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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共五部)-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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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宜办洋务的话,我都跟他说了,他亦很有自知之明,表示一切不问,你只当带一个可以谈谈,以解异国寂寞的朋友好了。』听得这样说,郭嵩焘可怜刘锡鸿穷困不得意,便上奏保他充任参赞。刘锡鸿是个司员,而且只是六品的员外郎,论资格只能当参赞。

不过上谕下来,竟是『刑部员外郎刘锡鸿着即开缺。以五品京堂候补,并加三品衔,充出使英国副使。』这种例子,殊为少见;其中有个内幕,军机大臣李鸿藻对郭嵩焘的态度,有些怀疑,怕他出使后,处处帮英国人讲话,因而提拔刘锡鸿,以副使的身分去钳制正使。

这刘锡鸿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以为李鸿藻派他去当『打手』,所以谢恩以后,便去看郭嵩焘,责问他为何不保他当副使而当参赞?说他不够朋友,另外还有很难听的话,等于是骂了郭嵩焘一顿。

郭嵩寿气得半死,总是遇到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只好自怨命中注定。后来刘锡鸿果然处处跟他为难,而且大吵大闹,不顾体统,郭嵩焘写信给李鸿章,形容共事为『鬼嗥于室,狐啸于梁』,公使馆的上下不安,可想而知。

其时刘锡鸿已调充驻德公使,可以单衔上奏,彼此互劾,而由于刘锡鸿有李鸿藻撑腰,占了上风。李鸿藻的门下,赫赫有名的『翰林四谏』之一张佩纶,上奏『请撤回驻英使臣。』郭嵩焘大为泄气,一再求去,终于在光绪五年七月改派曾国藩的长子曾纪泽接替郭嵩焘,不过刘锡鸿亦同时垮台,改派郭嵩焘所欣赏的李凤苞使德。这时李鸿章办争的结果。

郭嵩焘在英国博得极好的声望,所以于郭之去,多表惋惜。郭嵩焘原配早死,继室下堂,只带了个姓梁的姨太太赵贡,照她的身分是不能觐见维多利亚女王的,竟亦破例特许。

但在英国如此,回国后郭嵩焘自知李鸿藻这班人不会放过他,而且已六十二岁,因而决意引退,一到上海即称病,不回京复命,而请开缺,终得如愿以偿,回湖南后住在长沙。身虽在野,并不消极,关于时政,特别是洋务方面,常跟李鸿章,曾国荃书信往来,细作讨论。日子过得也还闲适。

这一年——光绪七年,郭嵩焘年初年尾有两件比较快意之事,一件是二月间,调回国充任通政使司参议的刘锡鸿,因为李鸿章敲掉了他的『洋饭碗』记恨在心,奏劾李鸿章跋扈不臣,俨然帝制。李鸿章正在红的时候,刘锡鸿自不量力,出以此举,自然是自讨没趣,上谕斥责其『信口诬蔑,交部议处。』结果竟落得个革职的处分。

再一件就是左宗棠来拜访。排扬阔极,顶马、跟马、高脚牌,前呼后拥一顶绿呢大轿,内中坐的是头戴宝石顶、双眼花翎,身穿四开禊袍黄马褂,鼻架一副大墨晶镜的东阁大学士恪靖侯。首府长沙知府及首县长沙县,早就在郭嵩焘家附近,清道等候;湖南省的藩、两司、修补道等等,亦来站班。可是郭家双扉紧闭,拒而不纳,左宗棠只好在大门口下桥,由戴红顶子的『材官』上门投帖。

『不敢当,不敢当!』郭家门上到左宗棠面前,打千说道∶『请大人回驾。』

左宗棠早已料到有此一着,一点都不生气,和颜悦色地答说∶『你跟你家老爷去回,说我是来看五十年的故人;便衣不恭敬,所以穿了官服来的。』门上一进去,久无消息;首县看『爵相』下不了台,硬闯进去跟郭嵩焘打躬作揖,说是如果不见,全城文武亦都僵在那里了。请他体恤下情。总算说动了郭嵩焘,开正门迎接,不过他自己只是站在大厅上等候。

『老哥!』左宗棠见面便说∶『宗棠无状,特来请罪。』接着,拂一拂马蹄袖,捞起四开禊袍下摆,跪了下去。『不敢,不敢!』郭嵩焘也只好下跪答礼。

随从官员,将主客二人都搀扶了起来,左宗棠便自责当年的不是;也不解释是为了军饷,『有土斯有财』的缘故,只连声∶『是我该死,是我荒唐。』

左宗棠一向健谈,谈西征、谈边防、谈京里的新闻;又从曾国藩谈起往事,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告辞的意思,郭嵩焘也不便象督抚会客那样『端茶碗送客』,便只好留饭。

