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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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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急急思索了一下,又问:“水路那条线距此有多远?”
  车把夫一面挥鞭如雨,奋力驱赶着车子,一面气喘吁吁地答道:“由此向东走,大约二十里外有条河,溯河而上,那里有个码头,咱们有艘船停在那儿……”
  夏浔断然道:“绕过前边那个坡马上停下,放我们下去,你赶着空车引他们走。”
  车把夫吃惊地道:“要放弃这条线么?”
  夏浔冷静地道:“追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却难保后边没有别的人,更难保前边没有受命堵截的人!再说,你这骡车载着我们,只怕跑不到地头就被追上,必须换线!”
  “好!”
  那车把式倒也果断,车子拐过山坡,他便猛地一勒缰绳,骡马长嘶着,又冲出去四五丈远,这才缓缓停下。骡车还未停稳,夏浔便一个箭步跃下了车,徐茗儿很机灵,不等招呼便跟出来,刚一猫腰,还未跳下去,便“嗳”地一声,被夏浔抄住了她的纤腰,把她像只小猫儿似的挟在肋下,箭步如飞地向路旁密林跑去。
  那车把式望了他们一眼,一扬马鞭:“驾!”车子又急急向前赶去。
  “这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杨旭就在车上!我……我发达了,发达了!”
  安胖子骑术不错,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颗心因为兴奋已擂鼓似的跳起来。一旦抓到杨旭,那就是世袭百户,世袭的啊!不只是他要官升百官,而且他的子子孙孙,总有一人一出生就注定了是锦衣卫的百户军官,哪怕挣下一座金山银山,还有给子孙后代挣下这样一份家当更贵重的么?
  “雨点真的砸到我的脑袋上,我这颗大头没有白长,我安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呐!”
  安胖子越想越兴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些许的忌惮也一扫而空了。
  一俟发现前边的车子开始逃逸,就已有人离队报讯了,只消片刻,散布各处的兵马就会向这一带集中,就像扑向狩猎中心的猎手们四面合围一样,方圆十数里内,将迅速集中大批的巡检捕快、弓手民壮,紧接着,目标在此出现的消息就会像一石入水荡起的涟漪一般传到更远的地方。
  他要抢在前边,他一定要把这份功劳抢在自己手中!
  安胖子打马如飞,拼命地追着。
  近了,更近了,前边是一个三岔路口,那辆快要颠散架的骡车已经放弃了逃跑,它停下了。
  安胖子大乐,笑容像一朵灿烂的菊花般在他脸上绽开。
  一条绊马索陡地横空出现,于是,马倒下了,安胖子出去了。
  他脸上还带着笑,就像要跳下去与蜘蛛精共浴爱河的二师兄一般扑下去,一头戗在地上,滑出去一丈多远,从鼻梁到鼻尖,已经蹭平了,蹭得血肉模糊。
  后边的追骑见状大惊,纷纷勒住坐骑,一时骏马纷纷人立而起,有些骑术不好的人甚至摔下地去。
  安胖子满脸是血地爬起来,只一抬头,就见一柄钢刀迎面砍来。
  “我一向甘落人后的啊,我跑那么快干什么,猪油蒙了心呐!”
  痛悔的念头刚在心头升起,刀已劈头落下,迅雷不及!
  
  夏浔的第二条逃脱路线在秦淮河上游。
  秦淮河的源头有两处,东部源头出自句容宝华山,南部源头出自溧水东庐山,两个源头在江宁交汇,从东水关流入金陵城,由东向西横贯市区,从西水关流出,注入长江。
  夏浔的人在东水关外小码头上留了人,也留了船,这是准备陆路出现问题时备用的一条路。
  夏浔和徐茗儿现在就藏身在秦淮上游河道旁的草木之中,那个码头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如天涯般遥远,因为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一刻钟,已有大批巡检弓壮封锁了河道。
  “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这么快就能调来这么多人,封锁了事发地点周围一切可能的出口,也就是说……”夏浔暗暗心惊起来。
  “我们怎么办?”
  徐茗儿和夏浔肩并肩地趴在那儿,一直拿眼瞄着夏浔,见他始终不作声儿,这才忍不住问道。
  夏浔微微抬起头,向金陵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沉地说道:“往回走!”
