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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大人是竹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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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遥”三字,未注意自家二哥的眼底更柔和了。

真正的争夺是在明日。东面矮山上,一溜建有七间房舍,彼此相通。只要能自最后一进房中走出,便能获得余生令。

她就着窗户望了一会,依稀只见几个模糊的影子。想着那屋子里不知有什么正在等待他们,心中便有些忐忑。医者仁心,此地主人却搞出此等花样,未免让人有些不忿。但想来有本事的人,脾气总会怪一些吧。

她想着,肚子却有些饿了。二哥不知何时已似变魔术般,在桌上布下许多点心,正是这几日所采买。屋子不大,南北各安一张木,中间放了张圆桌,桌上燃起晕黄灯火。

她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笑道:“二哥想得真周到。只是这里的主人也太小气了些,连饭食都不。”

公仪修只啜些清茶,闻言微笑道:“本就是我们有求于人,能有这热茶暖身,屋宇遮顶,想来已是十分厚待。”

这话实在不假,他们确实不是受邀而来的客人。少女点了点头,稍用了几块点心,和衣入睡。

公仪修吹熄烛火,在另张上躺下。屋子那头的辗转声却不时入耳。

过了片刻,她轻声问了一句,“二哥,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许是夜深了的缘故,公仪修的声音也比往日低沉许多。

她又沉默了一会,说:“明日,会很危险吧?”

公仪修并没有立即回答,她似乎听见他轻笑了一下,方对她说道:“放心,不会有事。”

仿佛最神奇的咒语,她的心神逐渐松懈下来,安然入梦。

公仪修侧转过身子,对着黑暗凝视一瞬,不一会也进入浅眠。

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向汀上东山,一水之隔的江渚城早已开始忙碌。一连七进的房屋匍匐山坡,仿佛一长串纸罩的巨大灯笼。

关于这些屋子里面有什么,并没有人知道。只听说以往实是千奇百怪,非智勇双全之辈绝难由中脱出。

因为是所有人一起进入,所以其他人自昨晚便开始寻找同盟伙伴。公仪兄妹虽然低调,但他二人生得不俗,静立人群之中自有一股从容气度,让人望之难生轻视之心,便有那豪侠般的汉子上前来有意拉拢。

公仪修行揖谢过,微笑道:“抱歉,在下与舍弟为长见识而来,并不通武艺。若与诸位同行,怕只成为累赘,会拖累了各位。”

他一番话说得如此直白,反倒让闻者惊了一惊。更有人在旁悄声嘀咕,“不会武功也敢跑到这来,莫不是找死吗?”

又有人说:“这两人难道都是高手?是不想与咱们同行,故意拿话诓咱们?”

“我看不会,这是顶顶容易揭穿的事情。”另一人道,“他若说谎,不是白打自己脸吗?这两人,说不定当真只是两个富家子。不知天高地厚,真送了性命也不可知,咱们还是少与他们交道。”

他们语声虽轻,但是公仪修的耳力却极佳,声声入耳却都充耳不闻,面上淡笑不变。少女偶尔飘得只言片语,心头却是微微一紧,但想着二哥一定自有计较。

众人心神不定,红日又升高了一些,晨曦里带着些微薄的凉。苍术推开第一进房子的大门,对众人道:“请。”

他是他们自昨晚至今,唯一见到的此地之人。而他的面上仍是看不出半点表情。有人忍不住腹诽,江海余生楼的医术如此高明,怎也不治治这小孩儿的面瘫。

窗上糊了不透光的纸,屋子里头却并不黑暗,似在四角点了灯,却又朦胧着好像罩了层雾。空气里满是静谧安详,半点危险气息也无,恰恰显得更加莫测。

几个汉子豪气干云,当先大步而入,背上剑鞘反射着朝阳的光。

公仪修眯起眼睛看了看天,然后握住少女的手,跟着人群移动步子。

二哥的手有些凉,却很坚定有力。她看了看未知的前路,深吸口气在心中鼓舞自己。也许……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吧。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知难而退好了。就这样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即将踏入大门一瞬,天际忽起孩童叫嚷之声,“等!等一等!”