随从倒是有首县办差,从长沙第一家大馆子玉楼东去叫了酒席来,在附近的关帝庙接待;左宗棠却必须是郭嵩焘的家庖,才是待客之道。好在湘军出身的达官,除了胡林翼以外,都不甚讲究饮食;左宗棠喜欢吃狗肉,称之为『地羊』,有此一味,加上腊味,再炒一盘去骨的东安鸡,在他便是盛馔了。

一顿饭吃到未末申初,左宗棠方始兴尽告辞。临行时做个手势,材官递上一个红封套∶左宗棠双手奉上,口中说道∶『不腆之仪,聊助卒岁,务请赏收。』

郭嵩焘不肯收,左宗棠非送不可。当着好此湖南的文武官儿,郭嵩焘觉得起了争执。有失体统,便收了下来,不过,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拆开封套一看,是阜康钱庄所出的一万两银票,当即提起笔来批上『注销』二字,拿个信封装了,送到左宗棠的行辕。照道理是要回拜的,郭嵩焘也免了这套俗礼。左宗棠到头来,还是讨了个没趣。

十二月初二到湘阴,当天晚上,就收到一道由湖南巡抚衙门专派差送来的军机处的『廷寄』。

廷寄中说,有人参劾湖广总督李瀚章『任用私人,纵容劣员,该省防缺军额,虚糜帑金,贻害地方;李瀚章本人黩货无套,民怨日深』。原奏胪列了李瀚章许多劣迹,其中情节重大者四款∶一、湖北全省厘金,岁收三、四百万,报部则仅四万。

二、竹木税年收百万,报部仅三万。湖广总督衙门每日用银七百五十两,即在此中开支,年耗帑银二十七万余两。三、以公家轮船,载运私货,公然贩卖。

四、要李瀚章在扬州、芜湖均设有当铺。

清朝的规制,凡是督抚被参,视情节轻重作不同的处置。情节较重者,常由京里特派大员,至少是尚书,且须资格较被参督抚为深的,前往查办。为了防备被参督抚事先湮灭证据,所以明发上谕中只说派某人往某地出差;所谓『某地』决非被参督抚所管的省分,譬如说派到四川出差,湖北是必经之地;一到武昌,立即传旨,随带司员马上动手,封库的封库,查帐的查帐,来他一个措手不及。

情节轻微,或者有意把案情看得不重,便就近派官阶资格较高者查办或查复。左宗棠奉到的上谕是∶『将所奏各节,确切查明,据实具奏。』这是查复,不是查办,可是左宗棠不理这一套。

十二月十三到武昌时,李瀚章已经接到李鸿章的通知,知道左宗棠是来查案。须先示意布政使衔候补道杨宗濂告假回籍。此人在咸丰末年,以户部员外郎在原籍江苏金坛办团练。

同治元年,江苏士绅凑集了十八万银子,雇用英国轮船到安庆,接淮军到上海打长毛时,杨宗濂就是往来奔走接头的人;以此渊源,与李鸿章的关系很深,李鸿章剿捻匪那两年,杨宗濂替他管过营务处。以后一直在湖北当道员,李氏兄弟相继督鄂,杨宗濂由『李大先生』的部属变为『李在先生』的部属,管理汉口『新关。』

『关差』一向是好差使,汉口是长江的第一个大码头,收入以竹木税为大宗。西南深山中的木材,以湘西辰州为集散地,扎成『木排』,由沅江入洞庭湖,经岳阳入长江,在汉口交易。左宗棠早就听湘西的『排客』谈过,汉口『新关』收竹木税的种种弊端,所以一到武昌,就要找杨宗濂。由于是奉旨查案,所以左宗棠跟李瀚章不作私人的交往,在行辕以一角公文咨湖广总督衙门,『请饬杨宗濂到案备询』,而复文是『该员业已告假回籍,无从传饬』。

这一下左宗棠大为光火,用『札子』下给汉黄德道及武昌府,『催令杨宗濂迅赴江宁问话』。一面出奏∶『臣前次回湘,路过新关,杨宗濂避而未见;此次又先期告假回籍,是否有意规避,虽未可知,而查询杨宗濂素日声名平常、性情浮动,则众论相同,无代其剖白者。』至于经收竹木税有无弊端,『应俟查取票根底簿,传杨宗濂到案质询,方照核实。』接着声明∶因为须赴两江接任,所以传杨宗濂到江宁备询,同时以『贪鄙狡诈』的考语,请旨将杨宗濂『先行革职,听候查办』。

