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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英雄-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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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赵忠停了一下,突然问道:“你跟胡宗宪到底怎么样?不至于连要紧话都说不上吧?”

“那也不至于。说实话,胡总督还是很看重我的,只是——”罗龙文看一看胡元规没有再说下去。

这番做作,胡元规自然了解他的用意:“我先失陪!”说着,他起身离去。

这一下,赵忠的意会更深了,“你是因为有胡朝奉在这里,不便说?”他问,“听说他们是本家?”

“是的,他是胡总督的侄孙,五服之内的。”

“这样近的亲族,说话倒不能不防他!”赵忠放低了声音问,“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

“胡总督还是很看重我,希望我仍旧帮他;不过,我有点胆子小,对他存着戒心。”

“什么戒心?”

“是——”罗龙文突然缩口,随即摇摇手,“回头再谈!”

说完,向外呶呶嘴,意思是隔墙有耳,怕胡元规未曾走远,在偷听。

赵忠迫不及待地要听他的话,因而亲自起身去检查,拉开门帘向外看清楚了,回身摇摇手,表示什么人也没有。等他回到原处,罗龙文将头凑了过去,用手遮住一半嘴,低声说道:“我在桐乡听到一种说法,胡总督跟徐海是有勾结的。”

一面说,一面注意对方的表情,赵忠不知是计,惊喜交集地问:“你也听说了!”

就这一句话,便将真情诈了出来,罗龙文顺口答道:“是的,我也听说了。”

“你听人是怎么说的?”

“就那么一句话,语焉不详,所以我亦不敢深信,但亦不可不防。倘或真有其事,我们做幕府的,不是白白葬送在里面?”

“对!上头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对徐海不肯放松。其实,徐海如果没有什么顾忌,他亦不必逃;到案以后一切说清楚,又为什么饶不过他?”

这可能是赵忠个人的看法,或可能是故意这样说法,希望能假他之口,把这话散布出去,骗徐海出面。罗龙文当然不会上当,撇开这一段,反问他说:“老赵,你问我,是不是在胡总督面前说得上要紧话?我已经告诉你了,如今该你说了!”

“上头的意思,如果你跟胡总督不是太疏远,想托你跟他去谈。只要他肯合作,早日班师,未尝不可。”

“这是我的建议,当然义不容辞,更要效命奔走。何况又是赵大人之命!怎么回事,请说吧!”

“上头的意思,弟兄们出生入死,辛苦一场,地方总该意思意思。”

“那是份所应当。”罗龙文问说:“不过,不知道是随缘乐助呢,还是酌定一个数目,送交军门,请赵大人犒赏弟兄?”

这一问是试探赵文华的本意,在讨“盘口”以外,可有个能打个什么折扣的底子。如果赵忠答说,犒劳出于老百姓敬重的意思,不好争多论少。那就是表示赵文华确是为弟兄;倘说酌定数目,一起送交军门,统一分配,这就象吃空额一样,存心不良,大有玄虚。前者客气对客气,倒不好少出,后者可就要好好地还个价了。

赵忠不知他话中在掂份量,率真答道:“还是酌定一个数的好。上头的意思,每个弟兄总要弄个五两银子。”

一听这话,罗龙文吓一跳。此番赵文华南来督师,征调到苏浙一带助剿倭寇的各地士兵,号称二十万之众;每人五两,就是一百万银子。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话虽如此,他表面上却是声色不动,接着赵忠的话问:“弟兄每人五两,官长呢?”

“这是通扯计算,官长就不必另外奇费了!”

罗龙文心想,照此一说,还要见他一个情才是。当下又问:“赵大人那里,总该另有一番道理吧?”

“他自己,说实话,这时候不好再要了。不过,班师回京,大大小小的官儿都要应酬到,起码要送点土仪,这就不能不让地方受累了。”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单子来,长长地一大片,罗列浙江的名产,从杭州的绸缎到天目山所出的珍贵药材,无所不有。数目少则论千,多则上万。罗龙文略略估计一下,非亦二三十万银子莫办。

“数目是开得宽了一点。”赵忠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商量吧!”

商量就是核减。但数量太巨,减不胜减。罗龙文想了一下说:“浙江的名物,罗列无遗;东西两浙、上山下海,要照单搜罗齐全,恐怕得要半年功夫,那又为之奈何?”

