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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画风有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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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越悬越高,院子里空无一人,白晃晃的天光照得地面都暖洋洋的,就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背个药箱的男子闯了进来。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合欢树下,稍微抬高了些声音问道:“有人在家吗?”

孟扶苏最先出来察看,他一见此人便惊呼一声“于郎中。”脸上便带了热切的笑容贴了过去,“您怎么会在这里?”

于廉见着他也愣住了,眼神情不禁地向他出来的屋子扫去,“你住在这里?那……九……你娘莫不是也在?”

孟扶苏眼睛一眯,脸上笑容未变,“是啊,我跟弟弟和娘亲都暂住在此处,您来是为了……”

于廉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那座房子,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又问了一遍,于廉才红着脸,口吃道:“是、是有人求我来、来这里诊治一人的。”

见孟扶苏没吭声,于廉也不知道为何硬生生的从这个少年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便继续说道:“说是受伤了,是哪一个?”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按住了孟扶苏的肩膀急切道:“是九娘吗?是她受了伤?”

孟扶苏的眼神飘忽一阵,看样子,似乎很不想告诉他。

“原来是于郎中。”孟湘一手扶着窗子,一手按着窗台,窗纱被光照着在她的脸上投下缕缕水纹,她对着他笑,“我的脚不小心崴到了,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他竟请了你来。”

于廉迅速上前几步,走到窗边,伸出手去,伸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又把手缩了回去,“没想到九娘竟认识秦学士。”

孟湘微微一笑,好在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问,只是怯生生地询问:“你怎么会到县里来?”

“我是桃花神母祭舞的人选,没想到竟然不小心崴了脚,我心里也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跳舞。”她眉眼低垂,看上忧心不已,他也将郎中本该训斥患者的话默默吞进了肚子里,想让她高兴起来,便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无碍的。”

“那就拜托您了。”她探出手,轻轻握了他一下,眉眼盈盈。

于廉抖了一下,惊吓地往后跳了一下,又因为自己的失礼而涨红了脸,便捂着药箱慌里慌张地便往屋子里跑,却不防见着屋中还坐着两个女人。

“于郎中居然还在西渠县内。”玉娘看上去有些吃惊,虽然看不见,又不自禁地扭头朝着孟湘的方向道:“还是九娘你有本事。”

王云梦则盯着于廉看了会儿,接着,盈盈一礼,未语先笑,“久仰先生大名。”

于廉皱了下眉,似是不喜这些礼节,王云梦心下了然,便拉着玉娘道:“我和玉娘出去说些体己的话,先生……若是有闲,不如等给九娘治疗后也来替奴家诊断一二。”

“娘子放心。”他低下头,虽然应下了,脸上不喜的表情却越来越明显。

然而,等到他摸到她的脚踝,要替她看看骨头有没有不正的时候,他简直就像是熟透了的虾子,孟湘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触及她肌肤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都没有害怕,于郎中你担心什么?”孟湘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于廉却低着头红着耳朵,给自己找借口,“为医者要常怀恐惧之心,敬畏生死。”

孟湘不想笑,可是他的手太轻了,似乎怕加重一点她都会痛的不行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脆弱的脚踝,当他柔软的指腹扫过她的螺狮骨的时候,她忍不住颤抖一下,随之轻笑起来,“哈哈,好痒!我又不是瓷做的,你用力大一些也不会坏的。”

于廉抬头看了她一眼,闷声道:“你……就不在乎嘛,虽说我是医者,可这……”结果他越说越小声,孟湘为了不使两人尴尬也权当听不见。

她盯着他的脸,于廉开始的慌张与羞涩也渐渐的被沉稳所取代,似乎已经专心到手上的病痛上去,无心再想些别的了,他皱了眉头,露出疑惑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我的伤很严重吗?”孟湘惶惶地问。

然而,于廉却正在沉思,没有听到她的问话,突然,他抬起了她的脚踝,竟低下头舔了一口。

湿漉漉的舌尖从脚踝抹过药的地方扫过,让孟湘顿时汗毛倒竖,没有受伤的那只脚便一下踏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他踹了个倒仰。

“于廉!”孟湘还是顾及他的颜面,便压低声音怒道。

于廉坐在地上,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的脸腾地红了,眼角像是涂抹了艳丽的朱砂,他眼睛里泛着水光,着急忙慌地解释:“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九娘你、你听解释!”

