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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云出岫-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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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了一会,他算是摸清了此处的门道。这无心阁共有十层楼阁,形同宝塔,相当于民间的集市,只不过金银在此处全然无用,讲究的是以物换物。能拿到此处的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能来到这里的亦非寻常之人。
  要入无心阁需凭借门券,那卷轴便是凭据。门券亦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顾客的卷轴是金色的,中等的是赤色,下等的是白色,卫翾的卷轴竟还是中等赤色的。
  看着在此处往来的各色妖灵精怪,广岫不由好奇卫翾究竟凭的什么能在这地方占的一席之地,莫非是靠的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广岫饶有兴趣四处瞎转,越转越往上,下几楼时还无人来理他,最多用不屑的目光看上几眼,而在他欲上第八楼时,便有白色灵使鬼魅般冒出来将他拦住,不言不语,只是这么定定得看着他,让人背脊发凉。
  这些东西在这楼内随处可见,犹如幽魂一般,没有什么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广岫试了几次都无法摆脱,只得作罢,悻悻往回走,忽见前方回廊闪过一个人影,他心中一跳。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那人转入一处雅间,他还欲跟上,眼前的灵使蓦地多了一倍,无声无息将他的路死死堵住了。
  广岫驱法将他们打散,却没过一会又汇聚还原,未有分毫损伤。
  “真是阴魂不散!”广岫暗骂一声,不甘心转身,却在拐入拐角时施了隐身术,见那些灵使并未察觉,飘飘忽忽去了别处,又小心来到雅间前,往里窥视。无奈相距甚远,透过重重珠帘只能看到依稀人影,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广岫思量一阵,取出一张符篆折成纸鹤,以术法驱之。纸鹤自镂花窗棂飞入,无声无息潜了进去,屋内三人的交谈便依稀传入耳中。
  “这洌Щ示悼墒乔昴延鲋Γ徽庖黄幓辏椅扌母笳饣厥钦剂舜蟊阋耍嘁蘸罂赡蠡诓攀恰!
  “梅老板若是于心有愧,日后有了什么好货色,记得通知一声,给我留了便是。”
  “哈哈哈,这是自然。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便是,当是我阁一点小小心意。”
  “梅老板客气了,晚辈有幸沾了相爷之光得见此间奇景,已是三生有幸,怎好夺人所好?”
  “梅老板素来精明,这般大方还是头一遭,你还是莫要驳了他的面子,看中什么拿去便是。方才见你多看了几眼那位思澜姑娘,若是有意,便向梅老板直说便是。”
  “哈哈哈,正是正是,不必与我客气。”
  “惭愧惭愧,在我国中确无思澜姑娘那般人物,不由有些失态,实在惭愧。”
  “若公子有意,今晚便让思澜好生伺候便是。”
  “这……怎可唐突了佳人?”
  “无妨无妨,依公子这般品貌,说不定思澜亦是求之不得哩。”
  广岫听了半晌,尽是些客套说辞,三个大男人就把人家姑娘给卖了。广岫嗤鼻不已,正要收回纸鹤,眼前忽然冒出一个灵使来,惨白瞳仁直勾勾看着他,别提多恕
  广岫正要开溜,灵使却是接二连三冒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了一圈。
  广岫只觉身体似为无形之力束缚,隐身法也失了效,就这么被捉了个现行。
  “梅老板,看来你这无心阁也并非铁板一块。”肖乾林看了广岫一眼,眼中尽是不屑,“竟混了一只老鼠进来。”
  他边上的锦衣年轻人饶有兴趣看着手中纸鹤,俊眼修眉极是出众,看眉眼却略不同于缙地之人。
  广岫咳嗽一声,道:“怎么说话呢,我是光明正大凭着门劵进来的。倒是肖相你啊,这么多政务不够忙的,还有这闲心到此奇幻诡谲之地,偷摸摸关起门来,不知是商量什么家国大事啊?”
  肖乾林淡淡道:“我等在商量什么,真人不是一早听得清楚仔细了么。”
  广岫狡赖:“我不过刚好路过,你们说什么怎么能听得到?相爷可莫要红口白牙得冤枉人。梅老板,有道是来既是客,你这无心阁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不怎么样,我好好走路不招谁不惹谁的,你老让这些小东西来吓唬我做甚?”
