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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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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花偏偏听道,又伸个头过来,认真异常:“并没有多赏银子,不过这是红花的本分。”宝珠和玉珠方大乐了,送去枕头的青花揭了红花的底,青花笑盈盈:“红花随四姑奶奶出嫁,涨了月钱了。”

    玉珠笑得不能自持,就用帕子握住嘴不抬头。

    红花紫涨面庞,在姑娘们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青花捏捏小拳头。忠心的红花到了你青花嘴里,成了什么人?

    是爱财的小鬼吗?

    宝珠却一本正经了,对青花道:“青花你不用担心,等三姐出嫁你跟去,也是一样的会涨银子的。”

    “为什么?”青花很喜欢,但是因为信心不足,又追问上一句。

    宝珠还没有回答,红花在外面插口:“那时你多了差使呗。”

    宝珠和红花说话都没有别的意思,但玉珠主仆一起红了脸。青花怔了怔:“四姑奶奶打趣我,你红花也……”追出去就寻红花要打,红花一溜烟儿的就跑。

    两个丫头在房中穿过跑去,玉珠也是一样的更红脸。对宝珠道:“看看,你们主仆竟然合着伙儿欺负我们。”

    宝珠奇怪道:“红花并没有说错才是,她的确是多出来差使,表凶才加倍的赏她钱。”宝珠恍然大悟,红花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她每夜光侍候那热水就跟着睡得极晚,而袁训走得早时,红花也要跟着起早。

    宝珠午休时,就让红花也去打盹儿,怕她精神跟不上。

    再来宝珠铺子上生意,红花得用很多,从表凶也好,宝珠也好,自然给红花涨钱。

    侍候热水这话不好说出来,宝珠就对玉珠解释:“我们家人手少,红花中用呢,她并没有说别的意思。三姐姐,”

    宝珠悄声地问:“你倒有那样的意思?早想着把青花给他?”

    你的人,可还八字儿没一撇呢。

    玉珠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也没那么着想……宝珠,你快洗了来,我们睡下再说话儿。”宝珠就去洗了回来,和玉珠并头而卧,姐妹低声攀谈起来。

    “成亲好吗?”玉珠如今也问这话。

    宝珠嫣然:“好啊。”

    她面上的笑,如荷花在静谧荷田中绽放,带给人沉静的安宁。玉珠就又问:“怎么样的好?”宝珠想想,就道:“自在呢。”

    玉珠就叹气了:“也只有你,才是自在的吧。大姐姐今天出嫁,此时想必是于归之乐,”宝珠咦了一声,眨着眼睛对着她笑。

    玉珠重新红脸:“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于归,”宝珠扑哧一声:“那你知道是乐就行了。”玉珠翻身又要拧她嘴,都急了:“闺房中说话,你偏偏东扯西拉的。”又搔宝珠的痒。

    宝珠还没有笑上几声,外面有梅英说话声。梅英也带着笑:“三姑娘,老太太说四姑奶奶要歇着了,明天虽不是新人回门,也有亲戚上门,诸事指着四姑奶奶操办,后天回门大事,更不能简慢才行,有话儿明天说吧。”

    玉珠和宝珠一起答应,听到梅英走开。玉珠做了个怕怕的神色,小声道:“你看,这就是你说的不自在吧。”

    “不,”宝珠温婉的道:“这是守在家的规矩。”

    “那出了门子,要比这还要糟可怎么行?”玉珠怅然。宝珠见她不喜悦,也就跟着正经起来,伏在枕上同她咬耳朵:“那武状元,哦,”她自己笑:“那未来武状元,”

    让祖母左一个武状元是你的,右一个我等着为你摆酒接风,弄得宝珠也说错话。

    宝珠才笑,玉珠接上话:“母亲说大姐姐都走了,他来还能是为着什么?白天的,我遇到他两次,他见到我,倒客客气气的避开,没有乱看,也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有心在我们家寻亲事。可我,却不中意他呢。”

    “他可不行,”宝珠热心的分析:“三姐姐你要嫁的,应该是个斯文爱念书的人才行。以后呢,房中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儿。若是他,”宝珠颦眉头:“他在窗下抡棍棒,你在窗内去念书,呀呀呀,想想就怎生的般配?”

