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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共五部)-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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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也不过口发怨言而已,没有再去吃一顿的道理,出了番菜馆,访友的访友,办事的办事,各自分手,约定晚上在恰情院吃花酒。

胡雪岩这两天的心有点野了,正经事虽有许多,却懒得去管,仍旧回到客栈,打算静下心来,将公私杂务,好好想它一想。等一走进屋,非常意外地,炫#書*網收集整理发现陈世龙在坐等。

『咦!你怎么来了?啥辰光到的?』

『来了不多一会。』陈世龙答道,『一下船先到裕记丝栈,说胡先生搬到这里来了,』

『坐,坐!湖州怎么样?』胡雪岩问道,『到上海来作啥?』

『王大老爷叫我来的。有封信在这里。』

拆开信一看,又是求援。为了漕米改为海运,原来粮船上的旗丁水手,既无口粮,又少人约束,所以往往聚众闹事,甚至发生抢案,黄宗汉颇为头涌。由于王有龄在筹办海运时,对这方面曾有建议,要为旗丁水手,妥筹生计,所以黄宗汉仍旧责成他设法安抚。

王有龄在信中说,如果当初照他的条陈,拨出一笔费用来办理这事,比较容易收功,因循未办,如今看形势不妙,再来安抚,显得是受了此辈的威胁挟制,事倍功半,十分棘手。同时湖州的团练,正在密锣紧鼓地编练,而江浙交界的平望、泗安两处防务,又相当重要,经常耍去察看,他实在无力来顾及此事。本来想推给嵇鹤龄,再又想到,推给了嵇鹤龄,他仍旧要求助于胡雪岩,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写信乞援。希望胡雪岩能请尤五一起到浙江去一趟,以同为漕帮的情谊,设法排解。

『王大老爷叫了我去,当面跟我说,他也晓得胡先生很忙,如果真的分不开身,叫我陪了尤五爷去。』

『这件事有点麻烦。他们槽帮里面的事,外人不清楚。尤五跟浙江漕帮的头脑,是不是有交情,还不晓得。说不定不肯插手。』胡雪岩又说,『你郁四叔怎么说?』

『请尤五爷去排解,就是郁四叔出的主意。』

『喔!』胡雪岩欣慰的说,『那就不错了。走!我们到恰情院去。』

于是一起到了怡情老二的小房子里,尤五还没有回来,胡雪岩便趁此机会,向陈世龙细问湖州的情形,知道今年因为洋庄可能不动,时世又不好,养蚕的人家不多。不过陈世龙又说了他的看法,认为这是一时的现象,如果有钱,可以放给蚕农,明年以新丝作抵,倒是一笔好生意。

『有钱,好做的生意多得很,眼前还谈不到明年的事。』胡雪岩说,『你这趟回去,先打听今年的行情,湖属有多少人养蚕?大概能出多少丝?打听确实了,赶紧写信来。这什事要做得秘密,请人去办,不可省小钱。』

『是的。』陈世龙接着提起他的亲事,说岳家已经跟他谈过,日子想挑在端午节前后,问胡雪岩的意思怎么样?

『那时候不正是新丝上市吗?』

『我也是这么说,生意正忙的时候办喜酒,「又是灯笼又是会」,何必夹在一起?他们说,如果不是端午前后,就要延后到秋天。』

『与其延后,何不超前?』胡雪岩以家长的口吻说∶『你们早点「圆房」倒好。』

『阿珠的娘不肯马虎,一定要把嫁妆办好。除非┅┅』陈世龙说,『胡先生说一句。』

『说一句还不容易,你早跟我说了,我早就开口了。这趟你回去跟他们老夫妇说,生意要紧,家也要紧,趁新丝上市以前让你办了喜事成了家,定定心在生意上巴结,岂不是两全其美?』胡雪岩又说,『今年秋天局面会变动,我的场面也要扯得更大,那时人手越嫌不够,一办喜事,忙上加忙,这把算盘打不通。』

他说一句,阿世龙应一句,也不过刚刚谈完,尤五和古应春联诀而至,

跟陈世龙寒暄了一番,问起来意,陈世龙只有目视胡雪岩示意。

『尤五哥,你的麻烦来了!』胡雪岩将浙江漕帮不遵约束,聚众滋事的情形,以及王有龄的要求都说给他听。

『事情很麻烦!』尤五说了这一句,紧接着表示∶『不过上刀山我也去。』

『尤五爷真是够朋友。』陈世龙立即表现了不胜倾眼的神态。

在胡雪岩,觉得他这样豪爽地答应,倒不无意外之感,想到尤五去杭州,古应春去苏州,上海剩下自己一个人,与洋人言语不通,万一有事,虽说古应春托有一个人在这里,但素昧平生,而且有些事只有古、尤二人清楚,自己还是等于孤立无助,此事十分不妥。

