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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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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月瞟了阿繁一眼,低声道:“臭丫头,你给我安分一点,不然我打发你回驿馆!”

正说着,银光如梭,飞驰而至。蕴月这才看见,来者大约三五十骑,为首者一身银色精钢明光铠,随者具是玄色甲胄。

诸人心神一震,都挺直了腰杆,须臾间,银色明光铠到了眼前。

正午艳阳,明光铠胸前两片精钢打造的护镜灼眼,乃至于不可直视。来人勒住马匹,翻身下马,步履沉稳来到赵怡跟前,拱手半跪:“塑方侯世子李存戟,见过钦差大人!”

蕴月别的不及看,只觉得心肝瑟瑟发抖,话说,李存戟不热么?这么一身行头,从头裹到脚,还面不改色、汗不见下?

赵怡点点头:“李存戟!”

李存戟又是一拱手:“是!见过姑父!”

赵怡一抿嘴唇,似笑非笑,将李存戟扶起,一一介绍:“两位殿中侍御史江蕴月江大人、祝酋英祝大人。”

李存戟也是一拱手,诸人回礼。

阿繁早就认出来李存戟便是那日在河边沙洲上的洛神出水,犹未来得及赞叹李存戟有如天神下凡,却先惊讶李存戟的一身行头,正要说话,豆子却先一步上前:“哈哈!小存戟,你终是来了!”

李存戟面不改色,只拱拱手,又看见阿繁,眼中有微微的笑意。阿繁却知道似的,眼眸一转,笑嘻嘻挤上前来:“哥哥!”,说着伸了手,摸了摸李存戟明光铠腹上的护腹兽,惊叹:“哥哥,你真威风!”

一句话让祝酋英噗的一声笑出来,江蕴月却是嘴都歪了,一把扯过阿繁:“臭丫……臭东西,刚才吩咐你什么!”

赵怡还抬了一下眉头,李存戟眉头都没抬,只看着阿繁,这倒让江蕴月脸上干干,手上紧紧捏着阿繁的手,弄得阿繁老大的委屈:“本来就威风嘛!”

正说着,马蹄震天,浮尘飞扬,遮天蔽日。众人望去,黄土雾中隐约可见枣红、纯白、黑色等诸多马匹。不窄的官道上绵延奔来两千余匹良驹,满满当当,为首者是三五匹高头昂首的神骏,徐徐奔驰,却如王者出巡。这些马匹虽然仅有三五十人驱赶,却纹丝不乱,足见训练有素。

赵怡频频点头,喝彩:“好!好一批良驹!”

祝酋英也笑道:“下官这也是头一回见了大世面了!小侯爷好大的手笔!”

江蕴月双手搁在身前,凉凉道:“小侯爷果然大手笔!想必这批骏马所到之处比如蝗虫过境,草料殆尽吧?”开玩笑,两千匹马!这得要多少草料!单是每日拉出来的马粪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埋了……

李存戟只一拱手:“过奖!”

江蕴月闻言嘴巴一垮,哎!李存戟这面皮估计比阿繁还厚。

身旁的阿繁早就看的目瞪口呆:“小贼!好多马!比你骑得那个还漂亮呢!”,唯独豆子见怪不怪,只跃跃欲试:“这才是好马呢!小爷你的那些不算什么!”

蕴月横了阿繁一眼:“你给我老实一点!”,说罢对他老爹说:“王爷,咱们该回京复命了,小侯爷……”江蕴月微微笑着看了李存戟一眼:“小侯爷一身明光铠,果真是威风!但只怕这铠甲得有六七十斤重,烈日之下……哎!”

阿繁咂舌:“这么重么?”

后面豆子小声搭腔:“怎么不重!全是精钢的!要是换成阿繁你,只怕戴了头盔就要喊救命!大热的天,真是,没事就玩这虚排场,不知道想什么!”

