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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掌武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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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女子心知是自己误会了他,这少年看样子不过十岁出头,应该还不知人事,岂会有轻薄之念?

  不过,那吹气治疗实在太匪夷所思,且须得嘴对嘴,白衣女子冰清玉洁,心里面确实接受不了,一时间也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


第十四章 刺客风波


  想及敌人说不定立即便要巡河追来,白衣女子不愿在此久留,抱拳正色道:“多谢小郎君搭救之恩,容当后报,告辞!”

  见白衣女子说罢欲走,谢瑾不禁冷笑揶揄道:“连名字也不留下,还容当后报?哼!说得倒也好听!”

  白衣女子略一犹豫,轻声道:“奴名为君海棠,小郎君记住了。”

  说完之后,她再也未看谢瑾一眼,轻轻一跃身如闪电,几个起落便飘进了不远处的街巷之中。

  谢瑾看着她的背影呆呆直发神,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女子竟是一个武功高手,真是看不出啊!”

  折身归家,刚行至巷口,谢瑾突然看见一盏灯笼急匆匆地从巷中而来,摇曳的灯光微微弱弱,唯见持灯人飘动的衣袂,却不辨相貌。

  他正欲闪避到一旁让来人先过,不料一个惊喜的女声已是传了过来:“七郎……”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瑾不禁一愣,急忙快步迎上前去失声道:“阿娘,你如何来了?”

  灯笼照亮了一张俏脸,来人正是谢瑾的母亲陆三娘,见到儿子终于归来,陆三娘焦急之色这才消失不见,执着谢瑾的手儿埋怨道:“你这孩子如何这般懵懂,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可知阿娘有多么担心你。”

  感觉到陆三娘纤手中传来的丝丝温度,谢瑾心头不禁一暖,说出了早就已经想好的说辞:“孩儿今日午后与金靖均一并玩耍,去了城东还有城西,不小心忘记了时辰,请阿娘不要见怪。”

  陆三娘知道谢瑾向来懂事,错过归家的时辰也是头一次,不以为忤地说道:“下次注意就好,来,跟娘回家。”

  谢瑾微笑点头,任由陈氏牵着他的手儿,在幽深冗长的乌衣巷内慢慢前行着。

  两人一路无话,唯有轻轻的脚步响彻耳畔,微弱的灯光将他俩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像是一个变了形的巨人儿,谢瑾童心大起,伸出手来凑到灯笼前变换着各种形状,映照得墙壁时而有凤、时而成龙,更有尖牙利齿的猛兽。陆三娘淡淡失笑,目光中流淌着慈爱之色。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墙上跃下,堪堪落到陆三娘的脚步,陆三娘毕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仕女,悴然不妨顿被吓了一跳,“呀”地一声尖叫后退几步,连手中灯笼也不甚掉在了地上。

  “阿娘别怕。”谢瑾忽地一下挡在陆三娘身前,仔细一看,却是一只毛色斑斓的猫儿,不由哑然失笑道,“狸猫而已,到让阿娘你受惊了。”

  说完之后,谢瑾拾起落在地上的灯笼,挥手驱赶挡在道前的狸猫。

  那狸猫着实激灵,见状不对立即飞身跃起,攀着墙壁四爪并用跃上墙头,临走时还不忘得意地对谢瑾“喵”地一声长叫,,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陆三娘拍了拍高耸的胸脯,有些惊魂未定地笑道:“阿娘真是没用,竟被一只狸猫吓破了胆儿,说出去一定会被别人笑话。”

  谢瑾摇头笑道:“阿娘身为女子,胆子自然要比男儿小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听到儿子的安慰之言,陆三娘不由点头一笑,看着已经只矮自己半个脑袋的谢瑾,心里面不禁涌出了一阵欣慰的感觉,轻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七郎不知不觉中已是长大了,时才竟懂得护着阿娘……”

  谢瑾紧紧握着陆三娘的手,正色道:“儿子保护娘亲本是应当,阿娘,阿爷没有回来之前,孩儿一定要保护阿娘,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后,一声“傻孩子”轻轻响起,陈氏俏脸上那既惊讶又欣慰的神情,成为了谢瑾今后怀念娘亲最美好的记忆。

