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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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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国定听了连连点头,嗯,老二媳妇是知书答礼的,这种大事她心里肯定有成算,昭业有了一点骨血在世上也是好事,夫人你可要好好照应着。

是。许国定在这里拍了板了,这孩子的合法性至少暂时不容质疑了,唐氏心里面再恨许国定偏心也得忍了,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孙子,如今解了心头的疑惑,我一定会好好照应的。

还有昭业的丧事,外面的事不用你管,内宅的事你要办好,要请的人一定要请到了,昭业是为国捐躯的,虽说朝廷没有旌表,也要体面发丧。

是。唐氏心里就算吃了颗苍蝇,也得把这苍蝇咽下去。

还有媳妇身边的人,我瞧着单薄,樱丫头身边竟只有一个婆子,连个丫鬟都没有,我瞧着不像。

是。这事儿唐氏倒是不反对,许昭业她是知道的,自小就是个有心计的,要说这些年做官一文钱都没攒下那是骗人,不摸清许昭业的家底,她是寝食难安。

许国定交待完这些事就走了,留下唐氏细婶许昭龄,她到底带了多少银子?那几辆马车里都有什么?你二哥留下多少家业?你摸清了吗?

二哥在辽东的时候官声不差,不是那些刮地皮的官员,他又年轻,上面又有上官盯着,人情来往冰炭两敬哪一样不得花钱,二嫂手里能有多少钱啊,再说我一个做小叔子的,总不能跟嫂子细掰扯钱的事吧。许昭龄最不想听的就是母亲问这些事。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成算的,我这么算计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早知道不如派你大

哥去了。唐氏私底下都是叫许四爷老大的。

他不是怕沾上秽气吗?许昭龄翻了翻白眼,自己的那个哥哥实在是拿不出手,母亲,你不用算计这些,你的凤冠霞披自有儿子给你赚。许昭业考中两榜进士,自然是已经给唐氏赚了凤冠霞披,可唐氏披着庶子挣回来的凤冠霞披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更不用说许昭业还趁机把自己的母亲从姨娘给抬成了二房,简直是打唐氏的脸。

你就是嘴甜,你要是真有了出息,我这半辈子的苦也没算白受。唐氏说道,你要知道,咱们全家只有咱们你们兄弟和你们妹妹算是亲兄妹,别人都是外人,你这胳膊肘啊,不能往外拐。

母亲,我二哥死都死了,我爹现在也好了,你这里有再多的仇,也该放下了。

放下?我拿什么放下!我憋屈了半辈子,凭什么让我放下?唐氏说道。

可你又能如何,二嫂现在是孤儿寡母,真出了什么事,你跟我父亲之间的情份……

我有你们就够了,我要他的情份干什么!唐氏恨声说道,她风光的时候还没你呢,你不知道我的苦!我瞧着那许樱,硬生生像了她那个贱货奶奶,若是瞧着她得了好,我这辈子也心不安。

母亲!许昭龄身为儿子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这妻妻妾妾的就是一本烂帐,他虽觉男子三妻四妾没什么,父亲早年也确实宠妾灭妻太过了,如今虽然改了,可那根刺还在,母亲放不下也平常,他总不能去父亲面前举发母亲吧?只能暗地里护着二嫂母女,不让母亲得计,让父母亲老了老了再生嫌隙。

好了,我自有分寸。唐氏说道。

许昭龄告了罪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唐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就进了屋,给太太请安。

得喜,你弟弟怎么说?摸清许杨氏家底这事,唐氏自不会只指望许昭龄一个人。

我弟弟说二奶奶有一个黑漆的小匣子从不离身,若有东西,就在那匣子里呢。得喜说道。

嗯……唐氏点了点头,你妹子今年有十一了吧?

回太太的话,整十一了。

让她进府吧,我派给她一个好活。

是。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看文看入迷了,忘了更新了。

隐情

许樱趴在窗口,皱着眉头看着许杨氏在门口跟刘嬷嬷说着些什么,刘嬷嬷身后那个身量还未长全的小丫鬟低垂着头,许樱只需要看见那件眼熟的白底蓝花的小褂子就知道是春喜那个背主的刁奴来了。

当年她性子单纯,见到春喜就喜欢的不得了,三言两语便被哄住了,等到母亲去后,春喜见她这里再没什么油水可捞就变了脸色,当着她的面说:没有那个姑娘的命偏要摆姑娘的款,我劝姑娘还是要收敛言行,端人家的饭碗就要听人家的摆布。