  第393章 南征北战
  南朝四百八十寺。
  虽然朝廷抑佛,收缴了大量的佛田和寺产,可当了和尚几乎就是一辈子的职业了,总不成因为香客凋零就关门大吉吧。再说江南本来又是好佛之风最盛的地方,民间的小寺庙受到的抑佛影响并不大。
  比如这间菩提禅寺,就是设在乡间的,本来就没多少佛田寺产,也没有什么士绅官宦的大护法,自然也就无所谓抑不抑佛了。
  寺庙门前的空场地是一处集市,四乡八里的百姓定期在这里赶集,出售农产品,购买家用。出家人和入世人在这里相安无事,两相得宜。
  此刻,在集市的人群里,也有几个诡异的身影,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也像赶集的百姓,却不像别人一样问问菜价、买件家用的小器物,只是用冷冷的目光审慎的扫视着每一个汇入集中的百姓。
  夏浔牵着茗儿的手,刚刚走进集市不远,就发现了这些行为异常的人,比起那些专业的乞丐所扮的乞丐密探,这些专业的密探扮的百姓显然太业余了。
  夏浔倏然一惊,想要退回去,可是这时离开无疑更加明显。他一扭头,就看见了菩提寺,未等那猎犬般四处扫视的密探盯住他,便转身向寺庙里走去。
  徐茗儿察觉了他的紧张,瞄了他一眼,却未说话,而是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一个密探就像警觉的猎犬,他盯住了匆匆闪进寺院的那个身影,心中微微产生了一丝疑惑。他顿住了脚步,向同伴耳语一声,两人便故作悠闲地向寺院里追来。
  寺院里香客很多,说是香客也不正确,因为这些人大多是赶集,顺道儿到庙里来看看,所以人虽挺多,香火却不旺盛。寺院两侧的廊下摆着些摊位,有几个小沙弥在那儿卖些香烛以及开光的小饰物,却也乏人问津。
  夏浔进了寺院片刻不停,又闪身进了左偏殿,殿里供奉的是四大金刚,门楣下悬着一张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免费解经”。
  夏浔一见有个老婆婆正要坐到座位上去,急忙一个闪身,一屁股先把座位占了,茗儿便乖乖往他旁边一站,那挎着菜篮的老婆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站到了后边,堪堪将他挡住,从外边看过来,倒像是一个老婆婆带着她的小孙女,在这儿等和尚解经。
  书桌后边,一个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红光满面、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上下打量他几眼,安详地一笑,双手合什,温和地道:“施主不是本地人吧?”
  夏浔忙也双手合什道:“是,信男从和州、乌江那一带来,往扬州去走亲访友的。”
  大和尚启齿一笑,缓缓颔首道:“嗯,千里迢迢,施主偶然经过这里,这也是一场缘分呐!”
  “从乌江到这儿,有千里之遥么?”
  夏浔想笑,忙又忍住,虔诚地应了一声:“是,是缘分,信男与佛门一向有缘。”
  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追进了寺院,四下一扫院中的游客,便往大雄宝殿里追去。
  大和尚双眼闪烁着慈祥、睿智的光辉,向身后一指,和蔼地道:“缘份既然到了,不请一炷香,敬奉与佛祖么?”
  夏浔往他身后一看,只见壁前窄窄一道木板横在那儿,上边摆着许多捆最粗陋的草香,大和尚道:“一枝香九文钱,一炷香九十九文钱,却也不贵,只是对佛祖的一番心意。”
  夏浔向正院里扫了一眼,笑笑道:“大师,信男一路赶来,囊中羞涩,今日入寺,只是想听大师解解经文而已。”
  大和尚听了,脸上仍然挂着恬静淡然的有道高僧般的微笑,眼皮却向下一耷拉,嘴角也微微地一撇,他张一只肥大的手掌,轻轻地如戏水般地向外一摆,十分的优雅。
  夏浔诧异地道:“大师?”
  大和尚的双眼合上了,嘴角向下撇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向外摆摆手。
  “哦!”
