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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先生的厨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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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岁钱要用来做什么?”
  “不动,存起来,去上学。”
  叶鸿鹄心脏骤疼了一下,他抬眼看天空,隔了一会抬手摸了摸他又软又黑的发,“这样啊,那小草一定是班里成绩最棒的。”
  手下的头一动不动,许久才轻微点了点。
  是的,他确实是班里成绩最好的。
  

第59章 癸丑年立春·雪初霁
  去年冬天那场罕见的大雪后, 小草已经在悦家饭店呆了半年。悦家饭店是这个落后小镇上最好的一家饭店。在这半年里,他从洗碗工升级成了饭店后厨的帮工,因为掌勺天赋一言难尽, 小草自然是当不了当初应聘的学徒。他平日里只负责切东西, 与他糟糕透顶的烹调技巧不同, 他的刀工堪称天才, 这也是饭店老板留下这个小孩的原因。因为长得好, 偶尔人手不足时还兼任端盘子的。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自然从来不知道饭菜除了能吃外,还要讲究色香味俱全。尽管他从小就有洁癖,也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富贵病”, 为此没少被孤儿院的其他人嘲笑,但是那也只是有限范围内的讲究罢了,饿极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不吃, 自然有别人要吃,孤儿院里挑食的人只会饿死。
  饭店老板是个戴眼镜,行事圆滑的人,当初答应小草除了恻隐之心外,也是因为招聘童工省钱, 这小孩也手脚勤快——这时候, 还没有雇佣童工犯法这种说法。
  八月的一天, 他突然问起正在擦桌子的小草, “小孩你想不想去上学?”
  手里还拿着脏兮兮的抹布, 瘦瘦小小的小孩子站在饭店老板面前只能到他肩膀——老板不高, 他抬头抿着嘴,那双墨如黑曜的眼睛分明是渴望,不过他显然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理智和冷静,“我没有钱,而且没有户口。”
  他的户口原先挂在孤儿院那,但是院长去的突然,留下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户口即使能解决,但是国家的义务教育还没有落实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所以高昂的学费也是道天堑。
  老板今天喝了点酒,难得大发善心,又或者是长久以来看小孩顺眼,反正他最后对小草许诺:“你的工资确实不够,这样,我这里先给你垫上,往后就从工资里头扣。你白天去上学,周末和晚上继续在饭店里帮忙。人啊,还是有个文凭好,若不是当年青年下乡……”后头的话老板含在嘴里喃喃自语,他没有听清楚。
  小草自然应下,不过他没报多大希望,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小小年纪便已经通过艰难的幼年生活领悟彻底,兴许老板酒醒了就忘了。
  然而没想到后来饭店老板竟然真帮他解决了户口问题,在九月一号开学前给他预支了工资让他明天去交学费。
  办户口那天,小草没睡,擦了半宿的桌子,第二天起床他特地穿了一身最干净的衣裳。饭店老板问他要不要改名字,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头,然后工工整整地用铅笔在纸上写下了“林葳蕤”三个字。
  因为字很复杂,公安局的办事员起先还认不出这是什么字。饭店老板也笑着逗他这名字是哪来的,他告诉他们是自己翻字典取的,大人们都大笑,没一个人相信。
  他没有说的是,这是他四岁那年自己给自己取的。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是从小被遗弃的,也有因为意外没了双亲又没亲戚愿意接手被送来的大孩子。这些孩子中有一个八岁大的姐姐,以前是上过学的。
  其他孩子羡慕她上过学,缠着她讲学校里的故事,她故事讲完了便教大家识字,孤儿院的孩子野惯了,没几个听的进去,一开始都新奇,后来人都散了,只有当时还只有四岁的林小草把她讲的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那一年刚好有人给孤儿院捐书,里头有好几本厚厚的新华字典,因为没有图画全是字,没小朋友抢着看,林小草成了它的主人。有了那位姐姐的开蒙,记忆力过人的他用三个月自学完了字典,然后翻遍字典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只有自己知道的名字。