  梅老板道:“这位兄弟,在我无心阁中可不是谁都算得上是客的,不知你可有门劵,卷轴乃是几等啊?”
  广岫瞥瞥那锦衣年轻人,理直气壮道:“我和他一样是跟着人来的,他若算是客,那我也是,梅老板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梅老板一怔,看看肖乾林。肖乾林道:“真人这牙尖嘴利本相算是见识了,只是你这偷听人说话的毛病若是不好好改改,空有这嘴上工夫,怕是也保不住你。”
  广岫道:“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占了个理字,丞相大人说不过我也别出言威胁,有失大人的风度。”
  “威胁?”肖乾林笑了笑,“肖某从不屑于威胁。只可惜真人一身本事,今后怕是无从施展了。”
  广岫嘿嘿一笑:“呦,还说不屑威胁,这说的我都快尿裤子了。好在我本也没什么本事,混吃等死罢了,肖相也不用担心我把你那些事抖出去。藏峰山那处灵眼,观中的老道,宫里那棵鬼树,还有那什么珟魂,我统统都不知道,要是肖相有兴趣,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他说是不知道,却字字撞进听的人耳中,肖乾林眉头一紧,看着他的目光抖然森寒了数倍:“真人知道的倒是不少,我还是小看了你。”
  广岫一笑:“大人可千万别因为这些对我高看,比如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真的不知道。莫非……”他看着肖乾林,面带戏谑,眼神却清明无比,“真是要谋权篡位?”
  肖乾林眼眸危险得缩了起来,那锦衣年轻人本只是旁观看戏,此时亦饶有兴趣看了过来。
  广岫笑意不减,心却慢慢凉了。
  “梅老板,本相今日来此未做他想,也未带什么人手,就劳烦梅老板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肖乾林言寒如冰,“最好,让他走不出这无心阁。”
  梅老板拱手道:“这是自然,在我的地界扰了大人的兴致,本就该由我来赔罪。”
  只见他对灵使摆摆手,广岫只觉身子一轻,双脚缓缓离地,浮在了半空,无形之力正在挤压着他的身体,尽管他拼力忍耐,还是痛苦得咬紧了牙关。
  肖乾林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分明平庸无能之辈,为什么总要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口无遮拦,不知死活。如果是巧合,那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是啊……”广岫苦笑,亦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眼睛,“我的运气从出生起就很差,那都要怪我爹……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肖乾林眸子闪了闪,眉心缓缓纠结,忽然抓起他的左手撩起衣袖,看着他手臂上的一道疤痕,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想折了我的手……”广岫面色惨白,不知是因痛苦还是别的什么,额上汗如雨落,划过脸庞,如同落了泪一般,“何必这么麻烦,来,往脖子上招呼……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找麻烦,不是吗?”
  肖乾林手越捏越紧,面上表情黑得吓人,看得梅老板都惊心不已。忽然四周漫起一阵紫雾,如水波荡漾着无数涟漪,眨眼便将一切包裹其中。
  黎情打了个响指,那些灵使便化为了紫雾的一部分,再也无迹可寻。广岫身子一沉跌倒在地,肖乾林还攥着他的手,如同钢箍一般,生疼。
  卫翾跟在黎情身后,手中捧着一只古旧香炉,看他一眼,并没什么反应。广岫也不指望他能来扶自己一把,涩然一笑。
  “梅老板,记得我和你说过吧,我的小灵仙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黎情看着梅老板皱皱眉头,“你用它们杀人可是要算在我的头上,想害我再受一次天谴吗?”