  夏浔赶紧点点头,抬起屁股就走。
  “这出家人怎么……”
  茗儿愤愤不平起来,夏浔捏捏她的手掌,不言不语地走到寺院门口,夏浔买了一个菜墩子竖着扛在肩上,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又拉着茗儿的手,随着人群一步步向前挪动……
  
  夏浔看到秦淮河上游的严密戒备,就已醒悟到自己小看了罗克敌,他绝不是出了城就安全了,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认真分析了一番,认为这时再往南去非常危险,行踪已然泄露,如果强行南下与自己安排的接应人员联系,必然是自投罗网。所以他果断地放弃了往南与接应人员联络的想法,转而往北走。不出所料,这一路下来,戒备并不算是十分严密。
  显然,那辆马车已经吸引了锦衣卫的注意,他们的主要力量已经扑向南面,在那里张开了一张巨网,刮地三尺地正要把他搜出来,他这时往回走,反而有惊无险。夏浔往回走,当然不是回南京城,进城就是听天由命了,他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老天来摆布。
  他相信经过一年多的历练,他的部下已经具有了起码的斗争智慧,他们一定会顺水推舟,把声势造得更大,吸取官府更多的注意,北行是他最可能的去向,可是随着南路发现他们踪迹的消息传开,罗佥事必然抽调大量的人力往南搜索,这样北面的明哨暗探必将大为减少。
  果然,一路上关卡、布防的人员已经大大减少,夏浔抄着小道,安全地逃到了长江岸边。再往前去,却不容易了,前边是一个小码头,不是很大,这个地方停泊不了吃水线很深的大货船,也不是摆渡客人的专用码头,而是沿江打渔的渔民砌建出来方便渔舟靠岸的一个小码头,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码头,也有人守着。
  夏浔悄悄观察了一番,那些人应该是地方上的巡检和他们的帮闲打手,四个带刀的人显然是衙门里的巡检官,此外还有十多个拿水火棍的,就是经制正役以外的帮闲打手。夏浔盯着这些人分布的位置、携带的武器,盘算着如何动手夺船。
  等他心中有了些眉目,便对徐茗儿悄声道:“茗儿,带着你去抢船太危险了,你沿江往下走,走远些,至少要到几里地外,就在下游江边等我,我夺了船之后会去找你。”
  夏浔说完了没有听到徐茗儿的回答,他扭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茗儿,茗儿趴在旁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夏浔挑了挑眉,疑惑地道:“怎么了?”
  茗儿摇摇头,抿着嘴儿没有说话。
  夏浔道:“四个巡检,十几个帮闲,不太好对付。而且,一旦暴露了咱们是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那目标就更明显了。你到下游去等我,等我夺了船,如果……我一直没有出现的话,你就……先回中山王府吧,我知道你不愿回去,不过……”
  “我知道!”
  徐茗儿绷着脸,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她把下唇咬得发白,一句话说完,便猫着腰向长江下游跑去。夏浔对她的神情变化有些许疑惑,不过这时他也没有多想,他又转向码头,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巡检和帮闲身上,琢磨着如人夺船的计划。
  又有一艘渔舟靠岸了,船上两个竹筐都已装满了大半鲜鱼,一个巡检迎上去,弯腰看看,见那筐中银光闪闪的都是鲜鱼,上边几条还在不断地蹦跶,不禁乐出声来:“哟嗬,任老实,运气不错呀,居然满载而归。”
  嘴里说着,他就从沙滩上拗断一根长长的野草,捋去了叶子,只留下草茎儿,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弯下腰去,在筐里拾拾拣拣一番,专挑又肥又大、肉味鲜美的大鱼,用草茎串起来,旁边一个巡检,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一艘小船的船帮上,对他说道:“给我也挑几条大的出来,晚上回家下酒吃。”
  这人听了,便又挑出几条大鱼来,这才摆手道:“行了,去吧!”
  “天杀的,这些狗杂碎,怎么就不遭个报应!”
  任老实暗暗咒骂,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悦,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一声,把筐提上岸,又拿出条扁担,刚把筐挑到肩上,走出去还没有十步路,一个穿着灰布短褐的青年汉子便迎面走来,与他擦肩而过。
  “站住,你干什么的?”
  那提鱼的巡检疑心大起,看这人穿着不像是个渔夫,这儿又不是渡口,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夏浔没容他再多问,那个巡检的手还没摸到刀柄,夏浔就已出手,他的五指一屈,拳形如钝铲,“噗”地一声铲中了那个巡检的咽喉,这个巡检一声没吭,仰面便倒,喉间嗬嗬直响,夏浔这一拳,怕是连他的喉骨都击碎了。
  大鱼散落了一地,几条还没死的大鱼一落到沙地上,便拼命地扑打着尾巴,其中一尾鱼跳跃着,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脸上,大尾巴啪啪地不断扇着他的脸,他也一动不动。
  任老实看见这一幕,惊得扁担从肩膀上一下子滑下来:“我的老天,真这么灵?”