因着苍术的不苟言笑,所以群豪间的气氛也很沉闷,众人说话都压抑着声音。此时忽来这样一阵天外之声,便若旭日冲破乌云,竟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更带了许多意外,众人不约而同翘首仰望声源,就连本已进入门内的二十余人也一同退了出来。

蓝天底下,便见三只仙鹤排作品字翩翩而来。目力差的揉揉眼睛只觉不可思议,目力好的则已瞧见,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童骑在领头鹤上,一手搂着鹤颈,一手对他们招呼,面上满是笑嘻嘻的飞扬神色。

更有见识广些的不禁失声道:“呀,是南烛仙童!”

有人悄声议论,“传言楼中主人已近登仙,原来竟是真的。”

另外一人低喃附和,“我记得十多年前,南烛童子便是这般大小,想不到半点未变……”

十数年前,接引外客的工作向由南烛来做,所以有人识得他。

南烛一跃落了地面,三只仙鹤也不离去,只在离地几丈处悠悠盘旋。苍术对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是公子有什么事吗?”

南烛嘻嘻一笑,“我奉公子之命,前来接两个人。”

众人本就在关注着他俩的对话,这一下,更是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了,心砰砰直跳。他二人口中的公子,自是此地主人无疑。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到底是哪两个幸运儿,竟能得主人青眼,派出近十年来已很少露面的南烛童子亲自相迎,直接登堂入室?会是自己吗?!

南烛踮起小短腿,有些吃力地看了看人群,最后还是问道——

“请问哪位,是公仪家的二公子,公仪修?”

……………………………………………………………………………

ps:苍术,术,zhu,第二声。药材名。

第四章 入高楼

她曾经觉得,二哥是一口井,幽深沁凉,古井无波。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二哥简直就是一片海,非但不可斗量,更加难以臆测。跟二哥在一起,这一瞬永远都不知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至于那个被众人奉若神明的南烛童子,根本就是个话唠。就从东山飞去江海余生楼的这一小段路程,他的小嘴就没停过,将公仪家的祖宗八代以及离国那边的风土趣闻都打听了个遍,然后张开嘴巴哈哈笑个不停。也就自家二哥好涵养,非但没失礼数,还将这小童子哄得很高兴。

至于南烛为什么要来接他们,二哥一句没问。好像这本就是他一早就料定的事情。

少女看着脚下,原来双脚离开地面是此等滋味。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搂着鹤颈。可不过一会功夫,她便适应了。这样的感觉,还真是新奇有趣又有些……熟悉呢。

白鹤舒展着羽翼,在江海余生楼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朱门正对河滩,视野四通八达,无论从何处凭栏远眺,俱能望见粼粼波光。

一楼外堂的陈设倒与寻常医馆并无什么不同,药材药罐摆放有序,四溢着清淡药草香。

南烛请了他们入座,一溜烟地跑了没影。

她瞧着四下无人,瞅准机会与二哥说话,“二哥怎知道,他们会直接请我们过来?”

“不知道啊。”公仪修笑答。

“那……若这南烛没有出现,我们现在也是在东山闯关了?”

公仪修点了点头。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公仪修瞧她这模样,反而失笑,“本就是碰碰运气而已。”

她笑道:“那我们的运气,还真不差。”

“多少还是抱了些念想吧。”公仪修道。

她一愣,问道:“什么?”

“让我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去与那些武夫相争。”公仪修笑了笑道,“大概就等于,让教书先生去与闺楼女子比赛绣花。”

江海余生楼的主人,自然不是这样一个蠢人。

医术卓绝的大夫,救死扶伤不为钱财,却要搞出这般大的动静,他隐隐觉得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结识招揽贤才。公仪修掂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还是有被蓄意拉拢的价值,所以他来了。至于一个医生所具有的庞大野心,他没和任何人提。

聪明人之所以被称为聪明人,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想得比大部分人多,而不该说的,则比任何人都说得要少。

楼中脚步方起时,公仪修便站起了身子,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

蓝布帘子撩起,走出一袭白衣。她微微恍了下神,随即明白意外所在——这样的医生,实在是生得太漂亮了些。

“漂亮”这种词语,用在眼前男子身上,似全无半点不妥。她本以为像二哥这样,已是俊秀斯文到了极致,再过上一分,未免就会沾染女气。可是眼前这人,眉宇虽极是灵秀雅致,肌肤更白得近似透明,仿佛呵一口气就会化——却无任何人会将他误认作是女子。

