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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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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十一嗅了好久,感动到几乎泪流,这就是兄弟会啊,男人该有的味道,是他该有的味道!

“看来这次老六是不打算放过上官意了。”洛十叹了口气。

方才的疾奔让他几乎脱力,十一抱着廊柱挪到窗下,只听容七呷了口酒,声音略显湿润:“他处于下风十多年,好容易逮着了机会,能放过?当年你还在岭南不知道,老六为了拉上官下水,连那种酒都喝了,若不是老八背他去找花娘,他还有命么。”

“妈的,老六太折腾,都那样了还像个守身的女人似的,最后还是老子和老九扒了他的衣服,架他上床。”

“咳咳。”

“老九你咳个屁啊,难不成你还是童身?”

啪地一声,桌子裂了。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么,要论童身的话,我也是童身,我也是啊。”

“老十你别拉,任他们去。”窗上落着两道身影,容七对月举杯,终于用上练习了多次的优雅,“当年逃家留你下来果然是对的,老十你不负众望,这杯我敬你。”

“呜呜,老七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苦,天天胆战心惊,就怕等不到十一成人,就被师傅拉郎配配给老幺了。”

他成人和师弟有什么关系?十一整个人贴在墙上。

“这不都熬过来了么,如今就算老幺嫁不出去也不怕了,师父要再乱点鸳鸯谱,我们就把十一踢出去。”

啪嗒,一颗纯真男儿心爆裂了。原来这就是十哥留在师门的真相,把他当种猪一样养?

“可是,如果十一不肯怎么办。”

垂死的某人蹦跶了下,对啊,他可以拒绝,可以反抗!

“不肯?”容七优雅的笑声透着几分奸猾,窗上的影子回过身,对着互殴的两人道,“老八老九,老十问如果十一不肯娶老幺怎么办。”

陡然,打斗停止,窗下他数着心跳,就听八哥震天吼:“他敢!”

“敢就扁死。”九哥补充道。

月穿行云,印出地上淡淡的影,临河的小门里跌跌爬爬跑出一人,仿佛身后有鬼相追逐,他迎风奔着,只听秦淮河上有伎清唱:“庭院深,夜未央,一灯孤影照谁床。知音断弦,心怀悒怏,万千愁苦化悲肠,又有何人思量?”

这是故意唱给他的是不是,难道他还不够惨?阴险不过六哥,凶恶不及兄弟会,这世上还有谁人可依?

难不成是师傅?

脑中跳出灯下猥琐数钱的身影,不,贪钱的老头不可信,只要七哥挥挥银票,师傅就口软手软对他心硬了。

还是,师弟?

他忽然想起,当师弟还是“师弟”的时候,一次月半演武,她只轻轻一掌就把八哥“拍”进了墙里……

“阴险凶恶不及师弟,阴险凶恶不及师弟。”他默默念着,踉跄铺地。

长空下弦如月,风中絮飘万点,凄惨的心情无处可诉,折下一段的芦苇,他对着中空的苇身哽了哽,侥幸道:“芦苇啊芦苇,其实师弟真的是‘师弟’,对吧。”

芦苇摇了摇。

“芦苇啊芦苇,那让师兄们去娶不是‘师弟’的师弟。”

芦苇再摇。

纯真的眼开始抖动:“不是吧,难道倒霉的真是我?”

芦苇又摇了摇。

“那……是谁?”他小心翼翼再问道。

芦苇随风起,似雪吹岸去,目及处一方华宅,红灯高挂,喜乐飘飘,流水席延绵长街,誓要摆到天明。

“上官府……啊,上官府!”

……

这日春光无限好,沿街酒楼宾客满座,遮风的幔子一律挂起,露出百无聊赖的众人相。

“既觉无趣,为何不去别处找点乐子。”打尖的外乡人奇怪道。

上菜的小二笑眯眯:“客官有所不知,等不到美人,他们是不会走的。”

“不过是美人而已。”外乡人兴趣了了。

“客官没听过‘看杀卫玠’么,金陵人可是顶顶喜欢美人的,更何况这位不仅是美人,还是闻名天下的余某某呢。”

“余某某?”

“客官没听过余某某?”

小二的表情如看到母猪飞天一般,外乡人又羞又恼:“请小二哥赐教。”

“余某某可是……啊,她来了!”

