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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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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见是,司马是最不合适的人选——他父母双全,又是太子。你自己应该也明白。”

“谢涟也是独子,并且从小寄人篱下,对血脉应该比别人敏感些。但是凭他的豁达,大概就算心里遗憾,最后也还是会接受过继。算是次一等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卫琅——外在不拘于物,肆意张扬。本心澄净坚定,有情有义。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男主。考虑一下吧。”

……在三周目开始之前,阿狸终于还是回去看了司马煜一眼——只是一只游魂而已,连入梦都不能。也只是看看罢了。

那个时候已经过了秋天,正是淝水会战的时候。

他金盔鳞甲,目光坚毅又冰冷,仿佛在燃烧什么一般厮杀着。阿狸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他——一瞬间他的身体紧绷起来,他回过头的时候阿狸几乎以为他看到了她。但是他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身体,茫然的搜索着。

她看到他嘴唇颤抖,轻轻跟着念出来,那两个字是,“阿狸”。

她摸了摸他的脸,凑过去亲吻,对他说,“对不起。”

阿狸的三周目,还是从七岁那年,与谢涟的东山相会开始了。

40不如相见(一)

阿狸已经谁也不想再招惹了。

一个不能生孩子,还不许他跟别人生孩子的女人,不管嫁给哪个古代男人,都是坑人家。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说句不好听的,娶老婆对他们来说,最根本的作用也不过就是“传宗接代”。其余一切都只是附加的好处。

阿狸还以为自己抽到了最简单的考题。

实际上她抽到的根本就是最没人性的考题。

——在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前提下,她还要谋求忠贞不二的爱情,究竟得有多恨人家才做得出来。

因此在见到谢涟之后,她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谢涟拉着她上了竹楼,挑了最大的蜜桃给她。清泉一样的眼睛便眨也不眨的望着她,眸子里依稀带一些疑惑和好奇。

阿狸被他看得难过,便垂下头去。

净了手,把蜜桃剥干净了,用丝线豁成块儿,再推给谢涟。

之后便安静端坐着,望着外面。

风自上来,吹过竹楼,东山竹海如有海浪涌起,沉默厚密的声响久久不歇。

谢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喜欢那竹林?”

阿狸摇了摇头,谢涟便又去拉她的手。阿狸躲了一下,谢涟便不再勉强,只温和解释着,“我带你去碧声阁,那边高,临着山谷,看竹子最好。风吹竹响,满山流翠。”

阿狸低声道:“我有些怕高。”

阿狸娘见了阿狸的应对,便叹了口气——这孩子难得出一次门,处事就不够圆转。平日里话说的虽不怎么利索,却是最讨喜的一个,今日则处处拧着来。

且那眼神落落寡欢,看着竟比大人还要心事重重。阿狸娘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想逼她。

她带阿狸来东山,不过是听说谢涵归宁,顺路前来探望故交。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拜访。

阿狸那边不自在,她便不久留。

阿狸见她阿娘起身告辞,才如释重负。

闷声向谢涟行过礼,便站到她阿娘身后去。

谢涟难有心情沉郁的时候,这一日却有种满满的怅惘不得疏解。阿狸跟着她阿娘下了竹楼,他才想起什么一般,去案上翻出一把新描的竹骨雪光缎折扇,追上去递给阿狸,笑道:“这个有竹又有风。送给你。”

这礼轻而雅,送的分明是情谊。阿狸再拧,也没这般不识趣,便道谢领受。

谢涟见她将扇子收好了。心中怅惘稍解,便如清风拂面,冰雪消融般,自然而然笑了起来。

送阿狸母女出了山门,谢涵见谢涟还在望着,便有些好笑,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谢涟道:“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

谢涵便沉默下来。

——阿狸满月时,他们阿娘确实曾带着去观礼。谢涟虽小,却一本正经,还抱着阿狸说了两句吉祥话,逗乐了一屋子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阿娘调笑“阿胡喜欢,抱回家给你当媳妇儿可好”,而谢涟也就认认真真的说“好”。然而他们父母早亡,谢涟还不解世事便先接连守了六年孝,这话便再无人提起。

今日她省亲回来,见阿狸娘特地带了阿狸过来,也有些上心。

只是她远嫁这些年,对京中状况却把握不准了。而阿弟也早不是小孩子,美玉一样的资质已显露出来,太傅对他分明就是当日后门楣柱梁看待的。谢涟的亲事她便不好轻易发话。

何况阿狸分明短于应对。其余资质,年纪还小,也看不出来。

就笑道,“你还真见过,却未必记得。”