此外汉黄德道何维键、候补知府李谦,都是李瀚章的私人,左宗棠亦毫不客气,对何维键以『庸软无能』四字考语,奏请『开缺送部引见』,意思是请慈禧太后亲自考查,对李谦则谓之『性善圆通、难期振作』,请旨交湖北巡抚彭祖贤『察看。』

奏折中还将李瀚章训了一顿,他说∶李瀚章一门,遭逢圣时,功名大显,亲党交游,能自立的亦颇不乏人。不过依附者亦很多,当时随从立功,身致富贵者,又各有其亲友,辗转依附,久而久之恃势妄为,官府处置为难,不能不作姑息;乡里受其欺凌,亦惟有敢怒而不敢言,由于『贤者不肯规之这以正,懦者畏其忌嫉,谣诼纷兴、事端叠起,洵非家门之福。

宜以身作则,毋与乡邦人士争势竟利,遇事敛抑,免为怨府,其李鸿章、李瀚章所难尽言者,臣等忝仕疆圻,亦当尽心化诲,俾知以义为利、如思保世承家,为报国之本,则李氏亲友之福,亦李鸿章、李瀚章一门之福也。『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左宗棠自以为对李瀚章多所开脱,帮了他很大的忙。十二月十九拜发奏折以后,随即坐长江轮船,鼓棹东下,到江宁拜印接任。

因为如此,使得胡雪岩扑了个空。原来左宗棠原先的计划是∶回湖南原籍祭祖扫墓以后,南下由广东至福建,自厦门坐特派的南洋兵舰到上海,再转江宁接任。这是为了一履旧日百战立功之地,同时还有『南洋大臣』巡海之意。不想一到湘阴,有奉旨查复李瀚章纵容劣员一案,前后耽误了十一天,不能不走捷径,在年前赶到江宁接任。

『既然如此,小爷叔你回杭州过年吧。』古应春说∶『过了年,我陪小爷叔专程到南京去一趟。』也只好这样子。不过,七姐的病,我实在不放心。『』不要紧的。人是醒过来了,只要慢慢调养,逐渐会好的。医生说∶中风这种病,全靠调理。将来总归带病延年了。『胡雪岩跟七姑奶奶情如兄妹,看她人虽醒了,却还不能说话;不过人是认得的,一见双泪交流,嘴唇翕动,不知多少有苦难言,胡雪岩忍不住也掉眼泪。

『小爷叔,小爷叔,千万不要如此。』古应春劝道∶『这样子反让病人心里难过。』

胡雪岩点点头,抹掉眼泪,强作欢颜,坐在病榻前向七姑奶奶说道∶『七姐,年底下事情太多,我不能不走。你慢慢调养,我记得你的八字上,说你四十四岁有一关,来势虽凶,凶而不险,过了这一关,寿至七十八。今年年内春,算壬午年,你正好四十四;你这一关应过了,明年秋天,老太太等你来吃寿酒。』七姑奶奶口不能言,却听得懂,只在枕上摆头,表示会意。

『还有句,七姐,那种荒唐事情,偶尔一回,以后决不会再做了。』

七姑奶奶致疾之由,便是由于气恼胡雪岩的荒唐,所以这句对她是最好的安慰,居然含着泪笑了。

离了病榻,打点回乡;当天晚上,古应春为胡雪岩饯行,只为七姑奶奶在病中,所以在家由厨娘备了几味精致的肴馔,也不邀陪客,只是两人对酌。

在餐桌上,采运局的司事送来了一封信,是左宗棠自湘阴所发,告诉胡雪岩因为奉旨赴武昌办案,原来的行程取消;武昌事毕,经赴江宁,约胡雪岩灯节以后,在江宁相会。

此外又托胡雪岩查一件事,说是『江苏司关厘局,及鄂湘皖西为督销局,每月均有专拨之饷,其细数如何,乞为密访见示。』胡雪岩看完信,沉吟了好一会说∶『我看,左大人对李合肥要动手了。

『喔,小爷叔看出苗头来了?』古应春问道∶『怎么样动手法?』

『这还言之过早。而且动手也要看机会,不过左大人现在已经有这个意思了。』

原来李鸿章的淮军有好些部队,驻扎在江苏,湘淮军都是子弟兵,先命使将,后招募;募兵成营,即以统率将官之名命名,吴长庆所部名『庆字营』,有一营在江苏∶『刘六麻子』刘铭传虽已挟其宦囊,在合肥原籍构筑『大潜山房』,饮酒赋诗,大过儒将的,但『铭字营』的番号依旧,不过由李鸿拿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由记名提督刘盛休统带,驻山东张秋一带,防守运河要口;一部分交福建提督唐定奎率领,驻防江苏、靖江两县,另有铭字先锋马队之营,驻扎江苏宿迁,主要的任务,亦是防运河沿岸一带有警,可以迅速赴援。

