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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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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俱寂。

金属碎裂刺耳之音,响颤阵前阵后。

他停手,剑力未消,甲下单袍亦破。

冰冷剑锋直抵血肉之躯,刃泛银光。

风圣军将士们脸色发青,远远看着,欲动却不敢动,只怕一动,那人便会剑穿狄风胸膛!

贺喜盯着狄风,缓缓开口:“她是朕的。”

狄风身子一震,胸口暖意渐消,剑冰入骨。

这人弃军不顾,独身前来,引弦开弓,逼他出手,全都是为了这一句话——

是要让他明白,他不是对手。

败他于邰涗大军阵前,为将者,再辱不及此。

狄风心底沉沉,眼中黯了颜色,低声开口:“兵阵不敢动,陛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贺喜剑柄向下稍压,“朕此时一走,你护驾不力,罪加一等。麾下将士不服,朝中又无容身之地,非死即流,你留在邰涗,还有何用。”

狄风猛地抬头,大惊,他……

贺喜手腕轻动,剑尖收离,只近狄风身前一寸,声音压得极低:“朕走,你领军来追。逼邺齐大军破南岵西境而入,你才可立功。”

狄风咬牙,看着他。

贺喜嘴角微扬,策马驱近一步,“你以为朕不知她心中的打算?”

狄风心中潮起潮落,喉头梗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人……如何能知道她的打算!

本以为贺喜意在羞辱他,何曾想到,这人心思如此之沉,用计如此之绝!

他看着贺喜,心底转念间便定了心思,低低吼出一声:“走!”

不及贺喜再言,他手中之剑一出,狠划贺喜身下马臀,待那战马嘶鸣发狂猛冲之时,自己飞快策马上前,挡在风圣军阵口,扬手以剑指天,压阵不动。

贺喜人马之影朝东奔驰而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将军!”

“将军!”

“将军!”

身后邰涗大军吼声震天,人马俱动,怒不可忍。

狄风冷眼回身,唤一路斥候过来,“去探邺齐大军此时行至何处,探完疾速回来相禀!”

又唤三名都指挥使来,“各领麾下将士,近陛下车侧护驾!”

而后回望大军,“留此待命,待我禀过圣上,便去追袭邺齐大军!”

阵前将士群情激涌,呼声不断,甲胄抖动之音传至阵后车驾之处,令人心惊。

前面黑漆漆压成一片,事成何由,英欢于车中根本看不清。

只见得沙飞沙扬,贺喜与狄风策马相近,剑起剑落之间二人骤停,随后贺喜便飞马而走,狄风在阵前亦不知吩咐着些什么。

沈无尘与吕封早已下车,二人俱是胆战万分,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英欢眼望阵前,就见狄风扬鞭抽马,飞快驭马过来。

他翻身下马,人近御驾,而后低了头,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是何心思,他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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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二十九

英欢闻得此言,人一下便僵了。

她抑住怒火,“他要如何?”

狄风低声道:“让臣率军相追,将他逼入南岵西境。”

英欢脑中思虑陡转万变,阵前诸事连成一片自眼前晃过,随即顿明!

她望贺喜相助,其意并非仅在解狄风之困。

若邺齐大军前来扰驾,邰涗便断无让道与之入南岵之理,纵是她先前应了他,邰涗国中朝上亦不会同意!

邰涗内乱留尾未平,国力不堪兴兵举事,她实不愿与其相缠,所以才出此策,所谓其后贬狄风至东境以成南岵之事,不过是骗他罢了。

……却没料到,他比她更绝,竟放大军先行,孤身赴此,逼狄风出手,迫狄风相追,势必要让邰涗与邺齐抵死相缠。

这天下,有她便有他,她的心思瞒不过他,他的手段亦只是为了她!

