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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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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笛声,是从张轩惯常呆着的亭台处传来。此刻的亭台上,站着四五个少年郎君,其中一个郎君手持玉笛,正对着明月吹奏。笛声悠悠,春风荡荡,水波绵绵,这美景,真是华丽得让人想落泪。一时之间,张绮竟是痴了去。

阿绿没有察觉到张绮的愁思,她碰了碰她,低声说道:“阿绮奏的才叫好听呢。阿绮,我们要不要过去?”

确实,阿绮于琴棋书画之道,比一般人有天赋都多。

听到阿绿的话,张绮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她低低一笑,自嘲地说道:“是啊,我奏的可动听多了……也许上天觉得,以我的外表,不做个倾倒众生的伎子太可惜了?因此在我的记忆中,很多多东西都忘记了,这些东西的记忆,却深入骨髓?”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阿绿根本听不清。

七十三大夫人

笛声还在幽幽传来。

倾听了一阵,张绮低低地叹息一声,道:“走吧。”

听到要走,阿绿呆了呆,有点失望。

以张绮的身份,是很少有接触异性的机会。在这个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女性的约束相对较少的时代,她走过去,顺便展示自己的才华,博得一二个郎君的另眼相看,是很正常的举动。

可是,在张绮想来,以张轩的身份,他的朋友必同样是世家大族的人。这样身份的郎君,便是看上了她,给她的也不过一妾之位。她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

转过身,张绮长长的裙裾在月光下,拖曳出美丽的阴影。

非为妾多事,实是此身难。

张绮知道,她成长后的样貌,没有一点手段和权势的人很难保有她。所以,她找丈夫,一定要找个有权势有手段能护得她的。可是,那样的丈夫,如是世家贵子,必有门当户对的好姑子相配为妻,轮不到她。而她如果不是为人正妻,只是做了妾室和姬侍,也难被正室所容。

这样一来,她便陷入了僵局。除非找一个寒门高官,张绮竟不知道,自己的活路在哪里!

圆月通彻,照得大地如此明亮。张绮刚走出几步,一个发育期的鸭子嗓音便嘻笑而来,“明月亭亭,湖风沁沁,何方小娘?徘徊于花月之下,断肠于亭湖之畔?”

声音响亮,含着调侃含着少年人的得意。

却是陈邑的声音。

张绮没有想到被他这般喊住,还给调戏了去。她呆了呆,只得在众郎君的啸笑声中,缓缓回首,远远一福后,清声道:“九兄,是我是阿绮。”

陈邑的声音消失了。

倒是张轩惊喜地唤道:“是阿绮啊,过来过来。”

张绮迟疑了一会,清声回道:“时候不早了,阿绮得归去了。”

张轩的声音中有着醉意,听到她拒绝,他想也不想便叫道:“天才入晚呢,过来过来。”

他说完后,环顾左右,竟是得意洋洋地朝着众郎君说道:“我这妹妹啊又可人又多才,不差班昭谢道韫的。你们见了,一定会刮目相看。”

竟然当着同伴的面,便夸张起她来。

吹嘘完后,张轩见张绮迟迟不动。竟是脚步一提便向她走来。

他三步并两步,便跑到了张绮面前。他凑近张绮,低声说道:“今日你来得正好,这些郎君中,有个是汝南袁氏的庶子虽被谪母踩践,却是个有才的。你见一见他,要是愿意,为兄会说服母亲,让你嫁他为正妻。”

张绮抬眼看向他,有点好奇也有点天真地问道:“他很有才?什么才呢?”

张轩笑道:“自是做得一手诗赋。”

张绮继续问道:“可任有官职?”

张轩笑了,他伸手抚着她的秀发晒道:“傻阿绮,为官乃是俗务世家子弟只要做得好诗赋,通玄善辩,便能受人看重。”

张绮低下头来:可是,我就是俗人啊。

想了想她抿唇含笑,轻轻说道:“可是今晚有陈邑在。”在陈轩寻思中,张绮声音轻细“阿绮与陈郎终有嫌隙。此等场合,终是不妥。”她向他福了福,缓缓向后退去。

张轩放任她离去。

张绮走了一会,还可以听到亭台中,众郎君地打趣和责骂声。

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学时,没有看到张锦的身影。第三天也是。

低着头看着几面的张绮有点走神,都没有注意教习已宣布下学。

当她回过神地,学堂中已没有几个人。张绮收拾了下,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忖道:左右无事,且回去睡一个中觉。

正在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过来。

他来到张绮身前,低声道:“张氏阿绮,我家郎君唤你。”

见张绮看着自己,仆人解释道:“我家郎君便是你们的袁教习,他叫你过去一下。”

袁教习唤她?