  雄鸡一声长鸣,晨钟轰然撞响,沉睡了一夜的江宁城,在漫天朝霞的映衬下苏醒了过来。

  官民忙碌脚步匆匆,与往昔有所不同的是,今日的江宁县街口却是有些异样,长街上不仅多了来回巡逻走动的皂衣捕快,更有三三两两的市人百姓围在一起小声交谈,口舌间流淌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江东最大的盐商史万全,昨日黄昏被人刺死在了画舫之上。

  消息传出,满城轰动,县令王西桐一面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上报给润州府,一面亲自坐镇县衙部署缉拿刺客。

  唐代初年不重盐利,沿海以及内地的盐场几乎都由豪门大族垄断经营,朝廷只是在其中抽去一部分盐税便可,这史万全便是江东一带最为有名的大盐商,主要从事青盐买卖运输,不说富可敌国,也算腰缠万贯。

  他这一死,江东数以百计的盐场少了销路,说不定会停止生产,也势必会引起盐市价格暴涨,青盐乃百姓们家中不可或缺之物,缺了盐人怎么能活?一时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出售青盐的作坊还未开张便围满了抢盐的百姓们,吵吵嚷嚷争盐抢盐,好不热闹。

  今日辰时一过,陈夫子依旧没来学堂,学子们按捺不住自是嬉笑说闹,历来备受大家看不起的金靖均今天却成为了话题的主角,侃侃而论给大家讲述昨日刺客行刺史万全的情形,因为他的阿爷正是在场人之一。

  金靖均难得这般风光,讲的是唾沫飞溅宇扬顿挫:“呵,你们不知道,那女刺客忒地狡猾,暗自混在表演歌舞的歌伎之中,那史万全高坐画舫厅堂主位,莺莺燕燕环坐左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曾注意到正在表演歌舞的女刺客……”

  便在他话语一顿之时,立即有人好奇插言道:“喂,大郎,那女刺客是何等模样,美不美?”

  金靖均瞪了那人一眼,这才说道:“我听阿爷说,女刺客上穿月白色短衫,下着荷绿色长裙,这姿色嘛,也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属于丢在大街上你也不会瞧她一眼的货色……”

  “啪嗒”一声,谢瑾手中的书卷落在了书案上,他霍然站起目光直视金靖均,瞪大双目问道:“你说那女刺客是何穿着?”


第十五章 君家娘子


  金靖均有些奇怪地望向谢瑾,见他面色严肃眉头紧皱,一副如临大事的模样,立即重复道:“那女刺客上穿月白色短衫,下着荷绿色长裙。”说完,忍不住追问:“七郎,你这是怎么了?”

  “月白色短衫,荷绿色长裙……”谢瑾没有理睬金靖均之问,兀自喃喃念叨着,半响之后心头呯呯乱跳,那女刺客不就是他昨日救下的白衣女子么?他竟救了一个杀人凶手?

  然那君海棠乃是万里挑一的绝代佳人,金靖均却说女刺客姿色平庸,这一点似乎又不太相符……

  见四周听众催促不停,金靖均只得继续讲述道:“歌伎们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厅内所有人皆是眼神迷离醉酒微醺,那时候只有我阿爷依旧保持着清醒,因为他在这酒绿灯红的气氛中,闻到了一丝杀气!”

  “杀气!呵!你阿爷有这么厉害!”话音刚落,立即有人表示不信。

  金靖均这一句自然是在吹牛,当时他阿爷早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那闻到杀气的云云完全是在蒙这么不谙世事的学子。

  金靖均脸色微不可觉的一红,强自嚷嚷道:“你小子懂什么懂,那些武功盖世的游侠儿出招前,都会令人感觉到彻骨的寒凉,杀气!正是杀气!”

  “哎哎哎,不要打岔,接着说接着说,后来又怎么了……”

  “后来?呵!那就更精彩了,在这电光石火间,女刺客突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长的软剑,整个人高高跃起如同鹰隼扑兔,一剑便洞穿了史万全的胸膛!直至女刺客抽剑离身,厅内的人这才反映过来。再看史万全,真的变成死万全了。”

  “不过史万全的那些护卫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一拥而上刀枪棍棒,斧钺钢钗对着女刺客一阵招呼,打斗中女刺客肩头中掌,不甚跌落在了秦淮河中……”

  听到这里,谢瑾再也听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目光无意间穿过打开的窗户,恰好看见金靖均口中的女刺客君海棠,此刻正手拿竹篙撑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悠哉悠哉地飘荡在秦淮河中。