赵忠一愣,然后慢吞吞地说:“这倒没有想到。”

罗龙文也不再多说,将单子折了起来,很慎重地收好。“我去跟胡总督谈。”他说,“尽我的力量。”

赵忠不便说什么,既不能拜托,亦不宜太认真,只问:“什么时候听回音?”

“明天。”

“明天?”

“明天是把我跟胡总督谈话的经过,据实奉告。至于到底能凑多少?胡总督要细细筹划一下,才能有确实答复。”罗龙文紧接着说:“当然,他决不敢耽搁的。”

“对!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供应;就地方来说,班师当然越快越好。”

言外之意,相当明显,如果胡宗宪不能接受要求,赵文华就不会班师。旷日持久,徒耗供应,倒还不如允许为妙。“赵总管!”胡元规露了面,“有位稀客,是不是马上请过来?”

“谁?”

“莲花庵的当家师太。”

竟是妙善!赵忠大出意外。还未开口,只见门帘掀处,妙善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老佛婆,手里沉甸甸地提着个包裹。

“送砚的专使到了!”罗龙文笑着说。

“怎么?”赵忠有些困惑,“你所说的那方名砚怎么会到了她手里?”

“无非故弄狡猾,博一时之粲而已!”

于是,罗龙文去解开了包裹,赵忠把玩着那方曾由文天祥收藏的岳飞手泽,欢喜赞叹,久久不绝,爱慕之意,溢于词表,但罗龙文始终没有表示。

赵忠所希望于他的表示,自是慨然相赠。既未开口,不能不问。当然,一时还不便老着脸皮说实话,唯有先问此砚的主人。

“实不相瞒,这是胡总督的珍藏,亦是准备送严公子的礼物。”

怪不得胡元规说,这方砚台,据他所知,已归京中名公巨卿。赵忠当然不敢与严世蕃争。万分怏怏地说:“他倒居然肯借出让我经一经眼。”

“胡总督不知道这件事。我是跟他的书童商量,私下借出来看的。”

“唉!收起来吧!”赵忠口气说,“看了伤心。”

“阿弥陀佛!”妙善接口:“贪嗔爱痴,看不破就是苦恼。”

“真是!”罗龙文说,“我倒懊悔多此一举。”

“不,不!”赵忠急忙声明:“说起来,还是我的眼福,虽然只看片刻,我还是感激盛情。”

“老赵,容我缓缓图之。”

听得罗龙文这话,赵忠生出无穷希望,他知道罗龙文说话,一向说一句算一句,只不知道他如何去图谋而已。“他以犒赏弟兄为名,要一百万;土产当然可以折价,但算起来至少要二十万。”罗龙文说:“能有一百二十万银子,马上就可以让他班师。”

“一百二十万!哪里去弄这一百二十万银子来?”胡宗宪恨恨地说,“他们搜括得亦太利害了!”

“是啊!我亦不服气。”

“然则计将安出?”胡宗宪想了一下说,“至多只能许他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也不少了!我看可以这样做,用软逼的办法。”

“何谓软逼?逼不走又如何?”

“一定逼得走。不过要做得巧妙!”

“小华,”胡宗宪不耐地催促,“你快说你的办法吧!”

胸有成竹的罗龙文,不慌不忙地取出一起文稿,请胡宗宪细看。这是一道奏疏的草稿,铺陈计擒陈东的经过,而强调日本的萨摩藩主肯交出陈东,是对“天朝”的“雄兵”有所(炫)畏(书)惧(网),愿意输诚和好的明证。至于汪直,据陈东供述,亲见亲闻,势穷力蹙,已如釜底游魂。总之,朝廷发大兵器倭,几于已竟全功。这都是赵文华仰仗“鸿庥”,指挥得宜,将士效命的成就。

看到这里,胡宗宪微感不满,不由得问道:“也未免太长他人的志气了吧?”

这意思是归功于赵文华,未免溢美,相形之下,岂非见绌?罗龙文已料到他有此表示,率直答道:“不如此,怎能让朝廷下诏班师?”