小二说到一半,只见沿街的窗子里挤到爆,众目撑圆恨不得自己是二郎神,头上再开一个眼。

“哪有这么夸张。”自觉被瞧低的外乡人站起身,透过人与人的缝隙不屑望去。

“真他娘的……”他低咒道。

“咦,客官你说什么?”小二问。

“真他娘的是个美人!”

“那可不,我们金陵人的眼光可是天下第一。”小二得意一笑,“红装,今日余某某穿的是牡丹争艳服!这回赌盘,聚善堂又是全杀。”

外乡人傻眼了。“你们还拿这个开赌?”

小二白他一眼:“美人生意,懂不懂?余某某穿的是容氏成衣,吃的是照夜酒楼,住的是乌衣杏园,行的是金陵大路!”

“衣食住行,果然是名动金陵的美人啊。”外乡人喟叹一声,又觉不对,“为何无人示爱?‘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昔日金陵人爱慕卫玠,不是掷果盈车,生生把美人看杀的么,怎么你们没有动作。”说着,还比了个扔香包的姿势。

周围人纷纷回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还是如今不时兴这个了?”外乡人一头冷汗,求救地看向小二哥。

“不,客官可以试试看啊。”

此言一出,众目璀璨。“请试,请试!”

人人力挺,煞是热情,更有甚者奉上香包,让他不做也不行了。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他接过香包,作势要扔,陡然四周无人。

他咦了声,只听脚下有人催促道:“扔啊,客官。”

“你们趴着做什么?”放眼望去,众人或躲或藏,就只有他一人站立。

“为了突出客官啊,要是人人都挤在楼上,余某某哪还知道是谁扔的香包呢。”

金陵人真是热心肠,他小小地感动了。

“来了,客官来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

他虽没看过美人素衣,却觉这般耀目的红正适合她。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微挑的月眸染点春风,便是颜色又染燕脂牢。

心思一动,香包便扔了出去。

头顶有风,美眸淡瞟。不等她动作,就听阎罗一声吼。

“敢暗算我家老幺?!”

邪恶的三角眼一瞪,旋起就是狠踢,香包载着内力如重拳一记击中始作俑者的下巴,外乡人身体一悬,随后重重砸向桌面。

桌裂的刹那,地上人纷纷从上爬起。

“可惜不是女银魔出手。”有人扼腕道。

“若是余某某出手。”

众目一致,看向如今南京城里最鼎盛的酒楼。

旗幡飘飘,远望一个巨大的窟窿,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四肢奇惨的人形拓印,当日穿人而出的石墙早已被掌柜拆下,装裱整齐成为富顺楼的招牌影壁。

从凹陷到穿空,师弟之勇登峰造极,以至于他每路过一次,信念便加深几分:他绝对绝对,绝对要成全上官公子!

“师兄,在想什么?”

十一陡然回神:“没……没什么,我在想陪护师弟的人怎么越来越少,昨天是少了九哥,今日又缺了七哥。”偷抹一把汗,他暗赞自己反应机敏。

余秭归不好意思地瘪瘪嘴:“你也知道我这个武林盟主根本是挂名的,江湖上的事多半是卫三公子在担着,借着萧匡大婚,江湖人齐聚金陵,三公子麻烦不少,九师兄也是担心,至于七师兄……”

“老七是铺子里有事。”洛十接口道,见余秭归看来,他沉稳一笑,“当然不是坏事,我们老幺见天一件的,成衣铺子的生意好到忙不过来了。”

这自然不是实话,老七生意遇阻,在家坐镇的老六虽猜出是何人所为,却没想到是有人投敌。照说容氏成衣铺的机密,除了老七信任的几个管事,就只有他们几个兄弟知道。

内鬼究竟是谁?目光无意识一扫,定在十一身上。

“师兄,你怎么了?”见十一冷汗铺面,余秭归关切地问。

纯真的眼急得猛眨,见不仅洛十,连凶猛八哥都朝他看来,十一更是冷汗如雨下。

“我……我肚子疼!”突然大吼一声,立手成刀,他转身就跑。

“看来真是很疼啊。”

望着街上卷起的尘土,洛十叹声道。

穿过大街没入小巷,佝偻的人影在南京城里走出重重叠叠的行迹,最终止于不起眼的小后门前。

叩,叩,叩,敲环的指节有些发白。

“谁啊,不走大门!”打开门闩,小厮傻了眼,风尘仆仆,头上的尘土足有两斤厚,这人是……“小舅爷?”他不确定地叫了声,就见厚厚的尘土下,圆润的嘴皮掀了掀。

“我身后有人么?”