  那个上过学的姐姐曾说过——
  “小花小草这种名字好记,但是在学校里会被别人嘲笑的,大人们都喜欢取笔画多的名字……”
  听老院长说,林葳蕤是在一个大雪夜孤儿院后面的草丛里捡到的,那天是除夕,刚好过了零点,孩子们通常被允许守岁到这时候就可以去睡了。老院长送孩子们回屋睡觉时听到草丛里有哭声,小婴儿被发现的时候嘴唇都紫了,哭声像刚出生的猫似的,不是夜里安静加上雪后吸音估计都听不到。
  院长赶紧将小娃娃抱去医院,得亏他命硬,被这么折腾都活了下来,因为手头也没多少钱,只是吊了一瓶葡萄糖就被抱回孤儿院成了孤儿院的一员。最初是在草丛里发现的,院长也没上过学,姓林,就给取了个林小草的名,也有希望他像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顽强生长的祝愿。
  办户口办事员问出生年月时,已经是林葳蕤的小孩一板一眼答:“……正月初一。”
  他是在除夕零点过后被老院长捡到的。
  林葳蕤改了名,交了学费,被老师带到班里,六十几个陌生的同学看着他洗得发白的衣服和手里的破布包,眼底带着惊异。被看的小孩却一眼平静无波。
  他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但是是成绩最好的。
  后来当地的校长为了大放卫星推典型,他被允许参加跳级考试,成了年纪最小的六年级生。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林葳蕤这个名字是很多同级生望尘莫及的年纪第一。他的事迹也被同级生们津津乐道,渐渐的,再也没有人叫他“没爸没妈的扫把星”,再没人背着他指指点点,眼神异样,视他如病毒。
  当一个人成了不可跨越的存在,所有人只能仰望。哪怕他曾经低到尘埃。
  ·
  ·
  这一场跨越壬子年和癸丑年的雪渐渐停了,雪后初霁时分,天最冻人,叶鸿鹄将贵妃椅上的人拦腰抱起,对方没有挣扎,眼睛微阖,仿佛睡着了。
  因为牌技太好被所有人替换下场的陆予夺把玩着手里的勃朗宁,见着这一幕,突然起身朝外走去,大管事问候了句便没再管。这位爷还轮不着自己管,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个塞一个厉害了,不服老都不行,好在老夫跟了个最厉害的效劳!
  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他身边有人陪着过年吗?亦或是一人伤心,无人关心他暖与冷,他只是去看看而已,远远看着足以。
  那厢有人踏雪夜探情郎,这厢叶鸿鹄登堂入室,将人轻放在床上,他拨开盖在那人脸上的碎发,露出底下过分白皙的脸颊,醉红漫布,像一抹粉纱从两颊盖到耳后。
  叶鸿鹄静静注视着那双闭着的眼睛,他知道,这双眼睛在睁开时是怎样的摄人心魄,夺人心神。
  因为他已经注视着这个人很多,很多年了。
  山河万里,不及你眼中星辰一粒。
  久之,他轻而又轻在睡着人的额头上烙下一吻,低声道一句:“生辰快乐,蕤蕤。”
  门外扣扣扣极轻的三声,叶鸿鹄开了门接过大管事端来的醒酒汤,管事压低声对主子道:“大帅,六爷方才匆匆出门了。”
  叶鸿鹄吹凉手里的汤水,只淡淡问了一句:“一个人”
  大管事摇头,“底下人跟着去了。”叶鸿鹄听了便不再理,吩咐他派人将小少爷送回屋,其他人也一并安排在府内歇一晚,正说着,就听见屋里传来声音,“叶鸿鹄……”,大管事就瞧见自家大帅话没说话就闪回了屋内,笑了笑帮人关上了门。
  “醒了?把醒酒汤喝了,嗯?”
  林葳蕤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抱着被子,歪着头,一派纯然模样,叶鸿鹄看得心头冒火,对方却浑然未知,反而看着他突然说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噩梦吗?没关系,我在这,都是假的。”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林葳蕤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在床上突然站了起来,朝拿着醒酒汤的人道:“你过来。”
  叶鸿鹄无论前世今生都没见过他媳妇醉酒后的这般模样,一时新奇,多瞧了会。
  床上的人却是等急了,见人不过来,竟是软声唤了一声:“四哥。”
  四哥……。叶鸿鹄喉结滚动,走近他,面上依然是柳下惠一般模样,温柔道:“怎么了?”
