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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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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仆人弄错了日子,左姑娘去时等在偏房,王妃没见着,先见着了会稽王。

会稽王早心中仰慕,见这姑娘果然是绝色,便有心纳了她。也许是言辞误会,不知怎么的竟动起手脚来。

左姑娘临危不乱,大喊她是王妃请来的,哪来的狂徒敢对她动手动脚,还胆敢自称会稽王——世传会稽王温雅贤能,断不至作此龌龊之事!毫不犹豫的抄起瓶盆瓦罐就砸过去,把“温雅”的会稽王砸得鼻血长流……还是王妃带着家仆及时赶过去,才解除了误会。

会稽王宽宏大量,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没怀恨人家姑娘。王妃也钦佩这姑娘美貌有胆识,恰有人来为东宫选美,就举荐了左姑娘。

阿狸:=__=六叔……其实你不用说这么隐晦的,太损了。

——说到底不过就是会稽王心怀不轨,假借王妃之名把人骗过去。谁知姑娘不屈从,事情也没瞒住,竟让王妃知道了。王妃不想留这么个绝代佳人在身边,干脆就把人塞给东宫——会稽王再有贼心,也没胆子到东宫偷人吧?

阿狸也只能感叹,架子端住了,里子也顾全了,这还真是庾秀的处事风格。

——左佳思这样出挑的姑娘送进东宫,迟早是要面对腥风血雨的。要么她就在宫斗中被人解决掉,要么她就得杀出一条重围,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庾秀也未必指望左佳思有什么出息,反正恰好有这么一颗钉子,留在手里扎得慌,能丢出去就丢出去。扎到东宫是赚了,扎不到也没损失什么。也不必怕她富贵之后报复会稽王。一来会稽王不是寻常人能动的,二来她家中兄嫂还攥在自己手上,三来越往高处越难行,左佳思真到了那个地位,背后能仰仗的也就是王府的势力了。

想必会稽王比庾秀更明白这个道理。被庾秀撞破他不轨,大约他也没脸再纠缠左佳思了,干脆物尽其用也未必不可能。

至于左佳思,得罪了会稽王,进东宫也许是她唯一的选择了。这孩子生在那样的人家,美貌于她反而只是灾难。

阿狸乱翻着花名册,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将桂香送去伺候左佳思。

现在的左佳思对会稽王来说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她还都置身事外。

但是阿狸想要知道。

一周目她有太多的事想要弄清楚,尤其是左佳思那句“我是被人害了”。那句话在她和左佳思之间梗了三世,也令她在一周目里对司马煜心防难开。

可是那句话也许是有她的用意的。

左佳思就像一朵花盛开在她的生命里,又在她的手中凋零。她小小年纪便不明不白的死去,她自己不甘心,阿狸又何尝不会有心结?

阿狸最终还是落笔,令桂香去照料左佳思。

三月底司马煜出巡,阿狸没有随同前往。

他一走就是小半年。

这小半年里左佳思和桂香没有什么动静。桂香照旧又懒又刁,左佳思照旧受人排挤。不过她本来就是山谷里生的野兰花,一个人葳蕤绽放着,日子依旧过得乐乐呵呵。就是后院水池里的鱼虾快让她吃光了。有一回阿狸去看她,她还特地去池子里抓了条锦鲤,两个人烤着吃。观赏用的鱼看着丰腴优美,吃起来却又腥又柴,没多少好肉。两个人各啃了一口,默默的各自回头偷偷吐掉。

左佳思就向阿狸保证,说过了六月蟹子肥了,就逮那个吃,那个保证好吃。

阿狸觉得她这想法十分不靠谱,于是令人将池中观赏鱼悉数换成青草鲢鳙。后来左佳思就给阿狸送去一碟子鱼鲊,说是院子里鱼忽然变好吃了。可惜天气转暖,不好放,不然一次打几尾,可以吃好久呢。

阿狸黑线,心想:你省着点啊,活鱼不好买!