『老古!』他当机立断他说∶『上海一定要你坐镇。我跟你换一换,我到苏州去看何学台,你留在上海。』

这番变化将古应春和尤五的『密谋』完全推翻,说起来也是很扫兴的一件事,是尤五的提议,认为郁四他们在湖州为胡雪岩谋娶芙蓉这件事,确是够好朋友的味道,不妨如法炮制,古应春特为迟一天走,就是要等着看胡雪岩和阿巧姐的态度,如果妾有情,郎有意,古应春就预备趁去苏州之便,专诚到木渎去访阿巧姐的夫家跟娘家,拿大把银子来为他们结成连理。刚才他们就是从怡情院来,据怡情老二说,阿巧姐不但已经点头答应,而且还提供了许多情况,指出着手进行的办法,『火到猪头烂』,最多花上三五百银子,就可买得阿巧姐的自由之身,如今胡雪岩这一说,岂非无趣?

『怎么回事?』胡雪岩看他态度有异,追问着说∶『老古,你有什么难处?』

『唉!』古应春笑着叹口气,『好事多磨!』

『怎么呢?』

『事情有缓急,』尤五抢着对古应春说,『你就守老营吧。过些日子专程跑一趟,也算不了什么。』

『那也只好如此。』

『你们讲啥?』胡雪岩大惑不解,『何妨说出来大家商量!』

『说出来就没有味道了。』古应春摇摇头。

尤五也是微笑不作声。这就很明显了,虽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必与他跟阿巧姐有关。理解到这一点,不免又把这段倘来艳福思量了一下,诚然,阿巧阻的情味,与他过去所遇到的任何女人不同,真可以说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世界上天生有一种福气人,什么事都不必做,席丰履厚,多的是闲情,专门可以消耗在阿巧姐这种尤物身上,而自己不同,自己天生来就是做生意的,而且是做大生意的,虽然也能欣赏阿巧姐的好处,并且有办法使得阿巧姐这样的人,心甘情愿随自己摆布,然而到底不是『正业』,不可为她耗费工夫,更不可为她神魂颠倒,忘记了自己应该是干什么的!

这样想着,觉得手心上都有汗了,内心相当不安,从到上海以来,似乎一直迷恋着阿巧姐,还不曾好好办过一件正经事。因此,他收敛笑容,正色说道∶『两位的心思,我有点猜到了。我不是味着良心说话,这不过逢场作戏,要看机缘,总要顺乎自然,不可强求。湖州那件事我做得有点冒失,现在还有麻烦,当然,说句狂话,什么麻烦我都不怕,但要工夫来料理,我现在少的就是工夫。』

这段话颇引起尤五的警惕,古应春的脸色也不同的,『我们晓得了。』

他说,『听你的意思办,目前按兵不动。』

『这样最好。到我觉得可以办了,「我一定拜托你们费心。』胡雪岩忽然想到,『五哥,你这趟正好把七姐带了去,将我们所议的那件事办一办。』

这件事就是请王有龄与七姑奶奶认作义兄妹。机会倒是好机会,但事先要谈妥当,行礼要有胡雪岩在场,就这样带了去,登门认亲,未免太冒昧了。

尤五说了他的意思,古应春亦以为然,胡雪岩也就不再多说。但这一下倒提醒了尤五,认为这趟到杭州去,应该多备礼物结交王家,以为将来结干亲的地步,于是由此开始,商量杭州的行程,决定在第三天动身。

『小爷叔,你呢?』

『我随时可走。没有事的话,我明天就动身,早去早回。』

『不行!』尤五说,『这条路上,不怎么安静,我叫人替你打听一下,雇一只专船,派人陪了你去。』

『不要紧!』胡雪岩因为尤五此行,琐琐碎碎的事情也很多,不愿再麻烦他,这样说道∶『这条路,我不熟,老古熟,我请他帮忙,你就不必管了。』

『对!』古应春立即应声,『这件事交给我,包管妥贴。』

这样说定了,各自散去。陈世龙住在裕记丝栈,胡雪岩先把他送到那里,有许多话叮嘱他,主要的是为尤五,他是王有龄请去排难解纷的上客,但在官面上的身分不同,而且将来还要结成干亲,所以为了双方的面子,决不可叫尤五受了委屈,他关照陈世龙当面将这些情形跟王有龄讲清楚。

