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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赢江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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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那怎么行!

      主将返京, 余樵的军总台鸣钟响鼓。
      总军台后方的别宫里, 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 一身裁剪得体的宫装屈膝跪在席前,扒着门框,出神地望着宫墙外。
      王临的亲卫军在墙外倒入了今日后宫所需的水,食物, 以及其他用品。
      各宫苑的宫侍们依次取回, 齐嬷嬷端着食盘脱鞋上阶, 来到圆脸女孩儿面前, 摆好碗碟,轻声叫道:“和荣公主, 该用膳了。”
      圆脸小姑娘转过身来, 一板一眼起筷, 宽大的袖子遮住半张脸嚼食用饭。
      和荣公主这个封号是父王月初时刚刚给自己的,说要把她下嫁给一位战功累累的将军。宦官们到母妃殿外宣旨时, 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随后,父王派来的教导嬷嬷们也来了,然而自己最亲近的, 还是这个说话和善的齐嬷嬷。
      齐嬷嬷年纪不大,但她和那群嬷嬷们不一样,和荣分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也不知道那种不一样应该叫什么,但她很喜欢。
      “公主刚刚在看什么?”
      和荣公主天真道:“父王的寝宫鸣钟了!”
      齐嬷嬷愣了一下,轻声提醒:“公主, 莫要这么说,不是好话,被人听去,可是会记大错的。”
      和荣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只听说过的长姐犯了‘大错’,被圈进在外苑,慌忙捂住了口,满眼惊慌地看了看周围。
      过了一会儿,和荣才慢慢放下手,探身过来,轻声对齐嬷嬷说:“齐嬷嬷,我刚刚想说,每年钟声鼓声响起来不久,父王就会进后宫来召见我们了。”
      然而军总台的鼓声钟声,只是为给主将回京接风洗尘,开宴前庆贺一阵而已,并不是王临要到后宫的标志。
      每年停战月后,将近年关了,王临才会想起他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和女儿,进来摆个团圆宴。
      齐嬷嬷低声回答:“并非年年如此。”
      “也是呢……”和荣公主跪好后,双袖撑着下巴,呆愣愣地回想:“中间有三年,我都没有见到父王。”
      齐嬷嬷神色复杂,同情道:“公主快些吃吧,饭菜要凉了。”
      “齐嬷嬷,我想哥哥了。”
      和荣公主的母亲是王临效仿前辽大兴帝立的侧妃,与太子妃一起抬进别宫的,育有一儿一女,王临三个儿子里最年轻的那个儿子,公子王乔,正是和荣公主的同胞哥哥。
      “不知今年,父王是否会让哥哥到母妃寝宫探望……”和荣公主小小年纪却愁容满面的叹息道,“只是,母妃她不受宠,无法见到父王,即便是我想哥哥了,也没办法见一面。”
      她过完这个年,就要下嫁给将军,搬出别宫了,嫁为人妇后,连哥哥也见不到了。
      和荣垮了肩膀,黯然失落。
      齐嬷嬷看在眼里,虽知不明智,然还是提醒道:“最近主上会到春夫人寝宫去,她正得宠,如果公主殿下常去春夫人那里走动,许能见到主上。”
      “父王会答应让三哥哥他入宫探望母妃与我吗?”
      “许是会的。”齐嬷嬷慢声道,“来年开春……公主就要出嫁了,公主又与三公子素来亲近,兄妹情深,出嫁前想与三公子说说话,见上一面,主上会答应的。”
      和荣公主圆溜溜的双眼沁出了欢喜,说道:“那我今日就去回春殿探看春夫人,我会提前跟母妃说的,这样我与春夫人走动,母妃不会伤心的。齐嬷嬷,你说我考虑的周全吗?就与你同我讲的那些故事一样,行事前要面面俱到……是吗?”
      她像个小孩子,齐嬷嬷淡笑点头,心中却泛起阵阵苦涩。
      这位自幼长在宫中的小主子,正是南辽效仿大兴帝酿下的苦果。她从未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连南辽现在在与谁打仗都不知晓,所处之地叫什么,外面有几个州,多少人,更是一无所知。
      当她给这位小主子讲一些杂谈奇志时,她的反应让人惊奇又唏嘘。
      “齐嬷嬷,马跑起来是什么样子?哪一条腿先动?”