英欢看着狄风,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火,“便依他所说。待他入南岵后,朕着龚明德将他麾下大军全数与你,你且留境不归,京中诸事朕替你办妥。”

狄风点头,随即欲走,却又被英欢叫住。

她抿了抿唇,脸色冰冷,“他既是这般逼你,那你也别手软。逐州至秦山以西诸地,太少。”

狄风握剑之腕僵了一瞬,指节泛白,“陛下的意思……”

英欢眼眸似星,手指划过马车窗橼,“逐州。”她停了一下,盯紧狄风,“朕不论你用何手段,将逐州取了。”

逐州,要塞之地。他肯许她逐州以西,却独独舍不得将逐州一并与她。

他曾败狄风于逐州,若是狄风此次能将逐州夺了,不知他会是何心境。

他既是出尔反尔,那便不要怪她不仁不义。

邺齐大军既过秦山,便有南岵重兵相迫,无论如何也无力分兵南下去救逐州,若是等邺齐上东、下东及平京三道调兵,亦是比不上狄风快。

她信他一回,他却拿着信任来算计她。

如若他会信她,那他便只得后悔的份!

心思既定,便容不得旁人质疑,她望向狄风,轻声道:“朕许你临机专断之权,天塌下来,有朕在京中替你扛着。”

秦山以西的南岵诸地,她心中此时是一点都不稀罕,她要逐州,只要逐州,她就是要让那人尝尝这心僵的滋味!

狄风看了她一眼,嘴唇略动,想要开口,却终是未言,只是点点头,“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英欢轻轻摆手,目光瞥向远处车下沈无尘一侧,淡淡扫过一眼,又对狄风道:“去罢。”

狄风将剑换手,欲走却不放心,回身道:“只留三都指挥的兵力护驾,臣怕……”

英欢低笑,“没了邺齐大军,还有何可怕的。”

没了他,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能够让她提心破胆,日比年长。

狄风低头,领命而退,翻身上马之时动作略有迟缓,身下马儿狂抖鬃毛,一副不耐之态。

远处风圣军早已整阵待发,黑压压的铁甲铜壁,散发着渗人的气势。

黑底赤字帅旗迎风而扬,大大的“狄”字笔笔刚硬,甚有威势。

狄风挂剑上腰,转头朝东边望去,天边地平线处沙随风滚,隐隐而动。

逐州,逐州……

她要逐州,那他便将逐州夺来给她!

…………

邰涗大历十一年八月十七日,上出凉城,遇袭。

时邺齐大军拔营东进,上命右骁卫上将军狄风率风圣军疾行,迫敌至南岵西境乃止。

八月二十日,邺齐大军破浔桑,大败南岵大军于汾水之滨。

八月二十二日,上于京中下诏,右骁卫上将军狄风护驾有功,着其统风圣军并龚明德部留境待守,暂不归京。

八月二十四日,邺齐上东道大军自逐州一路北上,连下南岵邯陵、幽洛二城,过秦山,与何平生之部汇于交河之东。

八月二十六日,狄风之部沿境南下,直逼逐州。

…………

景欢殿内夏意熏人,铜洗盛冰摆了一圈,仍是热。

英欢倚在御塌边上,眼微闭,垂在床边的手上握了本书,一点点地往下滑。

塌边宫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待那书快要脱出她掌间时,飞快地弯腰伸手,将书接住,才直起身子,一抬眼,就见英欢醒了,长睫轻掀,眼中似蒙了层雾。

“朕睡了多久?”英欢蹙眉,抬手去揉额角。

宫女将书卷搁置她枕侧,轻声道:“陛下才合眼没多久,就自己醒了。”她望一眼,见英欢无甚表情,便大着胆子继续道:“陛下自凉城回京已有四日,殿中夜夜烛火不熄,陛下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英欢眉头更紧,撑塌起身,“枢府可有来报?”

“并无。”宫女跪下去,服侍她穿鞋,“倒是宁太医来了,说是进药,见陛下正在歇息,就于外殿候着。”

英欢微微一怔,随即敛了衣襟,足踏殿砖,低声道:“传他进来罢。”

回京虽是只有三四日,可过得却有如三四个月一般漫长。

等,一直在等东面的战报。

不放心狄风,亦不放心那个人。

千里之外,三国大军犬牙交错,谁胜谁负,不过转眼既定。

天际将明时才闻得狄风已拔营南下,于是更加睡不踏实。

她拾起书卷,起身走下来,才至案侧,宁墨便进来了。

白衫白袍,眉目清冽,清清爽爽的一身,仿佛这严夏根本扰不到他。

英欢望向他,罗衫大袖垂了下来,手中书卷落至案上,“进药?”