张绮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应道:“我就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学堂不远处的花园中。袁教习正坐在一个石桌前,手执白子,皱眉看着眼前的棋局。

见他出神,张绮两人都没有惊动他。

直过了一会,袁教习才把手中白子重重一放,拊掌而笑。

笑着笑着,他眼角瞟到了张绮。

挥了挥手,示意那仆人退开些后,他转向张绮,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乐谱呢?”

张绮双眼大亮,她颤声道:“我心中记着呢。教习你可是?”

她的表情,有太多渴望太多期待。

袁教习摇了摇头。

在张绮瞬时黯下来的眼神中,他轻缓地说道:“我问过你家大人。他说,世家女焉能许给寒门子?”

张绮急道:“可是我如此卑微……”

袁教习轻声说道:“你家大人还说了,张家的姑子,宁为世家妾,不为寒门妻。若真是才华出众的,便是生母不堪,也可入宫为妃,哪能堕落而为寒门妇?”

张绮猛然向后一退。

看到她脸色苍白,袁教习同情起来。他叹息道:“阿绮何必想这么多?姑子们都已习惯,阿绮又何必想这么多?”关丨吁这件事,他是真的很认真地询问过张氏的主人。因为他也觉得,以张绮的才华品性,适合为人正妻。

可惜,张氏子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固执。

张绮没有听到他的安慰,她眼神茫然地看着袁教习,已是失了神。

见状,袁教习摸了摸下巴,那向她索要琴谱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呆了一阵,见她还在出神,他扔下棋子,负着双手离开。

张绮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房中。

一进入寝房,她便倒在塌上,捂着脸,一动不动的。

好一会,她终于动了动,揲起上身,慢慢坐起,张绮一抬头,便对上门口处探头探脑,脸上不无担忧惶恐的阿绿。

朝着阿绿笑了笑,张绮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你家绮姑子可在?”

一个婢女连忙应道:“是应媪啊,我家姑子在呢。”

“大夫人有请。”

大夫人?

这三个字一出,小小的院落里立马变得安静无声。张绮迅速地坐起,用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又朝铜镜中打量两眼,匆匆走出,低头敛襟的,“劳烦应媪了。”

应媪是个三四十岁的白胖富态妇人,虽不着首饰,却透着一种富家子气。放在外人眼里,那必是难得的贵人,事实上在这张府里,也不过是大夫人跟前一得宠的仆妇罢了。

见到张绮出来,应媪温和地笑了笑,“绮姑子请跟老奴来。”

声音平和,看不出喜怒。

张绮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她朝阿绿使了一个眼色,制止她的跟随后,带着另外三婢,跟在应媪身后朝前走去。

自回到建康以来,张绮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夫人。真要称呼,她也是张绮的祖母呢。

低头走了一阵,张绮唇张了张,又张了张,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租母唤阿绮,为了何事?”

应媪却似没有听到般,只是朝前走去。

张绮讨了个没趣,心下更不安了。

走了近半个时辰,几人来到一个院落外。这院落里,种满了高大的松柏,在这整个张府都是桃开梨艳时,这一院青翠的松皙,给人一种屏蔽了春天的感觉。

走过几道回廊,应媪来到一个精致的木屋前。木屋极精致,松柏极高大极繁茂,小屋坐落在其中,只有片墙浮檐露出,初初一看,倒似来到了山林隐居的高人家。

人还没有靠近,张绮便闻到一股清香。这香味不属于桃花梨花,也不是胭粉所有。

闻了几下,张绮蓦然明白了,这是檀香味!

眼前这个一连三间的小屋,从屋梁到门框到墙壁,赫然全是由檀香木所造!

竟是奢华到了这个地步!

她知道张氏富贵,萧氏更是豪奢,可她从不知道,这豪奢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这些檀香木,建康本地无产,光是把他们弄回来,便已是耗财无数。更何况,这种木材本身便昂贵无比!

