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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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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喜负手朝内殿走去,撩帘而入,里面几个宫女俱是不敢抬眼看他,声音细若蚊吟,“陛下。”

床塌边的碧丝青纱帐微动一下,卧在里面的英俪芹听见声音,想要起身。却被在旁侍候地宫女挡了下来,“太医说了,皇后需得卧榻休养……”

贺喜认出说话那人是英俪芹自邰带来的陪嫁宫女,满腔怒火不由更旺,冷眼将其余几人遣退后,兀自走上前去。立在榻边。沉声道:“撤帐。”

小宫女执拗不已,“陛下……”

贺喜眸火烧至她面上。阻了她下面要劝的话,自己抬手,猛地将那纱帐一把撩开,狠狠向下一扯,床塌之上承尘晃动一下,青纱柔柔而碎,落在地上,逶迤成团。

英俪芹半枕酥锦,一张脸苍白无色,指掐掌心,望着贺喜,眼中泪光盈盈,“陛下,臣妾……”

贺喜望着她,良久不发一言,目光却是越来越寒,手撩动袍摆,缓缓坐于榻边,大掌撑在软褥之上,“说。”

一字似箭,穿心而过。

英俪芹身子轻颤,眼睫一落,便有泪珠滚下来,“陛下……”

贺喜声音更沉,“不愿自己说?”伸手抚过她身上的红棉锦被,其上金凤展祥,如血在泣,“英家女子,果然胆色冲天,只是你比她还要差一些。”

英俪芹唇上血色全无,抿紧了唇,头偏至一边,怎么都不说话。

贺喜身子向前微倾,蓦地抬手捏过她的下巴,“说!”

英俪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泪越涌越多,滚滚而落,全都滑至他地手背上,终是敌不过他掌间重力,高声泣道:“你杀了我罢!”

声音嘶利,一句话响彻内殿。

小宫女在旁听得心惊,见状竟也跟着低泣出声,朝贺喜重重跪下,“陛下,皇后她身子不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英俪芹费力撑坐起身,去推贺喜,人已哭得不能自禁,“你杀了我,你干脆就杀了我罢,莫要连累旁人……”

贺喜松手,眼中冰气渗人,“杀你容易,但朕若杀了你,邺齐同邰之间又将成何局面?”他将手背上的湿泪在被面上蹭去,再开口时怒气更大,“朕再问你一次,你说是不说?”

英俪芹嘴唇已破,死攥着被角,一字不发,满面苍容,以往鲜丽之貌全然不见。

外面恰时响起王如海的叩殿之声,“陛下,小臣将起居注带来了……”

“进来!”贺喜话中透怒,眼仍是盯着英俪芹不移。

王如海捧了册卷进来,面上亦是沉肃有加,待入得内殿,看见里间情境,心中顿时明了七八分。

他自贺喜尚是皇子时便一直近身侍候,现如今总领大内事务,这么多年来宫中再无人能比他更了解贺喜的性子,贺喜每日起居临幸引见诸事,他皆是事无巨细亲躬而为,大小之事,从无一事能瞒得过他。

册后至今九月有余,贺喜只在邰皇帝陛下大婚那一夜来过宣辰殿一次,而且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并未留宿,自那之后的七个月以来更是从来不近宣辰殿一带,今日突闻皇后有孕,旁人心不起疑,他却是着实被憾!

贺喜左臂一抬,要过起居注,垂眼匆匆翻过,自其间猛地撕下一页来,揉碎之后又将其扔还给王如海,“补上,三月前今日,朕宿于宣辰殿。”

王如海大怔,竟未想到贺喜会说出这话来,“陛下?”

英俪芹亦是惊震不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贺喜看向王如海,语气甚是不耐,“朕让你补,还有什么可多问的?”又转而朝英俪芹看去,冷言冷语道:“莫以为朕是为了你。护你名声、保你后位,不过是因二国之穆。”

此时西面战事缠身,军国大事悬而未决,邺齐邰二国缔盟未久,他又怎能轻言废后!

贺喜起身,沉了眉头,对王如海道:“平日里六尚局的女官是用什么法子整治下面那些不老实的宫女地,你去弄一副来,莫要叫太医院的人知晓。”

王如海低头道:“小臣明白了。”

英俪芹闻言,头一下便晕起来,眼角又沁出几颗泪,“你不如干脆杀了我,一了百了!”