蕴月嘴角弯了弯,头低了下去。祝酋英看了豆子和阿繁一眼,拼命忍着笑意,看着李存戟那一身,只觉得身上的绿色官袍真是舒爽凉快。

但李存戟到底一声没吭,连眼光都不曾转动一瞬。

赵怡到底是长辈:“如此,存戟,你便在源城驿站略作歇息。陛下已在京城东面为此建造了厩马东营,与京西面的厩马大营遥遥相对。本王以为,你的军士便连同礼部诸位先行前往。”说罢看了看江蕴月和祝酋英。

祝酋英想了想,觉得此时事关重大,因此说:“不若下官也一同护送骏马前往吧!”

江蕴月知道祝酋英的心思,连忙说:“还是下官去吧,祝大人,你便陪着王爷与侯爷……”

话未说完,赵怡挥挥手:“两位不需要斟酌,厩马东营有兵部、工部、吏部,乃至于枢密院的朝廷大员恭候。咱们为迎接存戟而来,自然要把此事妥当了。你们两位谁走了,都不合适。”

祝酋英和江蕴月对望一眼,也都明白赵怡的话恰当,便也不做声。

赵怡也不再多言,领着众人往回走。

不多时李存戟果然把明光铠除去,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袍,淡淡其华,宛似光晕笼罩。赵怡看见了都夸:“存戟这气度!你父亲该放心了!”

阿繁和豆子站在蕴月身后,更是嘀嘀咕咕。

蕴月倒是头一回看见老爹当众夸人,再看看李存戟,果然见之忘俗,连自己都心折。

祝酋英更是主动上前拱手见礼:“下官祝酋英,见过李小侯爷!市井坊间多有侯爷消息,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有幸!”

李存戟恭敬回礼,声音虽冷,却不觉疏远:“祝大人过奖,存戟不敢当。”说罢主动对着蕴月拱手:“江御史、江大人!”

蕴月笑嘻嘻:“见过小侯爷!”

赵怡却是想起什么似的:“存戟,我方才见你似乎所带军士极少?”

蕴月闻言一凛,却听见李存戟说:“是!王爷,存戟此行所带不过百余人。”

蕴月心中一沉:这可糟了!李存戟,你的什么心肝?

☆、故殇新唱

李存戟身边亲卫不过百余人,那两千匹战马只怕又成为兵部或枢密院的私人军备……

蕴月也不知李存戟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连赵怡都是眉头大皱,但李存戟只字不提。

众人丈二头脑摸不着,只能领着李存戟连日赶回京城向皇帝复命。

初七日,皇帝在大殿见了李存戟。李存戟仍是极威风的一身明光铠,不过这一身戎装到了殿上,映照着各色官服,却也是出挑的很。蕴月在殿上看见,只哀叹,话说,他江蕴月巴不得少点再少点人注意到他,可是人家李存戟呢?你少看两眼都罪过!

果然,文武百官气势汹汹,一副要他李存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阵势!但李存戟只对着皇帝说了一句:“北方四郡连年遭劫,父子离散,妻女受辱,陛下子民,臣感同身受,愿为主分忧!”

余者不发一言,任凭你袁天良也好、柴郁林也好,孙犟驴子也罢……人家李存戟愣是把自己高调成一大神,直接将这么些人无视成魑魅魍魉。这回江蕴月有些明白李存戟为什么要搞这一套铠甲了,厚啊!别人怎么骂都有铠甲挡着……

于是乎,众人火星四溅,骂了个痛快之后,发现人家李存戟纹丝不动,面色不带半点可疑的潮红,愕然之余,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先找杯茶润润喉,才好继续开骂。

蕴月很有掏耳朵的冲动,末了也居然能无视群臣的喋喋不休,这才细细打量他这位挂名兄弟。话说,李存戟这尊容简直可以供在佛龛里,当尊佛!他调度自己的朵彦十八骑,却并未动用西北驻军,堪堪躲开朝廷历来用兵家法;他兵行险着不远千里来试探皇帝,却只将赵爽推出来,一大群狼围攻之下能全身而退;他竟然千里驱赶两千余匹战马,却只带了百余名亲卫……点点滴滴,高调如此,却毫无破绽可寻。群臣能说他不守规矩,但却并无任何把柄说他造反,他有错,那也只是小错。哎!高调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呢,高调也正是配合李存戟这种妖怪的……