小厮一愣,朝他身后瞧了瞧。“没。”

“房檐墙角呢?”

“也没。”

紧绷的娃娃脸陡然松弛:“还好我多绕了几个圈。”

“舅爷得罪了什么江湖人?”合上门,小厮道。

“不……是,不是……”

听他语无伦次,小厮有八成肯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年少时他也曾对武林无限向往,可在上官家的几年他的梦彻底碎了,再清高孤傲的侠女也会为几两银钱折腰,再风流倜傥的侠士也会像小舅爷这样,为躲债避祸弄得灰头土脸,江湖江湖,玩得不好就是一团浆糊,他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小厮的好。

“小舅爷。”推开临湖的小室,他欠了欠身。

“咦,有茶有点心,还有画笔?”看着桌上的摆设,十一惊喜了。

“这些都是林管家吩咐的,‘小舅爷若来了,就领他来画室,文台的笔,一得斋的墨,夹江的纸,样样都是上好的’。”

“好好,非常好。”笔尖掭墨,迅速勾出一朵白云,熟悉的手感让十一差点流出泪来,要知道当细作有这等待遇,他早就当了,就算被师兄们扁死,他也要抱着上官公子的大腿含笑九泉。

“林管家还说,‘如果小舅爷有雅兴,不妨多画几幅美人图’。”

“哎?美人图?”笔管一滞,他抬起头。

“前几天舅爷不是画了两幅么,舅爷前脚刚走,后脚就被装裱起来送到当家的书房去了。”脸上带抹暗红,小厮边说边在回味,好像想起什么绝代佳人似的。

不会吧,十一瞬时傻了眼,那两幅……确定是美人图?明明一副阴险坐看杏花,一副凶恶拍穿石壁,奇技惊心堪比胸口碎大石,合起来恰是阴险凶恶不及师弟图,笔笔惊心,勾画似血,尤其那第二幅,是他亲眼所见富顺楼人形影壁形成的前因后果,遁逃上官府心肝俱颤所作,怎么就成了美人图。

是人家春情荡漾的不是地方,还是他画功一落三千丈?

正纳闷着,就见五指在他眼前挥动。“舅爷,小舅爷?”

他眨眼回神,只见湖笔饱墨,滴染纸上白云,看来今日注定画不了景物了,不如顺了上官府的诡异审美。毛管轻侧变云为幡,当中墨渍化为拓印,赫然一面富顺楼人形大旗。再来笔锋转折顿挫,绘出街市看客,笔墨粗细浓淡,勾出窈窕兼具帅气的美丽倩影。

观之美人实则……哎,今日要不是八哥抢先出脚,这位投之以琼瑶的看官,被报之以的就不仅仅是拳脚了,看官有福,着实有福。

十一三笔两画,于富顺楼对面的雅座上,勾抹出一个被香包揍歪的人脸。

第八章芦苇啊芦苇(下)

“少主,小舅爷来了。”临水而望的书斋里,林伯道。

临水而望的书斋里,轻轻地只听风响,挂画前蓝色的身影未动。林伯微微倾身,只见自家少主眼色不明地望着其中一画。

一弯钩月高悬,伊人静坐窗下,窗外杏花漫天,正是那夜兄妹密探的场景。

“少主,买丝的事情要不要缓一缓?”

画前上官的身影微微一怔,林伯知道他听见了,继续道:

“少年夫妻最怕置气,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回是我们做的过了,少夫人和几位舅爷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夫妻关起房门怎么闹都可以,莫要出门一较长短。”林伯暗示着。

那日听得小舅爷告密,少主虽面上不显,可转头就吩咐他务必抬高价格收购生丝。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少夫人穿的是容氏成衣,此举分明就是冲着几位舅爷去的,少主这是在……

“你当我是在透气?”上官意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林伯抬眼看向自家的少主。

上官微微一哂,看向画中的如雨落花,“你道,她在看什么?”

这声问得突然,将林伯惊出思绪。

身前蓝影依旧背着,却知他也在看画,林伯告了声罪,靠近再瞧。画中人眼色迷离,忽远忽近,似是看向画外,又似是看向花雨,所思不明。

“是不是小舅爷画错了,这眼倒让人看不清。”

语落,只听上官一声轻笑:“不是画错了,是画得太好。”

“画得太好?”林伯有些莫名。

“所画来自所见,只有像心思澄澈的人,才能画出最真实的情境,画中杏树灿然如锦,唯有一株落花如雨,为何?”