『顶要紧的一句话,尤五爷这趟去,完全是私人面子,所以他只是王大老爷一个人的客人,跟浙江官面上,不必交结。这一点,你要跟王大老爷说清楚,省得尤五爷受窘。』

陈世龙心领神会,诺诺连声。等胡雪岩说完要走,陈世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胡先生,那阿巧姐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慢慢你就知道了。』胡雪岩倒被提醒了,『回去不必多说。』

『知道,知道,我不能不晓得轻重,』

回到大兴客栈,阿巧姐正在灯下理燕窝,用心专注,竟不萝发觉胡雪岩。

她已经卸了妆,解了髻,一头黑发,松松地挽成一条极粗的辫子,甩在一边,露出雪白的一段头颈。胡雪岩忍不住低头闻了一下。

这一下把阿巧姐吓碍跳了起来,脸都急白了,看清是胡雪岩才深深透了口气,拍着胸以白眼相向。

『何至于如此!』胡雪岩歉意地笑道,『早知你这么胆小,我不跟你闹着玩了。』

『 「人吓人,吓煞人」!你摸摸看!』阿巧姐拉着他一只手在左胸上探试,果然心还在跳。

『你胆这么小,怎么办?』胡雪岩说∶『后天我要到苏州去两三天,本来想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现在看起来,你还是回怡情院吧!』

答复大出胡雪岩意外,『我不回去。』她说,声音虽平静,但每个字都象摸得出梭角似地。

『怎么?』胡雪岩问道∶『是啥缘故。』

『我已经算过工钱了,』阿巧姐说∶『那种地方只有出来的,没有回进去的。』

『好志气!』胡雪岩赞了她一句,心里却有些着急,阿巧姐决心从良,是跟定了自己了,这件事只有往前走,不容自己退步,看来还有麻烦。

『你到苏州去好了。』阿巧姐坦然他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好了。我只怕人装鬼吓我,真的鬼,我反而不怕。』

『这又是你这时候说说。真的有鬼出现,怕不是吓得你半死。』

『我不相信鬼。总要让我见过,我才相信。』

『自然有人见过。』胡雪岩坐在她对面,两手支颐,盯着她看,『我讲两个鬼故事你听!』

『不要,不要!』阿巧姐赶紧站起身来,『看你这样子瞪着人看,就怕人。吃了燕窝粥睡吧!』

茶几上有一只『五更鸡』,微微的几星火,煨着一盂燕窝拣得一根毛都看不见,且不说滋补的力量如何,光是她这份细心料理,就令人觉得其味无穷了。

两人上了床,阿巧姐紧抱着他说∶『现在你可以讲鬼故事了。』

『奇了!』胡雪岩笑着问∶『何以刚才不要听,现在要听?』

『现在?现在我不怕了!』说完,把他搂得更紧。

这是胡雪岩所从未有过的经验,太太是『上床』亦是『君子』,芙蓉的风情也适可而止,只有阿巧姐似乎每夜都是新鲜的。

于是胡雪岩添枝加叶他讲了两个鬼故事,吓得阿巧姐在他胸前乱钻。又怕听,又胆小,原是听讲鬼故事的常情,只不如她这般矛盾,胡雪岩也知道她有些做作,但做作得不惹人厌。

一宵缱绻,胡雪岩第二天仍旧睡到很晚才起身。这天他知道尤五去杭州之前,有许多杂物要安排,古应春替他去雇船找人护送,也在忙着,都不会到大兴来。自己没有急事要料理,便又懒得出门,愿意在妆台边守伺阿巧姐的眼波。

『可有人会来吃饭?』阿巧姐说,『今天我们要开伙食了!』

『那有多麻烦,馆子里叫了来就是了。』

『那不象做人家。』阿巧姐挽起一只篮子,『我上小菜场去,顺便雇个小大姐来。』

胡雪岩实在不愿她离开,但又无法阻拦,只好怏怏然答应。一个人在旅馆里,觉得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没有兴致。勉强把烦躁的心情按捺了下来,静坐着细想,突然发觉,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哪怕是王有龄到京里,他被钱庄辞退,在家赋闲的那段最倒霉的日子,也没有这样意兴阑珊过!