他走出门来,对着兄妹两人微笑行揖。这一笑,便似英华初绽,春风十里。南烛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满面谨慎小心,再没有了方才的嘻嘻哈哈。

“医者公子卿,见过两位好友。”他谦和笑道,“远道而来,欢迎之至。”

“公仪修见过先生,多谢先生抬爱。”二哥亦笑回一揖。

双方见礼过后,公子卿对着南烛吩咐,“暂时没有你的事了,去把尘先生的药熬好吧,一会让淡竹给他送去。”

南烛应了退下。

原还以为此地主人恃才傲物,但现在看来,许是人手实在有限——他们到此未见半个侍者,连熬药这等小事,也需南烛躬亲。

公子卿亲自泡了茶水奉上,听二人道罢病症,便以指尖轻探少女脉搏,闭目沉思了一会。

她的心里未免有些紧张,双目一眨不眨凝视对方。

过得片刻,公子卿放开她的手腕,展颜笑道:“令妹的失忆之症确实有些古怪,不过也并非不能治。只是在下的治疗方式,还请公仪公子不要干涉。”

先前茶肆之中,一染尘都能一语道破她的性别,此时被这医者觑破,就更不足为奇。

公仪修略忖了一会,道:“这个自然。先生精于医道,修只不过门外汉子。但凡先生所行有利舍妹,修自不会从旁置喙。”

公子卿笑道:“这便好极。”

公仪修道:“先生大恩,无以为报。不知有何驱遣?”

公子卿托起杯盏,瓷盖轻推了两把茶沫,方才笑道:“怪道世人都爱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心又省事,舒坦万分。”

“先生过奖。”公仪修微微一笑。

她的心不由拎了起来,不知对方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二哥处处为她着想,若这条件对二哥来说实在苛刻……

公子卿道:“便请公仪公子来我这江海余生楼做一年学徒如何?时间全由你定,也不需一次性便待满一年。我这条件,不知公子可愿意?”

这样的代价,极尽退让有礼。但对二哥这样的人,却要将一年的时光蹉跎抛掷此地。她目透错愕,看向二哥。

“先生说笑了。”公仪修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笑道,“先生医术穷极天道,能够跟随先生学习,旁人求之不得。如此大好良机,公仪修又怎会拒绝,还请先生莫要反悔才是。”

公子卿朗声大笑,二人以茶代酒,喝了一巡。

公仪兄妹的客房被安排在三楼西面相邻的两间。方才一路行来,除了途径二楼听到某间屋子里传来几声咳嗽,便再未听到什么声音,也未瞧见什么人。这楼子里,确实半个多余的人也没有。此时二哥随侍公子卿研习医道,她便觉得有些寂寞了。

明明生病的是她,为什么在医生眼前晃的却是二哥呀?

医生,把二哥还给我!

她揉了揉面颊,抛开这个算不上正经的想法,然后百无聊赖地倚在栏杆上。由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楼子底下的一片水面,几只水鸟在波上蹁跹。她随意踱着步,沿着门廊走到东头,瞭望东山方向,却什么也瞧不出来,依稀只见山顶晕染开大片红,似是晚枫。

正有些出神,眼角余光却见天际掠来一道疾影。她的第一反应,是那几只胖乎乎的白鹤也能飞得这么快吗?待她醒悟过来那不是白鹤,眼蒙布条的男子已轻轻落在了她面前。

许是心间惊讶太甚,她连吸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依旧有些愣。若她没有看错,方才他踩在脚下的光剑,此时已自行还鞘,非但光芒收敛,大小好像也变了一些。

一染尘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衣衫,蒙眼布条则是浅淡的灰,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幅最写意的山水画,比茶楼初见显得更清逸。

她想着冒然开口是否唐突,一时便犹豫着。他已向她行了一礼,温和问候,“公仪姑娘。”

她连忙还礼问安,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道:“先生怎知是我?”

一染尘听出言下之意,笑了笑道:“眼睛看不见的人,身体的其他感官总是特别灵敏吧。”

她还是没怎么听得明白,但看他腰间佩剑,想起当日二哥曾说他“不是一般人”,也就不再去仔细深究,心思却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剑仙”吗?回去告诉三哥,他一定会兴奋上老半天吧,肯定也要责怪二哥不肯带他同来。

她不自知地勾了勾嘴角,回过神来,一染尘已推开一进房门走了进去,她便想着自己该当离开了。正准备告辞,却听一染尘道:“姑娘可愿进来坐坐?”