李鸿章的淮军中,亦有原为湘军的将领,此人名叫郭松林,他的旧部名为『武毅军』,有十营为江防军,亦驻江阴、靖江境内,有五营为海防军,驻扎上海、宝山两县境内。这些部队,都由江苏发饷。所谓『司关厘局』,司指藩司,关指海关,厘指厘金,局指捐局、税局以及淮盐督销局。

两淮出盐,盐课收入为两江一大财源。但上江安徽、下江江苏两省的人吃不完两淮的盐,所以淮盐有指定的销售地区,称为『引局』;分布在鄂、湘、西、皖四个省分,西非山西而是江西。这四省都有淮盐督销局,收入亦归两江。『也不回杭州查,也不叫采运局去办,我有个极方便的法子。叫老宓写信到各处问一问,就差不多了。』胡雪岩口中的『老宓』,名叫宓本常,宁波人。他是阜丰雪记沪庄的档手;沪庄是阜丰总号,由他分函各地阜丰联号一查『司关厘局』近几个月汇款到淮军后路粮台的数目,每个月的负担,大致就可以算出来了,确是个很方便的办法。『不过』,古应春说∶『既然左大人是要攻李合肥,这件事就要稳秘,这样子做法,会不会有风声传出去?』『有啥风声传出去?』胡雪岩说∶『譬如,你是南昌阜丰的档手,我问你江西淮盐督销局每个月汇到江宁淮军后路粮台的款子有多少?你怎么会想到这是左大人要查了有作用的?』『不错,不错。我是知道了有这么件事,才会顾虑,不知道,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不过,小爷叔,既然各处都是汇到江宁,那又何必费事,只要江宁阜丰查一查,总帐不就出来了?』

『啊!啊!』胡雪岩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脑筋不灵了!「脱裤子放屁」,真是多余的。』于是第二天在上船之前,胡雪岩就办好了这件事,只不过写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左宗棠,说江苏各处解交淮军后路粮台的款项,似乎除了委托阜丰以外,别无更简易的通汇之法,所以已发函江宁阜丰开单径呈辕门,如有缺漏,另再没法查报。此外叙明,准明年灯节以后,到江宁叩阜。一封是写给江宁谒丰的档手,照办其事。

『小爷叔,』古应春问∶『开年什么时候来?』『总在上灯前后。』

『好!到时候我陪小爷叔一起到南京。』

『我当然巴不得你陪了我去,不过,也要看七姐的情形。』『那时候一定不要紧了。』

古应春又说∶『阿七得病,小爷叔回去了不必提,过年了,何必让老太太记挂。』胡雪岩不答,沉吟了好一会,叹口气说∶『我实在没有想到,七姐为了我,会这样子在意。』

古应春欲言又止,考虑了一会,终于说了出来,『小爷叔,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索性说吧!阿七为小爷叔担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常说∶树大招风。小爷叔无心结下的怨家,大概不少。这倒还在其次,这几年小爷叔用的人,大不如前,有的本事有限,有的品性不好。她说,她还真不知道小爷叔的眼光,为啥不大灵了?是事情太多太杂,还是精神不济,照顾不到,或者是有别的缘故?』

胡雪岩脸一红,心知道『别有缘故』四字,是古应春说得含蓄,这『缘故』,说来说去总由于狗皮膏药在作怪。『七姐为我好,我晓得,不过,她实在也担心得稍微过头了。』胡雪岩又说∶『等七姐稍微好一点,你同她说∶她说我的毛病,我要仔仔细细想一想,结结实实拿它改掉。』『小爷叔这么说,阿七心里一定宽得多。』古应春欣然答说。

第五章

胡雪岩这年过年的心境,不如往年,自然是由于七姑奶奶中风,使他有一种难以自解的疚歉之故。

不过,在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胡家的年景,依旧花团锦簇,繁华热闹。其中最忙的要数『螺蛳太太』——这个称呼,由来已久;她本姓罗,行四,未嫁以前,是个极能干的小家碧玉,认识她的人,不管老少,都叫她『罗四姐』,算是个尊称。这罗四姐慧眼识英雄,在胡雪岩潦倒的时候,接济过他。可惜胡雪岩已经娶了妻子,彼此虽都有爱慕之意,却无从结合。不久,长毛作乱,纷纷逃乱,音信不通;一别九年,方始重逢。