  梅老板惶恐跪地:“不、不敢,小的知错了。”
  黎情道:“你与这些人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是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无心阁若是不能给我清静,我便只有另寻他处了。”
  梅老板忙道:“主人息怒,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广岫缓了过来,插嘴道:“若是上仙想寻清净地,不妨考虑考虑停云观,那里人杰地灵,最是清静……哎,丞相大人还抓着我做什么,上仙面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肖乾林松了手,沉着脸不发一言。
  “上仙?”黎情微微笑道,“许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还真是亲切。不过,若我没记错,当初剔我灵骨的便是停云观祖师天机子吧,唉,你让我去,我还真是不太敢啊。”
  广岫讪笑,自觉马屁拍到马蹄上了,道:“祖师已作古百年,上仙宽洪大量,就莫与他计较了。如今的停云观早已是新气象,掌门仁德弟子乖巧,最是尊崇上仙。你看,一听说上仙在此,掌门便让我为上仙送来了灵骨。心诚至此天地可鉴,还望上仙摒弃前嫌,给我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才是。”
  这一番谄媚奉承说的梅老板都是自愧不如,听得肖乾林冷笑连连,黎情倒是受用得很,面上笑容更是和煦:“说的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计较,倒显得本仙小气。玄惪将灵骨送还,于我也是一桩人情,也该去说个谢字。”
  广岫大喜:“上仙若肯赏光,我停云观真真是蒙蔽生辉,光耀三界了。”
  黎情笑着眯起眼,看他的眼光很是赞赏:“你这个凡人,说话十分中听,比他好多了,拿了我的宝物也不给张好脸,像是我欠了他一般。”言罢微微瞥了卫翾一眼。卫翾静立一旁,好似这里发生的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广岫忍笑,道:“上仙恕罪,他这个人面瘫,向来如此。”
  肖乾林在一旁被晾了半晌,看了一脸谄媚的广岫一眼,对那锦衣年轻人使个眼色,两人兀自走了。梅老板退在一旁,更不敢再多说什么。广岫又对黎情一番阿谀,哄得上仙十分高兴,这才春风得意得离开了无心阁。
  待华美楼阁云消雾散,卫翾收起卷轴,却看到广岫敛去了笑意,整个人好似褪去了伪装,无言沉默,与方才那个奴颜婢膝的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自打相识以来,卫翾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并非浮于表面的郁烦,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悲哀与疲惫。
  不过,卫翾没有探究更没有要安慰的意思,见他再往前走得撞在树上,才好心拉了一把,切入正题:“已取得焚仙炉,接下来要尽快找到卫翊。”
  广岫愣了一会,抬起眼眸,点了点头:“不过,逍法力高强,不像小狐狸那么好唬弄,行事需得小心。”正经了没一会,他又嬉笑起来,“小狐狸就交给你搞定了,他对你言听计从,策反不算难事吧?”
  卫翾并不搭理他:“肖乾林在无心阁里做什么?”
  广岫眸子一动,斟酌片刻道:“似是换了一种叫珟魂的东西。”
  “珟魂?”卫翾凝眉沉思。
  广岫道:“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卫翾道:“我曾听人说起过,此物乃是邪道至宝,魔瞳所铸,以血献祭可召唤上古邪兽,一旦出世,必会掀起血雨腥风。”
  广岫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虽想过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会这般厉害。
  肖乾林一国之相,怎会用到这种东西?他身边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方才若黎情未出现,他是不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他若真是谋权篡位,自己该怎么办?
  广岫烦躁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腔之中沉郁无比,又长叹一声。
  管他呢,就算真要诛九族,也诛不到自己身上吧?
  “那些事晚些再说,当务之急,先救卫翊。”卫翾声音不大,却字字透着不容忤逆的意味,让广岫混乱心绪逐渐清明起来。
  是啊,什么事都没有救他来得重要。
  心定了下来,广岫看向卫翾,从上到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会:“看不出来啊,本以为你们没什么兄弟之情,没想到为了救他你如此尽心尽力。他娘不是逼死了你娘吗,你难道就没点怨恨?”
  卫翾不屑于回答他这个问题,迈步走了。广岫也知道他不是会说些大道理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赶上去换了个话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帮了我的小子不是你。你没进卫府之前的二公子是卫翊,对不对?”