相拒未免无礼,她道声多谢,举步走了进去。屋中摆设与他们房中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案上多了一架木琴,桌边多了一副残棋,也不知是哪两人所留。

空气里氤氲起淡淡的梅香。

说是梅香,却比一般的梅花更清淡,也更凛冽,轻轻一嗅,便觉五脏六腑都浸润了。

此时还是深秋,远非梅花开放的时节,汀上也未见梅树。她心觉奇怪,扭头便见一染尘奉了香炉,轻轻放在上风之处。房内门窗开敞,微风一吹,立时萦绕满室。

一染尘道:“这味道,姑娘可还闻得惯?”

她实话实说,“很好闻。”

一染尘便也一笑不再说话,坐在桌边。

她垂首瞧着残棋,不知怎的心神便被拽了进去,心中默默推算起棋演。初始的时候,黑白两棋还是旗鼓相当。可第四十六手过后,黑子便渐渐失了先机,终在九十二手上沦落大片江山。局外人方惊觉白子的布计还要再早些。这之后虽非一面倒的厮杀,黑棋却也处处被掣肘,直到第一百三十三手方挽回些败势,形成如此胶着局面。

白子明显计高一筹,黑子却强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所以最后胜负还难料定。

“原来姑娘,还通纹枰之道。”

她微微摇了下头,“只是粗通一二,至于哪里学来,却也记不得了。”

一染尘道:“依姑娘看来,黑棋缘何错失先机?”

她想了想,又低头看了会棋盘,说:“以我想来,第二十四手上,如不落在六又十四,而是落子天元上二,乍看未阻白子之立,却是镇在中腹关起之地,这之后至少四十五手,白子便不得那般随心所欲。”

因为蒙着眼睛,所以让人瞧不清一染尘的表情,可是他的唇角却弯起良久。两人又探讨了一会棋局,她深深惊讶于他的记忆力之强。

隔了一会,一染尘闭口不言,似笑非笑对着房门。公子卿端了药碗走进房间,笑道:“病人,该喝药了。”

一染尘接过药碗,鼻翼轻皱,抿了抿唇,方才一气灌下。

她在心中偷笑,原来剑仙也怕吃苦药吗?那他在房中燃香,可是不愿自己身上沾染药气?

公子卿望着棋盘笑道:“你偷偷请了外援,可有研透该当如何破解僵局?”

一染尘将药碗奉还给他,笑道:“有没有研透,待你得空,一试便知。”

她方恍然,原来这局棋乃是他二人所留,只不知是何人执黑,何人执白。

一染尘道:“往日都是淡竹送药,今日怎劳你亲自送来?”

“呵,给你送药只是顺便。”公子卿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是来相请公仪小姐,下楼用膳。”

得主人认可后的待遇果然不一样。她还未及称谢,便见一染尘站起身子,道:“好极,那便走吧。”言罢当先出门而去。

公子卿道:“你不是已经辟谷多年?我这楼子里可穷得很,能省还是省一些吧……”

一染尘轻声一笑,并不回头。若非他眼前蒙着块布,实无人相信他是个瞎子。

三人一入膳堂,便见南烛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围着公仪修问东问西。小姑娘穿着翠绿色的衣裳,梳着可爱的包子头,瞧着十分水灵。公仪修所知甚广,与他聊天自然很是有趣。苍术板着面孔坐在一旁,虽未加入谈话,瞧那模样却也正侧耳听着。

一染尘对着空气轻闻了一闻,说道:“好像什么东西糊了。”

小姑娘“呀”了一声,连忙站起身子奔向厨房。

“淡竹啊淡竹,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性子。”公子卿摇头叹道,“倒是你,狗鼻子真灵。”

一染尘也不理他,笑向公仪修道:“公仪先生,别来无恙。”

公仪修瞧见他们的时候便已站起身子,此时回了一揖,“尘先生。”

公子卿在旁笑道:“原来用膳是假,高山流水会知音方是真的。”

一染尘道:“那是自然。”旋向公仪修道:“先生是应了公子的什么条件?”