天气日复一日的温暖起来。

忽然有一天左佳思就落水了。阿狸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裹着衣服被子哆哆嗦嗦的在喝姜汤,头发上还有没摘净的水草。

阿狸愣了一阵。她本以为已经过了最寒冷的时候,那件事这周目里应该不会发生了。

当然私心她还是在等着的——这个将这些女人从东宫逐出去的机会。她也想兑现给左佳思的承诺,帮她在宫外开一间店面,从此平淡富足的过日子。

她命人去烧热水,取厚被子来,才上前给左佳思摘去头发上的水草,“怎么弄的。”

左佳思垂着眼睛,“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阿狸手上就是一顿,“跟我说实话。”

左佳思倔强的摇头,抬手似乎想推开阿狸的手,但碰到了,却又舍不得,就握着不松开。

“就是不小心……”她依旧低垂着头,粘粘黏黏的问道,“阿姊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

她想说的是碍眼。

阿狸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我很喜欢你。”

“阿姊说的是实话?”

“嗯。”阿狸说,“我不骗你。什么时候觉得你烦人了,也会明白清楚的说出来。”

跟这个呆萌又敏感的小姑娘打交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她未必能分辨谁说的是谗言,谁说的是真话,但她总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

若让她糊里糊涂去钻牛角尖,反而要做出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来。

她肩膀果然就松懈下来,追问:“……阿姊不想让我见太子?”

“不想。”阿狸说,“如果可以,我想将你送出宫去,好好过日子。”

左佳思就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望着阿狸,“阿姊不喜欢的,我保证不做。可是,我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若离开东宫,以后阿姊想见我都见不着了。”绝对会被大卸八块的——她的眼睛这么说,“阿姊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她终于肯将整件事都向阿狸坦白了。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经历,她说的比阿狸六叔还隐晦,却也证实了阿狸的猜想。

阿狸听完了就有些哭笑不得——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得罪了谁,谁就会无孔不入的整治你,好像他的魔爪遍布天生地下似的,好像你多活一天他就会早死一天似的。

其实人哪有这么好的记性,这么多的空闲?

当然,左佳思是怀璧其罪。她有这样的美貌,总是难免招惹麻烦的。

阿狸也只能笑道:“怕什么,有我罩着你呢。我可比会稽王厉害多了。”

阿狸没有纠缠着再问左佳思究竟是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藏污纳垢的人,总会有些不干净的把柄。只是要多费些精力和时日去收拾。

可惜这一回没有谋杀未遂闹出来,不能连坐,最后也只把那一个人逐出去罢了。

八月底桂花飘香的时候,司马煜终于西巡回来。

他这次去的远,通讯不便,逮着一次给皇帝写信的机会,必然附带一封三倍厚的信给阿狸。皇帝对儿子假公济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信给皇后一丢,道:“看,这就叫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皇后就拿眼睛瞟皇帝,“说起来,嫁给你这么些年了,你给我的信加起来,都没儿子一封厚。”皇帝就大言不惭,“有人说一句顶十句。也有人啰嗦三张纸,还没点到正题上。”

太了解他儿子了!

阿狸对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司马煜可不就是啰嗦半天没一句管用的吗?

但他质量不行,重量可在那里,连该藏掖着都不知道。每次阿狸从皇后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一封,就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惭感。

这娃娃事无巨细的向阿狸汇报生活,连早上吃粥被呛到了都要提到。啰嗦半天才写一句“一切都好,勿念”,啰嗦好几封才写一句“甚念,盼回复”,啰嗦几个月才终于肯附一首情诗,隐晦的保证他“磐石无转移”。阿狸都能想象他在信的你那一面扭扭捏捏的模样,一面读信一面被他逗得笑翻,一面又想拍着他的泥屁股听他汪汪的叫两声。

他这次出门公干,任务完成得很圆满,还摆了慕容隽一道。皇帝很满意,亲自去城郊给他接风洗尘。

明面上的风光炫耀尽了,再把他提溜到式乾殿去,狠狠的教训一通——身为太子,承国之重,他居然亲自带兵去偷袭慕容隽的军营,不要命了吗?!

司马煜认错态度良好,改错的觉悟高不高就是另一回事了。皇帝也知道他挂念老婆呢,终于肯少说一句,“去看看你阿婆和阿娘,就回东宫吧。”

“嗯!”

司马煜答得爽快,回头一溜烟就先跑回东宫找阿狸去了。

阿狸倒是想在东宫等他,但皇后拉着她的手说话呢——皇后当然知道儿子有多不靠谱,她这是教训他,“敢娶了媳妇忘了娘,就让你连媳妇儿也见不着”!