  卫翾照旧懒得回答,继续走。
  广岫嗤鼻:“做人这么不厚道,小心遭雷劈。”
  卫翾终于哼哼一声:“我到要看哪道雷敢劈我。”
  
    
    ☆、第五十三章

  将军府膳房内,水雾蒸腾,药香弥漫,柳风屏卷着袖袍细扇文火,一头一脸的汗,在这小小药壶前已呆了个把时辰。眼看就要煎成,府中管事来请他去前院,清点过目最新送来的春茶。
  他让管事去看即可,那管事为难说自己不懂,怕留了劣茶,被将军责罚。柳风屏笑了笑:“劣茶亦是无妨,反正将军从不爱喝茶,便是拿树叶子泡了给他喝,他也喝不出个好歹来。”
  嘴上说着,也还是放下蒲扇,跟那管事一同去往前院。灶上文火点点,药壶上热气弥漫化为水汽消散,兀自噗嗤噗嗤响着。
  不过一时,一个下人将午时要用的新鲜蔬果拿进来放在角落,眼看四处无人,小心来到药壶前,从怀中拿出什么来,打开盖子投了进去。回头要走,却撞见了柳风屏清淡的眸子。
  那下人一愣,很快敛去惊诧神情,向柳风屏弯身行礼。柳风屏微微一笑,回到药壶旁打开盖子看了看:“元三,不知你几时习了医理啊?”
  元三赔笑道:“柳总管这说的什么话,小的是看这药炉无人看管,怕药熬干了就看了看,哪里知道什么医理?小的还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且慢。”柳风屏取了碗将药沥出,端过来递给他,“难为你有此心。这药就劳烦你给如心送去吧。”
  “如心?”元三脸色一变,佯装平静道,“这药不是将军的吗,怎么……”
  柳风屏温声道:“如心近日染了风寒,这贴药将军喝了不对症,扔也是扔了,我便煎了给如心,左右都是治病嘛。”
  如心是府中最为俏丽的丫鬟,府中大半下人都喜欢她,元三也不例外。
  看着那碗浓黑的药,元三额上出了阵薄汗,正要去接,又听柳风屏叹道:“不过,她吃了这几日亦无甚效用,看来也不太对症,还是得去看看大夫才是。”
  元三额上汗更多了。柳风屏将药碗往他手上一递,拍拍他肩,温声道:“真喜欢人家就多费些心,这碗药,算是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干。”
  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春风,在元三看来却清冽如寒冰,好不容易才止住身体的颤抖。看他走远,元三将药倒在了屋外的花圃中,急奔而去。
  柳风屏看着留下的新茶有些感概。如今卫湛远在边境,卫翾身在大牢,卫翊亦不知去向,卫峥素来不喜,此时这府中会有闲暇喝茶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
  偏偏,此时的自己也没了品茗的心思,可惜了上好的茶。
  让管事将茶封存好,又处理了一些府中杂务,柳风屏信步行至中庭,见一株君子兰有些萎顿,怕是遭了虫,便俯身查看。纤巧身影缓缓走近,迟疑了一会才开口:“柳总管……”
  柳风屏起身,对来人一笑:“如心啊,有事吗?”
  如心面色微红,两手搅着衣摆:“没什么,就是想多谢总管几日赠药,我好多了。”
  柳风屏道:“那就好。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如心咬咬下唇:“听刘婶说总管煎药十分辛苦,怎会是举手之劳?总管之恩,如心……如心无以为报……”
  柳风屏咳嗽一声,打断她:“真的没什么,你不必感恩与我。这株兰花害了虫,劳烦你去取些鱼腥水来吧。”
  如心面露黯然,点头施礼而去,行过拐角,还恋恋回头看他一眼。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到底还是遥不可及罢。
  叹息一声,如心往后院走去,一个人却猛地窜了出来,神情急切气喘吁吁,吓了她一跳,不悦道:“元三,你干什么啊?”
  元三将一块黑色事物塞进她手中,急道:“快吃了它!”
  如心看看那块树根似的东西,随手扔了,厌恶道:“你有病吧,好端端让我吃这种东西做什么?”
  元三赶紧捡起来,拍去上头的灰:“这……总之你快些吃了,我、我不会害你的!”
  如心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我还有事,你快让开!”