他越急脸便越红,色便越艳。

孟湘坐在炕上,双手抱胸,像个女王一样威严地瞪着他,于廉垂了手,又乖又委屈又急切地看着她。

“好,你解释,我听着。”孟湘扬了扬下巴,即便美艳成了冷艳,也像是刀尖上映出的夕阳余晖。

他口发干,嗓发哑,心发紧。

第六十五章 吃醋

“我……”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唇,脸却越发红润了,于廉慌张地垂下头,可怜道:“我闻着你涂得药味有些熟悉,一时想弄清楚便……便……”他白皙的指尖压在自己的唇上,羞得说不出话来。

简直比小娘子还要害羞。

孟湘盯着他的神情看了许久,见他不像说谎的模样,便微微颔首,却冷冰冰道:“那你弄清楚了吗?”

“弄、弄清楚了。”他抬眼觑她,见她还盯着自己,便慌张地放下了手,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是什么?”

于廉此人清浅的像是一泓溪水,他因为心里愧疚,又不想对她撒谎,自然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这药是我家独有的,便是……”他顿了顿,“便是梁京的世家也不是都能得到的,不知孟娘子你是从何处得来这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微眯,妩媚又慵懒,便又立刻低下了头,“我认得的,这种跌打药独我们于家带着丝清甜。”

“你们于家……”

于廉却不说话了,他宁愿不说,也不愿骗她。

“若这药是别人给你的,那……”他猛然问:“可是秦学士给的?”

觉得这里还有门道的孟湘挑了一下眉,冷淡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他被她冷冰冰的态度刺到,低声喃喃道:“无事……”

而那瓶据说是出自他们于家的药,实际上是这个院里顾紫玉拿出来的,那就是说,他的背景不一般,问题又回到了孟湘之前所纳闷的,玉娘为什么能碰到这么多不一般的人,又都能将这些人搜罗到身边呢?

见孟湘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维里去,于廉颇觉失落地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摸出两瓶药放在炕沿边,又拿出了牛皮卷的银针,为她下针活血。

偷偷溜进来的天光落在他的银针上,反射出一片寒光,闪了孟湘的眼睛,她这才反应过来,见于廉一副小媳妇样子默默蹲在她的脚下,轻轻为她施针,气也散了。

可是,看来看去他那副乖兔子的模样却越发想让人欺负了,得了理不饶人的孟湘便用好的那只脚轻轻踹了踹他的膝盖,可他却反映极大的哆嗦了一下,连针都拿不稳了,差点将她捅出血来。

“啊,抱歉!抱歉!”于廉立刻道歉,眼角红红的像抹了胭脂似的。

孟湘低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你别太紧张,搞得像是我要怎么着你似的。”

“不过嘛,我想要问你些东西,又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能保密吗?”她莞尔一笑,眼睫轻颤,就像匍匐在花蜜间的蝴蝶翅膀。

于廉忙点头,可心里也在纳闷,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明明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孟九娘怎么看怎么可怜可爱,现在也不是说不好了,而是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王,看他一眼,都像施舍,可他却更加欢喜了。

他自知自己的状态诡异,面对着她的时候,软的不像个男人,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就好像在她面前他已经不是他了。

孟湘手指抵在下巴处,轻声道:“你与秦藻关系极好?”

于廉收好银针,起身坐在她的身边,却直挺挺地不敢扭头看她,“也不算是极好,秦学士为人极好,于家也受过他的恩惠,他所求我自是应下。”

“那他究竟是何人?”

于廉一瞬间屏息,手里摆弄着那套银针,“秦学士是内阁学士,他的妙手文章,梁京学子无不追捧,至于他为什么离了梁京,我虽然知道却不能说。”

孟湘捂着嘴轻声道:“那你能告诉我什么呢?天下大势?”

他一脸惊慌地看向她,孟湘这才像是没说完似的,慢吞吞地加上,“亦或者舞伎教坊?”

