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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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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七喜可不笨,他自然晓得她的意思是叫他去设法切断碧海轩的资金链,顺便给碧海轩的名声抹一抹黑,叫他们生意做不下去。到时候也不必郭家和他出面,直接托人低价盘下便是了。
七喜替她巡视铺子多年,办事已经很老道了。这些生意上的事,他也只需要负责背后的策划和沟通就足够了,郭家自有那擅长生意场上的掌柜来操作。
不过,七喜有些疑惑,“娘娘这是打算对萧才人出手了么?”
念云微微一笑,“这一码归一码,本宫何曾对萧才人做过什么?外头的这些事,咱们内宫妇人哪里管得着!”
七喜面上一喜,笑道:“那是自然,娘娘圣明。”
念云抿嘴一笑,看向七喜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七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有娘娘的好药,哪会不好?”
待七喜出去了,念云看向绿萝,忽然幽幽地一声长叹:“时隔十余年,曾经轰动一时、几乎引得长安纸贵的楚孝王妃,是早被遗忘了罢?”
“这……”绿萝马上明白过来:“奴婢这就命人去提醒。”
念云端起桌上的茶盅轻啜了一小口:“不是还说有人拿她比作杨妃么?那就比作杨妃罢。”
她这话中的意思,绿萝也是明白的。既然有人说起杨妃得到过的盛宠与繁华,说起杨妃和玄宗皇帝之间的恩情,那就再多说一说杨妃的哥哥杨国忠祸国殃民、杨氏三姐妹祸乱朝纲终致大唐衰落罢。故事么,本来不就是越跌宕起伏就越精彩的么?
也是合该有事,绿萝才领命去办事了,这边梁御医又来了。
这梁御医自从来了大明宫以后几乎可谓是深居简出,除了每个月例行的给陛下和贵妃请那么几次平安脉,平时一概不出尚药局的大门。平日里要不是陛下和贵妃两个特地传召,他是从来不会主动过来的。
今日并非请平安脉的日子,这段日子出的事太多,念云总觉得隐隐的不安,连忙请他进来。
老头儿一进偏殿便四处瞅,鼻子也在到处嗅着什么。念云心里一惊,“出了什么事,我这屋里向来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能进来,也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老头儿闻了一圈,最后摇摇头,才正色问道:“老夫问你,你这段时间可给陛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不曾?”
念云诧异道:“陛下有些日子没来过蓬莱殿,也没在我这里用膳了,我能给他吃什么?”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问道:“可是陛下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么?”
老头儿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确认她没说谎,才道:“老夫昨儿替陛下请平安脉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
每个月的平安脉是三次,这一次才发现,想来时间还不算长。在这段时间她当然又不得不怀疑到萧梅忆身上去了。
念云“嚯”的一下站起来:“是什么东西?”
梁御医一把把她按回座位上:“莫急,不是马上能致命的东西,是寒食散。”
“寒食散?”念云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盅咣的一声跌到地上,碎了。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乃是汉代流传下来的方子,魏晋时期服用此方达到鼎盛。寒食散药性燥热,服之可使人全身发热、体力增强,并在短时间内感觉到神清气爽、身体轻盈,一般是拿来当作房中助兴的**。
但这种寒食散实际上是有毒的,长期服用可使人慢性中毒,晋哀帝司马丕、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等人便是死于长期服用寒食散中毒。
药王孙思邈先生就已经明确提出“遇此方,即需焚之,勿久留也”,因此大唐一朝,尚药局已经明确规定不得服用寒食散这一类的毒性丹药。
梁御医摸摸胡子,又道:“中毒还不深,算来也就五六日。”
念云十分恼火,李淳如今还不到三十岁,也没有许多内宠来掏空身子,何至于就到了要服寒食散助兴的地步?况且拿这种毒药来给他服,可见萧梅忆对他也并无几分真心。
念云努力平复一下情绪,方问道:“梁御医,此事你同陛下说了没有?”