  “再过来点。”林葳蕤唤他。
  叶鸿鹄照做,两人最终只有不到一尺距离。林葳蕤突然低下头,随后叶鸿鹄便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抹温热的触觉,美好,小心翼翼,却稍纵即逝。
  轰的一声,仿佛刚才的屠苏酒这会才到了五脏六腑,突然烧了起来。
  林葳蕤没察觉到眼前人的异样,别看他表面清醒,说话有理有据,实则内里已然醉得不清,叶鸿鹄也知道他醉了,若不是醉了,怎会有这般举动。
  林葳蕤固执地问道:“你从前说过,只要亲你一下,就告诉我《妃子再叹》的答案。”
  在襄城的君子宴上,林葳蕤被迫登台唱了一曲,那调子奇怪得很,既跟京剧不同,又不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李玉刚先生的《新贵妃醉酒》现代歌曲。实则是他的一位顾客编的一首曲子。那位先生是一位有名的音乐家,又是忠实的票友,用接近现代歌曲的唱法,融入了京剧唱腔,写了这么一首四不像的歌,却有着独特的韵味,纯粹自娱自乐,但不输那些成名曲。
  但林葳蕤学什么都快,嗓子也亮,那位先生曾经就缠着他唱过这首歌。君子宴后,那些饭友围着林葳蕤探讨,也是因着这首歌实在品级绝佳。
  叶鸿鹄脸上的笑终于落了下来,看着他不作声,外头雪停了,万籁俱静,屋内只余下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响,林葳蕤醉了,却执着要一个答案,催他,“四哥别耍赖。”
  叶鸿鹄无奈,扶着他摇晃的身子坐回床上,用被子盖上他光裸的脚踝,轻声道:“四哥对你从不耍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听过呀。”
  我听过你唱,一遍又一遍,如痴如醉,如坠忘川。
  

第60章 癸丑年立春·暗涌流
  得到答案的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叶鸿鹄收拾好情绪,拿着醒酒汤要喂下的时候,闭着眼的人突然又道:“再亲一下, 会有第二个问题长出来吗?”
  叶鸿鹄将醒酒汤盖上盖子, 免得凉了, 然后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戏谑道:“不会, 再亲一下,只会长出一个老公。”
  林葳蕤神情严肃地思考了片刻,然后非常谨慎地拒绝了,“这样不划算。”
  叶鸿鹄乐了, 被媳妇萌得心肝颤,“那蕤蕤想问什么问题, 你说说,我帮你看看换什么比较划算?”
  林葳蕤打断他,“不要叫我蕤蕤。”
  “好的, 媳妇, 你问吧。”
  林葳蕤醉酒的大脑被他这一出又一出的外号整的反应不过来, 只听懂了最后一句,他终于抓住重点, 而后凑近叶鸿鹄, 悄声道:“你是不是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以前认识我吗?
  叶鸿鹄逗他, “嗯, 我是地瓜, 你呢?”
  林葳蕤回应他一个软绵绵的巴掌,叶鸿鹄放声大笑倒在他的床上。他从来不知道,醉倒的媳妇还有这一面,实在是太可爱了!看来,家中必须常备酒啊!赶明儿他就去酿他个百来瓶。
  大厅里,飞扬李输到只剩下裤衩的悲号隐约传来,江吴组合是军营里多年的老伙计了,默契通杀全场。叶鸿鹄安顿好人,下了楼,正好又遇见了皱着眉从林蓁芃房里的大管事。
  “大帅,小少爷的身世是不是有些不妥,需不需要属下去查一查?”
  叶鸿鹄脚下一顿,冷声道:“怎么,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处理了便是。”
  大管事摇头,“是小少爷喝醉了,梦里头哭着呢。”
  叶鸿鹄其实对小蓁芃是不是林父亲生的完全无所谓,只要葳蕤真心喜欢这个弟弟他便爱屋及乌,想来葳蕤也是不在意的。不过大人可以不在意,小孩子却是想得多,心里也会委屈伤心。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反正无事,让你手下的人去查查。”
  鸡飞狗跳的除夕夜便这样过去了,第二日醉酒醒来的林大少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个红包,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杀到叶鸿鹄的门前,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众人都知道的是,大少爷的脸黑了整整三天,折腾的一群徒侄苦不堪言,技艺突飞猛进。与之相反的是,大帅私底下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格外好,哪怕大少爷完全将他当空气。
  不过,这两位主子虽然看上去势同水火,但是大伙私底下都纷纷议论说,自那以后,二人看上去却是比从前感情还要好了。这种变化,阿福和吴冕这些身边亲近的人感受最深。阿福之前一直隐隐觉得自家大少爷虽然表面跟这位大帅感情非同寻常——都住到人家家里来了,但是其实不然。
  他能感觉,大少爷对待任何人的相处都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这种距离感在面对叶四爷时同样存在。但是就在最近,他郝然发现,自家大少爷跟叶四爷之间的距离感消失了!