贺喜回身冷笑,“既是这么想死,为何迟迟不自尽?”他附身而下,伸手箍住她的脖子,咬牙道:“你以为朕不想杀了你?你有孕之事一旦传至邰,你可知她会怎么想?”

英俪芹被他的力道压得几要喘不过气来,泪止也止不住,看向他的目光且怨且愤,口中断断续续道:“你心中……就、就只有她……”

“是只有她,”贺喜眸子里冰火相杂,“这天下就只她一人,值得朕挂在心中!”他蓦地松了手,又是咬牙,“本打算过个几年将你废了,遣回邰去,也算是个良局,谁知你竟是自寻绝路。”

他握拳离榻几步,死命压了压胸中火气,又对王如海道:“去把谢明远给朕叫来。”

王如海诺首而出,贺喜回身,见那小宫女倚在床塌边上,拉着英俪芹的手,哭得没个人形,口中喃喃道:“公主您这是何苦……”

贺喜一听她口中旧称都出来了,不由更是恼怒,先前好容易压下去的火一瞬间又扑燃而起,上前将那宫女从英俪芹身边拉开来,甩至一旁地上,厉声道:“你既是日夜不离侍候皇后,想必定是事事俱明。皇后不肯开口,那么你便替她说!”

小宫女倔强扭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死咬着唇不吭声。贺喜正要发作,就听殿门又是一开一合,回头便见谢明远已然进来,黑袍黑靴一身爽利,只是面色不佳。

同为贺喜心腹近侍,王如海在殿外时已同他略提过一番,此时见了贺喜他也只是行了个简礼,规规矩矩地立在内殿角落处,“陛下唤臣何事?”

贺喜看他一眼,怒火犹盛,“护卫禁跸乃你之所责,近三个月何人到过宣辰殿来,你可知道?”

谢明远低垂了头,半晌才道:“臣不知。”

贺喜脸色黑得摄人,转而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你还是不肯说?”

小宫女眼中俱是泪,手将裙侧捏得紧紧的,仍是一字不发,目光越过贺喜,看向谢明远。

贺喜盯着她,“甚好。”,走过去一点,“把衣服全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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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三十五

扫盲先——小谢乃贺喜第一次去开宁时随行的御前侍卫,出场画面请参阅卷一。喜六,后来还biu将狄风的剑打偏了的那位……姑娘们怎么能把他忘了呢?!(亲娘很怨愤)

小宫女听了这话,脸唰地一下白了,俯身于地,撑在殿砖上的手抖不能持,“陛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脱。”贺喜低眼看她,眸似寒渊,声不带情。

小宫女抬眼,再看一眼谢明远,咬紧了唇,抬手解宫裙绶带,手指在颤,眼泪粒粒往下掉。

英俪芹哪里见得了自己的陪嫁宫女受此侮辱,费力起身,垂足下榻,冲贺喜大声道:“你折磨她有何用?但将这些手段都用在我身上……”

谢明远头压得极低,面前如何,一概不看,垂在身侧的手半握成拳,身子僵着一动不动。

贺喜不理不顾,只盯着那宫女,待见她身上解得只剩贴身腹围一件时,猛地抬脚上前,糙硬靴底压上她的手,狠狠一碾。

小宫女的唇一下被自己咬破,五指似碎,痛不能耐,哭叫出声,“还求陛下饶了奴婢……”

“说,还是不说?”贺喜脚下丝毫不松,口中又问了一遍。

她拼命摇头,宫髻早乱,碎发缠鬓,泪痕湿湿,“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贺喜嘴角划过一抹僵笑。“倒是忠心得很。”他缓缓抬脚,“继续脱。”

小宫女左手淤血青青,几不能动,哭得气喘不匀,“奴婢求陛下赐奴婢一死。”

贺喜不语。忽而侧身伸手,扯落她身上腹围,手探至她胸前用力掐住,指如利剑,一下下狠割她柔嫩之尖,眼里杀气愈重,“想死,没那么容易。”

小宫女痛得浑身发抖。几要晕厥,身上一派狼藉之象,哭着想躲,却脱不开他掌力钳制,动一下,便更痛一分,皮肉好似将要分离,不由扭过头胡乱叫道:“公主救救奴婢……”

贺喜目光扫过去,落在英俪芹身上,“说。到底是谁?”