皇帝面对着二十年来的头一次扬眉吐气,只怕心爽,如此要说服群臣、按下诸多非议,也并非一件难事?只是这两千军马若是落在文重光或者袁天良手里……

末了,赵恪也只是淡淡然:“有句俗语,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李卿家的朵彦十八骑也不过是心同此理。”

蕴月闻言偷笑:皇帝给李存戟定性了!于是侧了耳朵细听。

“只是,本朝家法,对突夷历来取守势,李卿家此举则未免孟浪造次!虽此次小有胜绩,但只怕来年嘉峪关的吴应良要加倍防备。李存戟,你可知罪?”

李存戟倒是配合得很,一磕头:“臣孟浪造次!”

赵恪波澜不兴:“你历来边塞长大,只怕对朝廷的种种典章不甚了了,既如此,你便留在京中跟着见识历练吧。还有那两千骏马……古卿家、文卿家、曲卿家、礼部右侍郎任予行、户部左侍郎林澈你们便议议,拟个折子上来。朕只提醒诸位,军马神骏,不可怠慢,所养军士,当配的上此马,日后朕要一一检阅!”

闻者数人出列答应。

赵恪又说:“李玉华、李青云,画坛双李,此次李青云虽未曾到,却已经是京城盛事。我朝文风鼎盛,林澈林卿家,一代文宗,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华,才名蜚声国中。朕以仁孝、文学治天下,当体察下情!既李玉华祖孙三代齐集京城,也曾是宗室姻亲,更是我朝开国元勋。如此,着礼部筹备盛宴,礼遇我鼎方侯、塑方侯。”

为此,江蕴月打杂的时光到来。

……

初八日,皇帝在萱阁大开筵席,与群臣同乐,礼部人手不够,连祝酋英都被拉着忙,两人忙了个人仰马翻,蕴月回到蕴月园的时候已然是初九的丑时。

他师父早就去睡觉了,他挂名老爹倒还是没睡,在书房等到他回来,看见他小身板佝偻着,叹气摇头:“让你学些武艺,也是为强身健体,你看你眼下!”

蕴月挥挥手:“小爷也学了!老爹,不是哪个人穿个六七十斤的衣裳都不嫌累的!小爷这小身板好歹还学过些拳脚,祝酋英呢?更差!”

“明日想必严适之也让你们歇息?”赵怡习惯了蕴月的皮,笑笑,手指点点书案。

“哦!”

“如此便去歇着吧!”

“爹爹……李存戟是个什么心思?”蕴月正要起身,忽的想起来,禁不住要问。

赵怡略略凝眉:“存戟……看他行事也算是应了那句‘石破天惊逗秋雨’,但细细思量下来也毫无破绽。罢,你此刻只怕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先去歇着吧。”

蕴月想想也是,给他老爹行了礼,也回自己房去。

他的房紧挨着老爹的,据闻旧日王妃不在老爹书房的时候就喜欢在此处流连,后来改成了蕴月的卧房,因此这卧房精致的有些女气,豆子就常说这房女人住的,男人住不好。

蕴月一路走来,黑魆魆的夜里微风习习,四下里蝉噪不已,转过几丛芭蕉,孤灯氤氲了昏黄,恰似枯草白露中的萤火虫,点点在心间浸润。

蕴月也不奇怪,旧日读书什么的,阿姆虽然凶里吧唧的,却没亏待他,常常侯到他睡了才去歇息。

轻手推开门去,却并未如料见到阿姆。

孤灯下,书案上,趴着珠圆玉润的轮廓,一头乌发不安分,散的到处都是,落在一旁的宣纸上,静谧的像首歌。

蕴月抿了抿嘴,轻了脚步迈进房中,又看见房中圆桌上一个食盒,揭开来看,汝窑菱花温碗里温着一碗莲子粳米粥,徐徐有些清香。

蕴月看了看一旁趴着的阿繁,也没闹醒她,自己把粥拿出来,三下五除二喝掉了,抹了把嘴,走到旁边的沐盘,浸了棉巾,正要给自己收拾两把,就去睡觉。

淅沥沥的水声倒把阿繁吵醒了,揉着眼睛站起来:“小贼,晚睡损心、脾,最容易心火上炎不思饮食的,你怎么这样晚?”