    玉珠幽怨地道:“我只恨长大,若还是小时候,看花写字的多好。见你过得好,母亲让我看你呀看你的。如今大姐姐也出嫁了,我对母亲说,让我再看看她,我才出嫁呢。”

    随着这话,宝珠的心思,就随着在自己婆婆和丈夫身上转了一转。她中肯的微笑:“我遇到的呀,全是好人。”

    “那是你好才是。”玉珠也相当的中肯。

    宝珠带笑摇摇头,轻声再对姐姐道:“不是的,”她坚定的笑道:“是我遇上的全是好人。姐姐你看,”宝珠扳起手指头:“祖母是好的,”

    玉珠如今也点点头。

    姐妹们小时候不受祖母待见,只有邵氏张氏是大人,能记在心中。她们大了以后,遇到的待遇彼此一般,对祖母没有母亲一般的怨恨。而能住到京里,就不爱出门的玉珠来看,京中繁华过于小城,就是夏天戴的花儿也是多出来的,是觉得好的。

    而祖母对于长姐和小妹的亲事所持态度,玉珠也是赞成的。

    如对小妹宝珠定的一门绝好之亲,但长姐出嫁,老太太虽不满意,却也早备下同等的银两。掌珠不要,那是她不要的。

    长姐和小妹全有祖母给嫁妆,玉珠想想她也是一定有的,自然要说祖母还不错。

    听宝珠再道:“二婶娘是个好的,”

    论起长辈,玉珠没有它话,也点头。

    “三婶娘为姐姐年青守得住,也是好的。”

    玉珠想想母亲为自己忙来忙去,为亲事觉都快睡不好,就笑:“知道今夜我同你睡为什么吗?”宝珠笑嘻嘻:“你不陪我睡啊,要让三婶娘的话灌一耳朵吧?”

    玉珠吐吐舌头:“只灌一耳朵吗?让我告诉你,今天大姐出门子,母亲是睡不着的。”姐妹同时的轻笑,宝珠又道:“大姐是好的,”

    “大姐是凶的,”玉珠又中肯了,然后双手合十:“盼着她能凶得过那侯府才好。”

    “三姐小时候吃的用的,常带上我,也是好的。”

    玉珠难为情状:“你出嫁我只给了件手绣的东西,那时才可恨我平时不做活,竟然不能多为你做些什么。”

    “肯为我绣,也是难得的了。”宝珠莞尔一笑,再叹道:“奶妈为我不曾离开,其实她的娘家人早些年就想接她走,说她不容易,要为她再找老实可靠的人,又说奶妈没孩子,不必守着。奶妈放不下我,就一再拒绝。”

    “咦?”宝珠忽然想到,她还有三间铺子是私瞒下的,怎的不让奶妈家人过来,他们也得团聚才是。

    玉珠却佩服了,她注视宝珠成亲后愈发润泽的面庞,由衷地道:“宝珠你才是个好的,在你心里呀,就没有不好的人。”

    “那是我遇到的全好人呀?”宝珠笑盈盈。

    玉珠就逗她:“那明珠呢?今天我没有同她说话,就遇到也不想说。其实有一句话我想问她,余伯南如今中了,她可后不后悔?”

    宝珠亦叹:“明珠也是个好的。”

    “嗯?……。不会吧,”玉珠慢吞吞地道。想方明珠做了多少坏事,什么毁人好看衣裳,和人争风之类的就没少做。

    宝珠也同时想到玉珠所说的那些坏事,叹气道:“她是无人教导,若是生在为人正直的家里,她也不会这样。”

    玉珠咀嚼一下,道:“却是这话有道理。”

    北风呼地刮起来,窗户大响了几声。

    玉珠朦胧欲睡去,宝珠却还在想心事。想这么大的风雪声,若是表凶在家,半点儿不觉得。此时肩头外是姐姐肩头,同样的羸弱,就担心风雪起来。

    她往外面看了看,表凶今天,竟然真的不回来了么?