英俪芹面若槁木,撑在榻边的手死死卡着缘缝,葱甲已断几根,泪流不停。眼望一侧,仍是不开口。

贺喜怒火陡旺,掌间之力又重三分,狠攥了她几把,才蓦地松手,侧过头对谢明远道:“拉出去,让外面地人都看看,这就是不好好侍候皇后的下场。罚跪殿阶右十步。不得着衣|炫^_^书*_*网|,不得进食,朕未有诏前,谁也不准怜她一分!”

谢明远默然不言,仍是不抬头。

小宫女伏于地上,人已痛得神志不清。哭着向他叫道:“谢大人。谢大人当日肯为公主解难,为何今日一字不发……”

贺喜耳根微震。蓦然转身,向谢明远看过来。

小宫女低低泣喘,又道:“谢大人看在公主的份上,替奴婢求求皇上……”

贺喜眼眸瞬缩如针,寒茫如刺,脚下朝谢明远移过一步,嘴唇微动,正欲开口时,身后却响起闷闷一声掌聒之音。

回身转望,见英俪芹人已下榻,垂在身前的手在颤,那小宫女脸上四指红印堪堪分明。

英俪芹开口,声裂音碎,“由得你满嘴胡说!”

小宫女人被这一掌打得清醒了八分,身子朝后一缩,呆了一瞬,重重叩头在地,“奴婢先前胡言乱语,陛下万莫当真……”

此一语更是坐实了先前所言之真。

贺喜脑中狂震,眸间渗出些血丝,望向谢明远的目光中满满都是不置信,“你……”

一字毕,咬了牙便说不下去后面地话。

再也顾不得身后的女人,直走上前,步步如梭,越过他身边时狠道一句:“随朕来。”

谢明远半晌僵直的身子这才咯动出声,面色堪然成灰,却又沉然不避,慢慢地转过身,离行之前侧目而望,看了英俪芹一眼。

青丝垂幔红雕床,绯色罩子光蔽目,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未点胭脂的口唇轻轻开合,无声道出几个字,泪绞着鬓边凝汗滑下来,鲛帕拭不尽。

谢明远回头,眼底苍邃不可辨,跟在贺喜身后出了殿外,罔顾外面候着的众人面上诧疑之色,一路朝禁中后苑而去。

独曲桥上秋风更盛,远处烟云卷天,嘉宁殿一角隐在半翠未翠的横木之后,只露出几片琉璃瓦绽彩夺耀。

贺喜人过之处皆起怒气,锦袍敞袖灌风而张,身如玄盾在移,至桥头才止,立在汉白桥柱一侧,隔了良久,才转过身子,展了展先前一直紧攥的拳。

谢明远二话不说,屈膝便跪,“臣死罪。”

一个字都不解释,就这么伏地认罪。

贺喜望他半晌,眼里血丝褪了些,僵抿地唇终是微开,“起来。”

谢明远起身,眼中漠然无光,又道:“臣有负君恩,九死不抵此一罪。”

凉风过桥,扑面而扬,贺喜深吸一口气,目光四扫一周,此地静谧无人,又看向他,低声道:“除袍。”

谢明远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了些,“陛下?”

贺喜不再重复,只是看着他,眸中火光尽被冷风刮灭,伸手去握桥头雕螭,掌劲全泄。

谢明远默然,抬手飞快地解开袍带,拉开外袍前襟,又松了里面中单。

贺喜眉头陡然一沉,盯着他将裸未裸的胸膛,眼底渐烫。

自左肩至右下腹,长长一道刀疤似血未凝,狰狞不堪,展跨他整个胸膛,甚是骇人。

贺喜闭了闭眼,握着雕螭的手指节发酸,半晌才又睁眼,看着他道:“……十二年去矣,这疤竟还同当年一样。”

语气虽是极冷,可话底却隐隐带了私惜之情。

谢明远合上袍襟,重又系好袍带,喉头梗窒,心底愀然,万没想到贺喜会说这话,竟不知如何开口。

十二年前登基大典之夜,回嘉宁殿寝宫的路上,就在这独曲桥头,贺喜遇刺。

一剑划过他的左肋下,未中。

第二剑直直劈面而来,却是谢明远替他挡下了这一利刃。

人似血染,昏迷十多日才醒,又卧床三月才得以重新下地,从此便跟在他身边,总领殿前司御前侍卫班,如影相伴左右,十二年忠胆护君,从未有过失职之时。

彼命非君命,然以命换命,又有几人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贺喜冷面陡转,望向桥下风荡碎波,沉声道:“当年朕心中有誓,以后莫论如何,保你之命。”