一句如拨云见月明,林伯老眼一顿再看画里,金陵四月始飞花,就算百树有异,也不可能早落了半月,除非一夜春雨,亦或是——

“树上有人!林伯恍然大悟,“表少爷大喜之夜天清气朗,未有雨至,这树杏花却在盛期诡异凋零。少主,少夫人怕是被哪个居心险恶的江湖人盯上了!”

林伯这声即惊且疑,惊的是少夫人身处险境,疑的是自家少主这派气定神闲的好心情。

见他老目闪烁,上官意也不解释,移步走向案边,只问:“应天府衙门送来的案卷只有这几页?”

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林伯将将回神,看向桌上的几页黄纸,答道:“是,黄大人早年受过少主的恩惠,自然是全力相助,当年采花大盗‘一夜春’之案应天府确只有这些记载。”

说着他回想起这几日“一夜春”再次犯案的传闻,像是想到了什么,老目一颤,看向左上,“难道盯上少夫人的就是那淫贼?少主,少夫人危险啊!”

“你当她不知道么?”

老头呆住。

指尖抚上画中的那双眼,上官意微微一哂,“她早就看见了,不但看见了,还正中下怀。”

“少主是说,少夫人有意诱出‘一夜春’?”

薄薄的脸皮微微泛青,指下的秀眸让他又爱又恨,上官黑眸深了深,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哼。”

小心打量着自己少主的不豫面色,林伯道:“少主,这当口可不能置气,我这就去吩咐下面停止动作,也好让舅爷们得空回家好保护少夫人。”

这几日,他老头忙得很,先是向亲家师父放出假消息说“龙福昌票号垮台、银票成废纸”,再是指使一众借银的江湖人为难卫三少以拖住九舅爷,再到抬高丝价以打压容氏商铺。虽说他只是帮凶,但若是少夫人出师,难保这位“幕后黑手”的怒火不会燎原千里,烧得他小老儿灰飞烟灭。

思及此他抬步欲走,就听自家少主冷声一笑。

“保护?你要收收了才是坏她的事,家中有六个凶恶兄长外加一名奸险师父,就算那‘一夜春’身怀百斤迷药也不敢采花,你家少夫人是吃定了我咽不下阿匡婚宴上的那口气,由我下手只开她家中的父兄,合情合理不让人起疑。这几日她定夜不闭户,只待‘一夜春’下手。”

这女人算准了是不是,算准他绝不允她被人碰上一下,算准他就算看透她和傅长虞的小小诡计,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算准他在两个人的路上走在前面,算准他……

说什么天下少有人像他和傅长虞,多数如她这般“宁栖危檐之下,不做丧家之犬”,可世人多愿苟且,而不愿改变,哪像她只身犯险,哪像她。

上官看向画中美目,黑眸中那样深刻的墨色,有点恨有点怨,又悄悄泛柔起来。

江湖本就是民心缩影,贪生怕死,追名逐利,不过是人性。一个不一样的江湖?他不信,可这个傻姑娘信,不仅信,还知他的不信。这次她只身犯险,根本就不是要诱出“一夜春”,而是要诱出他上官意。

改变这个江湖,先从他改变起么,先从他啊。

心头滚动着这个“先”字,不知为何有点小小得意,他有些恼,也为这点的小得意。

妥善长期自己的复杂心绪,上官道:“今日是谁跟着她?”

“是八舅爷和十舅爷,不过据小舅爷线报,明日八舅爷也要出门办事。”

闻言,上官略微宽心。果然如他所料傅长虞就算再笨,也不至于拿秭归的安危开玩笑。天龙门就算玩起空城计,也会留着洛十在城内埋伏。

意识到自己又在反复推敲,上官微微皱眉。

“奇怪,就算少主和少夫人置气,舅爷们也不该纵着少夫人以身试险啊。”老头这上疑将上官拉出自身的诡异心思。

他徐徐转眸,看得老头有些发慌,“说下去。”上官道。

“是。”林伯微微欠身,“虽说大舅爷和少主早年有过误会。”他说得婉转,硬将两人瑜亮相争的过往一笔带过。

“可老奴看得明白,几位舅爷对少夫人是真心相护,怎会看着少夫人这般冒险,着实奇怪。”

老头兀自纳闷,就听座上一身冷哼。

“奇怪?有何奇怪?”

是他听错了还是?怎么少主的口吻有点酸?