『这是什么道理?』胡雪岩喃喃自语,暗暗心惊,『怎么一下子卸掉了劲道?』

他在想,可能是自己太倦了。经年奔波,遭遇过无数麻烦,精力形成透支,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在这夷场上,十丈软红尘中,无法休息,最好是带着阿巧姐,借一处西湖的别墅,安安静静住上两个月,什么事不做,什么心不用,闲来划划船、看看山,到晚来弄条鲜鱼,中段醋溜,头尾做汤,烫一斤竹时青跟阿巧姐灯下对酌,那就是神仙生活了。

这样不胜向往地想着,忽又自笑,事业做得大了,气局却反变得小!刚得意的那一刻,曾经想过,要把现在住处附近的地皮都买下来,好好盖座花园,日日开宴,座客常满,大大地摆一番场面。如今却只愿跟阿巧姐悄悄厮守,这又是什么道理?

两件事并在一起想,很容易发觉相同之处∶这些感觉,都是这几天跟阿巧姐在一起以后才有的。有人说∶温柔乡中,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志气。这

话看来有道理。

想到了这个道理,接着便是警惕,由警惕又生出不服气的感觉,决定抛开阿巧姐,去想正经事。这一想,就是一身汗!正事不知有多少,不知为何都抛在脑后!这样下去,可真是危 3ǔωω。cōm险了。

于是等阿巧姐回来,他说∶『你马马虎虎弄顿饭来吃。吃完了,我要出门。』

『你看你!』阿巧姐笑道∶『阔气起来,要顿顿在馆子里叫菜,小气起来,连外面去吃碗面都不肯。』

这一下提醒了他,自己也失笑了,『都是你那「做人家」这句话害的,我总以为要在家里吃了午饭再出门。』他一面走,一面说∶『好了,好了,我到外面去吃。』

『慢点!』阿巧姐拉住他,指着篮子说∶『我一篮子的菜怎么办?』

『晚上来吃!』这句话使得她深为满意,『请他们都来!』她说,『菜多吃不完。』

『也好!你索性多做些,就算替尤五爷饯行。』

等出得门来,却有些茫然,因为他的本意,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不愿沉溺在温柔乡中。要办的事虽多,或者还不到时候,或者要听候他人的消息,再定行止,此时一事不能办,何去何从?倒费踌躇。

想一想还该先到裕记丝栈,找着了陈世龙再说。事不凑巧,陈世龙刚刚出门,丝栈里的执事非常客气,一定要留胡雪岩在那里坐。奉茶奉烟,极其殷勤。他情不可却而懒于应酬,便这样答道∶『你们不必招呼我,我喝喝茶等着,尽管请便,不然我就不敢打搅了。』

执事的听他这样说。知道他不愿跟闲杂人等在一起,便将他引入一间小屋,那也是尤五跟人约会谈体已话的地方,布置不见得好,却有很精致舒服的一张藤靠椅,躺着想心事,最为合适。

『这里好!』他欣然说道,『我正好在这里打个盹!』

这就更明白表示出来,不愿有人搅扰了,执事的连声称是,叫小徒弟把一碗现泡的盖碗茶,四个果盘子,还有一支水烟袋都挪了进来,取张方凳当茶几,安设停当,掩上门迟了出去。

胡雪岩躺了下来,觉得相当舒服,心一静,便觉得隔室的谈话声,历历入耳。留神细听,谈的是地皮生意。

胡雪岩亦曾有意于此,便一字不肯放过。那两人对洋场的情况,和洋人的动向,相当清楚,说洋人跟中国人不同,中国人的路是走出来,人多成市,自然走出一条路来,等到预备修路,路面为两旁的市房摊贩所限制,已无法扩充。洋人的办法不同,同先开路,有了路便有人到,有人到便有房屋,自然市面会热闹起来。因此中国人的市面做不大,不能不佩服洋人的规模、气魄。

这番话,在胡雪岩可说闻所未闻,细细玩味,果然大有道理。他听王有龄谈过京城里的情形、如今才知道京城的市面与众不同,一半固然因为天子脚下,人烟稠密,一半就因为京城里的建制,也跟洋人一样,先开好大路,分好地段,哪里做衙门,哪里住人,哪里开店,开店又分出来,哪里可以开戏园茶楼,哪里可以贩牛羊驴马,这样子的规模,自然就可观了。