  一身寻常之极的布衣长裙,万千长发简单地绾成一个发髻,明目皓齿俏脸酡红,恍若一个江南水乡的渔家女子,这便是君海棠今日的造型。

  她稳稳地站在晃动不止的船舷上,秀发衣袂迎风舞动,额头方正眉眼似画,一双明亮的眸子流淌着淡淡的动人光彩,纤手握着的青色竹篙轻轻一点河中,乌篷小船立即如同脱弦利箭般破水飞出,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好看涟漪。

  丽人如月宫仙女,美艳得不可方物,好似一轮悬挂在中天之上的明月,娴静优雅而又瑰丽夺目,河堤上几个正在寻找女刺客的衙役瞧见河中女子,也忍不住魂色授予地驻足观看,口中念叨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古老词儿,露出了和狼一样的表情。

  “小娘子,君家小娘子……”河畔芦苇荡前,一个手儿正不停地挥动着,那人亦是若影若现。

  君海棠远山般的娥眉微微一蹙,乌篷船悠悠飘荡而至来到河畔,竹篙轻轻一点固定船身,冷冰冰地望着那人道:“何事?”

  谢瑾笑得很是灿烂:“昨日方别,没想到今日又能与小娘子重逢于此,看来我俩着实有缘,所以忍不住出言招呼。”

  君海棠一怔,这才发现此地乃是昨日这少年救自己上岸之处,想及那荒缪绝伦的救治之法,君海棠花儿般艳丽的俏脸上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羞红,仔细看了谢瑾半响,冷笑道:“小郎君额头大汗脸色潮红,听话音略微喘息,不用问也是刚刚才跑到这里,何来有缘重逢一说?”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君海棠看出了端倪,谢瑾尴尬地咧了咧嘴,想笑却又不好笑出声来,半天才轻叹道:“娘子真是目光如炬啊,不错,刚才我在阁楼上看见了你,便飞一般地跑下楼沿街飞奔,终于赶在你前面来到此处守候,也算是一片诚意。”

  “算你老实!”君海棠鼻端发出一声冷哼,面上冷色却是稍稍减缓,略一沉吟,问道:“你找我何事?”

  “没事难道就不能找娘子闲谈么?”谢瑾笑吟吟地反问。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君海棠突然收回了点在岸边大石上的竹篙,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上船。”

  秦淮河道水深无险,贯穿江宁县的十里航道官船、商船、货船、客船、渔船络绎不绝,偶尔还能见到水师的五牙战舰行驶而过,高高的船身起楼五层,拍杆林立旌旗招展,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壮观。

  君海棠这艘乌蓬小船灵活轻快,没多久便顺着水流飘出了江宁县城,少了民居房舍遮挡视线,眼前立即豁然开朗。

  远山隐隐河水如带,村畴连绵炊烟袅袅,原野翻滚着金色的麦浪,鸡鸣狗吠之声不绝于耳,河畔还能看见浆洗衣物的妇女,以及摸鱼抓蟹的顽童,一片祥和宁静。

  一路行来,两人都没有说话,谢瑾没有问君海棠要去哪里,君海棠也没有说过要去何处,沉默的气氛一直微妙地维持着,唯有河风掠过衣袂轻轻的“啪啪”声响彻耳畔。

  将竹篙横置船舷任由小舟水波逐流,君海棠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头也不回的开口道:“昨晚之事……对不起……”

  “对不起”三字说得又轻又快,若不是此时四野安静,谢瑾一定听不清楚,略微愣怔了一下,他大度笑道:“算了,你也只是无心之失,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说完之后,仿佛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谢瑾出言问道:“听娘子口音,似乎并非江宁人吧?”

  “对。”

  “敢问娘子仙乡何处?”

  “瀛洲。”

  “不知是瀛洲何县?“

  “博望。”

  “哦,博望离江宁很远啊,娘子到此是探亲还是访友?”

  “等人!”

  这一问一答中,谢瑾深深感觉到了一阵对话疲惫,这君海棠看似寡言少语,弄得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第十六章 谢瑾之请


  沉吟有倾,谢瑾决定还是直入主题,笑吟吟地说道:“昨夜君家娘子在画舫内仗剑行刺,整个江宁县都为之震动,城内四处都是缉拿娘子的捕快,谁料娘子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出现,乌蓬小舟飘荡河道,某实在深感震惊,故此登上小舟满足一番好奇之心。”

  君海棠凤目生寒,转过身来冷冰冰地望着谢瑾,也不问他是如何知晓此事,只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谢瑾摊着手笑道:“某可是娘子你的救命恩人,娘子怎忍心痛下杀手?”