君无戏言,当年之誓,如今之践。

谢明远人遭大撼,紧道:“陛下……”说着又跪,“臣有负君恩在先,陛下无需因当年之事而……”

“调你至中宁道禁军,”贺喜打断他,“此后若无诏至,永不得归京。”

谢明远长臂撑地在抖,半晌才以额叩地,喉间作哽,哑声道:“谢陛下厚恩。”

贺喜心中怒气仍存,捏着拳问他道:“先前那宫女有言,你曾为皇后解难,此事说与朕听听。”

谢明远面色转而成灰,怔迟几瞬,才道:“中宫不得宠,禁中及内殿司人人皆知。臣那日恰遇尚辇局的人成心刁难皇后,便出言助其解困。由是,皇后才得以识臣……”他顿了顿,又道:“陛下,皇后她……”

“孩子不留,其余之事与你再无关联。”贺喜冷言利断,眼中怒火之焰又起,忍不住上前一把扯住他领口将他拉起,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朕真的想不明白,怎会是你!”

谢明远嘴唇微动,声音极小不可闻,“臣……情难自禁。”

贺喜耳根一烫,猛地松了手,自己背过身,咬咬牙,道:“你去罢,最晚不过明日,枢府调令便出。”

身后隔了许久,才有人退脚步渐远之声。

西边赤日滚落山际,狂风骤起,身上锦袍凉如渊潭深水。

入秋以来,头一回感到冷。

他抚掌,去摸桥栏上的青白宫玉,长指沿着那细琐雕痕慢慢移过,冰凉平滑地触感,淡淡泛光的冷玉,像极了她那一身华寒贵气。

情难自禁。

四字似锁落心,枷得他一阵僵痛。

这一世,事事可算,策策可谋,可却独独敌不过这一个情字。

这一生,悍征广疆,雄图天下,帝业王权不及她那侵心一笑。

他侧身西望,远处天边红霞裹云杳杳而动,云也作她容,风也作她声,目之所及皆是她。

皇城之外,地广无边,天阔无际,心之所向,惟她一人耳。

昨晚通宵未眠,太困了,书评区昨日的留言都是小谢,眼下就先不一一回了,抱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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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三十六

卷宗一起一袖灰。

户部后面的小阁里,红木架板朱漆已落,其上卷卷宗簿皆是厚灰成堆,阳光自雕棱小窗外透进来些,一室光影斑驳,可却仍是抹不去冬日阴寒。

轻尘溅面,曾参商来不及掩鼻,微呛一下,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手上捧着的厚厚的一摞卷宗险些便要滑落在地。

她身子忙朝旁边粉墙一靠,抱稳了手中诸物,拾袖抹了抹其上积年已久的灰尘,眨动了一下眼睫。

无尘,无尘。

脸微微发热,心中暗暗将自己啐了一口,不过是来此处取过往公文,竟也能想到他。

门板未合,外面有人轻叩,探头进来轻声道:“刘大人已回来了,正急着要看北面三路度支细末,你……”

“马上便回去!”曾参商忙道,又急急去寻了未齐的几卷,而后出阁落锁,快步走回前面去。

一进户部后堂,耳中隐约便闻“沈相”云云,她疾步走过去将找来的卷宗交给度支主事,而后悄悄抬眼朝前堂瞥了眼,果见户部尚书刘知章已回,忙又朝后面一角走去,缩在桌案前,不同旁人多语。

将头埋在案上齐肩高的卷宗里,一副苦干之样,可两只耳朵却是早就竖了起来,巴巴地想听清楚前面人在说什么。

“……还是当着皇上的面,便同枢府的人争相不让……”

“可不是,许公地脸都气白了……”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此事若是姚越还在,中书哪里会和枢府闹得这么僵……”

“罢了罢了,军政大事自有他们操心,皇上圣意未决,我等议论这些做什么。莫要让有心人听了去,回头又参上了……”

她咬着笔杆,凝神费力了半天,也只听了个模糊大概,知他们是在讲沈无尘,可却不知到底是何事。

自他拜相以来,便再无来找过她。

想他以前尚在工部时,平日里偶尔或可一见。现如今他早朝退后便是直回都堂治事,纵是二人同处大内,她与他之间也似山高水远,遥不可及。

本以为不见便可渐忘,谁知一日拖一日,心中竟是越来越想他。

见不到他,便只能从旁人口中知道关于他在朝中的那些细碎传闻,沈相沈相,九卿之列,高高在上。叫她更觉自己位低人微。

曾参商闷头伏案,指尖一下下地戳着眼前公文,满心烦躁。

既是如此,那他当初何必要来招惹她……招惹了她。又且挥衣袖便没了影踪,徒留半袭落拓青衫,叫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身旁有人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