  大少座下第一狗腿立马慌得不行,他把这发现跟同样是大少狗腿的胖婶说了,胖婶却说他太闲了,应该让大少爷给他发派更多的事情,倒是旁边的胡婶子夸了他一句心思敏锐。
  不过说他闲是真冤枉他了,阿福最近是忙到脚不着地,连大少爷这么重大的变化都是憋在心底有空才拿出来琢磨琢磨。乾元街的酒楼眼看着装修完毕,元宵过后就要开始营业,在这之前,有凤来居打算在元宵这一日举办宴会,广邀社会各届名流政客,为分店打出名气。
  毕竟这店叶大帅也参了股,林葳蕤压根就没想着要低调行事,大旗自然是能扯就扯,这种战乱年代,有靠山才能坐稳买卖,不过他倒是没打算在门店上挂上“大帅府名下”打广告,而是打算到时候让叶四爷在宴会上打一下照面,顺便在新闻上做文章。阿福作为被锻炼起来的大少亲信,自然是不得闲的,大少一吩咐,赶紧就去跑腿。
  一日,作为酒楼掌柜新上任的曾白玉得了林葳蕤的吩咐,匆匆出了门,恰好撞见正归来的大帅,赶紧上前问好。
  叶鸿鹄军装披风上还带着雪,走路带风,越过他的时候瞧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忽而站定:“请帖?”
  曾白玉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是林先生设计的请帖样式,正要拿去印刷厂印制。”
  开宴会的事情,林葳蕤自然提前跟叶鸿鹄说了,不过两人从前便说定了酒楼的大小事务归林葳蕤,叶鸿鹄一概不插手,宴会名单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自然不会一一解说,叶鸿鹄想起便问:“都请了哪些人?”
  曾白玉回:“请了于左棠先生和他的一干好友,这几位在新闻界比较有地位,且与林先生私交甚笃,到时候新闻报道就靠他们了。文艺界还请了章先生……戏剧大师元丰和原小岚,张家和至于其他新派名流也在名单,吴家、留家和滕家这些老派世家也打算递请帖……剩下的十张请帖,林先生说了,给一些人脉较广的人家留一些,随他们带人。”
  叶鸿鹄瞧了名单,沉吟一番后,吩咐他:“给我二十张请帖,我送人。”
  曾白玉虽然好奇有哪些大人物能让大帅出马送请帖了,不过为难之下,还是委婉表示,得先请示了林先生。他这头心里忐忑惶惶不安,就怕大帅发怒。然而他被大帅调派到林先生身边的时候就被吩咐过,一切须先听林先生的。一奴不伺二主这点他还是记得清楚的。所以也不敢越过了林先生,擅作主张,谁料大帅听完却是咧嘴笑了一笑,心情甚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错。”
  曾白玉一头雾水,受宠若惊,不过好歹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赶紧勤快办事去。
  孙炯尧研究着手上大帅府的人送来的请帖,孙夫人在旁边缝东西,不过显然她的手艺非常一般,缝的布料上针脚歪歪斜斜,像是正在爬的蜈蚣。
  孙炯尧那日收到大帅府的腊八粥后就让人大致查了下,不敢查深怕冒犯了大帅府,但是得到的消息也足够他们这种人精分清形势了。所以这张请帖他收下后,自然也是要去捧场的,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带上好礼。毕竟大帅那日也会在有凤来居酒楼出现。
  他瞧了一眼辛勤“缝补”的夫人,面上装作不经意提了句:“五日后你收拾一番,同我去参加有凤来居的宴会。”他说完,没等人找借口又补充了一句:“估计那日大帅府送的腊八粥就是那酒楼的厨子做的。”
  果不其然见到夫人一瞬间亮起来的双眸,孙狐狸暗地里嘴角勾起。
  与此同时,十几位各自在军政金融界响当当的奉天大佬们都收到同样一封请帖,因为是大帅府送来的,无人敢轻视,都跟金蛋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私下问了同行和交好的,才知道有些人也收到了请帖,不过更多的是没资格收到的。
  于是收到请帖赴宴的人便变得地位超然起来,即使是原本有行程的也赶紧全推了,开始预备好礼。其他没有收到请帖但打听到了风声的人也开始四下里找人要请帖。