被她打了一个耳光赶出去之后,满府的说她的坏话,这也就算了,反正上一世许樱为了护着母亲,骂过婆子损过婶子,早没什么好名声,最最让许樱不能忍的是春喜居然在外面说母亲不守妇道,在外面有相好的,气得许樱要找她理论,反倒被奚落了一通。

左不过春喜也没什么好下场,据说被嫁到了某个地主家里当小妾,没几年就没了。

这样一个人,许樱瞧见了怎么能不恨,当下就想立刻出屋子把春喜赶出去,可她已经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了,如今在大家族里住着,名声是最最紧关结要的,她不能为了这么个背主的刁奴落得个不懂事的娇蛮名声。

她正这么想着,母亲已经送走了刘嬷嬷,留下了春喜和一个洒扫的婆子,许樱眼睛一转,蹦蹦跳跳地出了屋,娘,这个姐姐是谁?

这是太太赏给你的丫鬟,太太说你身边只有梁嬷嬷她瞧着不像。许杨氏眉头微皱,她自是知道婆婆送这两个人来没安什么好心,可也不能把这些人推出去,她们在辽东时买的人多一半都没带回来,她身边现在只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栀子成了姨娘,张嬷嬷照应她一个人还嫌人手不足,百合跟着她自己,梁嬷嬷是许樱的奶嬷嬷,再有就是赶车的常把式和他媳妇厨娘常嫂子,另一个就是许昭龄的心腹管事许忠了,可许忠再能干也只能管着外边的事。

她本想办完丧事回家娘去一趟,让自己的娘家兄长帮着买几个身家清白的人使唤,却没想到婆婆居然这么周到,提前给她送来了人,倒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樱一派天真地牵起春喜的手:这个姐姐好漂亮,我喜欢,姐姐可有名字?

奴婢名□喜。春喜是个机灵的丫鬟,看见许樱这么喜欢自己,也就对自己的差事有了十分的把握,她自认为哄一个小丫头还是哄得住的。

春喜姐姐你是跟着我的吗?

奴婢是太太赏给四姑娘的,当然是跟着四姑娘的。

许樱抬起头对许杨氏说道:这个姐姐我喜欢,我

留下了。

许杨氏也只得点点头,她身边要紧的东西多,栀子身边更是除了张嬷嬷她谁也不信,这丫鬟除了许樱身边,真没别的地方可呆,许杨氏按按额头,她本是个没心机不喜欢算计人的,结果自夫君去后,真是不得不步步小心处处算计,累心得很。

到了晚上张嬷嬷又找她说了一件让许杨氏烦心的事:太太,奴婢的娘家哥哥听说栀子有孕了想来看看,您看……张嬷嬷嘴上说得恭敬,腰杆可是挺得直直的,张嬷嬷的娘家哥哥可不就是栀子的爹娘嘛,如今栀子有了孕,连带着她家里人都觉得自己翻身有望了。

栀子有孕,她家里爹娘惦记是自然的,他们要来就来吧。许杨氏还能说什么,她又不是傻的,看不出张嬷嬷和栀子一日比一日不像奴婢,倒隐隐摆起主子的款了,可她生性软和不说,本来也有要依靠栀子肚子里那块肉的短处,明知道这样不对也得忍了。

张嬷嬷刚出屋,就看见许樱抱着一个布娃娃站在门口看着她,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啊?

嬷嬷不是也没睡吗?许樱笑笑,我来找我娘。外祖父和外祖母恩恩爱爱一辈子没有妾室通房,父亲又是专宠着母亲,母亲一辈子没跟妾室通房打过交道,怎么晓得那些见不得人的阴司算计,只是许樱现在并未把栀子放在眼里,她早预备了千条智计对付栀子。

张嬷嬷只觉得浑身一冷,她人老成精,自是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起,她跟太太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像是被什么人压住了似的,晃晃头瞧见的还是一派天真的四姑娘许樱。

奴婢告退了。

嬷嬷慢走。

张家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门,给许杨氏磕了个头就一头钻进了栀子的屋里,说的都是庄户人的话,什么外孙、娘家撑腰之类的话,许樱在窗外听了一会儿就笑笑离开了,张家的人做了一辈子的佃户,靠着佃别人家的田地过活,全家没一个识字的,讲的道理那都不是道理,听都没有必要多听。

