎片和滚烫的茶水溅在傅友德脸上,傅友德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只觉眼前一片乌黑,差点吓晕了过去。

  众臣慌忙伏地跪倒,惶恐地趴在地,暗暗吃惊朱元璋怎的忽然就发了如此大的火气?难道就因为傅友德训练皇子不力便要发作他这么一个老功臣?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混账。。。。。。混账。。。。。。混账。。。。。。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哼。。。。。。”

  朱元璋已近乎癫狂地在大殿来回快步走着,嘴里不住念叨,脸已气得通红,浑身颤抖,却不觉一只脚踩在碎茶杯的杯盖上,身子一歪就要跌倒,太子朱标忙起身扶了过去。朱元璋却恶狠狠地一把将太子推开,拿起案桌上的奏章甩进太子的怀里:“你。。。。。。你是太子,你看看。。。。。。。你看看”,说着又横眉指了指殿内跪着的众臣吼道:“你们都看看。。。。。。你们都是这么欺瞒朕的吗?你们敢这么欺瞒朕?以为朕不敢剥了你们的皮?”

  太子颤颤巍巍地展开奏本一看,竟是杨怀宁参劾全国十三行省共一百一十四府督抚以空印账册缴纳钱谷,联合户部、上下其手,欺瞒当今皇帝的奏本。

  太子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手一抖,奏本竟差点掉在地上,暗暗叫苦不迭。因为那杨怀宁素有文名,与自己十分交厚,被人视为自己的近臣,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此时杨怀宁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只怕想不连累到自己都难了。

  况且这历朝都默许的以空印上缴粮谷的做法在杨怀宁的笔下竟然说得煞有介事,已然成了欺君罔上的奸佞,这人的文采也可见一斑了。只不过这一本奏本上去几乎将满天下的督抚,以及整个户部的官员得罪个干干净净。他杨怀宁一个小小的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人人都会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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