  “哼!我君海棠尽管承你的救命之情,但也不是心慈面善之辈,杀人对我来说,犹如眨眼呼气一般轻而易举。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实言相告,在下并没有想去官府检举娘子的打算,否者现在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前来与你商谈,今日登船,是有要事想请娘子相助。”

  君海棠眼眸微微地眯了起来,看着信誓坦坦不像作假的谢瑾,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海棠欠你一命,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谢瑾闻言不禁大喜,对着君海棠拱手一谢后,才平静而又清晰的说道:“瞧娘子身手,想必是非常厉害的游侠儿,仗剑江湖惩奸除恶,一定去过不少地方,他日娘子若是到得长安,请你帮我寻找一个名为谢怀玉之人,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消息,某一定感激不尽。”

  “谢怀玉?他是你何人?”

  谢瑾恍然笑道:“对了,还忘记向娘子介绍,在下名为谢瑾,谢怀玉乃吾之生父,龙朔三年,父亲前去长安应试科举,谁料就这么一去不归,至今也没有消息。”

  君海棠轻轻一叹道:“郎君错了,我并非是浪迹天下的游侠儿,而为杀手,从来不会干那寻人之事,不过……”

  谢瑾正在失望间,却听君海棠继续说道:“我倒认识长安城一名特别厉害的游侠,待到我在江东之事了结后,便前去长安托他相助,想必他一定会应承下来。”

  谢瑾猛然点头:“好,那就多谢娘子了,我家住乌衣巷谢府,倘若寻到吾父消息,还请娘子尽快相告。”

  君海棠微微颔首,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几乎微不可觉地淡淡笑意。

  霎那间,谢瑾便感觉到眼前这女子平日里必定很少开怀大笑,连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也是这样的腼腆矜持。

  瞧谢瑾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脸庞发呆,君海棠心内掠过一丝淡淡的羞意,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昨日被这少年无意间亲了朱唇,想要淡然处之自是不可能。

  轻轻地咳嗽一声掩饰羞态,君海棠故作肃然道:“此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到,一有消息也会尽快前来通知你,你走吧!”

  “走?”谢瑾惊讶一挑双眉,四顾望了望不知深浅的河水,有些无奈道,“即便是要走,娘子也要将船泊在岸边吧,难道我能飞过去不成?”

  君海棠一怔,飞快转身拾起竹篙点入水中,小船改变方向朝着岸边驶去,凝脂般的俏脸泛着红色,人如其名,海棠一般美丽。

  谢瑾回到府中,正值西面天际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噬,沉沉夜色笼罩大地,正堂内点亮了明晃晃的灯烛,侍婢轻飘飘上前替烛台罩上灯罩,明亮的光晕洒满了每一个角落。

  每天这个时候,是谢府固定餔食的时辰,所有男丁女眷都须前来正堂共同进食。

  魏晋以后,不论皇亲贵胄还是庶民百姓,皆已经开始实行三餐制,根据一天时辰分别名为朝食、午饭、餔食,不过就实而论,餔食处于一日三餐中最不重要的位置,许多尚且温饱的普通百姓常以晚汤代替餔食,只有贵胄富裕人家,还有如陈郡谢氏这般的守礼大族,才会施行餔食。

  正堂居中一张食案后坐着谢氏宗长谢睿渊,左右两厢各置长案,按照男女长幼顺序,分别应该是谢睿渊的长子谢景成和次子谢景良,其次是大房之媳陆三娘,再其次谢景成之妻王氏和谢景良之妻顾氏,最后才为一干少年。

  不过,谢景良和顾氏带着其子谢太德外出就医未归,原本就没多少人的正堂看起来更显空旷,而且祖宗有法,未加冠的少年不能独自坐于案前吃饭,谢瑾和谢太真便是一人一张草席落座于地,将菜肴放在地上。

  今日的菜肴为团油饭配以蒸鱼。

  团油饭是用煎虾、炙鱼、鸡鹅、猪羊、灌汤等配料,调以姜桂盐豉,与粟米一起蒸制而成的饭品,类似今日的什锦饭或盖浇饭,唐时在岭南江南一代颇为流行。

  谢瑾、谢太真捧着各自的饭碗,你瞪瞪我,我瞪瞪你,相顾怒目而视,若非谢睿渊在此,说不定两人新愁旧恨又要开打。

  居中食案上的谢睿渊细嚼慢咽,嘴唇轻轻地蠕动着,一根根鱼刺接二连三吐出,旁边侍候着的侍女膝行案前,捧着一个铜盘正在接着鱼刺。

  谢睿渊眉头紧蹙,显然正在想着心思,突然转头问道:“大郎,官府可有抓到行刺史万全的那名刺客?”