只是,张绮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话:檀香者,阴虚火盛者勿用之。

这话,似是一个人在说,将来要做一幢檀香木屋给她住时,站在旁边的一个老僧随口说出的。

张绮收敛起表情。

她走上台阶,朝着里面恭敬地说道:“绮姑子到了。”

“让她进来。”是一个年轻婢女的声音。

“进去吧。”

张绮应了一声,提步上前。走了两步,一个中年妇人从里面走出,这妇人圆白的脸上尽是笑容,举止十分的随意,竟然是张绮的熟人,温媪!

迎面对上张绮,温媪也是一惊,她严肃地看着张绮,只是在她经过时,低声说了句,“胆大些。”

这是提点!

张绮感激之极,她没有回头,只是头微微一倾,无声无息地行了一礼,便掀开细小圆润,一般大小,任何一个都可以换来数十两黄金的珍珠帘,提步入内。

房中的软塌上,睡着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妇人,在老妇人的身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婢女正给她扇着扇。

另外,靠近窗棱处,还有两个小婢女。

看到张绮进来,她们都抬起头打量了一眼。

张绮走到那软塌前五步处,盈盈一福后,清声唤道:“阿绮见过祖母。”

老妇人睁开了眼。

两个婢女上前,小心地扶着老妇人坐直。

张绮悄悄抬头,见到老妇人还真是形容微瘦,双颊泛红的。

她偷看的目光被老妇人发现了。

老妇人瞟了张绮一眼,侧过头去。看到她的动作,一个婢女马上拿过一个痰孟来。老妇人对着痰盂咳了几下,吐出一小口黄痰后,转头看向张绮。

她木着脸,缓缓地问道:“你就是阿绮?”

“回祖母,孙女正是阿绮。”

也许是听到张绮自称孙女不高兴了,老妇人板着脸哼了一声。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婢女已厉声喝道:“跪下!”

在张绮扑通一声跪下时,那婢女喝道:“张绮,你是怎么勾引萧氏莫郎,令得他没了体统,不顾尊卑的,且从实招来!

第七十四章关

早在听到张锦痛哭,而后又两天没有出现在学堂时,张绮便猜到有今日。

想她长相如此“平凡,”又还年幼青涩,任谁一看,也不会相信她能勾住萧莫吧?

方方种种,张绮听到那婢女的喝令,心中没有慌乱。

她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也不慌乱,只是抬起头,睁着一双错愕的,有点天真的眼看着大夫人,大声说道:“祖母,阿绮没有勾引萧家莫郎。”

话一说出,刚才开口的婢女便是一瞪。张绮吓得连忙低头,只是低着头后,她还忍不住嘀咕道:“阿绮长得又不美,他才没有喜欢呢。莫郎爱的明明是锦姐姐。”

嘀咕声透着少女特有的清亮,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房中几人的耳里。

大夫人低下头,认真的盯着张绮。

眼前这少女,五官清秀,仔细看还透着一份精致,双眼也有神,胆子更不小,可惜皮肤微黄,使得整个人少了一种容光。

在这个时代,无论男女,他们论美,论的从来不仅仅是五官。在一个脂粉还很简单,化妆只是偶尔点缀的时代,一个人由内透出的容光照人,才是美的关键。

这样的长相,实连府中的婢女也有不及。大夫人微微蹙眉。

这两天,张锦寻死觅活地闹得厉害,那一头,萧莫又不死心,还令得萧策都为他说合。

想到这里,大夫人生生的恼恨起来。她以前找的理由,可以说过陛下,也可以说动萧家其他人。可对于萧策这种人,是完全没用。

再则,一次又一次的解释,她都词穷了,总感觉有很多眼睛怀疑地盯着她。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这时,那婢女冷笑起来,“你没有勾引?那你做了什么,能令得一个大家郎君对你念念不忘,坚持要纳你为妾?”