      “齐嬷嬷,平常百姓们吃饭,难道不是我父王的恩赐,需要倒进取食孔的吗?他们没有取食孔,去哪拿饭?”
      齐嬷嬷一点点地告诉她外面是什么样子的,闲下来时看着这位欲出嫁才得新封的公主,想的却是北边的那位公主殿下。
      差太多了,他们怎能如此作践人?
      南朝的公主,十五岁了,见识还不如北朝普通人家的女儿。活了十五年,却只能看到被墙围起来的一小片天地,她不知道马跑起来是什么样子,更是不知道,出了这个宫墙,人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大家住什么样的房子,战场是什么样的,天下一统是什么,真正的公主又应该怎么活。
      和荣公主午时过后就去了回春殿,找那位新抬进别宫的春夫人。
      见了面,和荣公主见这位春夫人,小腹微突孕味十足,懒散的躺在窗下,裹着蔻丹的手指高高翘起,捏着一根金簪子,正无聊地拨弄着小香炉,轻烟袅袅,朦胧中更显得姿容靓丽,仿佛脸庞都泛着薄薄一层金光。
      看起来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年轻艳丽,怪不得母妃会失宠。
      和荣叹了口气,与春夫人说了来意。
      春夫人见她进来,连动也未动,一不行礼,二不说话,听她说完,哼声一笑,竟是没了下文。
      和荣跪在门前的软垫上,撩起珠帘探头看她,疑惑问道:“春夫人,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是你来求人。”春夫人轻启朱唇,声音酥软,婉转如莺歌,接着说,“何况你不过就是一个……”
      她咬着唇,懒懒翻眼,说道:“不受宠的妃子生的便宜女儿,公主?嗬,听着好听,殿下根本就未把你放在眼里。”
      和荣又气又急,喝道:“你大胆!”她好歹是侧妃之女,再不受宠,也是父王向南都的皇爷爷求得亲封,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轮不上这个来历不明位分低下的夫人欺辱。
      “大胆又如何?”春夫人摸着肚子,得意一笑,“还有你那个软蛋哥哥,上战场没打仗却先摔断了腿,这辈子都是个软蛋了,加上你那个又蠢又老还失了恩宠的母妃……哼,你以为殿下还会正眼瞧你们?”
      和荣气得双手发抖,一张脸都气白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骂,想起瘸了一条腿的哥哥和失宠多年的母妃,她两眼蓄了泪,委屈一涌而来,淹满了整个心。
      她磕磕绊绊道:“你……不要得意……等我嫁给大将军……他建功杀敌,父王自会……”
      春夫人扔了金簪,扬起下巴,炫耀般说道:“你说谁?那个杀猪的吗?哈哈哈哈真是可怜你。还想着你那杀猪将军会建功立业……再建功立业,他也是个奴才,自己想不清楚,还想要扳倒我?告诉你吧,殿下才是真主子,才是要登基为帝的那个!他身边三个公子全是软蛋窝囊废,而我现在肚子里这个,才是将来真正的主子,你?”
      尽管年龄相仿,春夫人吐出的话,说话时的神情,却老成到妖邪:“你不过是要嫁给奴才的便宜货,即便你有那福气生几个儿子,从你肚里爬出来的,也只会是我儿的奴隶。”
      和荣公主厌烦又气愤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哭着大叫:“不要说了!”
      她想反驳,父王才不是这样的,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有个可怕的声音在心里告诉她,这个春夫人说的是真话。
      但她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和荣公主连连叫道:“你不知礼仪!不懂尊卑!!”
      春夫人动也未动,白眼都懒得翻给她了。
      和荣公主哭着离开,仍是记得那群嬷嬷的教导,女子不能跑,不能走得快,要轻缓如风拂柳。
      和荣小步走着,垂头啜泣,心中又委屈又惊惧,惊涛骇浪一般的恐惧压着她,似是随时都会将她心中的那片桃园压垮冲毁,露出荒芜丑陋的废墟。
      和荣仍是未见到自己的父王,她在齐嬷嬷这里每日哭泣,拉着齐嬷嬷的衣袖,哭着问她:“父王真的把我嫁给了一个奴才吗?”