  几个巡检和帮闲见状立即怒吼着扑过来,其中反应最慢的就是坐在船帮上的那个巡检,夏浔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只大脚带着脚下一片沙土飞踹过去,鞋底和他的脸来了一个最大面积的亲密接触,那个巡检脸上登时五彩缤纷,鼻血长流,他只闷哼一声,便出溜到船舷下去了,身子浸在江水里昏了过去,好在此处水浅,只能没过脚面,要不然就得溺死过去。
  夏浔悍然动手,他不能不动手,他身上的路引没有金陵府的官防,人却出现在这儿,一查就漏马脚,只能先下手为强。踹晕了这个巡检,夏浔一弯腰便拔出了他的佩刀。剩下的两个巡检挥舞着钢刀在后面狂吼催促,十几个帮闲抡着水火棍,仗着人多势众,向夏浔亡命般扑来。
  “杀!”
  夏浔一刀在手,突然变成了一头噬人的猛虎,他猛地一踏松软的沙滩,飞身向前跃去,纵身扑起的时候,脚下用力略偏,原本正面扑出去的身形,迎上当头一棍的时候,已经微微侧移了一分,哨棍贴着他的肩榜呼啸着落下,夏浔手中的狭锋单刀笔直的捅进了那人的小腹,手腕一翻,再一挑,那人便嘶吼着倒下,鲜血飞溅。
  夏浔单刀一收,右肩向下一沉,整个人重重地摔在沙滩上,一个滚翻避过了五六杆一旦挨着身子,足以把人打得骨断筋折的哨棒,手中刀就势一滑,好像刈草一般横扫过去,又是三个帮闲狂叫着摔出去,弃了手中棍,抱着鲜血淋漓的小腿狂吼。
  可是一个帮闲也趁此机会,以棍为枪,改劈为刺,狠狠地一下搠在他的肋下,要不是因为那人要避他的刀,临时向后跳了一下卸了些力道,这一棍就能顶断夏浔的一根肋骨,饶是如此,那痛澈入腑的感觉还是让夏浔几乎喘不上气来。
  能给巡检们做帮闲打手的,都是泼皮里最凶悍的一帮亡命之徒,一见了血,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悍之气,一根根风火棍被他们舞得呼呼生风,夏浔存心要在这里把事情闹大,舞动手中一口刀并不逃避,一开始,因为他肋下挨了一棍,手上的速度和力道都嫌不足,片刻之后他的速度和力道就恢复了常态。
  他一刀削断了两条哨棒,顺势一抹,又一个帮闲转着转转儿飞出去,那人肋下被他的刀切开了一道口子,内脏都挤了出来。可是夏浔在这刹那间,也被一个经验老道的巡检抓住机会,在他后背上刺了一刀。
  好汉难敌四手,动手之际想要毫发无伤难如登天,但是有的人一身是伤照样生龙活虎,有的人挨上一刀就一命归西,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要懂得避让要害、懂得卸劲。夏浔的战斗经验在这个时候就充分体现出来了,那巡检的刀刚一挨着他的身子,他就全力向前纵去,拚着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棍,这一刀的伤势却并不严重。
  后背挨了一刀,火辣辣的,手上的动作便是一慢,前方一个巡检见有机可趁,挥刀加入战团,当头向他劈来,夏浔匆忙中脚下一顿,身子硬生生侧开,手中刀向上一撩,随着震天阶一声大吼,一条握刀的手臂飞上了半空,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
  夏浔疯虎一般,狂舞几刀迫开众人,纵身跳到江边,扬手一刀剁开拴住一条小船的缆绳,匆匆跳上船去,迅速摆桨脱离岸岸,借着江水的流速,同时拼命滑桨向下游逸去。
  弓是军队和民壮弓手才配备的武器,而且平素还不准动用,非战争状态或奉命剿匪时都要锁在武库里,这些公门巡检是没有弓箭的,他们只能挥舞着刀棍,眼睁睁看着夏浔的小船顺着江水飘下去,沿着江岸朝下追。
  可这江岸并非一马平川处处易行的,那小船顺江而下,再加上夏浔滑桨助力,一时间快如驰马,他们之中可没有一个长跑健将,很快这些大呼小叫的公门中人就被甩在了后面。
  夏浔在岸边等了很久,估摸着茗儿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才现身夺船的,一俟脱离了那些公门中人,他立即尽力往岸边靠近些,沿江寻找茗儿的身影。
  小舟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浩荡的江水冲击着,向下游猛冲。岸边,陡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夏浔立即站起来,挥刀向舱底劈去,一刀、两刀、三刀,木屑纷飞……
  
  夏浔一身是水的洇上了岸,身后那艘小船还在往下游飘,可是江水已经从船底喷泉船涌上来,船已半沉,很快就要完全沉入江心了。
  茗儿挎着小篮子站在江边,篮子里有他换洗的衣物,夏浔一身是水地淌上岸,向她咧嘴一笑,茗儿突然把篮子一丢,纵身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箍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那双纤细的手臂用力是如此之力,箍得背部有刀伤的夏浔疼得直抽凉气。
  夏浔扎撒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茗儿,怎么了?”