这两个选择一个天一个地,于廉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如今这世道可论不得,不过,对于舞者来说却也是个好时候,当今圣上与当今太子……”他捂着嘴轻咳几声,便又放低声音道:“尤好歌舞,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于廉从新直起身子,放下了手,脸上带了浅浅的笑意,那双无辜的眼睛立刻泛起水光,一脉温柔,“如果九娘你想见识见识何必舍近求远,在这青州的地界内,除了青州教坊的教坊使孙九旋,便只有猗兰书院的姜夫子可称一绝了。”

“猗兰书院?”孟湘可是第一次听说书院里居然还有善于跳舞的夫子。

“这人也是个怪人,他放着姜家的嫡子不当,沉迷声色歌舞,偏偏书又念的极好,可又无心向学,若不是实在无法割舍心爱之物,便也不至于躲到这青州的猗兰书院当个普普通通的夫子了。”

那位不告而别先生要去猗兰书院,孟扶苏要去猗兰书院,如今这猗兰书院又出了个善于跳舞的,真不知这书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宝地。

于廉见她心向往之,不忍打击,却又不得不道:“书院重地,一般是禁止女子出入的。”

她的眼神瞟来,他禁不住又使劲儿挺了挺背脊,“若是你真的想去我可以为你去拜托……”一瞬间,他的脑袋又失落地耷拉下来,苦笑道:“你看我,又忘记了,既然秦学士能为了你的伤来请我,若是你想偷偷看看,他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他居然有办法?”孟湘动了心思,虽然那位不告而别先生答应了要帮助她送孟扶苏上猗兰书院,可是她连他人都找不到,又如何能相信他的话?许是那位早就忘记了吧。

“秦学士的才名天下皆知,饶是猗兰书院这等地方也不……”

“孟娘子!孟娘子!完了!完了!”窗外传来毛三儿火急火燎的声音,孟湘一直挂着孟子期跑出去这件事,见着毛三儿这副着急的模样,她哪里还能忍得住,便一时忘了自己的腿还伤着就要站起来。

“别,你还伤着!”于廉按着她的肩膀,又将她重新压了回去,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的身体最重要。”

“大哥撞到硬茬子了,他……他……”毛三儿“呼呼”猛喘。

“娘,你别担心,安心的坐着,我去看看。”孟扶苏声音平稳地安抚着孟湘,又问:“他人在哪里?”

“扶苏!”孟湘唤了一声,孟扶苏却立刻打住动作,回头去看,孟湘已经被于廉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扶她出来做什么!”孟扶苏的一股气全都冲着于廉发了,可于廉除了在孟湘面前,也并不是那么绵软无力。

“孟扶苏,你在决定做什么之前也该多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情况,和你娘的心情。”于廉扶着孟湘,努力板起自己杀伤力并不大的脸,然而,他认真说教的样子倒也挺让人发憷的。

“你以为自己能够处理一切了,你真的可以了吗?人贵自知,而不是自以为是。”

孟扶苏的上牙死死咬着唇,眼睛瞪的大大的,双拳攥紧,身子瑟瑟发抖。

孟湘心里一阵心疼,将自己的手从于廉的手中扯了出来,淡淡道:“你说的也太严重了。”

见识过这娘儿俩感情好,于廉没有说什么,却显而易见地有些失落。

孟湘又朝情绪明显更加激烈的孟扶苏走去,却脚下一歪,孟扶苏赶紧上前扶住她,又忍不住对于廉道:“你怎么不好好扶着她。”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朝于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于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跟个孩子计较。

“不要给自己背负那么多负担,我和孟子期并不是你的负担。”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温柔的像是夏日的水,“我会担心你,担心你背负那么多,终会有压垮的一天,我相信你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所以不想让你背着沉重的负担上路。”

孟扶苏漆黑如夜的眼眸里似有星子闪烁,“我明白了。”他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吧,快!”