此言一出,胡宗宪(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这道奏疏,看似奏凯叙功,其实是明明白白说一句:“赵文华的大功已经告成,可以班师了。”再深一层看,是一道逐客令,不过措词谦诚,被逐者不会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而乐于早早离去。

意会到此,改容相谢,“小华,”他的声音乐得非常柔和,“好文章原非入眼就能领略其中的妙处的。”

“夸奖、夸奖!”罗龙文说,“请看完了再作计议。”

未看完的只有一段,便是为招抚汪直作伏笔。说汪直眼前虽一无作为,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偃”,若无彻底控制的把握,终成朝廷的隐忧,地方的潜患。但解决汪直,只应随时防范、相机智取,无劳重兵留驻。这样说法,既为将来报功留下余地;亦不悖眼前倭患已平,大兵可以撤走的说法。胡宗宪完全同意,涂注了几个字,立即交了下去,关照即刻缮发;另外“录副”送交赵文华。

“这一下,天水不能不走了!直等朝廷降旨,催促班师,岂非自讨没趣。不过,”胡宗宪蹙眉问道:“他所索太奢,又如之何?”

“这就要用软逼的办法了。第一、大小官儿,轮番饯行;第二、百姓送‘万民伞’;第三、发动父老准备‘攀辕’。做足了大军班师在即的模样,天水莫非真的老老脸皮,赖着不走,变成自讨没趣?”

“这个法子好!不过,未餍所欲,他能饶得了我?”

“不会!”罗龙文说,“要教他不但不怪总督,而且同情。这个法子很好想,一言而蔽之:”假作恶人!“

最后这四个字,意味深长;胡宗宪凝神静思了好一会,点点头:“我懂了!”

“是!”罗龙文说,“我最后还有一句话:赵忠非笼络不可。”

“我也想到了。不过不知道怎么笼络,才能让他死心塌地帮我们的忙!”

“‘船到桥头自会直’!罗龙文的神色之间,很含蓄,也很诡秘,”到时候必有善策。“

“好吧!小华,”胡宗宪慨然付托,“只要于地方有益,随你怎么办吧。反正我一顶乌纱帽是交给你了。”

“我决不会丢了总督的乌纱帽!”罗龙文极有把握地说,“一年半载,必替总督换一条玉带。”

※       ※        ※

果然,胡宗宪照罗龙文计谋行事,赵文华深为满意。胡宗宪的归功推美,固然使得他志得意满;而为他筹措行资的诚意,更足以令人感动。

一切处置都是很明确的,胡宗宪发出公文令各县摊派。按地方富饶贫瘠的不同,定派额的多寡,总数加起来是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除了犒赏士兵,平均通扯每人五两,共一百万两以外。另三十万两银子,准备征购赵文华要致送京官的土仪。罗龙文并且已向赵忠传过话去,倘或缴购不及,就拿这些银子作为折价。将来如何办理,全听赵文华的意思。

班师的日期已经报了出去,定在十月初五,为岂不足一个月,而自全省文武大员到地方士绅为赵文华庆功饯行的宴会,却是一个月都吃不完。看着纷至沓来的请贴,赵文华又欢喜、又发愁;亲自去拜访胡宗宪,要他设法安排,尽量减少合并,免得肠骨发炎。

话虽如此,内心却是得意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种踌躇满志的日子,只过了不多十天,没趣就渐渐地来了。各县纷纷呈报,不是说年岁荒歉,民不聊生,就是说起年倭崖,民生凋敝,对于派额实在无法照数筹足。当然亦不至于分文全无,只是折扣打个倒八折,派一万的,最多只能出两千。

赵文华不知道这是胡宗宪在极机密的情况下,授意所属,如此呈报。他们看到的,除了各县大叹苦经的复文以外,就是胡宗宪雷厉风行,严限照数照气解足的公文。因此,他对胡宗宪倒是谅解的,一再对赵忠说:“这不能怪人家。错在发动得晚了!如果定在开春班师,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各县一定可以把这笔款子筹足。”

观念已深受罗龙文影响的赵忠,看法不同,率直答说:“这么多人在这里吃半年,百姓负担加重,到那时候,说不定连这个倒八折的数目都筹不足。”

“照你说,我们收他这么一个数目就算了?”

“我看,”赵忠答说,“就争也有限!”

“有限也要争!多一文好一文。京里那么多人在指望着我,怎么能不争。”赵文华说,“你再到胡总督那里去一趟,催催他。”

衔命到了总督衙门的赵忠,将名贴一投进去,正好罗龙文在座,随即站起来说:“我先避开!这几天跟总督谈的那个办法,我看今天就可以用了!”

“也好。”胡宗宪说,“你得把东西去拿来!”