张绮咬着唇,小小心的争辩道:“阿绮有才呢。”

声音没落,那婢女已冷笑着重重一哼。她的声音很大,直把低着头的张绮吓得哆嗦了下。

接着,张绮脸色一白,含着哭音说道:“阿绮是真的有才,阿绮绣的画,还有献的琴谱,都得到了陛下的欢喜。那一日陛下把阿绮召见宫时,阿绮便听到有太监在说,阿绮长得虽普通,可着实是个有才的。”

一口一个“阿绮”,清清脆脆间,便把她有才华,还有陛下觉得她长相平凡的事说了出来。

这些,大夫人有的知道,有的她不知道。听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子嘤嘤沥沥地抽噎着,大夫人闭上了双眼。

看到她这个动作,众婢便知道大夫人正在寻思,一个个肃手而立,也不敢打扰。

良久后,大夫人开了口,“把她带下去。”

这是张绮第一次听到大夫人说话,微带点痰浊音。

大夫人坐直身子,淡淡说道:“和锦姑子关在一起。”

“是。”

两婢上前,拖着张绮的臂便向外走。张绮也不挣扎,被拖出几步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回过头来,清清脆脆的,带着几分天真和率性地叫道:“祖母,阿绮在乡下听过一个僧人说,阴虚火旺者,不宜靠近檀香木,说是容易导致咳痰动血。”

大夫人抬头。

她对上了张绮清清亮亮,犹有稚子天真之气的双眼。

转眼,张绮被拖了出去。

大夫人扶着一个婢女站起,威严地命令道:“把东莲苑收拾一下,今天便搬过去。”

一婢凑近来,低声道:“大夫人,不过一个幼女稚……”话还没有说完,大夫人已转过头盯了她一眼,道:“姑且听之。”

众婢齐刷刷一礼,“是。”

关押张锦的院子,在离此不远处。一进院落,一阵幽幽的哭泣声便断断续续传入张绮的耳中。

这哭声,很悲,很绝望,听着听着,张绮垂下眉眼,第一次对张锦同情起来。

两婢快速上前,一件堂房,一间寝房,还有一个放着净桶和浴桶的小房间,小房间中另有一扇被锁的门通往外面。

张锦正倒在寝房的床榻上,用锦被捂着头,呜呜地哭着,开锁落锁,张绮进来,都没有惊动她。

见她哭的绝望,张绮走到她身后,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劝不出。

没有谁比张绮更清楚,萧莫这个人,对张锦毫无感情,嫁给他,未必就是张锦之福。停顿了一会后,张绮转身朝外走去。

这时,张锦停止了哭泣,她回过头,泪眼朦胧地叫道:“你是谁?”

“锦姐姐,我是阿绮。”

直过了一会,张锦才回过神来,她瞪大一双红肿的,尽是血丝的眼,沙哑地问道:“阿绮?你怎么来的?”

“是祖母,她问了我几句话,便把我与姐姐关在一块了。”

“别叫她祖母!她一意孤行,宁可逼死我也不愿意我与萧郎在一块,她不是我祖母——”张锦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扯住张绮的手臂,眼泪汪汪地说道:“是不是阿莫跟你说了什么?他可有什么交代?他知道我给关起来了吗?”

一句又一句,目光中满是期待。张绮哪里回答得出,只是傻傻地摇着头。

张锦见她摇头,心下大恼,她把张绮重重一推,令得张绮向后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后,又嘤嘤地哭泣起来。

看着涕泪横飞,一脸绝望痛苦的张锦,张绮猜不到大夫人把自己也关在这里的目的。既然想不通,她便不想了。

回到堂房中,张绮靠着塌,懒懒地打起瞌睡来。

过了一会,一个婢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绮姑子,可有什么需要的?”

一听这话,张绮马上站了起来,叫道:“我要上等的绣线还有……”刚说到这里,寝房里的张锦便是嘶声骂道:“谁让你们说话的?难听死了!”

张绮连忙闭上嘴,而那婢女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出乎张绮意料的是,在她以为不会有下文时,约莫小半个时辰,窗口递进来一个包袱。

张绮连忙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满满一包袱最名贵的绣线和锦绣帛面的。

这些,都比她平素托张轩得来的还要名贵。

闲着无事,张绮便开始刺绣起来。

她知道,窗外不时有人在观看,她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传入大夫人耳中。

她不知道大夫人是什么性情,不过温媪既然要她表现得“胆大些”,说明这老人喜欢直接明了的说话方式。也喜欢理智有定性,不腻歪的人。

身居暗室,这般静静地刺绣着,是张绮喜欢做的事。这个时候的她,可以摒弃那些挥之不去的担忧,也可以忘记自己的出身,自己一天比一天长大的事实。

到了傍晚时,张锦哭的累了,已睡了一回,而张绮,也绣出了一角景物。

门锁开了,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分别在房间里布上饭菜,放上干净的水后,两婢退了出去。