  别说,还真有很多个收到请帖后,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酒楼发来的宴会,又没有认出送来的人是大帅曾经的手下而不屑去的。这下子见着那些平日里面都见不到的大人物来询问,赶紧就给双手奉上去了,完了还乐滋滋地觉得自己做了一笔绝佳的买卖。等到后来见到报纸上报道的那些出席宴会的大人物,才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直隶曹府。
  曹坤乾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脚依旧架在桌上,往嘴里丢花生米。
  “雀儿,这宴会有意思啊,咱要不也去凑凑热闹,我可是嘴馋有凤来居的东西很久了。要不是怕得罪了叶志之的小情人,我都想去挖墙脚了。”
  送上厨子后,曹坤乾跟帅府的人搭上了桥,暗中有几笔买卖,往后便一直都有关注奉天的消息。知道林老板不知怎的,竟然住到了大帅府小红楼后便一直嘴上开玩笑说是叶志之金屋藏娇。
  这次有凤来居的分店开张宴请各届名流的事自然也是得到了一手消息,还查到大帅府私下里发了请帖这等隐秘事,虽然奉天府也没刻意隐瞒,但不得不说这曹坤乾所图非小,野心勃勃。
  沈清雀皱眉,“我们同叶大帅的关系并不紧密,又离得远,因而这次也没有收到请帖,大帅要如何赴宴?”
  曹坤乾继续没个正形,“咱们可是有凤来居的老客户了,拿着请帖怎么就不能去赴宴了。”
  沈清雀白了他一眼,“大帅从哪搜罗到的请帖?”
  曹坤乾笑嘻嘻地揽着沈清雀的肩膀,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底下人拿到的,得亏我眼疾手快,雀儿反正也没事就跟我北上一起去吃顿好的呗。”
  沈清雀原本是曹坤乾安插在都督府的人,近半年来,河南剿匪忙,直隶也不太平,曹坤乾是大总统派系的,直隶都督府也是,虽然职权有所重合,但曹坤乾势弱,原本一直以来是曹府跟随都督府。直到因为得了奉天的助力,曹坤乾越发得大总统看重,隐隐威胁到了都督府,沈清雀两头不能都讨好,自然是卸任回了曹坤乾身边。
  沈清雀被他这动作吹得耳朵发痒,半边身子都软了。不过他心知这个男人的秉性,早已摸索出治曹坤乾的一套法子,此刻他便也故意倾身,朝曹大帅吐气如兰,幽幽道:“那我就跟着大帅吃香的喝辣的。”说完,趁人失神,推开他坐到了离他远远的另一沙发上。
  对付这种老流氓,你必须比他还流氓。不过,流氓过后,必须离他三尺远。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还可以怎样更流氓。
  沈清雀最后留下一句就回了自个窝:“那位林先生虽然瞧着不显山露水,除了留洋五年外无半分特殊之处,但是必定跟叶大帅私交甚笃,据说常住小红楼,至今未搬出来。或许要彻底搭上叶大帅,可以从他入手。”
  曹锟乾舌头抵着上颚,露出痞气十足的笑。乱世之中,他所图的是自立山头,而非一直屈居人下,为人刀柄。
  

第61章 癸丑年立春·留稚拙
  奉天留家客厅里, 留老先生正和一位客人交谈。奇怪的是,留老先生贵为前清遗老,进士出身, 又是学识大儒, 声望威重, 眼前客人面相祥和, 却只是中年模样, 但是言语间可见,留老先生对此人态度恭敬。
  “天师,您既已决定要归隐修道,归之(留老先生表字)不敢阻拦,只有一点,天师若是走了, 我那小囡的身体可如何是好?”
  被唤作天师的中年人示意他稍安,“我既与你有因果,自然是要治好贵孙女的身体方才离开, 我今日与你说, 便是昨夜推演出了稚拙病愈的机缘。”
  留老先生追问:“天师请讲, 老夫必定照办。”
  “此机缘在这一‘凤’字,且只在昨日出现, 想想你昨日做了何事?见了何人?”
  留老先生回想了一番,由于年后访客过多, 昨日自己关门闭客, 专研经书, 末了教训了几个偷懒耍滑不好好上进的子孙辈而已,实在想不起哪件事同“凤”字有关。
  两人正说着,前庭走来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哪怕正值寒冬时节,她的到来也仿若一阵和风,带来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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