曾参商蓦然回神,身子微震,扭头抬眼,见是度支主事孟倜,连忙起身,在脸上堆了个笑。“孟大人。”

孟倜看她一眼,将手中检理好了的三册卷宗递与她,吩咐道:“这是沈相昨日说要调看的,你去内都堂呈与他,便说是刘大人亲自查勘过地,不会有错。”

曾参商慢慢接过来。呆了一瞬。眨眨眼,“唔……”竟是叫她去他那里……手指僵软。差点就握不住那卷宗,这才发觉自己怔神无礼,慌忙抬眼看向孟倜,“在下这就去。”

慌乱之间捧了那卷宗就往外面走,待出了门才想起忘记讨要入左掖门的通牌,回身又去寻孟倜,讪讪地接了通牌,才又出去。

脚下飞快,步子凌乱,胸中一派兵荒马乱,甲盾刀枪横冲直撞,人好似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心潮掀翻在地,拼命地稳了又稳,才没让自己跑起来。

一路过左掖门朝都堂行去,越近身形越僵,到最后几欲停步不前……想见他,却又怕见到他,当真是万般矛盾,满身都是不自在。

脑中忆起那一夜他轻声唤她的名,他慢慢说,我等你,好不好?

曾参商脚下一顿,掌心又开始冒汗,当日她赶他走,她不叫他等……自己眼下又是在做什么?!

思如乱麻之间人已至都堂门前,门外小吏见了她,上下打量一番,略带迟疑道:“……曾大人?”

曾参商稍愣一下,又马上挤出个笑容,“我……奉户部刘大人之命,来给沈相送这个。”说着,扬了扬手中卷宗。

她人得英欢宠信,常入九崇殿,又伴君驾至西苑多次,因是大内里的这些小吏们能认得她,也不足为奇。

小吏瞅她一眼,小声道:“沈相今日下朝归内之后,说是除持诏之人外,旁的一律不见……”

“啊,”曾参商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说,不由扯扯嘴角,“无妨无妨,你代我将这些交与他便好……”

佯装一副不在乎之样,将那卷宗朝前递去,人却是一瞬间颓然不负,蔫了下来。

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能光明正大地来寻他,却也终是见不到他的人。

小吏见她要走,忙又叫住她,“曾大人,”见她转头,便又小笑了一下,“都说曾大人同沈相私交甚好,要不大人且在这儿等等,在下去替你问问……”

曾参商听见这话,脸唰地红了,慌忙止住他,又道:“哪里听来的流言,作不得准!我根本就不认识沈相……”

她见那小吏地目光愈发好奇,突觉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便胡乱搪塞了几句,转身飞快地往回走。

走了没十步,身后便传来叫她的声音——

“曾参商。”

语气淡稳无波,声音沉沉入耳,叫她浑身一阵麻。

曾参商心中微怯。冷汗满掌,缓缓转身回望,一袭紫袍端端映目,玉带赭靴上下相衬,刺得她头晕眼痛。

“沈大人。”她干咳一声。不痛不痒地叫他。

沈无尘负手立在门前,淡淡看她两眼,“进来。”说罢也不看她跟没跟上来,转身便又入内。

曾参商低了头,脚在青色宫砖上蹭了蹭,挣不过心中之情,迈了小步走上前去,路过门口小吏时只是伸手接过那几册卷宗。也不敢再抬眼看他。

先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认识沈无尘,此时沈无尘开口便能叫出她的名字,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背后已有地那些风言风语不知还会变成怎样……

“把门关上。”沈无尘进去后回身,看她一眼。

她关门,紧紧捏着卷宗。

“过来。”他又道。

她垂着头,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坐。”

她把手中的东西搁在案上,却是不坐,小声道:“刘大人说这些都是他亲自查勘过的,当是不会有错……”

沈无尘拿过一册。随手翻了翻,又抬眼看她,“说完了?”曾参商点头,“沈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吩咐。在下就先告退了……”

“有。”他打断她。

她抬头,恰巧触上他的目光,心间不由一躁,“何事?”

沈无尘指指案前木椅,仍是望着她,“陪我一会儿。”

曾参商怔了怔,没料到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那目光仍似先前那般直白无遮。根本是变也未变,当下不禁红了脸,想到先前门外小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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