胡雪岩记得很清楚,那年是同治六年;他已经奉委主持西征采运局,长驻上海。清明之后不久,胡雪岩的旧侣张胖子去世,在静安寺作佛事;他跟古应春夫妇去祭吊时,看见有个在烧香的淡妆少妇,异常面善,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那少妇烧完香,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大姐走了。胡雪岩不死心,悄悄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想,到底是什么人?静安寺是上海第一古刹,建于吴大帝赤乌十年,地方很大,原有『静安八景』之称,但那时已只剩下『涌泉』一景,涌泉又称沸井,井中之水终年翻翻滚滚,有如水沸;上海说它是个海眼。初礼静安寺的人,少不得都要去望一望。那少妇亦不例外;胡雪岩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装作来看沸井的游客,驻足不行,以观动静。

『阿华,当心、当心,跌到井里,把你小命送掉!』原来那小大姐探头下望沸井,走得很近,身子又往前倾,这个动作很危 3ǔωω。cōm险,所以那少妇大声警告——一口杭州话帮胡雪岩敲开了记忆之门,又惊又喜地在想∶这不是罗四姐?本想冒叫一声,证实了再上前招呼。但游客甚多,而上海的风气虽然比较开通,也还不到西洋人男女可以在稠人广众间公然招呼的程度;因而考虑了一下,回头关照书僮桂生,赶快将七姑奶奶所带来的小大姐叫一个来,越快越好。

桂生飞奔而去,他亦不必先告诉七姑奶奶;在七姑奶奶带来的两个小大姐中,找到跟他比较好的彩凤购,说一声∶『跟我来,有要紧事,快,快!』

彩凤只当他闯了什么祸,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桂生等看到胡雪岩的影子,方始停住脚。

『是我们老爷要叫你。』

『彩凤,』胡雪岩悄悄指点∶『你上去问她,是不是杭州的罗四姐?如果她说是,你就说我们奶奶是胡老爷的亲戚,请她跟你们奶奶去见一见。』彩凤很伶俐,想了一下问∶『如果她不肯去呢?』『你就回过头来看我,她就一定肯去了。』果然,一如胡雪岩的估计,只见彩凤上前搭话时,仿佛有难以沟通的情状,然后是彩凤先回头来看胡雪岩,接着是那少妇随着她的视线所示来搜索望去,显得相当震动似的。

胡雪岩知道成功了,赶紧转身直奔作为堂客休憩之地的一座禅房,找到七姑奶奶的另一个小大姐,关照请她的主母出来叙话。

七姐,我同你谈过的罗四姐,你还记得记不得?『七姑奶奶想了一下,点点头说∶』记得。『』她今天在这里我叫彩凤「假传圣旨」,说你同我是亲戚,请她来见面。马上就要来了。七姐,你请她到你那里去,仔仔细细问问她,她好象居孀在那里。『』好,好!『七姑奶奶连连答应,又问∶』小爷叔,你呢?『

『我到钱庄里,有桩要紧事情料理好了,马上来。』

等胡雪岩走了好一会,才看到彩凤领着一个莲步姗姗俏括括的素服少妇,扶着小大姐的肩头,冉冉而来。七姑奶奶性子急,撇开一双大脚,迎了上去。

『是不是罗四姐?』

『不敢当,我姓罗,尊姓?』

『我夫家姓古,娘家姓尤,行七,我们小爷叔叫我「七姐」。罗四姐你也这样叫我好了。』七姑奶奶是直性子,一古脑儿都说了出来,在罗四姐听,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即是『小爷叔』,何以又叫她『七姐』?但这个疑团,还在其次;眼前有句最要紧的话先要问清楚,才谈得到其他。

『请问∶古太太你的「小爷叔」是哪个?』

『还有哪个?不就是你老早认识的胡雪岩,鼎鼎大名阜康钱庄的老板。』

罗四姐又惊又喜。她也听说过,阜康福钱庄的老板,就是从前在张胖子那里做伙计的胡雪岩,一直想打听,苦无机会。不想真的有这回事。

『罗四姐,』七姑奶奶说,『你听我叫他小爷叔,就晓得我们是自己人,你一定要请到我那里去坐一歇。你当年待我们小爷叔的好处,他也跟我说过。等下他也要来的。』罗四姐心想∶胡雪岩倒真是有良心的![炫+書网…。cc]就这一转念间,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在翻动了。

『罗四姐,』七姑奶奶催问着∶『你肯不肯赏面子。』

『唷,古太太,你的话太客气了。真正不敢当。』

于是七姑奶奶向丧家致意告辞,将罗四姐主婢二人带回家。一看她家的气派,七姑奶奶又热心伉爽;罗四姐决心要结交,因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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