“是!我马上去。”

“这样,”胡宗宪说,“回头你就作为不速之客,仍旧跟他见个面,也好暗中帮着我说话。”

今昔不同,由罗龙文故意引起的,赵文华与胡宗宪对立的形势,几乎已不存在。所以罗龙文与胡宗宪踪迹稍密,作个撞席的不速客,亦不致引起猜疑。由于此一了解,罗龙文接受了要求。

于是,胡宗宪吩咐在书房接见。这就使得赵忠受宠若惊了!尽管他受赵文华的宠信,弄权怙势,有多少人承他的鼻息,而在胡宗宪面前毕竟只是同僚的一个下人。平时来见,纵非垂手肃立,却从无座位,更莫论能到胡宗宪只接待亲密僚友的内书房!

这也使得他必须冷静而超脱地重新估量自己。胡总督如此相待,他不以为是一种笼络的手段,而是承认他有资格到他的书房,可共机密。

这样想着,不由得浮铺感激之念。相见之下,胡宗宪亲切随和,如逢稔友,又消除了他的局促拘谨,随意闲谈,气氛融洽畅顺,宾主都觉得很舒服。

“你就在这里便饭吧!我陪你喝一杯。”

“总督把话说反了!”赵忠陪笑道:“是我陪总督喝一杯,我新得了一坛三十年陈的花雕,我叫人取来请总督尝尝。”

“好啊,我喝过廿五年陈的,三十年陈的,倒要见识见识。”

一听这话,赵忠大为起劲,亲自到廊上托赵家的听差将他的随从找来,吩咐回家敢酒。再三叮嘱要快,但要当心,别打奇坛子。

等他回到书房,外屋已在铺设席面,胡宗宪招招手将他引入内屋说道:“我们谈谈公事。”

“是!”赵忠到这时候才趁机说明来意,原是要向总督来请示,他微微哈一哈腰,“动身的日子快到了,要请总督费心催一催。敝上急得很!”

“唉!我心里象火烧那样!”胡宗宪说,“怎么办呢?”他搓着手傍徨了一会,走到书桌旁边,开抽斗取出一封信来:“你看!”

接信一看,大出赵忠的意外,是胡宗宪的家当。口气是帐房禀报主人,说胡家的茶田、竹林,全数变卖,只得五千两银子。

“只恨我力薄!”胡宗宪说,“原以为变卖薄产,至少也有五万银子,可以凑一凑不足之数,哪知道竟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

赵忠不作声,实在是有点感动了。想了好半天问道:“总督到底能凑多少?”

“有把握,不过三十万银子,正好是个零头。”

“三十万是少了一点。不过,”赵忠提高了声音说,“总督也不必急。世上没有过不过去的关。”

“这,说实话,恐怕要仰仗你了!”

“总督太言重了!事缓则圆,慢慢想法子。”

“法子是非想不可的,不过日子不多,‘慢慢’两个字,可就用不上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听差走到胡宗宪身边低声说道:“罗师爷来了。听说有客,要走。”

“来得正好,走什么?快请!”胡宗宪吩咐过听差,转脸对赵忠说:“小华不是躲我,是躲你。”

“是啊!”赵忠倒被提醒了,“这几天我想见他,总不容易找到。不知道他躲我是为什么?”

“还不是跟我怀着同样愧歉不安的心情!”胡宗宪叹口气说,“唉!年成不好,害得我跟罗小华都没脸见人!”

听胡宗宪一再引咎自责,而且得知罗龙文亦有甚深的内疚,赵忠不由得有些感动,“这是公事不顺手。”他说,“总督跟罗师爷实在不必如此。”

“公事真是想不到的不顺手。等罗小华来了,我们商量个办法。”

等罗龙文掀帘入室,相将把杯欢饮,似乎都不愿谈不顺手的公事,以免扫了酒兴。谈的虽非风月,却无关正经;酒到微酣,胡宗宪忽然问道:“赵总管,听说你喜欢藏砚,雅人深致啊!”

赵忠脸一红,“我是自不量力,”他说“附庸风雅。”“风雅就是风雅,关它附庸还是独行其是?”胡宗宪向罗龙文看了一眼,取得默契,方始起身,“你们坐一会,我取方好砚你们看一看。”

等他一走,罗龙文凑到赵忠面前低声嘱咐,“说不定是去取那方岳忠武砚。倘或不错,你可别露了马脚!”