宁墨一双眼清亮澄澈,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慢慢弯起来,“如若不说进药,臣有何由来此。”

他上前几步,手中红木描金温桶微晃,“陛下回京多日,臣……想来看看陛下。”

英欢听着他这低低的声音,略微压抑的语调,心底似被什么东西忽地压了一下,沉,又有点窒闷。

她回来后忙于朝政,又惦念着东面战事,为狄风脱罪亦让她煞费苦心,几日来竟然丝毫没有想起宁墨其人。

此时见了他,这一个骨骼清俊的男子,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笑望着她,令她心中恍而亮了一下。

宁墨见她不语,便低了头,伸手取出一只银碗,再抬眼,目光带了丝热意,沿着英欢眉角缓缓而下,最后落在她唇间,顿住。

他笑笑,朝她走了两步,眼中淡淡一闪,“臣为何觉得,陛下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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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某位作者大人同我说,她的一位读者说我的文像诗。

于是胸闷两日,昨晚一夜未眠。

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三十

不一样了。

英欢望着他,这一张素简一般的脸,平平静静不起波澜,可一张口,却是似剑划心的一句话。

她侧了头,低眼去看案上银碗,里面液体略乌,却是通亮透澈,并非御药,不禁又去抬眼看他,“|炫^_^书*_*网|是什么?”

宁墨伸手,修长的手指圈过碗沿,拇指扣边,将碗端起,眼中含笑,“陛下尝尝便知。”

英欢微微笑起来,这男人,二十又八的光景,却无一点刚硬之范,不论何时都是这么温润,如同年未及冠的少年一般。

倒也难得。

但,越想,越觉得对他不住。

她轻轻推开面前的碗,看着他,“朕替你说一门亲事,如何?”

宁墨脸上笑容僵住,端着碗的手也有些不稳,隔了半晌,眼中才又现出亮光,低笑一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凉城,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英欢听了这话,心中尽是不自在,宁墨不似旁人,她对着他,说不出重话来。

他又朝她走近一步,“陛下心中若是有事,可以同臣说。”

英欢看着他的眼,如清泉一般明亮,目光虽软却韧,一点点地逼进她心里面,叫她奈何不得。

可是她心中之事,又能对何人说。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除了杵州那一夜,除了那个人,再无机会说得出来,也再无人能懂。

英欢低眉淡笑,伸手去接银碗,“朕能有什么事。”

宁墨眉锋扬起,眼底一黑,手却收回来,碗至唇边,轻抿一口,而后重重往案上一搁。

英欢眯眼,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

宁墨望着她,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搂她近身,而后低头,缓缓吻住她。

暖唇微启,舌尖轻送,酸中带甜的汁液度入她唇间,梅子的味道。

他的舌划过她唇瓣,又张口慢慢含住她,手探上来,轻握她的下巴,指腹在她肌肤上轻压,手指顺着颈侧移下去,揉开领口,在她锁骨上忽浅忽重地摩挲着。

英欢身子微僵,轻喘,抬手抵在他胸前,推开他,低声唤他,“宁墨。”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睫一垂,头侧过来,贴上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果然变了。”

英欢耳根阵阵发热,身子却是愈来愈硬。

曾经这个人的这双手,能让她的身子轻易化为一滩水,只是现如今,她已非从前,心中梗着一层冰,便再也享不得其中之乐。

宁墨手从她衣襟前抽出,指尖微捻,眼睫动了动,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点点淤痕仍在,平滑的肩侧,青紫色的牙印亦是未消。

统统落入他的眼中。

他嘴唇抿成一线,眼中水光渐没,黑洞洞有似深渊,而后窜出簇簇火苗,复又抬手,解开英欢衣带,手指拨开罗衫前裰,目光滑下去,看清后,闭了闭眼。

英欢一直看着他,见他清俊的面庞变得黑沉沉,脸上的线条根根僵硬。

忽然想起来,那一晚,在这殿中,他低头又抬头,语气轻轻,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臣对陛下,是真心的。

他说,陛下可以不信。

那一晚的这些话,其实并未入她心底,却何故在此时,面对这样的他,蓦地翻涌出来,展在她眼前,令她心中莫名得难受起来。

她本来是真不信的,她是君他是臣,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辨得明。

可是他现下这模样,这眼神,却让她恍惚起来,自己先前到底是对还是错,瞬时变得模模糊糊。

宁墨睁眼,目光缠火,又渐渐趋冷,良久,黑眸里才涌出似水温光,望向她,“陛下觉得痛么?”