谢涟轻声笑道:“那也不要紧。”

——她收了他的扇子,日后必然是要还礼的。只要不断了来往,总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阿狸跟着她阿娘走在蜿蜒青石路上。

她几次停住脚步,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灌木丛,总觉得会有一个人猝不及防的从那里面窜出来。凤眸微挑,在瞧见她的时候顿一顿脚步。

但是一直到上了车,她都没有遇见这么个人。

这也很正常——这一回她们离开得太早了。司马煜还没有翻上山来。

所谓邂逅,早一刻晚一刻都是要错过的。所谓缘分,不在早晚,只在赶上了那个对的时候。

回到家还不到未时。阿狸略略的洗去尘灰,便着手做正事。

都过第三遍了,阿狸记性再不好,脑子里也天然有一本日记。哪一天对应哪一件事未必清楚,但到了那场景下,后面会发生什么自然而然就浮现在脑海里。

对阿狸而言,这已经是全无惊喜的人生。如果是在玩AVG游戏,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都“skip”掉,直接跳到关键选项前。

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游戏里的人,外面有一个特顽固的玩家,为了收集CG和结局,不停的让她读档重来。你说她究竟想收到哪一张CG啊?

当然想归想,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这一日阿狸其实并不是特地跟着她阿娘去谢家拜访的。端午归宁,她阿娘带着她在外祖父家里住了三天。回来路上,顺道去谢家坐坐而已。

她外祖父最疼女儿的,见带着阿狸,没少送见面礼。各房舅舅、舅母也多有馈赠。二舅舅与他父亲同在大将军幕府,跟桓净征战多年,手上稀罕东西最多,出手也最大方。阿狸满当当带回一车东西。

而二周目里她愣是带着这么多财物,却茫然无知的把自己的荷包解给谢涟。难怪当时她阿娘要笑她。

阿狸换好了衣服,先挑出给谢涵、谢涟的还礼,以备明日送去。这才去见她阿婆。

老太太似乎是在会客。

外间紫藤花廊下大丫鬟玉珠正在烹茶,几个小丫头环绕着她追问说笑,似乎是抢着要送茶进去。见阿狸进来,才红着脸吐了吐舌头,各自归位。

阿狸才进屋,就听人笑道:“老太太才要差人去请小娘子,展眼这就到了。早跟您说小娘子回来第一件事,必是来看您。”

老太太只笑着对阿狸招招手。

阿狸明明想笑,但看到阿婆的柔柔的眼角,心里的委屈便全泛上来。想到二周目里遭的罪,简直想扑进她阿婆怀里大哭一场。

蹭过去,被老太太按着脑袋揉了揉,眼睛越发酸。

却听老太太道:“别愣着啊,去见见你四叔。”

——其实不怪阿狸没瞧见。实在是阿狸四叔这人太规矩了,回回来见老太太都不上座。明明知道老太太心疼他,他也不亲近,只在下首端端正正的跪坐着,恭听教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领庭训呢。

阿狸忙上前行礼,才说完话,就瞧见她四叔身后站出个竹竿儿也似的的少年。要不是那模样生得太美好,难寻其匹,单看这规矩温雅、不徐不疾的样子,阿狸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便听她阿婆补充道:“见过你卫家阿兄。”

阿狸心中瞬间一万头神兽奔涌而过,将之前诗一样的委屈忧伤践踏成一扬遮天蔽日的灰尘。

偏她阿婆年纪大了,喜欢的就是漂亮孩子。更兼卫琅是阿狸四叔领来给她看的,又听他说了许多见闻逸事,先就对这孩子存了好感。此刻见卫琅跟阿狸站在一块儿,粉雕玉砌,就是一对水灵灵的璧人,心下便有十分满意。叮嘱阿狸道,“他刚随你四叔游历回来,虽小小年纪,却见多识广。你要多讨教。”

阿狸:……她就想,为什么回回都要重生在这一天。原来这一天就是所谓的命运之日,直接决定她日后攻略的是谁——当然,这也许只是正常的相遇罢了。但是室友那句“卫琅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男主”不偏不倚在这一刻响起来,如雷翻滚回声不绝。

太他妈瞧不起人了。阿狸想。除了司马煜的好兄弟就是司马煜的好兄弟,她三辈子就只能当个专啃窝边草专摘邻家杏儿的讨债女吗?司马煜究竟欠她多少钱啊?