    对着三姐说大话不要他了,可真的深夜了,宝珠娇滴滴地想,他还是回来的好呢。

    ……

    “你说什么!”梁山小王爷眼如铜铃,睁得圆滚滚的,似随时会落下来。

    他对面,油灯下面,坐的是袁训和冷捕头。

    袁训和冷捕头的旁边,是一个普通的木榻,冬天冷,上面铺着简单的垫子,既没有喜庆颜色,也无花无朵。

    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文章侯府门外最近的客栈里。

    梁山小王爷额头冒冷汗,不敢相信自己才听到的话。

    袁训满面通红,捧着热茶在饮,就对冷捕头使眼色,你再说一遍。冷捕头就笑笑,慢条斯理的再道:“小王爷,我的意思。明后两天你们的赛马,不如放到京外三十里铺的集镇上去比,而过年前呢,有两处地方你们可以去,”

    又把两处地方全指出来。

    梁山小王爷彻底明白过来,他瞪住面前两个人。

    怎么好好的大家拼酒,这姓冷的不老也不少,也跟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就不走。小王爷烦他,要知道这姓冷的是刁着坏。

    他有几个帮闲,打过架后,小王爷包庇,躲在他母亲梁山王妃的私房产业中。那院子偏僻的,别人寻不到,梁山王也不知道。偏这冷的,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像是老鼠洞他也数得清似的,他带几个人前去,把人抓了。

    这是冷捕头的强项,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和地方。

    梁山小王爷带着三百银子礼物,三百现银去贺袁训成亲,为的就是这几个人。

    这全是他素来相中的,以后打算带去军中的人。他才着急。

    好嘛,人才弄出来没几天。小王爷还想声势再大一些——他和帮闲们混也不是白混的。梁山王武将世家,小王爷虽莽撞些,却不是笨蛋——他本想再招些人来,明后年他就去找父亲。而听听,这姓冷的混帐说什么,你们按我指定的地方去闹!

    这他娘的,你倒能指挥小爷我?

    可小王爷随即清楚,这是太子殿下的授意。对面这姓袁的坏蛋,姓冷的混蛋,才在席上无法说话时,把自己又拉到这里来单独说。

    梁山小王爷的粗眉头,拧得快成一团浓墨汁。

    他是不怕太子殿下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好,这是他打小儿就知道的。

    他的父亲,从生下来后就没怎么见过。梁山王常年在外,回来过一次,是小王爷三岁。三岁的孩子不太记事情,就记得父亲带着他玩小枪小棒,告诉他:“不会打架的,不是我儿子!”

    而单独给小王爷留下的幕僚们,也无不传达给小王爷的是,你功高,主也要侍候你。

    倒不是震主。

    小王爷不怕太子党,还敢一回接一回的揍他们。就是他清楚,不在太子殿下面前显点儿功夫,太子又认得你是谁。

    能和太子党们京中抗衡,小王爷也是得意的。而梁山王留在京中的幕僚们,自然也会为他出谋划策,做到几分他完全有底。

    而今,太子殿下这就想收伏他了。

    梁山小王爷心中一闪而过,有一个幕僚说过的一句话,不能早早伏低。

    小王爷把眼就更瞪得如牛眼睛,一个字也不再说。

    这是家学渊源。

    大多的贵戚子弟们,不管看上去多粗鲁,关键时候也能沉得住气。

    他在等姓袁的坏蛋,和姓冷的混蛋再多说些出来。

    而对面两个人,比他还能沉住气。

    冷捕头也抱了一碗茶,喃喃自语:“多少年没有这么喝过,这头晕的,什么钟点了,我该回家了,”

    梁山小王爷把耳朵快撸直了,听来听去后面的全是废话。

    而袁训呢,慢腾腾喝,慢腾腾喝……

    窗外飞雪扑动,窗也响,门也响,听上去外面风雪肆虐得无处不动。

    时间,在这肆虐中,一分一分的过去。

    “唉,文章侯府的酒,不好喝,喝得我头疼,”

    姓袁的呢,还慢腾腾喝,慢腾腾喝……。

    梁山小王爷于是也头疼起来,你们就这么交待我,似吩咐我似的,我让你们一说就听从,爷爷我成了什么人?

    你家的奴才?

    不行不行。小王爷转转眼珠子,他转眼珠子动脑子的时候可真不多。这一动,袁训和冷捕头立即发觉,两个人不动声色,还是一个慢腾腾喝茶,另一个还在喃喃:“这酒……”

    小王爷恨得牙根儿磨了几下,很想跳起来把对面这两个一顿暴打。

    你们就不能多几句客气谦恭的话出来?