春喜端着盆等着她,姑娘快来洗脸,二奶奶说舅老爷早饭后就要来了。春喜说的舅老爷,指的当然是许杨氏的兄长,杨家并非本地望族,一直到许杨氏的父亲中了举,才从普通农户变成了书香门第,许杨氏的父亲有举人的功名,兄长也是举人,只是都没有做官,父子俩个以开私塾为生,加上父子俩中举时的几百亩,生活富足小康。

也只有许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才会觉得杨氏根基浅薄,有些瞧不起,读书人最重风骨,杨家父子也不乐意到许家讨没趣

,如果不是知道许昭业人品好,他们也不会把女儿嫁到许家,高攀这门亲事。

谁知道许昭业人品好归好,却是个短命的,如今许杨氏守了寡,杨家人担心不已,得了许杨氏回来的信儿,杨家大哥把家里简单料理了一下就过来了。

来啦。许樱洗了脸换了衣裳,跟着许杨氏一起用早饭,因为是在孝期,许杨氏带着许樱茹素,素菜包子、银耳莲子八宝粥、几样时鲜的小菜就是这娘俩的早饭了,许杨氏怜惜女儿幼小,又让人煎了蛋给许樱吃。

食不言寝不语,娘俩吃饭本无什么动静,下面伺候的百合和春喜也规矩得很,默默布菜并无高声,谁知道常嫂子一脸为难地来了,二奶奶。

常嫂子进来说话。许杨氏撩下了筷子。

回二奶奶的话,奴婢听二奶奶的吩咐,把栀子姑娘的早饭送到了她屋里,因她屋里有客,奴婢又多备了些,可张嬷嬷说不够……奴婢把锅底都刮干净了,连丫鬟们的份例都给出去了,张嬷嬷还来要……

许杨氏皱了皱眉,张家不过来了三个人来看栀子,怎么把五、六个人的饭都吃了,许是乡下人饭量大。春喜小声说道。

常嫂子你去后街买五十个烧饼、十碗豆腐脑回来。许杨氏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得吩咐常嫂子去买饭。

是。常嫂子领命刚想走,许樱叫住了她,等等。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如今他们正是用得着栀子的时候,像是许杨氏这样买烧饼豆腐脑,栀子的家人没见过世面不会觉得如何,栀子和张嬷嬷却会觉得脸上挂不住,许樱若非离开过大宅门,在外一个人顶门立户过过日子,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

太太昨个儿不是送来些精米精面吗?劳烦常嫂子你多擀些面条吧,再拿肉臊子炒个卤,切几样小菜配着,既然是亲戚来了,就实在一些。许樱说道,娘,常嫂子忙不过来,你让百合姐也去帮把手吧。既然要抬举,就索性把栀子抬举上天。

许杨氏瞧了瞧女儿,好,就依你。手擀面配肉臊子,在山东就算是正经的舅爷来了,这样的早饭都不算失礼。

大家庭,这边许杨氏让常嫂子煮面条炒肉臊子,眨眼间就有好几个人笑二房的业二奶奶对通房的家人太在意,无形中倒也吹散了一些栀子怀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许昭业的流言。

许杨氏这般礼遇有孕通房,怕是真拿栀子肚子里的那块肉当成后半辈子的依靠了,大齐朝虽不拦着寡妇改嫁,早些年战事频频,甚至鼓励寡妇改嫁,像是许杨氏这种已经有了孩子的,却难

改嫁。

正经的舅爷杨纯孝是听着小厮耳语着自己妹子的处境,进的许家大宅,他这样的身份,自然是要先拜望过许国定,谢绝了许国定的留饭,直接到了妹子这里。

初一进院,就见这小院被收拾得干净整洁,来往仆妇干净整齐,妹子站在院子里迎着他,虽是一身的素服精神却是不差的,身上的衣裳饰品也都齐全,杨纯孝这才松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在了妹子牵着的小女孩身上,见许樱眉目清秀乖巧可爱,心里面打定了的主意,又有些动摇。

许樱上一世没见过几回自己的这个大舅舅,依稀记得舅舅科举屡试不第,灰心丧气又无颜回乡,做了同窗好友的师爷,一走就是十多年,如今一看果然是英伟男子,一双眼睛慈善得很,很多被埋没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上一世舅舅很喜欢她。