两人彼此打过招呼。意识到卫琅在打量她,似有在意。阿狸便觉身上疲乏瞬间加重了十倍。

卫琅何等冰雪聪明,立刻看了出来,便笑道:“适才给阿婆的方子,姊妹们也喝得。可再添一味玫瑰花,用来煮水沐浴,最疏解困乏。阿婆若用着不够,我明日再送一料来。”

他一口一个阿婆,叫的比阿狸还甜。老太太子孙大都跟王坦似的,木讷少言,便看出她有乏困之症,也只会默默的请疾医。虽正直也有正直的可爱,到底还是不招人疼。哪个像卫琅?又能送养颜解乏的方子,说起话来又比女孩儿还贴心。

越发喜欢得不得了,就说:“花茶也就罢了——明日你再来,我叫她们给你做点心吃。你今日来得不巧,丫头出门去了,都没让你吃到好的。”

卫琅眉眼晶亮的笑。大家一样的黑眼睛,他也要黑得与众不同、黑的潋滟流光,“还有更好吃的点心?那说什么都要再来拜会了。”又特特的望阿狸一眼,笑得十分无辜纯良,“明日也要烦扰妹妹了。”

阿狸嘴角默默的抽搐……她怎么就忘了,这杀胚还是个妇女之友!只要是女的,下到八岁上到八十他一概通杀。不通杀他还不算完。

幸好这只是他家教使然,并非真存了什么心思。论说玲珑心窍,他反而是最迟钝的一个。连着两辈子都是谢涟王琰他们一个个成亲当爹了,他才胡乱着急起来,研究谁能跟他组队生娃。

此刻他也无非是因为阿狸四叔,所以待阿狸特别些。

阿狸考虑清楚了这一点,也暗笑自己草木皆兵——在某种意义上,卫琅跟王琰是一样的,他们把她当姊妹来待。

于是就没偷偷的往卫琅的点心里撒巴豆。

自吃了阿狸的点心,卫琅便三天两头找借口上门拜访。王琰没哥哥,又正当四五岁上仰慕父兄的时候,便日日顶着一双大眼睛跟着他跑。

卫琅也和别的大孩子不同,从不嫌他小,反而十分有担当的事事带着他。

要说卫琅不靠谱,你还真挑不出他不靠谱的事迹。何况又是阿狸四叔这样的真名士带出来的,小小年纪便言谈不俗,胆识过人。人前看着最是稳妥。连阿狸娘看过也觉得很放心。

于是王琰在还不怎么知事的年纪上,就又跟这只狼混上了。

阿狸一直拙于交际。带她出去了两回,阿狸娘便不再勉强。自家女儿自然是样样看着都好,然而言辞笨拙却是阿狸娘都不能不承认的。想到她幼时的木讷,虽替她惋惜,却也不那么难受了。

只越发勤恳的教导她。然而越是教导,就越觉得,除了言谈,他们闺女真是哪一样拿出去都是拔尖儿的。但姑娘再好,不让人看出来,又有什么用?

阿狸娘叹息时,阿狸爹就不以为意,“木讷怎么了?我不是一样娶了个这么玲珑的夫人?”

阿狸娘:……女人跟男人能一样吗?!若她也能纳一群小郎君,环肥燕瘦,伶俐机敏,看王坦还敢不敢以木讷为荣。

赌气到头,也就笑出来,“若阿狸能遇着个人,就像你我一样,便好了。”

“咱们的闺女,自然是有福的。”

阿狸娘也没辙了,只能指望阿狸再大些,就能言辞敏捷起来。

年后,卫琅被选为太子侍读。再到王家来时,便是和谢涟一道的了。

然而司马煜一直没有跟他们一道。

“昨日太子也要一起来。”有一回卫琅就跟王琰说起来,“不知怎么的,出了台城,忽然就头晕恶心起来。是以我们都没来成。”

王琰听过这位太子很多传闻,唯一的印象就是——肆意妄为。你简直想象不出一个太子能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便不接话。

反倒是卫琅自己,话说完便和谢涟一起沉思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也不止是昨日,还有之前很多次,每每司马煜说要来王家,便临时生出许多事故来。

那事故都不像是偶然,反而有些像是司马煜自己抗拒着,不肯来。

然而他既然抗拒着,为什么回回说起来,却都这么积极主动的想跟着一道来?