秋雨其濛。

司马煜找到后院的时候,远远的就望见阿狸在水榭里坐着。细雨落入池中,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像是拨响了无数的乐音。

伊人在水,溯洄从之。

他就绕了一大圈,悄悄的走到她背后去,想出其不意的吓她一跳。

靠近了,心脏就莫名的跳动起来。他略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那身形确实是像阿狸的,但似乎又有些野。若说不是,那感觉却熟悉得令人惊心。

捕捉不到的影像在脑海中杂乱的飞闪而过。

他看着那姑娘挽了袖子,拿蒲扇将火扇旺了,翻着鱼烤。忙得满头大汗,就用黑乎乎的手背擦一擦。

她拭汗时衣袖擦过司马煜的手臂,司马煜确定她有所警觉了。但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反而向前探了探,那姿势毫无防备,若谁从后面一伸手,她绝对就得掉到水里去。

司马煜还是伸出手去拉住了她,“小心。”

那姑娘诧异的回头,司马煜就对上一张横三道竖三道的大花脸,立刻就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很像,但并不是阿狸。

那熟悉的感觉越发深切,几乎令司马煜感到疑惑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胡乱又摸了一把脸,问道:“你就是太子?”

真是个野姑娘啊,司马煜想,“我就是。”

其实在看清司马煜模样的时候,左佳思就明白了很多事。

她记得当年功曹家的二公子去她家走动的时候,总是要被她的嫂子冷嘲热讽。左佳思寄人篱下,不能当面顶撞她,只能在她嫂子看不见的时候,偷偷追过去。

她很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只能努力的表白,“我不是那么想的,你不要听她说。她那个人就是嘴坏……”

她说不出“你不要记恨她”的话来。但那确实是她的嫂子,她养大了她,她也不能跟人一起恨她。

她记得他们两个一道蹲在清水河边,水缓流长,清可见底。他们望着水里晃动的影子不说话,很久之后,他才会抬起头,对她露出明亮的笑容来。

“我不记恨他,她毕竟是你嫂子。”他说。

尽管现在已经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话。但回想起来,左佳思还是会觉得难过。

——是真的有一种喜欢,可以令你忍受难堪,宽恕侮辱你的人。只因为,“她毕竟是你的嫂子”。

而她眼前的这个人是太子,却会屈尊去清剿山贼,救一个贫弱孤女。不为旁的,只因他喜欢的姑娘开口请求了。

阿狸会喜欢太子喜欢到不远让其他任何女人碰他,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左佳思扬起满脸泥灰的脸来,对司马煜说,“我们见过的。在好几年之前,我被山贼劫持了。我阿姊去救我,你就跟她一起的的。”

司马煜依旧十分迷茫,“什么山贼?你阿姊谁啊,我怎么不记得?”

“我阿姊就是太子妃啊。”

司马煜终于隐约想起些什么来,“哦,那回去救的是你啊……”

他怎么记得是卫琅呢?

随即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来,“太子妃去哪了?”

问明白了阿狸的去向,司马煜跑出去好远,又想起些什么,随手招来一个宫女,指了指左佳思,道:“去厨房给她弄几道菜,赏她的。”

左佳思还在水榭里烤鱼。

这一次她又觉出身后有人,照旧故作无防备的起身——虽然上一次被推下去差点没命,但她还是希望能再被推下去一次——这一次她一定要看清楚凶手,也不枉她守株待兔这么久。

肩膀被碰到的时候,左佳思敏捷的反手转身,就将人胳膊拧住了。

“好疼!”

左佳思愣了一下——被押住的是她的侍女桂香。

69双宿双栖(四)

司马煜在皇后宫里总算找着了阿狸。

两个人又一道去给太后请过安,便一起上了马车回东宫去。

外面阴雨不断;车厢避上都凝了雾气;靠不一会儿衣服就返潮;衬在身上很难受。阿狸就往司马煜身上去靠。

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司马煜道:“被阿爹留下训了会儿话。身上又淋了;就回去换了身衣服。”

阿狸立刻就从他身上起来。司马煜见她被雷击中了一般面色剧变;那镇定明显是装出来的,便拉住她的手,用干燥的手指揉了揉她的手心;问道:“怎么了?”

阿狸不动声色,只反问,“真的只回去换了身衣服?”