老头儿摇摇头:“还不曾说得。他若今日还是那个淳儿,老夫当场就得说出来。可现今他是陛下,老夫不敢妄语,故而先来见了娘娘。”
这件事,算来非同小可,不过,首先得拿到证据确定是萧梅忆所为才行。
念云即刻命人去传六福,命人偷空来一趟蓬莱殿。
六福打小伺候李淳,他的忠心自然也只是对他的陛下。可如今陛下中毒,六福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如此下去。
等到午间陛下午睡的时候,六福果然悄悄地来了蓬莱殿。
念云屏退左右,只留了梁御医一个人在屋里,又赐了六福座位,道:“六福,陛下身边的几个人中,你是跟着他时间最久,也最懂得陛下心思的,连本宫也不得不敬你三分。”
六福不敢坐,连忙起身道不敢。念云也不再坚持让他坐,又看了一眼梁御医,道:“昨儿梁御医查到陛下身上中了寒食散,已有五六日的时间,六福,可是你引诱陛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么?”
六福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岂会不知寒食散这种东西,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梁御医,见御医并未反驳,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知道贵妃说的是真的。
可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扣到他头上,他就是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六福吓得连忙跪下:“这……奴才并不曾……”
念云也不着急,缓缓道:“既然不是六福公公所为,那么六福公公好好想想,这几日里,可有别人引着陛下做些不该做的事,服用些不该服用的东西?”
六福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这几日,陛下除了正常上朝议事以外,就是去望云楼了。
他也发觉这几天陛下似乎精神比平素更好,他还暗暗高兴了许久,满以为是尚食局的功劳,打算好好替尚食局说几句好话呢!哪知道,竟然是……
六福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奴才知道了,奴才定会好好留意,拼了一条贱命也要劝阻陛下……”
念云冷冷道:“倘若陛下不听从你的劝阻呢?你既然知晓自己不过是一条贱命,死了又如何?”
贵妃十余年来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六福冷汗涔涔,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六福愚钝,请贵妃娘娘明示。”
念云走到他面前,“行了,别磕了,待会陛下看见你脑门上有伤,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你这段时日去替本宫留意着些,如果能拿到证据是最好,本宫自有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
一劳永逸,自然是直接果断地让萧才人永远地消失在陛下面前。六福是知道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的,可他一想到陛下中了毒,就一点也不同情那位活泼伶俐的萧才人了。陛下待她那么好,她却毒害陛下?这是她自作孽!
念云向来是不喜欢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眼见着六福刚走,这边又叫了四顺过来。
四顺不知所为何事,念云也不同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四顺,最近望云楼可有什么动向?”
四顺想了想,道:“陛下这几日似乎去望云楼的时辰更早了,就寝的时辰也比原先早了些……”
念云轻嗤一声,“果然好本事!有人给陛下服食寒食散,如无意外,当是望云楼无疑。”
四顺问道:“那娘娘是打算……”
念云冷笑道:“本宫从来不冤枉人,不下没证据的结论。本宫命你立即盯牢那望云楼,无论用什么办法,设法替本宫拿到证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变了味的烤羊肉
这几个月来,尽管陛下和贵妃娘娘刻意封锁,甚至处罚了三四个宫女太监,可关于太上皇已经驾崩的流言仍然在坊间有些隐隐的流传,甚至传出当今圣上弑父篡位的话来。
已经两个月了,早晚还是要对外宣布太上皇驾崩的,可眼下却不能应了那流言。
李淳思来想去,正月十八正是太上皇的生辰,因此就命这一日在兴庆宫设一场宴席,并给太上皇上尊号,叫众人隔着帘子远远地看一眼太上皇,然后马上宣布太上皇病重,再过几天宣布太上皇驾崩,也就顺理成章了。
毕竟,太上皇身体不好,冬日里几乎不能露面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这操办宴席的事,自然仍是落在了贵妃郭念云的头上。
念云领命,当即便命人去叫了萧才人过来,道:“太上皇的万寿节,就在这个月十八,陛下嘱本宫操办。妹妹跟着学了这些日子,本宫想着光看也不成,不如就来协助本宫。”
萧梅忆有些诧异,她以为贵妃会让她先跟着看一两年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让她插手办实事了,因此推辞道:“宫中之事,梅忆自当尽些绵薄之力。只是梅忆和三位妹妹一同学习宫中事务,娘娘却只叫梅忆一人协理,这……”
贵妃微微一笑, “好妹妹,说句实在话,本宫看好的也就你一个罢了。绿萝也时常说你们几个里头啊,惟有妹妹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呢!”