他这淡淡的一句话,有如重石投湖而入,掀起千层波痕,让她心中大动。

在他话落之时,她信了。

他对她,当是真心的罢。

英欢脸朝另侧转去,抬手系了袍带,背过身,心中乱作一团,“朕晚些还要同朝臣们议事,你若没事,便退下罢。”

身后之人静默不语,无声无息。

她欲绕至案后,可才走了两步,身子就被他勾住,圈进怀中。

背后是他暖暖的胸膛,他的手臂松松地搭在她腰间,不让她走,却无丝毫霸气。

英欢去扳他的手,“你……”

话未说完,他的唇就落下来,贴在她颈侧,吻上那淤痕。

极温缓的浅吻,沿着她的脖子向下,滑至肩侧。

一个复一个,他的嘴压过那些红紫之痕,舌探出来,轻描她肩头的青色牙印。

那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点点印迹,就这么被宁墨,一个个抚过。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热意,可却是如此不同的感觉。

那人当初是要逼她,让她痛让她难受,她痛他才好受。

被宁墨亲吻过的地方泛起丝丝痒意,记忆中的痛楚淡了又淡,身体里的火被暗暗勾了出来。

宁墨将她稍稍环紧了些,在她耳边低喘了一声,唇间热气烫着她的脸,声音哑着,“如果是臣,臣不忍让陛下痛。”

话中透着怜惜之意,又隐隐带了些怒气。

英欢心里软了下去,纵是再无情,对着他这样的男子听着他这般的话,也是要感动的。

他暖着她的心,他让她放心。

可他却撼不动她的心,也永远探不进她心底。

天下惟有一人,霸道狠辣,无纲无常,伤她最深,却得她心最多。

痛也罢恨也罢,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她自己。

自凉城一路归京,数日来夜里梦里,眼前都是那人,只是那人。

怎样的撕裂怎样的痛,怎么会忘。

英欢眼前凝雾,眼角渐湿,身后这怀抱太温暖,却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宁墨停了半晌,突然开口,声音显硬,“是狄将军?”

一语惊醒她。

他以为下手能够这般狠的人,也只有狄风了,却哪里能知道她与那人之间种种荒谬的纠缠。

这话他问得逾矩,而她也并不需答。

可她还是抬头,淡淡道出二字:“不是。”

便再无后话。

无论如何,她不能辱了狄风之名。

狄风……

英欢抬眼望向御案,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不知他离逐州还有多远。

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三十一

夜里,群山中山风呼啸不止,营帐中烛火左移右晃,没有一刻静得下来。

狄风于帅案前坐定,眼望帐边重影,搁在膝头的手握了握。

千里之外,京城宫中,当是摆膳之时,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

六百里急报她应已收到,密折她也当是看了,只不过……

他又骗了她一回。

枢府急报,她只知他已拔营南下,却不知他扔下十几万大军在边境,只带了五千精兵奔赴逐州。

若是让她得知此事,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脸素白,唇鲜红,纤眉蹙起,满面怒容,却也好看。

想到那张脸,狄风绷紧了的身子微松,嘴角稍扬,心里低低地笑了两声。

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上不尊。

不是他不怕,而是他明白,如果此事让她得知,她是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她说只要逐州,纵是失了南岵诸地也要逐州,只要他将逐州取了,就行。

可他却想统统给她。

逐州,还有秦山以西的南岵诸地。

只要他能得,就绝不愿放手!

……也绝不愿输给那个男人。

着副将陈进统帅大军留境待守,若是邺齐大军在南岵战战得利,便叫陈进领军直逼而入,夺秦山以西诸地。

若是贺喜遵守诺言,那千里河原便归邰涗尽得;若是贺喜言而无信,那陈进大军亦可防其生变。

他自领五千人马,日夜奔袭南下,为的就是一个快字。

若想不使那人察觉,便只能抽调少数兵马,疾行强攻!

要趁那人反应不及,大军分兵无力,邺齐国中调兵乏缓之时,将逐州一举夺下!

帅帐重幔猛地被人从外掀起,夜风扑入,险些将烛火拍灭。

都指挥使以上的将领们齐齐而至,甲胄未披,只着单袍,汗渍满身,入帐行礼后,便抬头望向上座,“将军!”