“嗯……还去院子里找你来着。结果身上都淋透了还没找着;才想到你也许在阿娘哪里。”

阿狸抿了抿唇;细细凝视着他的眼睛。

司马煜竟被她看得心虚。

他心底深处一种十分躁动的直觉,那直觉让他烦乱不安,毫无缘由的就将遇见左佳思的事给瞒了下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何以在这件事上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没什么不能坦白的。

“或者你还希望我回去做什么?”司马煜笑问道。

阿狸摇了摇头,掀起车帘。外间雨水细密的侵进来,她闭了眼睛,似是叹息。

“没,什么都没有。”她说。

司马煜心底的燥乱就这么翻浮上来了。

——又是这样的态度。总觉得她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屑于于他讨论似的。仿佛他就这么无知、不懂事,只能令她疲倦的、无奈的、全盘皆收的包容似的。

这种感觉很讨厌,就好像有什么事对你非常重要,你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却都串通起来瞒着你似的。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忍不住就质问出来。

阿狸不明所以。

然而有了先前的铺垫,她此刻的无辜反而更令人不甘心了。

司马煜用力将她拖过来,一前倾就啃上了她的嘴唇,愤恨的咬了两口,还是没忍心咬疼了她。又含住了,轻柔的辗转着。仿佛这样就能从她嘴上啃出什么答案似的。

阿狸想笑,结果又被他责怪似的咬了一口。他闭上了眼睛,回家似的理所当然,门都不敲就探了舌头进来。不徐不躁,深情温柔。

阿狸的手松开了车帘,雨声便被挡在了外面。

马车驶过小桥,两侧黑瓦白墙,雨水落入了流水。江南烟雨濛濛如画。马蹄的的踏在青石板上,临街的窗口开了一千遍,她家的浪子终成归客。

他手臂圈住了她,阿狸也抱住了他。终于将一个逼供的吻变成了小别胜新婚的缠绵。

下车时司马煜抱着阿狸,阿狸圈着他的脖子。

屋外的桂花和雨飘落,阿狸就把头埋进他怀里去躲雨。

司马煜轻声道:“我们差不多该开始考虑孩子的问题了吧,你不是急着求子吗?”

阿狸想,如果能生她就不着急了,这才是高中生的年纪好不好。

干脆就不说话。

司马煜就尾音上勾着,在她耳边,“嗯?”

阿狸五指掐进司马煜衣服里,低声抱怨,“进屋再说——”

——他抱着人聊天就不觉得沉?

司马煜得意的笑起来,心想,总算还有诚实的时候。便把她往上托了托,穿过一出有一出的门墙,抱进卧室里去。

司马煜连着赶了小一个月的路,身上乏倦。虽然想折腾一遭,但精力不足。回去跟阿狸闹了不一会儿就打起哈欠。

阿狸坐着,他就枕在阿狸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偏还不老实,手指头往人衣服里探。但也没什么杀伤力,把阿狸弄痒了,阿狸就揪他耳朵,笑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他嘿嘿的笑了笑,安静了好一会儿,像是睡着了。却又半梦半醒的叫了一声,“阿狸。”

阿狸就低声说:“我在呢。”

他摸了两把,抓到了阿狸的手,握紧了,声音懒懒软软的,“你哪里都别去。”

“嗯。”

“……总觉得你是在敷衍我。”他咕哝着抱怨了一声,这回终于真的睡过去了。

他这一觉睡下去就跟猪似的,雷劈都劈不醒,晚饭也没起来吃。

阿狸自己用时,珠翠问是不是该叫醒他,阿狸就笑着摇了摇头,道:“让他睡吧,还不知道怎么车马劳顿呢。”

把他丢在一旁,只把他身边伺候的侍从叫来问话。自然也知道,他果然又遇着左佳思了。

阿狸一个人枯坐了半宿,看司马煜睡得香,毫无负担的模样,就愤恨的去捏他鼻子,看他憋得脸都红了,张嘴大喘气,却还是不醒,才笑着松开他。

抱怨道:“再犯糊涂,就不要你了……”

半夜的时候司马煜开始睡不安稳,困顿的挣扎着,偏又被束缚住了一般,手脚挣不开,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

阿狸被他吵醒了,只以为是寻常的噩梦,迷迷糊糊的伸手去安抚他。摸了满手的汗水,才觉出不对,忙推他,唤道:“阿尨,阿尨?”