这漂亮话儿谁都爱听,萧梅忆心里一喜,低头道:“娘娘谬赞。”
贵妃亲热地过去拉住她的手:“其实这次万寿节啊,本宫先前也不知道陛下是要大办,所以仓促了些。本宫若是叫你们一起,怕她们还有许多地方不清楚的,反倒帮了倒忙。这一次,本宫索性就只叫了你,下次有些不要紧的事,再叫她们去办便是了。”
萧梅忆听得这番解释也算是合理,便放下心来。
念云当下便说了几件事交给她去办,一面叮嘱道:“太上皇喜欢穿白色,喜欢清淡些的花样,所以衣裳不可绣得太花哨,都要跟尚服局叮嘱一遍,时时看着些。太上皇身体不好,饮食要清淡,但是他不喜欢甜食,粥水点心都要少放糖……”
萧梅忆表示都记下了,又道:“娘娘好记性,这些琐事都记得明明白白的。”
贵妃微笑:“时间长了自然都记得了。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太上皇对陛下的影响力极大,陛下也是把太上皇放在第一位的,本宫身为儿媳,自然也得尽心服侍着。”
萧梅忆有些困惑,她进宫之前就听说过一些传闻,陛下好似同太上皇并不合,以至于先前陛下做太子的时候,前朝太子监国,后头又有白麻内命,俨然呈对抗之势。
贵妃却好似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大约是不知道,太上皇这两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难免有些身边人背地里做些不妥当的事。若真如外头传的,父子之间有了隔阂,陛下可并没有在兴庆宫加多少守卫,太上皇那边又岂会如此低调?”
太上皇从前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支持他的臣子也很多,而现在那些臣子都在为陛下做事,如此看来,陛下和太上皇之间确实并不是坊间说的那般。
贵妃又道:“陛下是太上皇的长子,自然感情也非同一般。都道是天家无父子,这些年来,本宫却是见了个特例。当初本宫初入东宫,原本掌印管事的权力轮不到本宫,也是太上皇同本宫有眼缘,才替他们理了十几年的家事呢!”
萧才人拜别贵妃出来,心里就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她既然这次分了些事来做,就该好好利用手里的权力才是。
若是照贵妃说的,太上皇在陛下面前仍然很有影响力,那她去寻个机会见一见太上皇,哄一哄那老头子,兴许也会有意外之喜呢?
退一步说,就算贵妃说的并不是真的,她也不过就是见一见太上皇而已,并没有什么损失。太上皇一个卧病的老头儿,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打定了主意的萧梅忆先着手去办贵妃交给她的几件事,她是个伶俐人,这几件事都不难办,很快就妥当了。
回蓬莱殿复命的路上,她便寻思了一路,定要在万寿节之前寻个由头去一趟兴庆宫才好。
到了蓬莱殿,萧才人先把她办的几件事交割了,才试探着道:“娘娘怕也有几个月没去看过太上皇了罢?”
贵妃道:“可不是,还是太上皇后的千秋节见过的,也有两个多月了!”
萧才人一笑,“既然如此,梅忆以为,还是要去重新给太上皇量一遍尺寸才妥当。想来太上皇这几个月来过得舒心,只怕身宽体胖,按着原来的尺寸怕是不合适呢!”
贵妃顿了顿,方道:“不必,此事一向由本宫操办,太上皇的尺寸十余年来都不曾变过,怎会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大改?这一件,就不必妹妹操心了。”
萧才人到底不想就这么放弃,又道:“既然是太上皇的万寿节,梅忆还是觉得,要去亲自问一问太上皇才妥当。娘娘若是觉得麻烦,不如梅忆代娘娘去?”
贵妃摇摇头:“梅忆,本宫在东宫十余年,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妹妹不必去打扰太上皇。” 见萧梅忆脸上犹有些不甘,又道:“兴庆宫往返一趟也需要些时间,如今距万寿节的时间这样紧,妹妹还是留在大明宫帮本宫吧。”
萧梅忆是百般的想寻个借口去见见太上皇,可贵妃娘娘偏生就是百般推脱,不让她去。萧梅忆越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贵妃就是故意不让她见到太上皇么?