41不如相见(二)

这是昭明十五年的初春,司马煜十一岁。

外间正下着雪。

卫琅和谢涟都去了王琰家,只剩司马煜一个人,他觉得十分无聊。就裹了条长斗篷,一个人烤着熏笼看雪。

其实不止卫琅觉察出不对头,司马煜也隐约感觉到了,他好像和王家犯克。每每提起来就要头痛耳鸣,令人烦不胜烦。

他是那种越不让他碰的东西,他就越要一探究竟的人,早不知多少次筹划着去王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每每启程,身上便加倍不舒服起来。有时难过得仿佛连心脏都被人捏住了一样,喘不过气。只得作罢。命太医来瞧,太医只说他气血旺盛,十分的健壮,没什么不妥。

司马煜越发的不解。

其实他并不怕冷,这些年大冬天冲冷水澡早就练出来了。此刻裹了斗篷也是因为有宫人怕他冻着,特地翻出来的。他平日里最烦这些人在身边绕,这一回却莫名其妙就接了过来。

此刻捂出了一身汗。然而望着外间茫茫飞雪,心里便也有些东西被什么积雪覆盖住一般。一时竟动也不想动。

抬手端了茶水来喝,端到半途便停下来。目光寻了一遍,却不知自己在寻些什么。茶汤饮在口中,索然寡味。便随手丢开了。

枯坐了片刻,干脆把斗篷帽子拉上,起身大步往雪地里去。

白雪飘絮,天阴而低,四面楼宇都被覆压着生生矮阔了一层。极目而望,只见一片茫茫景象。

司马煜一路踩着地上未留辙印的雪地,往显阳殿里去。这条路是他从小走熟了的。

进了台城,临近显阳殿外,有一条流水。因源头是一道温泉,越在这种酷寒时候,越腾着白雾。雪花化在那白雾上。万物一色素白,唯水流碧绿如玉,两侧迎春枯藤上雪花半积半化,青石生露。曲水通幽处,往里草木山石掩映的便是显阳殿东流玉亭。往前过一座拱桥,出一道院门后,则是一条南北通透的坦途。也是台城里主道。

司马煜就在这里停了脚步。

有来打水的宫女说笑着走出来,看到司马煜在,忙噤声,跪下来见礼。

司马煜望着她们,恍惚了一阵。脑子里却不知在想什么。默然转身便走了。

他离得远了,两个小宫女才互相打趣着起身。

“那眼神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殿下看上你了。”

另一个便笑着去打她,“胡说什么呢?水要凉了,再不送上去,小心罚你。”

然而这位太子每到显阳殿里来,眼睛总在宫女身上找什么。他也到了知人事的时候,殿中宫女存心思的并不少。只无人琢磨出他的喜好来罢了。

两人各自拢了拢钗环,才款步往殿里去。

司马煜冒雪前行。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然而究竟少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茫然若失的心绪便像白雪纷扬,不停的飘落下来。

从阿婆处出来,阿狸便在回廊下看雪。

这已经是三周目她读档之后第三个年头。她生日就在大年初一元日那天,借着这个年头正是十岁。

这两日她阿娘已经开始为她寻思婆家,虽不说什么,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一本明账,只待验看。阿狸能觉得出来,这一回她阿娘看上的也还是谢涟。

会看上谢涟这孩子真是再正常不过。一来,两家往来密切,又都是一等一的名门,见识过一等一的人才,谢涟究竟有多灵秀,她阿娘早看在眼里。二来,谢涟待她,也有意无意与别人区别开。别的不说,就只讲阿狸的生日。因是各家忙年的时候,连她阿爹阿娘都不特地为她庆生,谢涟却回回都记得在年礼之外另为她备下一份寿礼。礼品算不上贵重,却相当雅致得体。

不是亲戚家的同辈,更不是十分交好的密友。这一份心意便很是难得。也不怪阿狸娘看他格外顺眼些。

阿狸在龟壳里缩了三年,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再祸害的就是谢涟。是以这些年谢涟的示好她都客套淡漠的回应。

然而谢涟在人际上天生就有一种才能。当他想与你结交时,肯与不肯就不是你说得算了。

自那年送给阿狸一柄竹扇之后,两个人的往来虽淡泊,却也一直没有中断。每每阿狸以为要告一段落时,谢涟都有本事接续起来。他选的时机正好,要么是年礼,要么是顺便捎给你的手信,要么是寿礼,要么是贺礼——总能挑出那么一两个光明正大的明目。