      齐嬷嬷一时间,不知该从何纠正她的话,只好摇头,轻声说不是。
      可那个将军,春夫人说的也没错。和荣公主要嫁的那个,是个行为粗鄙的虐杀狂,家中之前已有六位夫人,皆新婚未满一年就‘病逝’了。
      齐嬷嬷郁郁叹了口气。
      最近南军在外频频败仗,军心不稳,这些有功勋在身的老将们并不怕王临降罪,而是趁机给王临施压。
      毕竟南朝已无可用的年轻将才,败仗之后,王临自然不敢罚,而是加倍的重赏,用来稳定军心。
      这种重赏,按照惯例,定是要有王室姻亲在内的。
      因而,王临立刻封了公主,择了良日,年关一过,就要把这个一直丢在别宫冠以公主之名的女儿送出去。
      从春夫人那里出来后,和荣公主哭了一整天,哪知第二天一早,宫侍传报,让她到前宫去,说三公子向王临讨来的探望令,想要见她与母妃。
      和荣公主惊喜不已,拉着齐嬷嬷到了前宫,见到哥哥,双泪垂下,哽咽着伏在地上行礼。
      王乔将她扶起,年轻的脸上满是忧伤:“飘儿,哥哥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太子侧妃疑惑问道:“乔儿,出什么事了吗?”
      王乔唉声叹气,摇头不语。
      和荣公主轻声轻气问道:“三哥哥……父王给飘儿选的夫婿难道不是大英雄吗?”
      王乔垂目忧伤片刻,忽然捶着伤腿悲痛大喊:“飘儿,父王他根本不把你当人看!他要你嫁的那个……那是个杀妻取乐的混账啊!”
      闻言,太子侧妃立刻哭起来:“都是母妃无能,他们几个的女儿都不嫁这种混账人,凭什么我女儿就要去遭这份罪!”
      王乔看向妹妹,悲愤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和荣公主脸色吓的发白,哆嗦着嘴唇说道:“就不能和父王说吗……父王怎么会害我……”
      太子侧妃又膝行而来,抱着女儿继续哭道:“飘儿,飘儿原谅你父王,定是他要依仗那位将军替他打天下,飘儿,原谅他,你父王不会故意害你……”
      “母妃!”王乔怒斥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会与父王商量……”
      “乔儿你不能!飘儿除了嫁,还有什么办法?!”侧妃手忙脚乱,哭着说,“是我无能,不讨你父王喜欢,无法帮衬你,你在你父王面前,本就如履薄冰,现在飘儿的封号都宣下了,你再说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难道就让飘儿死在那个混账的军帐中吗?!她即便不会死,从这里挪到另一个高墙内被一个混账折磨,只能见到院内的一小片天,与死又有什么区别?!”王乔失声喊道,“母妃,飘儿不知,你怎会不知?你见过宫墙外面是什么样的,你就不觉得痛苦吗?!”
      侧妃愣住了,她失神了好久,轻声说:“又怎么样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乔颤抖着声音,忍着眼泪说道:“母妃,你知道今日……北边的那位公主,在做什么吗?”
      他指着北方,慢慢说道:“她成了储君,检阅了兵马,宣告了天下,她早年身为乞丐在南都所受之苦,今后要让我们加倍偿还,她要在攻陷南都后,登基为帝!母妃,你看看那位公主……你再看看飘儿……”
      王乔双手握拳,砸向地面:“我又怎忍心让飘儿就这么活着,就这么死去……”
      和荣公主彻底震惊了,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侧妃掉下眼泪,亦是悲伤不已:“那能怎么办……飘儿她是辽的公主……又怎么能与北朝的那些女人相比……乔儿,乔儿你想想办法,救救你妹妹,娘只有你们两个孩儿,若是那个什么突将军真的是个……我不能亲眼看着飘儿被你父王推下火坑啊乔儿!你想想办法,娘求求你,想想办法……”
      王乔目露哀伤,喃喃道:“……那就逃吧……那就逃吧,飘儿,逃吧!”
      母女二人俱是一愣,瞪大了眼睛,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逃,嫁了就是死……”王乔说,“我怎么能……那个混账,连我都敢……”
      他说完,忽然清醒过来,脸一阵红一阵白,抽出腰间长剑,朝旁边的齐嬷嬷刺去。
      和荣公主大叫一声,扑过去挡在齐嬷嬷身前:“哥哥你要做什么?”