孟扶苏刚准备做些什么,却见于廉背对着孟湘蹲了下来,他红着脸轻声道:“我背你去吧,你的脚不能再伤到了。”

孟扶苏盯着他的表情一时有些奇怪。

玉娘同王云梦这时也走了过来,“九娘,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孟湘微一点头,低声朝于廉道:“麻烦你了。”说罢,便覆了了他的后背,于廉先是一僵,而后轻快道:“这、这没什么……”说着,声音又低下来,“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孟湘并未听到,她忙着问毛三儿地点,毛三儿一时说不清楚,便道:“我来带路吧。”

四个人便急切地跑了出去,一边跑,毛三儿一边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孟子期气呼呼的出去,一时撞上了人,口气可能不太好,两个人便起了冲突。

在孟湘的记忆里孟朗的性子和孟九娘的性子都没有那么急,也不知这孟子期究竟是怎么养成了这么一副桀骜性子,若是有能力,这种性子可以说是高傲;可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那等待他的便是欺辱了。

她现在心里满心满眼的都是孟子期,却不知道,她经过的身旁茶楼上一人见她匍匐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时,差点把栏杆给捏断了。

“小九,你要做什么!”

嬴景倏地回身,那双透着碧色的眼眸却像是啐了孔雀胆的尖刃,而尖刃正死死地抵在秦藻的身上。

“放手。”他咬着字道。

秦藻眼中透着无奈,“你冷静些。”

“我很冷静。”眼睛里凝成了冰。

“可能是你误会了,她不是刚刚才受过伤吗?”秦藻轻声提点他。

嬴景刚从紧绷的状态里恢复出来,突然又死死瞪向他,“刚刚那人我看着熟悉。”

“自然是熟悉,那可是养了你好长一段日子的女人。”秦藻眼神温和。

“我说的是背她的人,啊,是于家的人!你去找了谁?”

秦藻看着他十足像个被妻子背叛的妒夫,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可亲,毕竟他以前就像是生活在一副画中一样,美则美矣,没有半点生气,现在这副样子可总算像个活人了。

“你知道的,我只是找于廉去医治她的脚伤,我并未让他去勾引她,而且,于家二郎是怎么个痴样你我都知,天下间除了医术和疑难杂症,再没有什么能让他看进眼里去了。”秦藻耐心地解释着,却觉得他忽紧忽松的神情十分有趣。

嬴景刚重新落座,又将目光刺向他,口气冷淡道:“秦藻,你让于廉去的意图真的只是让他看病吗?”

秦藻抽出扇子微微扇动,笑道:“难道我还能给他们拉红线吗?”

“真真假假,只有你心里清楚。”嬴景端起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我却知道你一紧张就喜欢捏着扇柄。”

秦藻不在意道:“你说的我怎么不知?”却装作不经意地低头,自己果真死死捏紧着扇柄。

“你若是真的不相信的话,不如我们追上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跟也没了人影,秦藻故意以退为进道。

嬴景勾了勾嘴角,“还有正事。”手指死死捏紧了杯壁。

这时,他们所在的茶楼独间儿的门也被敲响了。

第六十六章 双子

日头当空,这条街道上却挤满了人,于廉、孟扶苏二人一面小心护着孟湘,一面往里头挤,这些看热闹的人还不乐意,胳膊肘故意往后甩,二人因为护着孟湘都受了不少伤。

等三人好不容易挤到圈子里面,就见一个虽精瘦却很健壮的胡须大汉,他胡子上方红扑扑的,一看就像是喝酒喝出来的。

“你这小子还敢这么横不?”他用一只手牢牢地攥紧孟子期双手手腕,使劲儿一拎,将他拎了起来,另外一只手还握着一个酒葫芦,嘲讽孟子期几句,便仰头酣畅大饮起来。

孟子期则默默咬着牙,一声也不吭,脸色灰败。

那人将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干,粗鲁地用袖子擦了擦,却自有一番潇洒气度,他轻笑一声,逗弄地将孟子期上下晃动了一下,“怎么了?这下子蔫儿了?可是直到了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孟子期的脸气得涨红了,他咬着牙发出“科科”的声响,“士可杀不可辱。”

“哟!”那人颇觉好笑地将手里空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伸出手想要做些什么,就只听一声娇斥——

“住手!”

他便立即停住了手,好像等待着什么,好整以暇地望去,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佳人,看见那张美艳动人的面庞,他一时有些失神,怪不得……

他偷偷挑了挑嘴角,却板着一张脸道:“怎么的?难道你这个小娘子是看不过眼要做些什么?”