偏偏王家家教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有来必有往,既不能礼下于人,也不能失礼于人。而这一遭跟当年谢涟去兖州那一次不同,不是私相授受,也不曾避人耳目。是以阿狸也不得不继续回礼。

谢涟在分寸上把握得十分得体。淡泊而长远,是君子之交的气度。然而他回回都记着你,本身就是对你另眼相看。他不明说,那留白处却意味深长。你说是世交亲厚固然也可以,却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阿狸可以装嫩,推脱年幼,故作不知。然而这借口总有不能用的那一天。

回廊上紫藤藤蔓虬曲,枯枝从廊上探下来,枝头挑了白雪,雪下有毛茸茸的新芽生成。

庭院里奇石嶙峋。石间兰草花树尽被白雪覆盖,玲珑晶莹如琼花千树,却半点颜色也寻不见。

雪越下越大。

阿狸披着猩红色的斗篷,翻上兜帽来带着,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江南寒风也不割面,只风里水汽一点点将寒意沁进来。在外面待久了,面上便如淡扫了胭脂,白净脂肤下透出鲜嫩的粉色来。眼睛也沾水般干净。

谢涟一走进老太太院子,就望见阿狸站在那里。红梅一样馥郁浓烈的颜色,却冰雪般剔透淡漠。

见他进来,远远的行一个礼,点一下头。宛若云行水流。谢涟心跳竟就慢了半拍,一瞬间连白雪也馨香曼妙起来。

他停了脚步,手探了探心口,略有些不解。片刻之后,才对阿狸点头还礼。

阿狸便不再看他,依旧望着院中流风回雪,舞动在半空。

老太太是不喜欢谢家人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司空王钦家与谢太傅坏过两门亲,且是谢太傅先令女儿弃夫的。王钦家和王坦家同宗,老太太当然向着自家人,便不怎么爱搭理谢桓。

只是谢涟这少年真心俊朗清雅,老太太也不是个迁怒于小辈的,对谢涟一向还算慈祥。

谢涟到王家来也从不忘来老太太屋里拜见。

只是像卫琅那般,进去便跟老太太聊得欢声笑语天花乱坠,俨如忘年之交,也不可能。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出来。

出来时阿狸还站在哪里。谢涟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显阳殿里,皇后正跟几个小姑、闺女说话。

司马煜晃悠进去,见一群姑姑姐姐,先懵了一阵子。

旁人还好,长宜公主是养在皇后跟前的,从小看着他长大,便无太多避讳。见他仄仄的模样,先笑起来,“大正月的,你又闹腾谁去了?”

司马煜:|||跟姑姑阿姊们打过招呼,对长宜公主做个鬼脸,便蹭到皇后那里去。

皇后当着公主们的面,从来不偏爱司马煜。母女姑嫂间话着家常,对司马煜的乱入表示十分嫌弃,“不是说今日要出去玩儿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司马煜道:“身上不舒服,没去成。”眼睛滴溜溜望了皇后一会儿,道,“阿娘,我有事求你。”

皇后:……“就说你哪回来不是有事求我吧。”自己也笑起来,“说吧,可是又闯什么祸了?”

“这回是件好事,我保证。”也不待皇后说,就先拉了个胡床过来坐下,“我想让王坦的儿子给我当伴读。”

——既然他去不了王家,那干脆就让王家人来见他好了。

他一说倒是勾起皇后的心事来,皇后一时就没答话。只问长宜公主,“你夫家跟王坦家是有来往的?”

长宜公主笑道:“是。别的我不敢说,王坦家这儿子却是极好的。虽年少,却样样都不落人后,最难得的是心思纯净,正直明理。”

皇后就点了点头,“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想必家教也是好的。”

“想来是不差的。”长宜公主听皇后有意探问,便接着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姊妹,大的十岁,名叫王琳;小的才满周岁,尚未取名。小的且不论,大的却不怎么爱抛头露面,究竟人品怎么样,也不好论断——书法、绣活倒是极出众。去年我夫家祖母庆生,她跟着王夫人露了一面,”一面想着,就笑道,“模样也很周正,就是不爱说话。听说从小就是个讷于言辞的。”

皇后道:“这不是个毛病。伶俐有伶俐的好处,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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