司马煜探手出来,用力的捞了几次。像是努力的想抓住什么,阿狸赶紧握住他的手。他攥实了,骤然便平静下来。只将阿狸的手拉在胸前。阿狸俯身去亲他,他眼睛里倏然便有泪水滚落下来。

外面雨还在下,风不时一紧,雨声便骤然稠密。透窗而过,连屋里烛火也跃动起来。

他脸颊上便有两道明亮的水痕。

那确实是眼泪。

阿狸忽然间便不知所措。

司马煜睡得像死去了一样安稳,连鼻息也听不见。长长的睫毛映着烛火,像是染了一层荧光。不再有所求,终于可以瞑目了的模样。

阿狸心里便有不可言状的恐慌,她自己也觉得搞笑,但她确实偷偷的去试他的鼻息,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在确定他真的只是睡安稳了时,才耗光了力气一般,软在他的身上。

寂静的夜里,她耳朵里是撞击一般的心跳声。他还攥着她一只手。

“阿尨。”她又叫了一声。

片刻后,司马煜困倦懒散的回应,“嗯……”他摸到阿狸毛茸茸的头,打着哈欠问,“怎么了……天还没亮啊。”

“是你先把我吵醒的。”

“……”司马煜无语的蹂躏她的头发。

“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阿狸又问。

“记不清了,好像不是什么噩梦吧……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梦到自己打了打胜仗。好像还是在江边,把北秦打的丢盔卸甲,芦苇花都染红了,。”

——那你哭什么啊摔!

这次无语的是阿狸。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吧。”

司马煜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早养好了精神,被阿狸叫起来,又回忆了一个热血沸腾的梦,哪里还睡得着?精神百倍的开始折腾阿狸。

阿狸推了他两把没推开,干脆放任他为所欲为,百折不挠的睡自己的。

司马煜啃了半天,人毫无反应,渐渐竟鼻息沉稳的睡着了,就有些愤愤的。又摆弄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样没意思,便不再骚扰她。也学阿狸的样子,靠在她胸口上听心跳。

秋夜里很容易便生出空旷的感觉来。

司马煜听着阿狸的心跳,渐渐的梦中清醒竟又浮现在梦境里。

苇花如雪,战鼓轰鸣。漫山遍野的溃退和砍杀,像是席卷而过的风沙。他金盔金甲跨坐在战马上,即将登船渡水。

他无意间回望。天矮江阔,流云涌动。

倏然便有莫名的悲伤江水一般滔滔的灌入胸口,瞬间便令人溺亡。

苇花从眼前飞过,点点泛红,便如东君忽至,杏花飘落在春雨里。鼻端泛起清香时,有少女踮脚去折梢头那一枝新杏儿。司马煜木愣愣的站在后面望着。

看她艰辛的攀上攀下,终于将那杏花摘在手里,欢喜满足的跑开了。

就像潮水自胸口退去了一般,那不堪负担的重量终于消失了。

70双宿双栖(五)

卫琅在襄阳御敌,谢涟在京口练兵。

而司马煜从京口一路走到襄阳;再从襄阳折回建邺之后;更是加倍的忙碌起来。

十天半月不进院子是常有的事;偶尔回来了;也只在阿狸这里蹭吃蹭喝蹭床铺;还经常吃到一半就被叫出去。

荆州一代已经战火蔓延,想来等西边襄阳的攻防战有了结果,东边大规模的战事也就要逼近了。

司马煜的精力全投入在这里面。

这不是个皇帝点狼烟;天下诸侯就纷纷率兵勤王的时代。也不是个皇帝伸伸手,四面八方就赶紧出人给钱的时代。唯一确定的南边的土地不可能拱手让给胡人,打是一定要打的。但该怎么打;那就是各家自己说了算了。皇帝可以给意见;人听不听则是另一回事。反正谁都知道,“政在世家,祭在司马”。

京官固然多为忠君之辈,但在大多数封疆大吏眼里,皇帝只需乖乖当摆设就够了。不想当就换人,反正都一样。

这现状在孝贞皇后一朝改观过,那时有桓步青在,孝贞皇后可凭强权和武力统御天下。皇后余威所及,甚至可以一力扶持她的女儿继位。但自公主神隐,桓步青叛乱之后,皇权的威严就一直没有恢复。

皇帝努力了多少年,才稍稍改善几分——至少目下司马煜有什么举措,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抗令。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阿狸才会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太子妃的命。

——如今江南十五州,有六州的军政都握在王家人手里,且大都不是有民无土的侨州。如果在地图上标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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