      他低声道:“我既决心让你逃,就要……”
      这事,要做的万无一失,不能让父王知晓。
      齐嬷嬷却在惊愣之后,思索片刻,不紧不慢施了一礼说道:“公子三思,别宫守卫森严,平日里死几个人并不起眼,然临近年关,宫中若有刀剑致死之人,必会引起军卫注意,若要细查下来,不仅公子,和荣公主与郑妃娘娘都难逃审问。老奴自知今日三公子所言,泄露半点出去都是杀身之祸,因而,老奴即便是为了自保,也会守口如瓶,请三公子放心。”
      齐嬷嬷抬起头来,又道:“如果三公子真心想让和荣公主逃婚,老奴有个办法。”
      王乔一怔:“你有办法?!”
      一个管教后宫女眷们的嬷嬷,会有什么办法?
      “三公子要在大婚前,让和荣公主逃出别宫,并非容易事。”齐嬷嬷俯身一礼,低声说道,“最好的办法,是三公子与主上商议,公主出嫁那天,三公子做送婚人,送妹妹出嫁,由您亲自送骄,只要离开别宫,走出军总台,途中换走公主机会更大。”
      十二月初九这日,是阿兰十八岁生辰,亦是北朝的立储大典。
      站在天坛之上,厚重的玄色金纹礼服压在身上,阿兰抬起头,俯视着天坛下跪拜朝贺的众位大臣盟友,心中感慨万千。
      从无父无母的乞丐,到如今站在天坛之上,成为一国储君,放眼天下……一年前,她从不敢想。
      步莲华对她说过,乱世天命压身,必会先磨其志,与困苦中磨砺斗志,尝遍人间冷暖辛苦,一朝回归正轨时,放才有力扛起天命。
      阿兰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慢慢地在下方的人群中寻找步莲华。
      他们都低着头,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后脑勺,阿兰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看了眼压抑着欣喜与悲伤,一脸严肃,腰杆直挺站在她身旁的萧九,慢慢撇了撇嘴角,表达了她的不满。
      定是因为,步莲华无官无职,萧九也没特殊对待,才在排位时,站的靠后,让她看不见。
      萧九感受到女儿的注视,转过头来,见她穿上玄衣礼服后,与她母亲更是相像,这般站在天坛之上,张开手臂,慢慢应着:“祝喜天地万民。”一时间,就如同回到了之前,见到了那时站在天坛之上,神采飞扬的郡主。
      她的心愿实现了。
      萧九欣慰地想,宛儿,快了,你的女儿就要给你一个你所构想的天下。
      一统将成,她已迈出第一步。
      大典开始时,站在朝贺队伍末端的步莲华接到了八锦卫的线报。
      与步相小声谈过后,步相点了头,步莲华随即离开,驱车来到西陵。
      西陵萧宛郡主墓前,八锦卫正按住一个女人,等他前来。
      “怎么回事?”
      “步大人,她摔了鸩酒。”一身劲装的八锦卫向他汇报,“说要见公主殿下。”
      那女人正是师烟,几日未见,她苍老憔悴,抬起脸,素日里那份温婉淡然已全然消失,换作一张狰狞癫狂的脸,嘶声叫道:“你又是谁?!凭什么要我死?我所犯何罪?!”
      步莲华走近,慢慢解下系在腰间挂璎珞的银鞭,淡淡道:“罪行滔天。”
      师烟啐了一口,挣扎道:“天意如此,却要怪罪于我,我只是换了孩子,为我儿谋生路,若天有眼,今日大典,应是我儿祭天祭祖,她抢了我儿的命数,你却要我在萧宛墓前去死,凭什么?凭什么!萧宛又不是因我而死,她自己拿刀隔开的产道,这不是她自己作死吗?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女儿现在好端端活着,是我儿死了,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让我向萧宛赎罪,道理何在?!我母子二人凭什么为她去死?!”
      “十八年前的今天,你因贪念,换走公主殿下,把她抛至暗坊,如若不是天命佐护……”步莲华面无表情道,“师烟,这是死罪。”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师烟疯狂挣扎起来,涕泪纵横“我儿子死了!是我儿子死了!!本应是我向她讨命!是她该还我儿子命!”