给舅舅请安。许樱给杨纯孝磕了个头。

好,好孩子。杨纯孝摸了摸她的头,解下腰间的荷包送给许樱,这是你大舅母绣的,里面有小女孩喜欢的玩意儿,拿去玩吧。

谢舅舅。

杨纯孝与妹妹进了堂屋,眼睛略微一瞟就看见了站在厢房门边向这边瞧的那几个农人,微皱了皱眉就转过脸不看了。

杨纯孝与妹妹自有体己话要说,只拉着许樱的手问了年龄课业,就放许樱出去了,许樱拿了花绳要春喜跟着她一起翻花绳,却见春喜不停地往母亲屋里瞄。

姑娘,咱们玩抓羊拐吧。

我又没有羊拐。

奴婢记得常嫂子收了一些羊拐,奴婢去跟她要。

许樱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知道春喜这是要寻个由头离了她,去听母亲的墙根。我不玩羊拐,咱们翻花绳就行。

这花绳旧了,奴婢有收了新的……

这花绳哪里旧了……许樱皱了皱眉,春喜这是怕母亲把私房往娘家夹带,心里面的厌烦快藏不住了,好吧,你若是有好的就快去拿,我等你。

春喜见许樱跟着她到了堂屋,又搬了把凳子等在廊下,心里暗暗叫苦。

小院子不大,奴婢们的下处在耳房,许樱往廊下一坐,她从回自己的住处再到回来,完全在许樱的眼皮子底下。

她心里暗想,难道姑娘是个人小鬼大的?看出她的打算?可舅爷来了这么大的事,她若是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太太回头饶不了她。

眉头皱了皱——哎哟,奴婢肚子疼!奴婢去解手。

许樱瞧着她尿遁的样子,暗骂上一世自己傻,春喜也不是什么精明人,

不过是十一岁的毛丫头,那点心思好猜得很,可叹她上一世被骗得惨。

……你这庶子媳妇守寡难做,如今我见了樱儿也知道你的心思了,你若是不想走那一步便不走了,昭业是个好的,俊青也是好的啊,他等了你这些年一直未娶,他还说若是能把樱儿带走他把樱儿当亲闺女……

哥哥可别再说这话了,漫说许家这样的人家断不会准我带樱儿走,就是让我们娘俩走,我也不能对不起二郎,我就为他守着了……

杨纯孝和许杨氏正小声说着话,忽听窗外一阵响动,杨纯孝扬声喊了一声:谁?!

送葬路上

春喜借了尿遁拐到了耳房后面的茅厕,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松了一口气,四姑娘太能粘人了,险些坏了她的好事,春喜整了整衣裳,从茅厕出来,刚走了两步就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春喜姐姐,你摔疼了吗?她趴在地上,刚想起来,就听见四姑娘的声音。

没……没……事……春喜扶着墙爬了起来,摸摸膝盖,不光是膝盖破了,连裤子都划出了一个口子。

呀,你伤得不轻啊,我前几日就听百合说厕所过道的砖松了,会摔到人,没想到把你摔着了。许樱扶了春喜一下。

嗯……嗯……奴婢没事,谢姑娘关心。

去歇着吧,再换条裤子,今天有外客,你这样让人看见不好。许樱双手背在背后,像是小大人似地说道。

是。春喜知道今天自己是不可能听墙根成功了,只能摸着受伤的腿走了。

厕所就在屋后,许樱目送春喜走了,眼睛转了转,绕到母亲屋子的后窗,拿了几块砖垫着脚,捅破窗户纸往里面看,母亲正跟舅舅小声说着话。

……你这庶子媳妇守寡难做,如今我见了樱儿也知道你的心思了,你若是不想走那一步便不走了,昭业是个好的,俊青也是好的啊,他等了你这些年一直未娶,他还说若是能把樱儿带走他把樱儿当亲闺女……

哥哥可别再说这话了,漫说许家这样的人家断不会准我带樱儿走,就是让我们娘俩走,我也不能对不起二郎,我就为他守着了……

俊青!这个名字像是炸雷一样的在许樱耳边炸响,她像是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一样,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上……

我二叔会替咱们做主的。

就为了你,我二叔狠狠把我打了一顿,他说是让我求娶你,不是让我拐带你的,他跟我娘吵了一架,翻脸不再登我家的门了。

我二叔说既然不能明媒正娶就不要把你领回家受气,为这事儿我现在是两头受气。

我二叔想带着咱们俩个出去做生意。

我二叔喜欢小五……

我二叔对小五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连带着我都受了不少的提携……

我怎么觉得我二叔更向着你啊。

我二叔……

如今连俊青没什么名气,二十年后连俊青是大齐朝响当当的红顶商人,手下一百多家票号,他写张纸片都能当一千两银子花……

不……这世上叫俊青的人也不止连俊青一个,许是……

可是跟父亲是同门,又认识母亲的,只

有这么一个俊青……

说起来自己真的处境凄凉是连二叔去世之后的事吧,他去世之前,就算是自己年老色衰,那贱人都未曾翻脸,连家中后娶的正房太太都退出了一射之地……

她就这么傻乎乎的被骗了一辈子!