  元三急得手足无措,眼看她要走,情急之下拽住她的胳膊逼到角落,将那东西往她口里塞。
  如心惊恐万分,拼命挣扎,死死闭着嘴。元三情急之中顾不得许多,正要撬开她的嘴,忽觉胳膊一痛,已使不上力。
  “柳总管……”如心挣脱他的手,扑进柳风屏怀中大哭起来。
  元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愚蠢可笑的事,颓然瘫坐在地。
  府中仆从见平时老实巴交的元三竟光天化日行此禽兽之举,又是意外又是愤愤,围上来拉扯追问,被柳风屏制止。
  柳风屏略微安抚了如心,走到元三跟前,拿走了那块黑色事物:“铁薯根,果然是鬼心草之毒。”
  元三颓丧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的……”
  柳风屏道:“你隐藏了这么久,此时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放心,她没有中毒。”
  元三眸子一亮,看向如心,只得到一个万分惊恐加厌恶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痛,纠结的闭上了眼。
  “总管,这家伙色胆包天,交给我们,保管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得!”
  柳风屏摆摆手,对管事道:“先把他关到柴房,等候将军处置。任何人不得伤他。”
  最后这一句使一众摩拳擦掌的仆从失了兴味,悻悻散了。元三被押走时经过如心身旁,挣扎着道:“如心,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会害你……我不会害你……”
  如心躲在柳风屏身后,不看他一眼。柳风屏叹了口气,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不会害你。”
  如心泪眼婆娑,抓着他衣衫哽咽:“他、他方才分明对我那样……”
  “他是想救你。”柳风屏不动声色挣脱她的手,“现在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如心怎不知他淡淡的疏离,挂着泪痕离开。柳风屏看着掌心之物,皱了数日的眉心终于疏解,心想,可以去尝尝新摘的碧螺春了。
  柳风屏送来药碗时,卫峥正在看边境送来的急报,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柳风屏道:“将军,先喝药吧。”
  卫峥看他一眼,道:“此药无用,还喝他做甚?”
  柳风屏道:“这是我今早重新配置的,里面加了灵药,必定见效。”
  卫峥放下信函起身,没有去接:“我有要事需去一趟兵部,药晚些再喝吧。”
  “将军。”柳风屏跟了几步,“我方才查得一事需向将军禀报。府中杂役元三……”
  卫峥并未有所停留:“回来再说吧。”
  “将军……”柳风屏跟到了门口,卫峥已走远了。柳风屏轻叹一声,转身拿了药回到厨房,在蒸笼中放好,又看了看药炉,将大火转了中火。
  鬼心草是□□,想要彻底解毒亦需缓缓而行。铁薯根在缙地并无种植,十分稀有,更要好生安排才是。
  叫来几名护卫吩咐把守在此,任何人不得接近药炉后,他拿了些饭菜来到柴房。元三坐在地上不声不响,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头,复又沉默。
  柳风屏道:“你到府中尚不足一年吧?”
  元三不语,柳风屏兀自道:“鬼心草性属寒,多长于北地极寒之处,与红云莲互为共生。你既能取来鬼心草,不知可有红云莲?我许久未曾见到了。”
  元三一惊,抬起头来瞪着他:“你说什么?”
  柳风屏叹了口气,在他跟前蹲下,放下饭菜:“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卫峥罪不至死。”
  “你也是南岳人?!”元三眼睛越瞪越大,猛如凶兽乍起,一把揪住柳风屏衣襟:“你既是南岳人,竟能屈服于灭国仇敌之下?你……你真是该死!”
  柳风屏并不反抗,看着他暴怒的脸,道:“灭我南岳的,何止卫峥一人?何况他当年不过随军副将,更曾冒死谏言免我南岳遭屠城之灾。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南岳已成青史一点旧墨,南岳遗民亦多数融为缙人,生活平定安居乐业,你又何必执着不忘?”
  “狗屁!”元三一拳打在他脸上,怒道,“说什么安居乐业,你成了一条奴颜婢膝的狗,主人自然赏你饭吃,可那些流离失所遭人唾弃之人呢,你何曾了解过他们的痛苦!亡国之人,在这世间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柳风屏面露痛苦,闭了闭眼,沉声道:“南岳人与缙人并无不同,只要愿意,总能好好活着。你在将军府之时,又有何人曾亏欠过你?”
  “你这叛国狗贼少扯这些歪理!”元三红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柳风屏闪身躲避,匕首还是划在了右臂上,鲜血直流。
  元三急怒之下失了理智,一心只想杀而后快,柳风屏文弱之身抵挡不住,偏偏他来之前还吩咐了守卫仆从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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