张锦坐在床头,冷眼看着她们的动作,她显然前两天与她们歪缠过,这时的表情中,有着愤愤然。

“哐当”一声,房门再次被锁上,院落里外,又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看着那简陋得令人发指的饭食,对上没有花瓣热水,没有舒适干净衣裳,无法洗沐的房间,张锦突然拿起塌上的玉枕,朝着张绮重重砸来。

事出突然,张绮避之不及,肩膀被重重砸了一下。她向后一倒,口中发出一声闷痛。却只是向后退出一步,没有指责什么。

张锦朝她白了一眼,骂道:“贱货!”

张绮退到角落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吭声。

张锦的怨气还没有消去,她冲到几案上,把张绮的那份饭菜重重一扫,“哐当哐当”几声碎响中,饭菜碗筷撒了一地。

张绮依然低着头,没有动作也没有吱声。

这时,张锦明显有点累了。她坐下来喘了一会气后,突然转向张绮,尖声叫道:“贱货!萧郎这两天与你联系了没有?”

渐渐昏暗的光线中,张绮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没用的蠢物!”

房间中,又开始想起张锦的抽噎声。

许是哭得累了,一刻钟后,张锦一边流泪,一边把她那份饭吃了个干净。

夜深了。

张锦发泄了一通后,又昏昏沉沉地倒在寝房的塌上。张绮缩在堂房的塌上,肚子开始咕咕直叫。

不过这不算什么,她在外族家时,被饿被关那是常事。

转眼一晚过去了。

又被张锦摔了早餐,还被她撕烂了绣帕的张绮,被两个婢女悄悄带出了院落。

她再次见到了大夫人,不过这一次,不是在那个檀香木屋,而是在一个遍地莲叶的美丽院子里。

望着恭敬地跪在自己脚下,被饿了两顿又被打的手臂都抬不起,却依然神清气爽,脸上看不出半点憔悴和怨气的张绮,大夫人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阿绮是吧?你年纪小小,倒是能忍!”

大夫人声音刚落,一个中年妇人也在旁边冷笑道:“小小年纪,便藏得如此之深,怪不得能迷住萧家莫郎!”

张绮抬起头来。

她失落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慢慢低头。喃喃说道:“阿绮四岁母亲便故去了……外祖家虽然有地有人,衣食无忧,可阿绮是个没姓没父的,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被关起来,再饿两餐,那是寻常的。”她知道,如大夫人这样的大人物,是不耐烦听她这样的人长篇大论的。

用一种平静而寻常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后,张绮底下头来,“锦姐姐只是个直性的,她人不坏。”这句话,她说得异常坚决果断,深信不疑。

大夫人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瞟了一眼后,朝一婢点了点头。当下,那婢清声叫道:“去吧萧家郎君请过来。”

第七十五章狠决

萧莫过来了?

张绮一惊。一直盯视着她的大夫人见状,神色微动。

“哒哒哒”的木履声中,一个白色的裳服下摆出现在张绮的眼前。那人也看到了她,微微一顿后,提步走入,朝着大夫人持手一礼,声音略有点沙哑,“大夫人唤我?”

语气低沉而哑。可不知为什么,大夫人听了,却是有点恼,她侧过头猛然咳嗽起来。

几婢连忙上前,拍的拍背喂的喂水,唯有萧莫静静地站在那里,表情疏远。

咳嗽了一会,大夫人沙着声音说道:“莫郎,你恼我了?”

不等萧莫回答,大夫人沉着嗓子又道:“你便是恼,不允便是不允。”

喝到这里,她向张绮怒道:“站起来。”

张绮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大夫人指着张绮,对萧莫说道:“莫郎,姑奶奶今日跟你明说了罢。只要是张氏女,不管你娶妻还是纳妾,一概不可”

她站了起来,指着张绮颤巍巍地说道:“姑奶奶知道你看重这个贱蹄子。今日姑奶奶便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再四处托人说合,姑奶奶便把这阿绮送给薛子执做伎妾”

这话一出,萧莫脸沉如水

四周的婢女们也同时一哑。

至于张绮,更是脸色大白。要说这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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