赵忠还记得,罗龙文说过,那方砚台是他说通了胡宗宪的书童,私下偷出来鉴赏。所谓“不要露马脚”,就是不要无意中泄露此事。否则,不但害书童受罚,宾主也就都没意思了。

于是他重重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果然,胡宗宪取来的,便是那方双忠手泽的名砚。赵忠一半是做作,一半亦是真心喜爱,情不自禁地赞叹不绝。这方名砚的来历,早就听罗龙文细细谈过,此时抖擞精神卖弄一番,口讲指画,头头是道,居然象个大行家。

“真不得了!”胡宗宪惊异不胜地,“你所谈的许多掌故,我还是头一次听见。”

“总督过奖了!”赵忠看一看罗龙文,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胡宗宪亦看一看罗龙文,仿佛在问,赵忠何能懂得这么多?而罗龙文却看着赵忠,作个无奈何的表情:意思是为他怅惘,虽饱眼福,不过镜花水月而已!

“赵总管,”胡宗宪问道,“想来珍藏甚多?”

“是!略略有些。”赵忠开始数他的家珍,起先很起劲,但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每数一方藏砚,总要在心里比较一下,比来比去,没有一方及得上眼前所见,不由得便泄气了。

“你的珍藏真不少。几时让我亦摩挲观玩一番。”

赵忠摇摇头,“虽多无用。”他的视线一直盯在砚台上。“赵总管,”胡宗宪点点头说:“宝剑赠与烈士!这方砚台能由你收藏,倒也算物得起所了!”

赵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老,”他张口结舌地问:“请你老再说一遍。”

罗龙文急忙拉他一把,还做个眼色,“赶快跟总督道谢!”

他急促地说,“总督把这方名砚让与你了。”

这一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很见机一揖到地,“总督竟肯割爱!倒教我受宠若惊了。”他接着又很恳切地说,“如此名物,所费不赀;务必请说个数目,我好将原价奉缴。”

“笑话!我要讲钱就不送你了!”

“是!是!是我失言。”

“倒不是钱的事。”罗龙文插嘴,“这方砚台本来是要送严公子的。”

这一说,更使赵忠觉得礼物沉重,“这样,”他嗫嚅着说:“我似乎不敢收。”

“怕什么?你尽管收下!严公子并不知道我有这方砚要送他;何况,你此刻在我眼中比严公子更重要。”

“这话,总督宠得我过分了!”

“不然,我说个道理你听。”胡宗宪从容说道:“五代藩镇之祸,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有位将军要屠城,守城的太守求他,说是‘这一方百姓,皇帝救不得,菩萨亦救不得,只有将军救得。’不是这位将军比皇帝还尊,比菩萨的神通更广大,只为时势所移,唯有这位将军高高手,这一方百姓才能得救。赵总管,你亦是大智慧人,总懂得我的意思吧?”

赵忠自然懂。而心情很复杂,既沉重,又感动,而且多少也有些得意。面色严肃地想了好一会,慨然说道:“赵忠低三下四,没身分的人!承总督这么看得起我,莫非我倒自轻自贱?如果我是那位将军,不必总督吩咐,我自己知道要怎么做?此刻,请总督把话交代下来,我一定要办到。”他紧接着又说:“我也清楚,如果不是我办得到的事,总督亦不会跟我说。”

“你看,”胡宗宪对罗龙文说,“我说赵总管是有血性的不是?”

“是!这是早就看出来的。”

在他们这交谈的顷刻间,赵忠又有进一步的意会。眼前的一粥一饭,无非民脂民膏,要救这一方百姓,第一件大事,便是那笔派额;索性漂亮些,不等他说自己来说。

“总督!班师越早越好,那笔款子,算起来能凑多少?”

胡宗宪听此一问,心中大喜;意想中凑五十万两,防着讨价还价,故意少说些:“至多能凑四十万。”

“四十万就四十万,我跟上头去说。”赵忠说得很轻松。这下,胡宗宪真个喜出望外,举杯相敬:“我为这一方百姓道谢。”

赵忠谦称不敢,干了酒亦回敬了胡宗宪。接着将杯口用手掌盖住,很认真地说:“总督,我的量浅,还有正事,再不敢喝了。”

听他意思坚决,自是主随客便。饭后品茗,一盏茶罢,赵忠起身,道谢告辞。临走之前,坚约罗龙文同行,说要作个竟夕之谈。

其实是长夜之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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