    比如让点儿步,给点儿好处什么的……

    而对面那两个人,还是稳如泰山状。

    娘的,你们沉得住气,小爷我坐不住了。小爷我要赶紧的回去找幕僚,让他们来对付你们,给你们个回话出来。

    在北风又一次撼动房门,这是客栈不比家里坚固,那门狂动几下,小王爷随着也跳起来。怪叫一声:“天都要亮了,我娘还等我回家。”

    打开门就跑了。

    走就走吧,这家伙还不关门。那门大敞着,风雪一个劲儿的往里灌,瞬间就灌进不少雪在地上,雪遇暖而化,一堆水在地板上漫延开来。

    袁训和冷捕头相对而笑,袁训是知道冷捕头这混蛋,关于冷捕头是个混蛋,在这一点上,袁训和梁山小王爷持相同看法。

    这混蛋除在太子殿下面前,是很少主动开口说话。袁训就先评价几句:“他回去头一个告诉谁?”

    “嗯……”冷捕头沉吟状。

    袁训不屑,往后一倒:“行了行了,我要睡了,你要回家,赶紧的回吧,出去记得关门。这门不关,冻人吗?”

    不说就不听了。

    梁山王留下的幕僚,不过就那几个。

    冷捕头就笑:“你才成亲,就撇下老婆?”袁训反唇相击:“你成亲几十年了,你倒还惦记老婆?”

    他手搭腹上,打算就此入睡。

    但宝珠的娇嗔,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

    这么晚回去,先要把老王头弄醒。可怜他一把年纪,让他睡吧。再来有了酒,见到宝珠必不放过。在家里也就罢了,宝珠今天在旧家里,老太太就在对面,虽说她是听不到夫妻动静,可老太太房中上夜的人,却不见得听不到。

    那不是会羞到宝珠?

    羞到宝珠……。好看之极。但,改天吧。

    袁训真的要睡了,他听到冷捕头出去关门声,就打个哈欠,喷出的酒气自己都皱眉头。还是这里睡的好,红花儿……你也不用一直照看水了。

    这么晚还不见我,总是心中会有数。

    ……。

    这一夜不睡的人,还有一家。

    方明珠抱膝独坐床上,对着地面怔看。

    方姨妈没坐,在房里走来走去。她太激动睡不着,坐着不动,这房里又冷。

    “你表姐也成亲了,你还不成亲?平时天天来看你的吴家大爷就不错,家底子错,又肯出钱,”

    方明珠木然不语。

    “再不然,郑公子也很好,人家是京中的官宦世家,家里兄弟叔伯都做官,”

    方明珠面如死灰般寂静。

    “难不成你相中今天遇到的武状元,”安老太太一口一个:“我的儿,这武状元明摆着就是你的,”方姨妈也能听到。

    方姨妈神秘地凑近女儿:“我为你也打听过了,他家是城里有铺子,有几间还不清楚,但看他送的东西,倒有上百两银子,这出手大方的,啧啧,就是个王爷也不过如此吧,”

    梁山小王爷若在这里,必定反驳。

    他肯送袁训三百两银子的礼物,是他自己赎身花了五千两,为几个帮闲赎身才肯送几百两。

    就是王爷,也不会平白无故把银子送人。

    “武状元他住城外面呢,我说去他家铺子买东西,问他住哪里,他就告诉了我,要不然,”方姨妈碰碰女儿:“我为你去寻他?”

    方明珠终于怒了,她很想发泄似地大叫,可租的这房子又不隔音,间壁就有人家住,不敢高声。

    她想自己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怒也不能怒,就更伤心。对母亲恨声道:“人家要当武状元的人,能相中我?”

    “他不是正经亲戚,比我们还要远,带那么多东西去,不是有事求人,就是求人。玉珠不是还没出嫁吗!”

    “什么郑公子,他要我当小!”

    “什么吴家大爷,他只想要我身子!”

    因不能大怒,这压抑下的嗓音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出来,好似铁钉钉在地上般狠厉。

    方姨妈也就恼了,拉把椅子坐到床前。才坐下来就打个哆嗦,先骂:“这天死冷的!”又问女儿:“你倒冲我狠!我全是为着你,为着你才舍下老脸还往安家去!”

    方明珠一扭脖子:“哼,你可以不去!”

    “我不去,你可怎么办!”