老头刚要眨眼细瞧,就听上官意问道:“这几日生丝的价格涨了几倍?”

老头一愣,答道:“有少夫人珠玉在前,再加上我们联合直南隶一十八家织造坊一并抬价,如今一担生丝足足要纹银七十两。”

“七十两。”上官沉吟,“按去年的粮价,这相当于三十亩良田的收成,想必不到月末就会有农人拔出稻秧改种桑苗了吧。”

闻声林伯老眼一亮,“难道几位舅爷一开始就说冲着江浙粮改的事来的?”

“不错,”上官意冷哼,“五绝门人既傻又愚,还全力相帮那个‘矢志未移’的季君则。也不想想如今大魏沉疴已久,哪里是江浙改农易桑就能妙手回春的?”

上官一敛神,看向想问又不敢问的林伯,“你在想既然如此,我为何非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吧?”

“少主英明。”

“这就是傅长虞和我的交易了。”

闻言,老目瞠大。明明是大舅爷和少夫人联手算计少主,怎么成了大舅爷和少主之间的交易?

山关微微一笑,俊容和缓,“傅长虞熟知你家少夫人的性子,家人有事她定身先士卒。改农易桑必定会牵扯到东南海患,不给她找些事情分散精力,一旦被他翘楚几位兄长的计划,怕是又要走到前面去了。”

说着,他又俊眉一蹙,这傻姑娘手脚向来不慢,偏对他老牛慢车,着实可恨。这头他还在细尝心底的奇妙滋味,就听林伯恍然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几位舅爷放任少夫人诱捕‘一夜春’,原来是想借此将小姐留在金陵。大舅爷假作奸计,实际是将少夫人托给少主照顾。而少主心领神会,暗中顺应抬高丝价。这哪里是瑜亮相争,简直是狼狈那个啥,呸呸,简直是珠联璧合啊!”

是啊,想他和傅长虞联手,应是万无一失,为何他总觉漏了什么似的,上官意收回视线,看向案间卷度。他面容肃然,俊目冷澈,一字一句的反复推演着。

林伯颇有眼色地住嘴退到门边,刚要跨步而出,就听身后纸张皱响,上官语调不善。

“去把阿匡媳妇给我叫来。”

……

城东,容氏成衣铺。

暮色渐褪,铺子里依旧人声鼎沸,挤满了前来试衣的金陵人。容冶安排好铺面的一干事体,循步走向后院小厅。

甫进门就闻见一股捍卫,他以扇掩鼻,问,“老幺到家了?”

正牛饮的荀八一抹嘴唇,“送回去了,以后这活儿我可不干。老幺心眼子多,一路问东问西,要不是我走得快,怕是不到家就要被她问出马脚。”

容冶瞥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打小这两人就不对盘,荀八三角眼一瞪,就要拧他的衣襟,就听轻且徐的一声:

“好了。”

两人互白一眼,一东一西地坐下。

傅咸放下账目,给容冶倒了一杯茶,“老幺自小聪明,别说老八,就是你也未必能在她面前圆了这个谎。不过好在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要去台州,老幺就是怀疑也没处问了。”

“老六,姓上官的不会反水吧。”荀八担心道,“那小子一向没啥好心眼。”

“不会。”傅咸立刻否定,“上官意巴不得将老幺留在金陵,不然怎会帮我们。”

闻言,容冶折起扇面,“上官意联合了南直隶的织造坊局抬得丝价一日三涨,已经有九个县的稻农开始借贷购买桑苗了。”

“这就是江浙商户的本事了。”傅咸叹了口气,“若先帝懂得这个道理,何至于放任官吏毁堤淹田强逼稻农改桑,以致粮改国策非但不能推广反倒激起民怨。”

“这话老头儿也说过。”

“说到师傅,这事儿当真不瞒他?”容冶接过老八的话,问。

“不瞒,有师傅在金陵帮忙看着,我们做事也容易些。”傅咸道,“对了,老九那边怎么说,卫长风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

“卫小三么你也知道,木鱼的脑袋豆腐的心。”荀八撇了撇嘴,“老九那般软磨硬泡再加上又是利国利民的事,他答是答应了,可能引多少江湖人去浙东沿海就不知道了。”

闻言,傅咸点点头,“毕竟他不是盟主,能带多少就是多少吧。新皇刚刚登基海内还未安稳,东南倭寇定不会放过这等兴风作浪的机会。倭寇中以浪人善战,这些刀客天生桀骜,非一般官兵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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