蕴月看了阿繁一眼:“臭丫头还说我,你还不去睡?小爷要沐浴更衣,你快些出去!”说罢丢了沐巾,又在桌上拿了茶杯,灌了一口。

不料茶才灌了一口,蕴月一张脸五官全皱做一处,“噗”的一声,一口茶尽数喷出来:“什么东西!这也是茶?苦到上心啦!”,说着茶杯一丢……蕴月这才看清楚,一盏茶绿幽幽,底下满是一根根,不知什么东西。

阿繁赶紧两步,稳住东倒西歪的茶盏:“呀!小贼不识货,这可是莲心呢!”说着又把茶杯举到蕴月面前:“良药苦口,小贼你快喝!”

蕴月别开脸:“我没病,喝什么药?臭丫头你别折腾,小爷我要睡觉!”

阿繁眯眯眼,小虎牙又出来溜达,声音却软软的:“呀!小贼,你喝苦药还要人哄呢?真不害臊。莲心去心火的,王爷吩咐,说你最近忙得很,要阿姆好生照看你的饮食起居呢!你若不喝,阿姆看见了,生气吼你,阿繁可不管哪!”

臭丫头,拿老爹和绿衣阿姆出来压他!愤愤然,江蕴月瞪了阿繁一眼,抢过茶杯,捏着鼻子,一口灌了进去,苦的直抽气,却要强,把茶杯塞回给阿繁:“谁怕喝药,小爷要睡啦!”说着眼眸一转,灵机一动,做了猥琐神色:“臭丫头!你呆在小爷房里,难道还想伺候小爷睡觉?”,说罢双手作势要扑倒阿繁。

阿繁不自觉躲了一下,面上一呆,登时通红,脚一跺:“千刀杀的小贼!”说罢嘟着嘴瞪着蕴月,下一刻“呸”一声,啐了蕴月一口:“好心没好报!”,一面说一面飞奔而去,推得门“咣当”一声响。

蕴月呆了呆,一句“好心没好报”细细咬在嘴里,竟然象一枚橄榄,轻中带涩,重中蕴醇,苦中带点甜,酸里裹着蜜。一时间呆在那里,似盈满,似缺漏,千般滋味说不出来,呆到惊醒:“什么好心!臭丫头……”

呢喃间吹灯安寝,一夜无话。

第二日,蕴月罕有不用回御史台,倒睡了个太阳晒屁股。

等阿姆在他耳边轰他起来的时候,他还睡得意犹未尽,只差没淌口水。

“你这个懒小子!昨天喝了粥也不收拾一下!一盏莲心茶倒撒了一半!下回你嘴巴再长疮,可别叫疼!”绿衣阿姆给他备好了衣裳,安置了洗漱,就一面收拾圆桌一面唠叨他江蕴月。

江蕴月昨夜睡得晚,但到底年轻,补了一觉,只觉得比往日要上朝还痛快,便悠悠然,任由阿姆唠叨。

绿衣阿姆唠叨够了,发现臭小子已经换了一身淡蓝色细绸的松鹤纹夏袍,清清爽爽的,也觉得顺眼一些,不觉间声音浅了浅:“小爷,这身衣裳倒不错,该挂个东西才好!”,说罢在一旁盒子里面翻着荷包什么的。

蕴月眼睛转了转,他可不敢恭维阿姆的品味,连忙说道:“阿姆,便带那只秋兰佩吧。”

阿姆白了蕴月一眼,嘟囔了一句:“就多讲究!带个荷包,里边放点吃的,万一饿了也方便!”