    方明珠感伤起来,抽抽泣泣地哭:“我还能怎么办!是你叫我往京里来的,如今公子他中了,”余夫人没找到袁夫人的碴子,又让儿子看着不能去寻方氏母女的事情,就无处不显摆她儿子的高中。

    要说今天安家谁的声音最高。

    一个是阮家小二:“我这一甲十九名,”自然有人认为他中得高,听他夸耀。

    再来就是余夫人,声浪略低:“我儿子呀,早让他到京里苦读就是对的,冯二奶奶,你家四少我也让人看过,论名次不比伯南低,可伯南是在京里中的,京里中的呢……”

    冯家的人幸好涵养高,不然可以躲着余夫人走。

    最后一个就数安老太太了:“武状元呀武状元,”武状元不离口,似乎不把掌珠气到哭她不罢休。

    方姨妈能打武状元的主意,老太太今天贡献的分贝不可埋没。

    方姨妈处处为了女儿,就是她自己都没管好,怎么能弄好女儿。她满心的为女儿,此时却听到女儿说余伯南中了,方姨妈大怒:“别提他!”

    话音才落,隔壁有人怒声:“小点声儿,你们不睡别人要睡!”

    古代房子大多是木板壁,有些街道的房子,有缝都能看到别人家里去。方姨妈才起怒声,这就弄醒邻居。

    她缩缩头噤声,方明珠看着母亲又可怜她,长长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而隔壁的人还在放过,有个妇人劝:“睡吧,人家早不说了。”那男人道:“成天抹脂涂粉的,站门口想男人!她们自然不睡,白天好装懒模样儿勾人!”

    方姨妈怒极,却又不能怎样。

    方明珠忿极,却又忧愁起来。

    宝珠在思量自己遇到的全是好人的这一个夜里,方明珠也须思考一下。她以前在安家的时候,几曾受过这种气,又不能出?

    就是表姐掌珠给自己气受,方明珠也敢把她衣裳划花了。不管赢不赢,好歹还能出气。

    而今,却是一口气也不敢出,全噎在心里。

    方明珠缓缓出声,低低对母亲道:“你不用白忙活!我要嫁人,不给人当妾!”方姨妈忙问:“你要嫁什么人?怎么我天天陪着你,我不知道。”

    “门外卖水的禇大汉,”方明珠低声道。

    “啥!”方姨妈吼出来。

    “砰!”隔壁有人砸出东西,木板壁摇晃几下。方姨妈又吓得不敢再说。方明珠见到母亲此时模样,更痛泪流出。

    她且哭且道:“我们还在祖母家里,从没有经过这个!有时候我想,若是不去闹,不被撵出来,也就不会是今天这样。表姐出嫁,宝珠也出嫁,就玉珠那个书呆,还能比我会说殷勤话吗?”

    她一个劲儿的低声,但泣声却止不住。隔壁也许听出愁苦,也就不再出声。

    “全是为了我,为了我才到今天这地步,可我,也不能由你说的再去作妾,或卖我的身子!”

    方姨妈也苦恼:“为什么不能?我告诉你呀,女人身子不值钱。像我给了你父亲,又怎么样?你看那两头为大的人家,又不是妾,又没有主母管,两边都为大,你在外面一样是大的,郑公子许给了我,”

    “不!”方明珠痛苦。

    说起来,人受教训有人快,有人慢。以方明珠性子,她倒不是一下子悔改到这么快。主要的,还是掌珠她的亲表姐,风风光光的嫁给小侯爷。

    小侯爷又生得俊美过人。

    韩花花的外表,是没得挑剔。

    而掌珠的嫁妆,有着宝珠和张氏玉珠帮忙,也无可挑剔。

    掌珠的人,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美人儿一个。

    方明珠也是美人儿一个,方明珠无有整齐嫁妆,方明珠就找不到小侯爷。可表姐是正妻,方明珠不能让她笑话了,她必须正经的嫁人。

    她又同掌珠攀比上了,但有时候的竞争,也一样是带来正面效应。

    方明珠认真告诉母亲:“禇大虽卖水,但他愿意明媒来娶我,我要嫁给他,他不嫌弃我没嫁妆,他说给我办嫁衣。表姐的婆家他也送过水,他认得那管家。今天办喜事,那家里要用城外的泉水泡茶待客,他去送了,就便儿看表姐嫁衣,他说给我办件差不多的。”

    过去有地方打出水井是苦水,不能吃,就买。又有富贵的人家讲究新鲜活水泡茶,卖水,也是一个职业。

    方姨妈险些没晕过去!

    她口口声声为女儿,其实是为自己养老着想。而那褚大,生得五大三粗的,凭一把子力气走街挣吃的,一天能存下多少铜板儿来?

    是按铜板儿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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