越往南就越热,八月的天气,纵是在山中扎营,仍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狄风抬眼,扫过诸将,眸子黯了些,“传令下去,丑时拔营,不得点火明路,马衔枚人噤声,天明之前定要赶至石陵山!”

一干将领们闻言,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狄风起身站定,“怎么?”

有人出列,面色不稳,“我等都以为将军是要率军直赴东江之西,却没想过竟是要向清浏关而行。”

狄风看他,“怕了?”

那人面色微臊,大声道:“大家都是跟着将军多年的人,有何可怕!只不过逐山与石陵山山势险峻,清浏关依两山之险,若想破此关而攻逐州城,恐怕甚难。”

此言将落毕,又有人续道:“将军此次只率五千人马,可逐州一带邺齐守军却有六万之众!将军即便是天纵帅才胸怀韬略,也不该弃江西而选清浏关……”

五千兵马敌六万大军,此举已是疯狂至极,谁能想得到他竟然独选清浏关,意欲强攻天险!

狄风抬手止言,眼眸动了动,“当初邺齐大军攻逐州城,自东越江而过,用了二十日。”

众人皱眉,等着他继续说。

狄风看了大家一眼,又道:“此次率军赴此,我只留了十日。”他停一下,面色转黑,“十日内,邰涗必下逐州城!”

众将皆惊,面色不平,欲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当初邺齐皇帝御驾亲征,率八万邺齐大军逼境,围城打援,短短二十日便破了逐州城,此一役已为兵者所仰;可狄风此时竟敢夸口,要用十日便从邺齐手中将逐州夺了,当真是震颤人心之言!

狄风走下来,眼望先前说话那人,嘴角微扬,“方恺,明日至石陵山后,你领所有人马,列阵于清浏关前,向邺齐守军讨敌要阵。”

方恺汗落,“将军……”停了半晌,才又咬咬牙,低了头,“属下遵命!”

清浏关守军少说也有二万,可狄风竟然要他率邰涗五千将士们齐齐列阵于前……再无比这更疯狂的事!

若非他是跟着狄风踏沙溅血多年疆场为伍之人,怕是绝不会从此之令!

狄风微一晗首,转头看向其他人,“告诉底下将士们,甲胄之下,作短衣襟小打扮。”

众人闻言愣住,不明其意。

狄风却不多言,独自侧过身,伸手捻了捻案上烛芯,下巴微微扬起。

逐州。逐州。

他败过一次,便绝无可能再败第二回。

除了那人的心机策谋,邺齐诸将当中,再无人能敌得过他!

…………

大历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右骁卫上将军狄风之部抵石陵山,于清浏关前列阵,盔甲鲜明,人马招摇,讨敌要战。

时邺齐大将薛晖、副将刘睿统二万大军,踞关静守,闭之不出。

邰涗将兵擂鼓激喊不休,至日落乃止,而邺齐大军未有一人得出,遂扎营于清浏关外。

…………

清浏关下山涧水涨,夜风略寒,稍解夏意。

城楼上火光通明,邺齐将士人数众多,排排而立,都在朝关外远处火星点点的地方张望。

邰涗兵营就屯于关外不远,入夜后便静悄悄一片,只闻马嘶,不见人声,令人心中徒生不安。

山风一阵阵扫过,将邰涗营前高高竖着的帅旗吹得扬展翻飞,斗大的赤色“狄”字,纵是隔了这么远,也是触目惊心,让人忽视不得。

薛晖只着邺齐武将平日里穿的绢布甲,立于城头,面上无甚表情,眼睛直直盯着远处,动也不动。

身后不远处依稀传来士兵们的低低的埋怨声,声音虽小,可却是听得十分清楚。

副将刘睿走上前来,立于他身侧,狠狠叹了一口气,“将军白日里为何不放大军出关迎战?将士们听了一整日对面的叫骂之声,肚子里全是怨气。”

薛晖头也不回,口中淡淡问道:“此次邰涗突然来袭,领兵何人,你可是看清了?”

刘睿鼻子里哼出一声,“纵是狄风又如何?将军又不是没见,邰涗列阵关外的就只五千余人,哪里敌得过邺齐关内大军!”

薛晖脸稍微偏了一下,瞥了刘睿一眼,一侧嘴角翘起,“狄风于沙场成名之时,你还只是朱将军麾下未入流十资的一名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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