蕴月撇着嘴,却不敢直接接话,只笑道:“今日不用回台里,难得在家,便陪着师傅坐坐,想必也不会饿。”,正说着阿姆就已经把秋兰白玉佩挂在蕴月的腰带上。

衣衫淡蓝,秋兰佩洁白无暇,中间却是碧绿的宫绦,蕴月随手把折扇拿在手里,落在人群里,屈子那句“纫秋兰以为佩”,也当得起。阿姆左看右看,忍不住捏了捏蕴月的手臂,又有些发狠道:“小子!你哪里来的福气,王爷待你比亲儿子还亲!瞧你今日这身!”

蕴月耸耸肩,不大理会阿姆,就要往外走。

阿姆在后面喊:“王爷没催你,早有客人的,你快些去!”

蕴月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却没有停下,一路走到前堂却发现空无一人。蕴月站着想了一会,折扇一敲,直往他老爹的书房里来。

他老爹的书房蕴月园里最高,老爹当年大手笔,书房实则是依山而建,旁边生生开出一平台,里面花木扶疏,棋台、石桌、凉亭,无所不全。蕴月懂事后揣摩着,老爹当年简直把自己当神仙,叫什么?仙人台上仙人游?

蕴月才跨进院子拱门,不出所料,李存戟立在柏树下,微微凝神,不知道想什么。

蕴月正要过去打个招呼,转眼看去,凉亭之内端坐着老爹,还有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另外他的师父与一名绯色衣着的男子正在棋台边对弈。

蕴月心知肚明,丢下李存戟,直往他老爹这边来见礼。

恭恭敬敬作揖:“蕴月给王爷见礼、请安。”

随后转个方向:“江蕴月见过鼎方侯、李侯爷!”,说着要下去给李青鹤行礼。李玉华却抬了手:“小江相公不必给青鹤行礼了,他与你师父,对弈正酣。”

轻松惬意的气息扑面而来,蕴月这才抬起头来,端详着传说中的“双李”之一、李玉华。只见这位李老头发略疏落,胡子也白了,一脸的褶子,但精神极足,淡笑间,和悦慈祥,蕴月没由来生了亲近感。

李玉华伸出手给蕴月:“来!孩子,不要拘礼,同我坐坐。”

态度自然,语意亲切,让蕴月有些微奇怪,看了看他老爹,发现他老爹脸上罕有的笑得温淡:“李老让你坐,你便坐吧。爹爹正同李老说,要给他接风洗尘。”说罢转向李玉华:“李老既是怡的姻亲,也是怡书画之师。”

老爹发话,蕴月不敢怠慢,伸手扶着李玉华的手,就势坐下来作陪,又听见李玉华微微笑,淡然间仿佛略带苦涩:“难为王爷惦记。”说罢却是细细看着蕴月。

赵怡略摇头:“本该如此,蕴月,你今日……不,还是本王亲自拟个折子,给李老办场宴会。李老来了,京城画坛盛事啊!李老这些年还作画?”

李玉华目光不移,只略点头,沉吟一番后说:“老夫后面这十多年倒是重拾画笔,竟有破茧而出之感。早先因亡妻故去,心灰意懒,总不作。老来寂寥,万事看空,反倒有些心情,偶尔也执笔。”

蕴月知道他爹爹和李玉华道些离情,只默默坐着,并不插话。

赵怡倒也不理蕴月:“看着李老身子骨还强健,也算安慰,不知岳丈大人如何?”

“林老……”李玉华听闻赵怡问,也不惊讶,还是泰然:“瘴疠之地,他也辛苦了,早两年青鹤托人去看过,精神不错,只是身子也大不如前,到底年纪也大了。”

赵怡沉吟,半响看了蕴月一眼:“你起来的晚,用过些吃食没有?”

蕴月被赵怡忽然一问,有些错愕,只睁大眼睛:“啊!”