      “原本想,让你下去见了郡主,好生向她赎罪……”步莲华手中银鞭慢慢缠住了她脖子,低声说道,“现在看来,你这样可悲又可恨的糊涂人,郡主见了你,只会徒增悲伤……”
      银鞭慢慢收紧,人渐渐停止了挣扎。
      再次松开后,步莲华把鞭子给了身边的八锦卫,说道:“早该如此。”
      八锦卫道:“步大人,是我们疏忽,本能一刀解决她,这是这是在郡主墓前,又是公主的立储大典之日,见血总是不好……”
      “收拾一下。”步莲华说,“按之前说的,开世子墓,让他们母子二人……合葬吧。”
      萧安。
      步莲华看着墓碑上这个假世子的名字,慢慢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忽觉天旋地转,熟悉的剧痛袭来,眼前一黑,踏空了西陵前的台阶,跌落下去。
      八锦卫听到动静,回身一看,惊道:“步大人!”
      黑暗中,步莲华觉自己又回到了那艘在空旷的天地之间悠悠荡荡的船上,那首童谣也渐渐响起。
      “还来……归来……”
      铺天盖地而来的童谣中,忽男忽女的怪声飘飘忽忽,听不清楚,像是从远处传来:“离了帝王命还敢亲手杀人,杀孽嘛,你的命太薄,可担不起。”
      步莲华心问:“她有罪,不该杀吗?”
      怪声似是能听到,笑而答曰:“她的罪是她的罪,你的罪孽是你的罪孽,这是两码事,不可一概而论。有人命厚,就是刀下万人魂,于人家的命数也无半点影响。你却不同,你的命本就脆的需要帝王命震慑,还要离开帝王命亲手杀人,哈……”
      步莲华昏了好久,再听到声音时,是阿兰的。
      “都走……让我静静。”她说,“我没事,我说了我没事……”
      好像有人说了什么,嗡嗡的听不清楚。
      但阿兰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他听到她说:“那不一样……他这次要是……家国天下,谁要谁拿去,我不要了,没有他,我要这些……没意思了。”
      听到她这么说,步莲华非但不感动,反而焦急气愤,心中道:“这怎么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步莲华一听:急死我了,我得醒来弹她脑门!!
      昨天那是flag……嗯……flag……

      第74章 贴黄符

      阿兰坐在床边守着步莲华, 一直到半夜, 人还未醒, 尽管傅青强调他没事,阿兰仍是放心不下。
      萧九来劝她睡觉,阿兰只说好,却没半点要睡的意思。过了一会儿, 宫人捧着一堆奏表来了, 轻声说道:“殿下, 步相说, 这些就放在这里了,殿下若不睡, 就把功课给做了。沧州的万田均税步相说, 他着急, 等着殿下查阅批复……殿下可先看沧州来的奏表。”
      步实笃倒是挺会给她安排功课。
      阿兰噎了一记,点了头, 宫人抬来桌案,将奏报一个个摆好。
      阿兰问道:“……步相就没问问他儿子吗?”
      宫人敛袖低眉,认真答曰:“问过。”
      阿兰好奇道:“哦?问的什么?”
      “步相问……腿摔断了几条, 人傻了吗?还能动吗?”宫人一板一眼回答,“只这些。”
      阿兰半晌无言,又想起万族长之前也在外间, 然夫妻俩都没进来瞧过,于是不放弃地再次追问道:“万族长呢?她可有问过?”
      “问过。”宫人说,“刚刚人多口杂, 万族长倒没问莲华公子的情况,只问了送公子回来的几个侍卫……”
      宫人诡异的停顿了一下,说道:“万族长问那些侍卫,到底是莲华公子先晕再摔的,还是因为他蒙着眼睛……没数清台阶,自己踩空摔晕的。”
      阿兰疑惑地嗯了一声:“那些侍卫们怎么答?”
      “……那些侍卫说,不清楚。”
      “之后呢?”
      “之后,万族长说,可能是今日莲华公子乐懵了,自己踩空摔晕的,让侍卫们放轻松……”
      对了,还有一批侍卫在外间等着,偶尔经过殿门,瞥上一眼,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比步莲华的亲爹娘都紧张。
      这不靠谱的爹娘!
      阿兰摆手让宫人们散了,托着下巴看向步莲华。
      他额头摔伤了,颤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下面是蒙眼的红绫,一张脸只剩下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
      除此之外……步相问的腿,摔伤了一条,一边的胳膊也没能幸免。
      阿兰下午刚见到人时,傅青正在给他包扎,她当时只见白花花全是绷带,脑袋里像灌了开水,头皮都要骇炸了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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