孟湘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于廉的肩膀,“放我下来。”

谁知道于廉竟在看着那人发呆,等孟湘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小心意意地将她放下,又不放心地不停询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孟扶苏默不出声地挤了过去,直接动手扶住了孟湘,孟湘就这样一跛一跛地走到那人跟前,那人低头看着她不敢落地的脚,手不自觉松了松。

“如果子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由我这个做娘的来道歉,都是我教导无方。”她说着就撤下搭在孟扶苏手里的手,深深一礼朝他拜了下去。

那人手顿时一松,便将孟子期放了下来,手里拎着酒葫芦随意甩了几圈,打了个酒嗝,笑道:“放了他也没关系啊,不过嘛,他要给我道歉,这可是好酒啊,就这样被他撞潵了。”他便说着视线便落在了脚边一滩湿漉漉的痕迹上,颇觉可惜地摇晃了一下酒葫芦。

“这些我都会赔偿给你的。”孟湘说罢,便将视线落到孟子期的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见孟子期久久没有反应,本就怪他让娘亲丢脸的孟扶苏便越发没了好脸色,他严肃道:“孟子期,你自己做的事不敢当吗?”

孟子期的唇都快咬烂了,可仍旧像头倔驴一样,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孟子期。”孟湘声音平静,不带喜怒,“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孟子期偏过了头,不敢看她,这也说明了他的确是不占理的一方,若不然他定要跳着高反驳。

“既然是真的,你连认下自己做的错事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攥紧了拳头,掌心发白。

“若你真觉得失了面子,便应该好好记住这一刻的感觉,懂得以后不要再莽撞行事,这才是真的长大。”

她的话轻轻拨动着他的心里的一根弦,孟子期僵硬着脊背,一寸寸地低下头。

那人仰头哈哈大笑,却不防,站在他身边的孟子期突然暴起,一拳就朝着他的面目回去,那人目露精光,手臂一展,那拳头虽是后至,却伴随着潇潇风声,硬碰硬的两拳相击,“嘭”的一声闷响,孟子期手指一阵剧痛,一条手臂都麻了,无力地垂落到身旁。

“住手!黄庠你给我住手!”于廉的声音炸响,却已然晚了,他立即冲上前去,却见孟湘已经□□两人中间,冷冰冰地看着黄庠。

“他不该动手的,这是他的错。”

“我也不该动手的……”他话未说完,于廉便拉住孟湘警惕地看向黄庠,“九娘,他是前武学教渝黄庠。”

黄庠看了于廉一眼,无奈地耸肩,“我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里还能撞见认识的人,不过于郎中这样说,就实在让我难堪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欺负这孩子的。”他揉了揉鼻子,讪讪地说道。

孟湘的眼神落在这半张脸都被胡须覆盖的人身上,这大秦既有文试,又有武试,放眼整个大秦教授武技的人不少,却独有梁京官办的武学中教导武技者才能被称为教渝。

这人来自梁京?

许是被她看着有些不自在,黄庠抖了抖肩膀,捂着嘴轻咳了一声,“算了,算了,我也不追究什么了。”

孟湘眼神打了个转儿,回头按住了孟子期的肩膀,柔声询问:“你为何要打他?”

孟扶苏就好像他娘的贴身小棉袄,只要孟湘的眼神在那一处过多停留,他便能即刻猜到他娘又起了什么心思,于是,他踱到孟子期的身边,偷偷攥了一把孟子期的手,孟子期小动作的甩,却怎么也甩不开,他虽然有时候直肠子,可他并不是傻子,孟扶苏都表现的这般明显了,他自然猜到了他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想看到娘给他低头。”他抿抿唇,却感觉到床上的伤口一阵刺痛,手指也痛,可那都比不上当时的心痛,他不是懦夫,他不想让她娘给任何人低头。

孟湘轻轻叹息一声,还是忍不住弯腰抱住了他,“可这本就是你不占理,你这样鲁莽的出手只会让人看轻了你娘我,更看轻了你。”

对于围观诸人的视线她视而不见,只对着她的小儿子认真道:“我不想你被人轻看,因为我的孟子期是如此优秀。”

明明自认为是一个响当当汉子的孟子期却忍不住红了眼圈,他的唇上结了红色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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