这样子倒把赵怡弄得有些好笑:“得了,李老虽然有二十年未见,但也不是拘泥礼数的人,你便去先吃些东西,一会再回来!”

蕴月早就饥肠辘辘,赶紧起身告罪,闪人。

李玉华追着蕴月的背影,却不曾说话,良久才叹道:“二十余年不愿入京,不愿想起往事伤心……”

赵怡闻言黯然,一脸的惆怅,让人不能漠视。李玉华看着见,又摇头:“王爷……哎!何苦来哉?”

赵怡并不搭腔,偏头看着不远处的棋局,良久才说:“李老此行进京,倒也是祖孙三代团聚,只怕也要多住些日子?”

李玉华转头看去李存戟,见他立在树下,颇有些落花人独立的意思,便喟叹道:“陛下恩典,京都物华天宝,小辈们见识一番也好,经历些风雨,才能成才。”

赵怡闻言却笑开:“李老此话就偏了,存戟这孩子,我看好得很,做事极为老道,连本王这样的年纪,也未必……”

“呵呵”,李玉华半是自豪,半是宠溺:“存戟……在这孙子辈里头算是出挑的,只是……”李玉华又扫了下棋的李青鹤一眼,悠然说道:“哎,难为这么些孩子了,才那么一点大。”

赵怡并没有搭腔,不一会棋台旁的萧子轩哈哈大笑,站起来:“痛快!好些日子,没这么淋漓尽致的下棋了!”

李青鹤也同时站起来,脸上不掩饰,语气里有不甘:“哎!还是棋差一招!”说罢拱拱手,做了请字,两人一起在凉亭里面坐着。

李青鹤肤色极白,真是个文弱书生模样,脸上笑容可掬,见之可亲,他只开朗笑道:“王爷,我有个拜把子的兄弟,这回上京要与他好好叙旧,到时候王爷可别怪青鹤占着他呢!”

赵怡笑笑:“怎会!”

萧子轩接话:“这园子里,豆子来去自如的,王爷可管不着他。要说投契,还是江小爷与豆子投契些!”

李玉华喉咙里逸出笑来,悠然道:“豆子这脾气,倒为难王爷了。”

赵怡正要说话,却听闻老远的一阵笑声……

☆、存戟深意

赵怡正要说话,却听闻老远的一阵笑声,众人转头看去,正是豆子大跨步的走来:“小侯爷!哈!一进门听见有客人,我就猜是你!”

李青鹤闻言一喜,连忙站起来迎上去,却一拳头打在豆子胸膛:“好兄弟!多少年没见,竟长了大块头!”

豆子却皱着眉,浑身上下的打量青鹤,末了撇撇嘴:“瞧你白的,像个娘们!还穿件红衣裳!咳!”

李青鹤笑个不止,又是一拳挥过去:“我白就不是你兄弟了?少废话,晚上定了席面,咱们好好喝酒去!”说罢搭了豆子的肩膀,带上去见李玉华。

李玉华早就挥手:“去去去!你们俩自己闹去,别在我跟前闹得我头疼!只是豆子啊,你爹娘都好,你娘让你别挂心,好好给王爷做事。但你年纪不小了,就是你爹在你这年纪也娶媳妇了,你爹娘拜托了我,让我给你操心,你……”

豆子越听越皱眉,最后有些不耐烦,但也不敢在李玉华跟前造次,只说:“豆子还没遇着中意的,遇着了,也不劳侯爷操心,一个娘们我还能讨不到!”

一番话说得几人大笑,李青鹤一勾手:“走吧!兄弟,要是哪个娘们被你看上了,还不倒霉!”

正说着又是蕴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阿繁,阿繁手上托着托盘,置了茶盅。

豆子一见,连忙拉着:“兄弟,这是江小爷,眼下我跟着他呢,长的可有些像姐姐,脾气不错,就是有点扭捏女气。”

一番话说得众人又是大笑,蕴月红着脸“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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