等到了万寿节那一天,一大早,贵妃娘娘便带着萧梅忆和几个大宫女往兴庆宫去了。
这一天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众皇子亲王们都到了兴庆宫,热闹的气氛丝毫不减上一次太上皇后的千秋节大宴。
待百官聚齐,果然太上皇从后殿由内侍抬了进来。但据说因为天气寒冷,太上皇腿疾复发,不宜面见臣僚,故只在大殿前设暖阁,隔着帘子接受群臣叩拜。
台阶很高,为了防风,帘子也很厚,只看得到一个隐约的轮廓,穿着白色绣五爪金龙的龙袍,戴着金冠,但眼尖的臣子还是能确认那身形是太上皇无疑。
待众臣大声齐呼:“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似乎根本就没动,李忠言把耳朵凑过去,听了一时,方道:“太上皇口谕:众卿家免礼,平身!”
太上皇后和李淳也都道了平身,众人这才起来,按次序落座。有眼尖的已经发现太上皇后这次的精神也不甚好,眼睛都似乎没有什么焦点,容色枯槁。
众人落了座,李淳领着众人向太上皇敬了三杯酒,李忠言又伏在太上皇跟前听了一会儿,道:“太上皇近来龙体欠安,不宜饮酒,故命奴才代饮。”
接过小太监端来的酒杯,连饮了三杯。
这时李忠言又道:“太上皇口谕:朕龙体欠安,不能久陪诸位,请诸位自便,定要吃好喝好,不必拘礼。”
说罢,便因着几个抬肩舆的小太监抬了肩舆,又从后殿出去了。太上皇后此时也起身告了罪,便跟着一起先行离开了。
太上皇露面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看见了太上皇的脸,也无人听见太上皇的声音。不过,太上皇还能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起码那坊间的谣言还是不攻自破了。
随后众臣给太上皇上尊号为“应乾圣寿太上皇”,改年号为元和,当年即为元和元年。
待太上皇走后,大宴的菜肴才端上来,不过,菜刚一端上来,便有人皱了皱眉头。
头一道上来的是烤羊肉,不过,这羊肉似乎不新鲜,即使加了许多桂皮八角花椒等作料,还是能闻到一股明显的异味,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烤熟。
这可是大宴的头菜,便出了这样的状况,念云立即皱起了眉头。
李淳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转向念云:“贵妃,这大宴的菜肴是谁负责的?”
伴驾的萧梅忆这时满面羞窘:“是妾……”
念云连忙离了席,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是妾的错,是妾准备不周,这就命人撤换。”
不待她吩咐,绿萝便已经命传菜的宫人立即把那一道羊肉撤下去。这回宫人的手脚很快,马上就换了一道美味的清蒸鱼上来。
李淳脸色稍霁,看了看萧梅忆,又看看念云,嘴上仍旧斥道:“贵妃,萧才人没经验,难道你也没经验不成?朕叫你好好教她,你替父亲操办寿宴十余年,怎的还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念云连忙跪下:“都是妾不好,请陛下责罚妾一人。”
李淳看了她一眼:“今儿是太上皇的千秋节,萧才人是初犯,就不罚了。朕且罚你三年的俸钱,拿来给众卿添一壶好酒赔罪罢,往后,不可再犯。”
念云赶紧磕了个头:“是,陛下罚得是,妾叩谢圣恩。”
饶是那变了味的羊肉撤下去了,大殿里仍旧弥漫着一股膻味和腐败之气交织的难闻异味,念云又连忙命人在大殿里点上檀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兴庆殿惊魂
萧梅忆在大殿里饮了两盅酒,面孔有些微微的发红。
她站起身来,对贵妃道:“妾感觉这酒有些烈,不大舒服,想出去走走。”
念云点点头:“去罢,这里有本宫。”
待她起身,贵妃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别走太远,只在这西苑走走便好,莫要冲撞了太上皇。”
萧梅忆从南薰殿里出来,外头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她的酒量并没有差到这个地步。
想到方才羊肉的事,她心里又有几分不快。明明知道她是头一次办事,她已经很谨慎了,哪知道底下的人会在这种事上出岔子?