  话音刚落,谢瑾立即竖起了耳朵,也没兴趣和谢太真暗中较劲了。

  谢景成放下木箸,拱手恭敬道:“回禀父亲,巡察整整一天,尚无刺客信息。”

  谢睿渊点点白头,却没有接着再问。

  谢瑾心头暗自好笑,有谁能够想到,刚才自己还和那女刺客同船而游相谈甚久,而且那君海棠胆子也忒大,似乎根本就不把官府放在眼里,难道她还有什么倚仗不成?

  谢瑾不知道的是,君海棠行刺前曾易容化妆,与行刺之人完全是两个相貌,官府凭图抓人,自然是一无所获。


第十七章 丝绸新衣


  谢睿渊陡然一声冷笑,淡淡道:“这几年史万全盐业越做越大,以老夫揣测,背后少不了江东陆、朱、张、顾四大望族的支持,朝廷现在缺乏对海盐管控,江东盐场无数遍地黄金,只要有销路,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四大望族赚的盆满钵盈,自然引起有心人的眼红。”

  “父亲说得不错。”谢景成同感点头,手指关节轻轻一敲食案,继续说道,“沿海一带的盐业运输多由盐帮进行掌控,史万全以前本为盐帮堂主,听闻是受了四大望族的蛊惑才脱离盐帮单干,虽多番退让与昔日的老东家井水不犯河水,然其渐渐蚕食江东盐场,必定也会引起盐帮不满,所以才派出杀手刺杀史万全。”

  谢瑾心头恍然,暗道:原来君海棠竟是盐帮之人。

  “如此说来,这刺客永远是抓不到了。”谢睿渊轻捋长须,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

  谢景成笑道:“当然,盐帮家大业大,势力根深蒂固,在朝堂中也是多有人为其撑腰,杀个叛徒并非什么大事,王西桐这县令尽管无能,但这一点道理却还是懂得,抓刺客不能真正抓,但也不能不抓,真正抓了要得罪盐帮,不抓却失政于民,只能采取雷声大雨点小的办法,四大望族吃了个哑巴亏,却毫无办法。”

  谢瑾听得暗自好笑,原来官家人是采取这般愚弄百姓的办法,真是龌蹉至极。

  谢睿渊拍了拍长案冷哼道:“想我谢氏昌盛之时,陆、朱、张、顾四姓不过是跟在我们后面的摇尾小狗,九品中正制何其威风,想要当官入仕,都须得我等豪门点头才行,可惜现在流行甚科举,连昔日的跳梁小丑都敢跳在我们头上撒野,真是日过境迁啊!”说罢一声长叹,模样好不感叹。

  陆三娘本是陆氏子女,此刻听谢睿渊如此谩骂陆氏,却丝毫不顾忌她身在一旁,不由暗自愠怒。

  谢景成道:“科举之后我谢氏士风犹在,名士才子亦出不少,可是忒怪,竟连一个都没有考上科举,连当年最有希望的谢怀玉,也名落孙山,实乃可惜。”

  谢睿渊想起一事,关切问道:“对了,可有太辰的消息?”

  谢睿渊口中的太辰,为谢景成的长子谢太辰,二十之龄颇有才华,去岁秋日前去长安应试科举,大半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王氏心疼爱子,闻言立即有些担忧道:“家翁,太辰向来很是懂事的,前段时间托人带回府中的书信亦是不断,为何这两三月却没了消息?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还未等谢睿渊开口,谢景成已是厉声喝斥道:“无知妇人!整日竟道些危言耸听之事,好好的一个人,能出什么意外?!”

  王氏有些委屈道:“奴也是担心太辰,要知道当年的谢怀玉,不也是这么失踪的么?”

  话音落点,谢景成倒是一愣,心里面也生出了几分忐忑之心,朝廷科举放榜按惯例是在三月左右,谢太辰考没考中,都会在三月知晓成绩,然而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了,却丝毫没有消息传回来,家书更是没得一封,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身为当家男儿,万不可在夫人面前惊慌失措,谢景成故作镇定道:“夫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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