一辈子啊!!

许杨氏见女儿在梦中不停地留眼泪,也坐在床边留下泪来,她摸着女儿磕破的额头心里面暗自后悔,改嫁这事,若非是自己的长兄提及,若是旁人她怕是立刻要将来人赶了出去,因为是自己家的大哥,她不但要听还要好言婉拒,谁想到竟伤了女儿。

她这一辈子,有许昭业这人疼着宠着就够了,再求太多是要遭天谴的。

娘,俊青是谁?许樱睁开了眼,看着母亲的眼睛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娘,你改嫁了吧。她知道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在这世上有多苦。

许樱!你父亲还没下葬呢!你怎能口出这不孝之言!许杨氏当场就冷了脸。

娘!你当我小什么都不懂吗?爹不是太太亲生的,太太瞧着我的眼神都是恨恨的,更不用说瞧您了,就算如今栀子姐有了孕,可万一生下来也是个女孩呢?您就是手中无钱也就罢了,您手里偏偏有些银子,为了得这些银子那些恶人也要摆布死你啊。

啪!许杨氏抬手就给了许樱一个耳光,再不要让我听你说这些混帐话!她以为女儿是怕她改嫁留下她一个人在许家,没想到女儿竟口口声声的劝她改嫁。

娘!

我看你是摔得糊涂了!许杨氏抚袖而去。

许樱躺在床上瞧着母亲的背影默默流泪。

上一世母亲也是断然拒绝了连俊青吧,结果委委屈屈被众人欺凌,死后还因为这事被春喜泼脏水说母亲在外面有相好的。

若真的有相好的就好了,也不至于……

这世上的人啊,怎么就不给母亲这样至美至纯的人活路呢,父亲啊父亲,你怎么去得那么早!

许樱这个时候又恨自己,怎么就梦醒得晚了呢,若是醒得早一些,她就算是拼死也不会让父亲去看什么水情,大不了得罪上官丢官罢职,他们一家三口总归是好好的在一起。

别说一个连俊青,拿十个连俊青也换不回一个许昭业啊。

许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上辈子的那些人、事、物,又浮光掠影一样的在眼前晃过了一轮,恍恍忽忽似梦似真,自己醒后的那些事,难道是大梦一场?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已经老迈不堪去投靠儿子的老太太?

许樱挣扎着醒过来,天已经黑透了,春喜抱着腿坐在床脚踏上打着嗑睡。

姑娘醒了。

许樱点了点头,张嘴想要喝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指指桌上的茶壶。

姑娘可是要喝水?春喜站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姑娘您这一觉啊,睡得可真久,舅老爷来看了你几次都没醒,大夫给您开了药,还是奴婢们硬灌下去的呢,二奶奶直说要守着您,好不容易被奴婢们劝走了。

许樱喝了水,茶水虽是温吞的却好下咽,喝完了她的噪子好了很多,她原来怎么没觉得春喜是个话多的人呢,我睡了多久了?

有几个时辰了,大夫说姑娘年纪小,跟着大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家里又有丧事,许是憋住火了,开了好些清热的药呢。

许樱点了点头,听说了连俊青的事她更恨的是自己吧,她一直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她,是不是母亲就跟着连俊青走了,再不回许家,就算是在娘家守寡,也好过在许家如履薄冰……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欠了母亲那么多吗?

她越这么想越觉得自己生而无用,就连再活这一遭也是无用的了,不如就死在回程的马车上算了,她去了,母亲还有活路。

她本来死前就心如死灰一般,如今经过救活栀子好不容攒出来的再活一回的心气儿也磨没了。

瞧着春喜竟然厌恨的力气都没了,要说厌恨,她约么只厌恨自己吧,上辈子已然够糊涂无用,怎么让她这糊涂无用的人再活一回呢。

春喜瞧着许樱怔怔的出神,竟有一些害怕,忙寻个由头出去了,正好遇见披着衣服来看女儿的许杨氏。

二奶奶。

我听见有人话说,姑娘可是醒了?

姑娘醒了。

你也守了半宿了,去歇着吧。许杨氏挥挥手让春喜走,自己进了许樱的屋子。

娘,若是没我,你是不是就跟着大舅舅走了?许樱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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