  怀里传来茗儿闷闷的、带着鼻音儿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茗儿从他怀里仰起脸来,眼泪汪汪的:“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逃命呢……”
  “这个小丫头,心思也太敏感了吧!”
  夏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未想过金枝玉叶般的茗儿,此时的心灵是多么脆弱。三哥死了,死在大哥手里,这件事对她心灵的冲击是何等强烈,原本无忧无虑,从不知世事艰险的她,突然看到至亲骨肉尚且如此,她还能相信谁呢?
  无情的大哥是中山王府的主人,悲痛欲绝的茗儿已经不再把那个地方当成她的家了。最亲的亲人没了,家也没了,陡然间变得一无所有,无所依恃,她怎能不彷徨忐忑,患得患失。
  醒觉到自己还紧紧抱着他,茗儿害羞地松开手,擦擦眼泪,破涕为笑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夏浔后腰的伤口被江水一浸,本来有点麻木了,被她一抱,又觉痛不可当,她一松手,夏浔也松了口气,赶紧道:“快走,找个地方先换衣裳。”
  茗儿忽地想起一件大事,奇怪地问道:“对了,你怎么把船凿沉了,咱们怎么过江?”
  夏浔道:“谁说咱们要过江?”
  茗儿惊讶地道:“不过江么?”
  “过不得,江那边也是他们的地盘,知道咱们夺船过江了,那边还不撒下天网地网?咱们的路引是到溧水的,一旦有人盘查,马上露馅。”
  “那咱们……”
  “还是往溧水去!”
  第394章 欲脱牢宠
  “啊!”
  随着一声惨叫,又一个巡检官倒在地上,他的右膝被夏浔重重地一跺,整条腿都怪异地向外撇出出,分明是腿骨已经被跺断了。一路下来,夏浔下手越来越狠,简洁明了,专挑要害。
  那个巡检满头大汗,吃力地盯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冲着几个犹疑不知所措的帮闲咬牙吼道:“给我追!”
  “怎么……不杀了他们?”
  茗儿牵着夏浔的大手,一面随着他飞奔,一面大口地喘息,努力把新鲜的空气纳进她的肺腑。
  “杀之何益!”
  夏浔脸上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那是身临绝境的亡命之徒惯有的笑容:“留之不杀,再有追兵的话,就得分一部分去照顾他们,便削弱了他们的力量。如果追兵要带着他们,就会拖慢他们的速度;追兵看到他们半死不活永远残废,还有怯敌之效。”
  说话间,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这几天,两个人在南京附近左冲右突,忽前忽后,追兵没头苍蝇似的被他们牵着到处奔跑,一个个疲惫不堪。
  夏浔和茗儿已经顺利地赶到了溧水,但是这里的接应点已经被官府剿灭了,估计是有人落到了朝廷手中,受刑不过供出了这个所在。夏浔无奈,只好带着茗儿往西走,直奔和州方向,半途被人发觉,夏浔杀伤几人后,重施故技,再度北上,绕过金陵城,直奔燕子矶。
  锦衣卫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声东击西,佯南实北之后,居然会故技重施,再走一遍。于是,等他们在西、南、东三个方向又是设卡又是埋伏,折腾得鸡飞狗跳之后,消息传来,长江岸边再度发现目标。于是大队人马重新杀向长江,结果等他们把长江封锁得风雨不透的时候,夏浔已然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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