『照上海滩的地形看,大马路、二马路,这样开下去。南北方面的热闹是看得到的,其实,向西一带,更有可为,眼光远的,趁这时候,不管它芦

荡、水田,尽量买下来,等洋人的路一开到那里,乖乖,坐在家里发财。『

胡雪岩听隔室说到这里,哪还能静心躺下去?但说了睡个午觉,突然告辞而去,也不大合适。因而只好按捺心情强忍着,无奈遇到这种生意经,胡雪岩就是抛不开。他对上海的地形不熟,要筹划也无从筹划去,这时候渴盼的,就是找到古应春,坐了他的那辆亨斯美往西一直到静安寺一带,实地去看一看才符心愿。

幸好,不久陈世尤就回来了。于是胡雪岩向执事殷殷致谢,辞了出来。

走到街上,第一句话就问∶『世龙,你对西面一带熟不熟?』

『胡先生部不熟,我怎么会熟?』

『不管它,我们弄部马车去兜兜风。』

于是雇了一辆干净车,由泥城墙往西,不择路而行。七兜八转,尽是稻田水荡,胡雪岩几乎连方向都辨不清楚了『。

一路漫无目的地兜风,一路他把刚才所听到的话告诉了陈世龙。原来如此!陈世龙提出了一个见解∶『胡先生,这件事有两个做法,第一个做法恐怕办不到。』

『你不管它,说来看!』

『第一个办法是有闲钱。反正地价便宜,譬如不赚,买了摆在那里,看哪一天地价涨了,再作道理。依我看,为子孙打算,倒不妨这么办。不过胡先生,你手里的钱是要活用的,所以说办不到。』陈世龙停了停又说∶『第二个做法,一定要靠古先生,先去打听洋人准备修哪条马路,抢先一步,把附近的地皮买下来,那一来,转眼之间,就可以发财!』

『对!这话对!』胡雪岩拿他的话细想了一想,忽有启发,『你的话也不全对。』他说,『最高明的做法是,叫洋人修那条马路!』

『这┅┅』陈世龙想懂了他的意思。认为办不到,『洋人岂肯听别人摆布,叫他修哪条路,他就修哪条路?』

『事在人为。总可以想得出办法。好在这事也不急,慢慢儿再说。』

胡雪岩做事就是这样,不了解情况时,为求了解,急如星火,等到弄清楚事实,有了方针,他就从容了。陈世龙知道他的脾气,说是说『慢慢儿』,决不是拖延,更不是搁置,帮着他做事,须知这一点,自己暗暗去做准备,说不定哪一天,他筹划好了,拿出来的计划详详细细,立刻可以动手,自己没有准备,就合不上他的步子和要求了。

『我还要多找几个人。』胡雪岩在归途中说∶『你这趟回去,随时替我留心。』

『是的。』陈世龙想了想问∶『胡先生将来到底叫我做什么?我不想死守在湖州。』

『我知道。』胡雪岩说,『你喜欢在外头跑,将来不要叫苦!』

『怎么呢?』

胡雪岩沉吟不答,好{炫&书&网}久好{炫&书&网}久才问∶『你看山西的票号,打不打得倒?』

『打是打不倒的!人家多年信用。不过饯庄的做法如果活络些,不象票号那样墨守成规,那么,南五省的地盘,应该可以拿得到。』

胡雪岩很欣赏陈世龙的态度,看他的样子近乎浮滑一路,说话倒很实在,因而将心里的话告诉了他。

『今天我好好细想了一想,我的基础还是在钱庄上面。不过,我的做法还要改。』他说,『势利、势利,利与势是分不开的,有势就有利,所以现

在先不必求利,要取势。『

『势?』陈世龙很用心地想着,『胡先生,你说的势是指势力?』

『不错!势力。商场的势力,官场的势力,我都要。这两样要到了,还不够。』

『还有洋场的势力!』陈世龙接着他的话说。

『好!』胡雪岩很兴奋地翘起大拇指,衷心夸赞陈世龙,『你摸得到我的心思,就差不多了。』

『我哪里及得上胡先生?十分之一部没有。』陈世龙也很高兴,矜持他说,『不过胡先生的路子,我总还不至于不懂。』

『你懂就好!』胡雪岩说,『现在风气在变了!你到底比我要轻个几岁,比较不出来,从前做生意的人,让做官的看不起,真正叫看不起,哪怕是杨州的大监商,捐班到道台,一遇见科举出身的,服服贴贴,唯命是从。自从五口通商以后,看人家洋人,做生意的跟做官的,没有啥分别,大家的想法才有点不同。这一年把,照我看,更加不对了,做官的要靠做生意的!为啥我要洋场的势力,就因为做官的势力达不到洋场,这就要靠我这佯的人来穿什引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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