公仪修也不避讳,如此这般一说。公子卿只在一旁嘻嘻笑着。

一染尘叹道:“我原还以为当他的病人不容易,原来当他的病人家属,更加不容易。”

因着一染尘与公子卿的熟稔,公仪修又是个百搭的性子,席间气氛很好。三人虽都不饮酒,但几盏茶过后,话就更多了起来,由着丝竹茶道,丹青岐黄,天南海北地闲聊。桌上菜肴虽都是极简的食材,吃在口中却别有一番滋味,看来厨师的烹调技艺十分高超。

南烛虽是安安静静吃着饭,乌黑的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着。他推了推她的手肘,笑道:“好吃吗?”

她亦笑道:“很好吃呀。”

这一赞扬,却是让那名唤淡竹的小姑娘眼睛亮了起来,隔着南烛对她笑道:“总算有人欣赏我了!”

虽已隐隐猜到,但她闻言仍是一讶,问道:“这些菜,全是你做的?”

“嗯!”花儿般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淡竹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这一下,立时就拉近了大小两个姑娘的距离,淡竹干脆和南烛换了位置,挨到了她身侧。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爱和比她大些的女孩子一处玩耍。

除了苍术用罢饭食便去了东山,这一席饭至晚方散。她跟了二哥还有一染尘去到楼顶。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天上散着繁星,耳旁只听得浪涛般的水声,竟让人生出一种置身海上的错觉。想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差不多便是如此吧。她下意识地探了探手,却只掬得一捧夜色。二哥在她耳旁轻笑,“小妹想要摘星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不是淡竹那般大小的小姑娘了,还做出如此幼稚举动。

一染尘道:“先生还欠了我一首曲子,便在此时此地如何?”

天朗气清,辉星淡风,正是良辰。公仪修微笑道:“可以。只是要借用先生的琴。”他们自己的大部分行李,都被扔在了江渚城的客栈。

她想着是否该当自己下楼去取,由得他二人在此闲话。却见一染尘左手拇指中指微合,也不如何动作,手上便凭空多出一架古琴,双手递于公仪修。

相比她的震惊,二哥却显得万分淡然。接过之后轻抚两下,琴音铮铮有若流水,黑夜之中分外邈远通达。公仪修赞道:“好琴。”

一染尘亦赞了一声,“好指法。”

二人相视一笑,席地而坐。初始只是静静听着,后来他抚弦时他便在旁击掌相和。她听二哥弹过无数次琴,却从无一次似今日般恣意畅快。直到琴声渐停,她与一染尘还浸在琴声中良久。待省了神,她不由望向一染尘,眼前又现出他御剑飞行以及方才自空中信手拈来一琴的模样。

公仪修笑道:“尘先生,我家小妹怕是被你方才这一手给惊到了。”

二哥不说多余之话,该直白时就比任何人都直白。

一染尘瞧了她一瞬,忽而笑道:“怕不是惊到,而是觉得有些熟悉吧?”

像是一点灵光直透心底,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望向怡然淡笑的男子。

第五章 梦里身

一染尘道:“姑娘可还记得,是如何发觉自己通晓棋艺?”

她想了一想,道:“大概,是在我醒来半个月后,瞧见大哥与二哥下棋。”一年前,她曾经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染尘道:“所以,有一些你本来就会的东西,只是因着平时不用,便不觉得自己会了。”

她犹在思索他话中之意,却听他道:“冒犯了。”接着伸手探向她的手腕。

她原还以为他是如公子卿般为她把脉,被他触碰的地方却生出一股清凉。那丝凉意便若游鱼,沿着她周身脉络悠游了一周,最后缓缓消散。非但不觉难受,脑海间尚多了几分清明。

一染尘道:“在下唐突。方以灵力相探,只觉姑娘体内木灵十分充盈纯粹。”

她闻言一愣,“木灵?”

“气有清浊阴阳,天地灵力亦分五行。”一染尘道,“其实每个人的体内,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先天灵力,寻常人只是非常微量的一点。修仙者却能通过对自身的锻炼,吸纳天地灵力为己所用,让自身气海内的灵力越积越多。通常仙门弟子的修行,便是由对先天灵力的掌控开始。姑娘的先天五行便是木了,修炼的也是木系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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