难道是贵妃有意害她不成?可是陛下明明也没罚她,倒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罚了贵妃娘娘三年的俸钱。
她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
不过,她倒是对太上皇十分好奇,既然先前没有机会,这时倒没人注意到她,是个好时机。
她甚至特意连一个宫女都没带着。
她在来之前特意打听过,太上皇平素是住在兴庆殿的,在南薰殿东边。
萧梅忆从南薰殿后殿出来,见那后面有一个门,上头写着“丽苑门”。过了那门,是一条巷子,十分冷清。
她看了看两侧的牌匾,一侧是大同殿,另一侧,正是兴庆殿。
兴庆殿果然十分冷清,估计这时候人都到南薰殿去了,一点儿人声也没有。萧梅忆不免在心里唏嘘,太上皇也太孤单了些,要换成是别人,闷都要闷死了。此时若个人肯同他说话解闷,大概是件很讨喜的事。
她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见正殿的大门掩着,她趴在门缝上隐约瞧见大殿里只有一个老太监看着,天色已晚,老太监有些困倦,不断地低头打着瞌睡。
大殿的木门好似有些年头了,她轻轻推了一下,十分沉重,倘若贸然推开,也许会发出咯吱声惊醒那老太监。
不过,她看见后门好似开着一条缝。
萧梅忆于是围着大殿绕了大半圈,绕到殿后,后门果然没有关紧,留着一条缝。
她身量苗条灵巧,深吸一口气,便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大殿里比外头更为冷清,甚至有些灰尘的味道,好似许久没有人住了一样。她听说过太上皇喜欢清静,可至于清静到这个地步么?
她走了几步,感觉自己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仍显得太响了,于是把鞋脱下来提在手里,蹑手蹑脚地往偏殿走去。
偏殿里也没有人看守,甚至连个火盆都没有,十分冷清。萧梅忆踮着脚尖往前走,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这兴庆殿太大,太空旷,她走路时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都听得十分清楚,让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大殿里没有点灯,窗幔只微微的拉开了一点,显得十分昏暗。地板上的凉透过罗袜从脚底传来,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大殿十分阴森,有点毛骨悚然。
她素来不是个胆大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可一想,这里不是还住着太上皇么,总归是有人的,况且,都已经进了兴庆殿了,怎能就这么无功而返?
她咬一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一点人气。
她心里不禁纳罕:万一太上皇想要个茶水点心的,也都没个人照顾不成?
再往里走,就看见暖阁的门了。
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太上皇应该就住在那暖阁里了。
她在暖阁的门前站住。
回头看一眼大殿,穹顶上绘着许多图样,陈旧斑驳。看惯了大明宫的恢弘气派,这兴庆殿简直像废弃已久的样子。看久了,便觉得那些彩绘都像是要活过来了一样,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
她强自定了定神,移开目光,但背后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白毛汗。
奇怪的是,先前大家不是都说太上皇身体不好,受不得风么,可这大殿里为何这般阴冷,温度似乎比外头还要低几分?
就算她此时就站在暖阁的门口,也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暖意。
她去推暖阁的门,门只是虚掩着,很轻松便推开了。暖阁里竟没有火盆,甚至比大殿里还要冷,桌上竟然还摆着一盘冰块!
萧梅忆听到自己的牙齿在上下打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有意虐待太上皇么?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
又或者,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
屋里有浓重的香料味,却不是寻常的熏香,而是大量花椒和松香等物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辛辣芳香,刺激得她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
她害怕惊扰了太上皇,用力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待松开手时,她便发现,即便是香味如此之浓,她依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很难闻,有些像先前大殿里那变了味的羊肉,同浓烈的芳香交织在一起,难以形容,几乎令人作呕。
她忽然疑惑了,难道先前南薰殿里的羊肉,同这屋里有什么奇异的关联不成?
还是说,难道太上皇喜欢这样的气味?
她想逃,可是到底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带着满心的疑惑,定睛打量这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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